第1章 正经重生文都在第一章 重生 筒子楼四楼的某个房间，在三更半夜的时候传出了咚的一声。 转椅倒了，三个轮子朝着天花板，将它和它的主人一起摔在地上。 这一下子就让深陷似睡非睡中的赵映清醒过来，梦境中的甜美和悲伤远离了他，回到现实的赵映无声呻.吟，觉得自己的尾脊骨可能裂开了。 出租房里是一片黑暗，唯有电脑主机散发着一点聊胜于无的荧蓝光辉，赵映手撑在地面试图站起来。他还没成功，就听到楼下的住户在大声咒骂，同时用撑衣杆捅他们的天花板，也就是赵映房间的地面。 咚咚咚的响声听得人心烦，站起来的赵映疼得咬牙切齿，扶起和他一起倒地的转椅，一屁股坐上去时，能听到转椅发出了吱吱呀呀的诅咒声。 该换新椅子了，他想。 是哪里不对？赵映一边揉太阳穴，一边迷迷糊糊地思考着，他刚才是坐着睡着了吗？ 如果他没有睡上几天几夜，那么赵映还记得，就在几个小时前，他终于写完了《贴身保镖在都市》的最后一章大结局，在先将章节发上存稿箱还是先睡一觉的两个选择中只犹豫了一秒，便抵抗不住如海浪般涌上的睡意。他模糊记忆里最后的印象，似乎是脑袋直接砸上了键盘。 他下意识去揉了揉撞上键盘的额头。 一点都不疼。 赵映皱起眉，希望没有误按了什么键，删掉了文档。 潜意识还是觉得很不安的赵映摸索到眼镜戴上，然后碰了碰鼠标，电脑显示器亮起，露出有色差的屏幕桌面。 这个屏幕桌面不能说不熟悉，背景是windows自带背景里那张假得不能再假的蓝天大草原，的确是赵映一直用的电脑桌面，而将软件按照属性整齐列成排也是他的习惯，最常用的资料、文件，则在桌面底部排成一行，还有左上角红色右下角黄色的屏幕色差……全部属于那台赵映三年前抛弃的二手旧电脑。 赵映对着这屏幕着着实实愣上了一分钟。 然后他转过身，借着屏幕的光亮，打量这个和旧电脑一样，曾经属于他，却是属于几年前他的出租屋。 标准的一室无厅，狗窝般的小床和凌乱书桌隔着房间对角线对峙，在电脑屏幕光的照映下，显出几分鬼片氛围才有的影影绰绰来。 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赵映头疼欲裂地想。 ……他这种人竟然也能重生？ 赵映是终点小说网新生代大神。 身为网文写手，赵映不可能对重生不了解。虽然没有写过重生类型的网文，但他对重生的套路也下过一番功夫，好好研究过。重生讲究的是主角深陷不可能挽救的逆境，获得重来一遍的机会，必备金手指是重生带来的先知，而市场之所以那么大，也是抓住大部分读者的心理——谁没有后悔过呢？ 赵映就没有。 于是套路不对了，大神冷静地想。 赵映从没后悔过，他相信就算是走上弯路，只要及时回头，那弯路的经历也是一段可用的经验。就像他一开始写小说，扑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但没有扑街经历作为基础，他也没有成为大神的可能。更别提如今已经是大神的他更没有什么重生的理由，至于重生带来的金手指……知道未来终点小说网哪种类型的文最赚算不算？ 投资不会，彩票号码没记，就连一般男性同胞喜欢的足球世界杯他也不关注，想赌球赚钱更不可能。 这重生要来何用？如果他是某人笔下的主角，百分之五十的读者会在开头直接弃文吧。 赵映靠着转椅神游半晌，无可奈何直起背，再一次唤醒陷入休眠的电脑屏幕，随意扫了一眼时间，对着2017年6月23日02：35的时间思忖片刻，确认自己是重生到五年前。 五年前，他十八岁，没有上大学，是个扑街得再也不能更扑街的小写手。 重来一次，如果说真的有金手指，那就是赵映这五年积攒下的写文经验。 考虑到他十八岁时的贫困，事业必须尽快开始。 赵映麻利地点开了桌面上一个文件夹。 五年后，这个文件夹足有一个g大，里面密密麻麻，装的是赵映五年里搜集的各种资料、小说原稿、小说大纲人设、废稿。而如今，这个文档只有15kb大，里面也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文档，标题是《随身带着宇宙智能》。 真是毫不出彩的文名，赵映看着自己的新手作想。 他这样腹诽，手指则依照五年里日日夜夜养成的习惯，下意识指挥鼠标滑动到屏幕右上角，轻巧地点开企鹅音乐，对着空荡荡的音乐列表，在搜索框里打上了唐宿两个字。 回车，等待。 出现的依然是空荡荡的界面。 ……对了，五年前唐宿还没出道呢。 赵映茫然了片刻，沉默地扭开了台灯。他在这个万籁俱静的盛夏之夜，伴随着闷热和一个战斗连的蚊子，删除过去自己留下的几行字，开始又一轮的战斗。 曾经的终点大神针对自己的新手作，写下过一个本子的分析，钻研自己为何扑街。因此哪怕过去了五年，那种无数次阅读、返稿、重修，简直像将呕吐物吃下去吐出来吃下去吐出来的恶心经历，让他牢记住如果重写，应该如何对《随身带着宇宙智能》进行开篇。 根本是不假思索地，小台灯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瘦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如同钢琴家在奏响音符，以噼里啪啦配成极美的韵律。 两只眼睛盯着屏幕的赵映并没有发现，随着噼里啪啦的节奏越来越鲜明，有怪异的蓝白色细小电流仿佛小蛇，开始在他手指间穿梭嬉戏，绕过他苍白颜色的手指，或是停留在磨掉漆的键盘按键上，或是钻入键盘里面，随着芯片电极游走。 码完开篇第一章，检查错字，点开早早注册好的终点作者号，将标题、分类、文案一分钟搞定，然后是上传，发布。 赵映呼出一口气，浑身虚脱，软趴趴地躺在转椅里。 我现在已经是一只死猫了，他缓慢地想。 然后他勉强推动转椅，从书桌边来到床边，直接一滚，滚到床上。 哪怕是坚硬的木板床，这一刻给赵映带来感受，也美好甜蜜地如同蛋糕上柔软的奶油，几乎是瞬间，赵映就再一次陷入了梦乡。 进入梦乡之前，他的意识挣扎清醒了一秒。 三千字而已，写完有这么累吗？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浮起刹那，就被睡意给淹没了。凌晨四点半，天地间依然是万籁俱静，就连这间筒子楼里的小出租屋，也陷入了它该有的平静。 但是网络上没有，无论什么时间，总有夜猫子，或是大洋另一边的时差党。 终点小说网就和所有小说网一样，在频道最下方，有一个栏目叫做最新更新。在终点读书的app排行榜上，也有一个栏目，叫做最新更新排行。因为网站缓存的缘故，会出现在栏目上的小说其实并非是当时的最新更新，所以，当第一个读者瞄到《随身带着宇宙智能》这个名字时，已经是五点多。 毫无吸引力的名字，读者想，鼠标直接从文名上滑了过去。 第一个点开《随身带着宇宙智能》的读者，则是看到这个文名的第三十一个人了。 “文案挺有趣的嘛？”屏幕对面的读者漫不经心地一瞥，进入章节列表后发现竟然是个只有一章的新坑，然后他直接滑动手机屏幕，关闭了网页。 在他之后，是第八个进入章节列表的读者，没被浅坑吓退，点开了第一章。 “卧槽！竟然是在抽水马桶里捡到了智能系统吗啊哈哈哈哈！作者脑洞清奇啊。”这个睡不着的读者在床上哈哈大笑，他没有发现，手机屏幕上突然窜出一道蓝白色的电流，顺着他的手指没入他身体。 三秒后，这个读者抬起头。 他的双瞳中有蓝白色的光晕流转，但是他浑然不觉。读者扑到桌边打开电脑，然后找到刚才自己看的小说，复制了第一段，粘贴在微博上的发布框里。 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四十字。 读者点击发布。 微博上的夜猫子比终点小说网上的夜猫子多多了，读者的互粉里，大部分又是差不多年纪，喜欢熬夜的年轻人，十分钟后，看到三个转发的读者眨眨眼，眼睛中蓝白色的光晕褪去，他一头栽在床上，转头就睡着了。 他睡着了，由他发表在微博上的一百四十字小说节选却开始了它的征程。 所有看到小说节选的人，无论是普通网民、黄v、蓝v，无论是普通人的微博，还是明星的微博、网红的微博、营销号的微博、各种组织的公务微博，这些微博的皮下在看完一百四十字后，第一反应就是转发和艾特。 转发，转发，转发。 艾特，艾特，艾特。 以六点九分二十五秒为起始点，这一百四十字的小说节选第一次出现在微博上，一直到七点，转发微博夹杂在早起人问好的微博中，它像是蚁群蚕食叶片一样，逐渐蚕食所有的正常微博，接着向脸书和推特蔓延，那来势仿佛是张牙舞爪的海啸，只是短短瞬间，就将所有的一切冲击覆盖。 八点前一刻，所有成功向他人传播三次，然后清醒过来的网民们，都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微博界面。奇迹一般的，这一刻，整个微博上除了这条微博的转发，再没有其他东西 在这前无古人的一刻，能拯救世界的就只有那些从未痴迷网络的人了。 八点正，一个属于这类人的西装男推开自己位于帝都北平，超能力管理中央委员会大楼的办公室。他放下公文包，迈过一股股将地面绕成盘丝洞的红绿电线，绕过一台台塞满房间的电机，走到墙边，拉上电闸。 电流通过，从休眠进入运转状态的电机嗡了一声，指示灯亮起来。 苏醒的人工智能发出女性特有的甜美柔和嗓音，她说：“早上好，朋友。” “早上好，女娲。”这个男人为自己泡了一杯茶，“睡得怎么样？” “很棒，朋友。”人工智能说，“请求入网许可，朋友。” “当然没问题。”男人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下，“顺便，可以帮我播报一下早间新闻吗？” 他没有等到人工智能的回答，不过一分钟后，早间新闻女主播阳光满满的嗓音在这间办公室中响起，男人满足地饮下一口茶，开始处理昨天留下的公务，直到人工智能女娲打断了他。 “检索到网络异常数据，初步判断，非登记超能力者，正在搜索……确认ip地址。” 女娲报出一长串的数字。 “正在对ip地址进行查询，确认，新沙移动xx区xx街道xx小区十七栋405号，朋友，请求抓捕命令。” 这一刻，新沙市xx区xx街道xx小区十七栋405号。 狭小出租房里，只有一缕熹微晨光从窗帘缝隙中透过，洒在赵映的眼皮上。他眼皮颤了颤，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将被子拉过头顶，继续睡了。 第2章 好基友，好安利 天边太阳从东转西，又一次落了下去，小区里路灯开得早，和傍晚的余晖一起飘入狭小出租房。 恬睡一场的赵映坐在床上，一张脸皱成了京剧花脸。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湿透，仿佛刚从一个蒸笼里走出来，面颊上两抹酡红鲜明无比，活似他刚才做了个必须马赛克的梦。 刚才赵映是做了梦，但一醒来，那梦中所见就像朝露一样去无踪了，将自己脑子翻来覆去犁三遍后，全无所获的赵映只能无奈从枕头边拿起眼镜戴上，掀开被子下床。 他手脚发软，心神又还沉浸在自己竟然重生了这件神奇的事情里，用了比平常长一倍的时间来洗漱，等到从洗脸池前抬起头时，这才有机会对着镜子，好好打量五年前的自己。 十八岁，刚刚完成高考不久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正处于由少年向青年过渡的年纪，手脚身量拉长了，其他还没跟上，瘦条条的一根人。他一头碎短发乱糟糟的，加上眼镜下两个黑眼圈，和不见天光的苍白肤色，用一幅血肉活生生向别人诠释什么叫做宅男。 但赵映毕竟是个好看的宅男。 五官端正，眉眼俊朗，加上常年在书海迷路的气质，要是穿上白衬衫黑西装裤，再打上领带化个妆，光凭脸他也能在青春偶像剧里混个女主备胎当当。 这样想的赵映僵硬地勾起嘴角，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 他其实记不太清自己十八岁时是什么模样了，说起来，这个时候他本该在忙什么来着？ ……嗯，他十三岁时，父母因为公职事故双双亡故，他也被事故波及，在医院醒来后，对十三岁之前的记忆便有些想不起来了，还落下了个失声哑巴的毛病。后来他被姨父姨母收养，虽然几位亲人待他是无微不至，但无论是姨父姨母那边，还是自己这边，相处时心里总是隔了一层。因此在高考完后，他找了个由头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 姨父姨母已经为他花费巨多，十八岁脸皮薄的少年搬出来后，怎么好意思去找姨父姨母拿钱？租房子用的是赵映父母留下的抚恤金，那一点点积蓄已经经过了五年的挥霍，在交出押金和三个月房租后，只足够赵映置办下一台二手旧电脑。 就是昨晚赵映用的那台。 赵映仔细回忆着，五年前，那个满心怨苦却又不知道该怨苦什么的哑巴少年是如何孤注一掷，将自己以后的性命都托付在二手旧电脑那少了几个键位的破键盘上啊。 然后他理所当然的扑街了。 为了维持生计，赵映出门打工。 就算他是个手脚俱全的残疾人，在打工上也不能和正常人比较，更别说因为不能说话而遭受到的各种恶意。微薄的工资和受伤的自尊，一起组成了赵映那段想吃土都找不到土吃的日子。 哪怕是五年后，成了大神写手的赵映回想起来，也是一脸菜色，能在青春偶像剧里当男二的颜值都往下掉了几个数。 所以重生到底有什么用？就算他回到五年前，他也不能当过去吃土的日子不存在啊。 一边这样想，他一边打开了电脑。 这台拼凑淘来的二手货开机慢得很，足足花了三分钟，鼠标才开始听赵映的使唤，他一只手移动鼠标去点浏览器，另一只手则翻箱倒柜，想看看自己这一刻还剩多少钱。但是一直到浏览器慢腾腾现出了终点小说网的页面，将抽屉四个旮旯角摸索一遍的赵映也只找到两个五角的硬币。 其实书桌是上一任租客留下的，赵映有些怀疑这两个硬币甚至算不了他的。 必须尽快签约了，他想，并没有报太大希望地看向网页右上角。 【新消息（1）】正在上面一闪一闪。 赵映：“……” 这也不代表什么，可能只是终点小说网发来的页游广告。 平静，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保持平常心，签约是绝对可以做到的。 于是他一脸僵硬地点开了这份消息。 【恭喜，亲爱的终点用户——】 首先瞄到这终点签约消息常用开头的九个字，哪怕已经签约过一次，赵映还是倒抽一口气，不禁头晕目眩了片刻，然后才继续往下看去。 【——您已经被中国超能力管理委员会录用，请联系负责人企鹅号：xxxxxxxxx】 赵映：“……” 刚刚倒抽进去的那一口气现在梗在他嗓子眼，死活上不来下不去，他无声地咳了个惊天动地，觉得自己大概要被一口气给憋死。 这死法太憋屈，于是赵映硬生生把这口气给吞了下去，差点没把自己给撑饱了。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他才瞪着一双眼睛，仔细地，一字一句地，将这封差点让他一命归西的消息又咀嚼了几遍。 继而他确认网址还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小说网的网址。 再三检查确定这并非是终点小说网为哪个页游打的奇葩广告后，赵映只能认定，终点这是被黑客入侵了，不然不至于抽风到这样的地步。 他想都没有想过要去加那个企鹅号，而是淡定无比地关上了网页，将两枚五角硬币捏在手里，打算离开自己的狗窝，看能不能在外面找点能吃的东西。 同一时刻，相隔筒子楼两百多米的破旧小高层其中某个房间里，没有开灯，只能看到屏幕幽幽闪烁着，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划过大段大段代码。这情况看上去有点像闹鬼，其实是远在北平的人工智能女娲分来一个处理器，黑发白裙小萝莉的图像踮着脚站在屏幕内，向抓捕行动的指挥官报告。 “朋友，目标已经关闭终点网页，目前没有按照消息联系我部的迹象。” 屏幕前指挥官点点头，在他身后，是十三个干练彪悍的男人。他们统一穿着黑色作战服，胸前挂着枪，将房间挤了个水泄不通。六月的新沙市闷热无比，这些男人肩膀挨着肩膀脚挨着脚，个个出了一身大汗，偏偏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是十来尊黑面神泥塑。 “也就是说拒绝委员会的录用，”指挥官说，“距离目标向他人施展超能力的第一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按照法律，战斗部可以对目标实行抓捕。” 指挥官根本没考虑过，此刻他的目标可能完全没听说过中国超能力管理委员会，更不知道中国所有大型小说网站都是中超委下属的公司。一群士兵在出动前最后一次检查装备和特殊麻醉弹，而女娲提醒道：“目标并非战斗性超能力，注意不要对任何目标表现出的任何文字进行” 队长点点头，对自己的队员们做出一个手势，十来个人就这样伴随着降临这个城市的夜色，一起潜入窝棚区悉悉索索的阴影中。 出租房里，赵映在书桌上找到十八岁自己写的大纲本子，打算带出去，一边吃饭一边看。 他还不知道，一个小时前，他所在的这栋筒子楼就已经将除他之外的人清空。此刻，一个士兵轻手轻脚来到他门口，士兵的同伴在门的另一侧和士兵对视，他们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其他同伴已经在各处埋伏好。 士兵抬起手，无比轻柔地在门板上敲了三下。他开口，竟然是个中年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小赵，你在家吗？”士兵口技惟妙惟肖，“你楼下的那对小夫妻说你半夜扰人不清净，说要和你谈谈。” 门里面，赵映愣了愣，才记起这是他曾经租房大妈的声音。 一时间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本子都没放下，几步走到门后，扭开几个以前租客留下的小锁，再握住门把手的把柄，轻轻往下一压—— ——门往外开的。 赵映看到从门缝后伸进来的黑洞洞枪口。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过这么快的反应力，或者这是生物面对危险时的本能。赵映不假思索将只敞开一道细缝的门往后一扣，然而对方比他更快，那吓得赵映寒毛竖起的枪口已经卡在了门与门框的缝隙中。 一个文弱宅男，怎么好和经过训练的特种兵，还是两个特种兵进行力量上的对抗。意识到这一点时，赵映已经被拉门的力量带着跌出了门，摔在对面住户的门板上，他无声地呻.吟着，觉得充当自己和门板之间缓冲的手肘一定是大片青紫，然而他来不及抱怨，而是战栗地转过身，面对从一个变成两个的枪口。 “中超委战斗部，”他听到其中一个人厉声说，“以非法使用超能力，不按照超能力者管理协定在超能力者委员会进行登记的罪名，将你拘捕。” 赵映：“……” 前大神写手觉得自己刚才一定露出了很傻【哔——】的表情。 另一个士兵的枪口动了动，在赵映的快飚出一百八十码时速的心跳里说：“举起手，抱头蹲下。” 赵映：“……” 他真的不是被什么真人秀节目给整蛊了吗？！ 前大神写手心里咆哮着，目光试图透过歪掉的眼镜，在灯光微弱的昏暗楼道里找到摄像镜头来证实自己的猜测。但是他的身体这一刻比他大脑敏锐，自觉按照士兵的话，双手抱在头上。 他手上还拿着没丢下的大纲本。 十八岁的赵映第一次写小说，哪里知道什么大纲不大纲，这个本子与其说是用来写大纲，不如说是过去赵映为《随身带着宇宙智能》一笔一划写出的初稿。 本子已经翻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字来，正巧映入其中一个士兵的眼中。 赵映捏住本子的手指间，一道蓝白色电弧闪烁跳动。 “别看本子！”在他左侧的士兵发现不对。 根本没察觉异常之处的赵映被晃动的枪口吓得后退一步，手下意识松开，本子掉在地上。但是他没有听到书本落地特有的清脆啪声，右侧士兵一个虎扑，在本子落地前接住本子，半空中身手矫健地翻了一个跟斗，折返扑向自己的同僚。 “这篇小说超好看！”赵映听到这个上一秒还用枪口指着他的士兵对他同僚说，“吃我安利！不看后悔！” 士兵同僚一脸惊恐，而赵映一脸懵逼。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符合常理的转折……这世界不对啊！ 第3章 被害妄想要不得 赵映跄踉地后退了一步，靠在走道冰凉的墙壁上。 如果有人的视线能穿透墙壁，就能看到，柔软的棉t恤后是大片濡湿，水痕随着赵映每一次呼吸而扩大，不消片刻，就让这件旧衣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脑子有点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管此刻的状况，似乎是向着好的方向转变了？ 的确是好转了，因为刚才还用着枪口一致对着他的两人，此刻已经陷入古怪的内斗中。 这两个士兵——姑且这么称呼他们吧，毕竟赵映暂时找不到别的称呼——如今正在肉搏，真正拳拳到肉那样的肉搏，每一次拳头落在身体上，都能听到沉闷而短促的声音。两个同样干练健壮的男人挥动拳头，其中一个沉默无比，另一个屡次想要开口，都被曾经的同僚一拳头揍了回去。 “这本书真的！” “啪！” “好看！” “啪！” “你听我念……” “啪！” “给你听啊——！！！” “啪啪啪！” 并未被超能力操纵的那个士兵在最后发了狠，他如一只猫一样跳起，挥出的拳头则像是一辆火车带着呼啸风声迎面冲来，一连三拳，让自己不清醒同僚下个周末只可能在牙科医院度过了。失去满口牙齿的不清醒同僚倒在地上，如今他说话是完全含糊不清啦，可惜的是，就算是如此，这位不清醒同僚依然孜孜不倦地拉住士兵的脚踝，试图继续安利。没有被.操纵的士兵低下头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他发现同伴的眼睛里依然是一片纯然的喜悦，就像是他真的发现了一个有趣东西，想和自己好兄弟分享一样。 糟糕，士兵想，他们对目标的戒备心不该这么低。 这都怪他们，一开始他们便知道，这次作为目标的非登记超能力者，也就是赵映，所拥有的超能力并不能直接用来战斗。哪怕在网络上掀起再大的浪潮，在现实里，目标也依然是战斗力0.1鹅的宅男。士兵原本觉得为一只0.1鹅耗费一个小队，已经是足够瞧得起目标的行为了。但是没想到，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一样，没有弱小的能力，只有弱小的人。 士兵扫了一眼周围，刚才还靠着墙瑟瑟发抖的目标已经跑掉了，同时不见的，还有那个让他们陷入这个境地的本子。 “报告，一号作战计划失败，目标已沿三号路线逃离十七秒，不要看目标的笔记本，重复，不不要看目标的笔记本。” “收到。” 在筒子楼的各个角落里，有十一个人异口同声回答。 而赵映正喘着粗气通过安全通道下楼。 他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爆发出这样的力量，明明此刻他就像一只闻到天敌气息，只知道发抖的柔软羔羊。但是一些决定的做出是不需要思考的，十七秒之前，他一手抄起初稿笔记本，想也不想就向着走道另一头跑去。推开安全通道沉重木门的时候，还因为用力过猛摔了出去，从十级楼梯上滚下，一头撞在楼梯拐角的墙壁上。 他的大脑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发空了几秒，再找回意识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疼痛产生的生理性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迅速地眨了眨眼，伸出的手指摸索到落在地上的眼镜戴上。 眼镜镜面产生了几条裂纹，不过尚能看清。 于是他就看到，被他抢回来的笔记本因为自刚才起不断遭受暴力行为，摔坏了固定纸页——赵映用的笔记本，是可拆卸活页的那种——的钢圈机关，此刻，属于某个男生高中三年的心血正飘荡得满天都是。赵映和一张落在他鼻子尖边的纸页大眼盯小眼几秒，没等他能采取什么行动，好挽救这个不久前大发神威救了他一次的笔记本，他就听到有脚步声通过细微地面震动传递来。 赵映动作一僵，眉头蹙起。 说起来，刚才他摔倒的动静那么大，爬起时又浪费了很长时间，士兵已经追过来了吧？ 而且，除了那两个士兵外，说不定还有别人也等着他。 这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赵映想，除了莫名其妙的重生之外，十八岁的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啊。 然后他想起刚才发生的比他重生更莫名其妙的一幕。突然向自己同伴卖起安利的士兵像是发了癫，但是这次赵映注意到自己手指间迸发出的蓝白电流来。 莫非这才是他的金手指？ 自嘲地这样想，赵映扶着墙壁站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之前士兵说出的逮捕罪名，里面似乎有非法使用超能力一类听上去像是个笑话的东西。赵映自己就是混终点都市频道的写手，对超能力一词并不陌生，但是要让他接受这东西出现在现实世界里，还是需要一两分钟时间的。 ……总结到底，还是重生搞啥子名堂，世界都搞不对哒。 赵映心里冒出几句家乡话。 他呼出一口气，冷静下来。 看来他昨晚的重生，可能并不只是单纯地重生成过去的自己，或许还涉及平行空间世界线一类高深莫测的东西，这个世界，和他重生前的世界相比，有几分相似，还有更多不同。他如果更聪明和理智一些，昨晚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其实应该是对自己所处的时间点和世界多进行考察和确认的。 只可惜……他的注意力向来只放在小说上。 赵映想成为能写下传世千秋鸿篇的人，他就是为这个而活的。 他不知道所谓中国超能力委员会是个什么鬼东西，无论重生前还是重生后都从未听闻过。但是一听到超能力这个词，赵映心里就生出几分恐慌，觉得自己会被切片泡福尔马林。 这可不行，他理想尚未完成—— 赵映黑色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发亮。 ——所有阻拦在他和他理想之间的东西，都是他的敌人。 士兵三号轻盈迈上一级台阶。 他的动静不会比一只耗子更大了，连灰尘都不曾惊扰起。就像是指挥官所预料的那样，他找到了逃走的目标。目标就站在楼梯和楼梯之间的平台上，似乎正要扶着墙站起来。 而二号专门提醒过的笔记本他并没有看到，反而有纸页散落在目标的脚下。大概是这样，三号没看清，他的视线不敢向下移动，深怕哪怕一个字进入他的眼睛。 他端着枪，对准目标，通过耳麦报告：“目标位置确认，地点标号24。” 目标听到声音，想要抬头看，身体却摇晃了一下，倒了下去。 三号并没有放松警惕，他靠近赵映，先是用脚轻轻踢了踢赵映的胳膊，看到目标蜷缩得更紧了些，而且面容苍白如纸，额头上是豆大的冷汗。这明显是疼的，三号猜测目标可能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继而又被他吓到摔了一次。但士兵三号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保持着不低头的姿态，反锁住赵映的手，昂着头紧张地摸索了一遍，确认赵映身上没有拿起一张纸，才伸手将赵映从地上提起。 赵映倒抽一口气，如果他能说话，一定开始破口大骂了。 三号根本没在意，一米七几汉子的重量似乎没有对他产生太大影响，相比之下，反而是满地散落的纸页更让三号不舒服。他通过耳麦向指挥官报告后，决定将赵映从这个利于他施展超能力的环境中带走。 他们磕磕碰碰到达三楼走道，然后三号才低头打量目标的创伤状态。 结果是，他看到一张写满字的纸。 蓝白色的电花从赵映的手指间猛然窜起，投入三号身体中，并不需要理解文字的内容，哪怕士兵三号立刻转移了视线，依然有超过一百四十字的内容映入他眼帘。 被他提在手上的赵映心里捏了一把汗。 几个呼吸后，士兵三号双眼泛起蓝白光辉，抢走了赵映手里的那张纸，然后把他整个人甩在一边。赵映轱辘轱辘滚着撞到墙，他躺在地上，喘息着，透过歪斜的镜片看着士兵三号迎向走道一侧另一个士兵，并出其不意向另一个士兵出示了那张纸。 赵映屏住呼吸，直到看到两个士兵在片刻停顿后一起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呼。” 没想到真的能成功。 赵映自觉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刚才他只是拿出自己唯一的筹码，来和这些人赌一赌。 计划的关键点，是赵映猜测，之前笔记本莫名其妙让一个士兵发疯后，同样见到那一幕的士兵会对赵映身边书本一类的东西十分忌惮，如果那两个士兵还有其他同伴，那么没发疯的士兵会向其他士兵通报这一点——赵映看到了耳麦——将他一个人的忌惮，转为整体的忌惮。 一地纸页散落，赵映没有去捡拾，而是用这些人为地创造出一个视觉盲点。 士兵为了避免中招，不会太认真往下看，而赵映已经提前藏好了几张写了字的纸。 这个计划的问题在于，士兵二号会将自己的忌惮转变为整体的忌惮，只是无数合理可能性中的一种。有可能那个士兵一时疏忽没有说，有可能这些人已经找到对付赵映这一招的手段，有可能无线电坏了消息没能成功传达……赵映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只是在赌而已。 好在，他赌赢了。 赵映不知道，他的超能力有许多致命的弱点。 效果最短只能持续三十分钟的时限，同一段文字不能让同一个人中招第二次的限制，同时，当某个中招的人成功向他人传播三次后，就能自己清醒过来。 而在脱离那个充满视觉盲点的位置后，他的小计谋也不可能成功第二次了。 但是赵映已经完全顾不上，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扶着墙，沿着那两个士兵离开的方向走去。 毕竟前面有这两个人开路，比其他道路安全几分。 又下了一层楼后，赵映发现七八个士兵正在楼梯口处战成一团。那些清醒的士兵因为没对同伴多加防备的缘故，一个照面就被不清醒士兵们缴了械，而不清醒士兵为了传播小说，也不敢动用枪支。双方打起来束手束脚，正好缩小的波及范围，露出能让人通过的空隙。赵映小心翼翼观察着，他沿着墙根，打算从这些人身边蹭过去。 直到他和一个突然停下攻击的士兵对上眼。 那双眼睛中流转的蓝白光晕，是在赵映的注视下消失的。 如果虚空中有神明，赵映说不定能听到它说：“已成功传播三次，效果消失。” 赵映愣住。 士兵则本能地抬起枪。 这里一条道通到底，视野开阔没有遮挡物，想要跑过子弹是不可能的，赵映手上还捏着剩下的几张笔记本纸张，眼睁睁看着那名士兵扣下扳机。 微声手.枪发出闷闷的气流声，赵映踉跄一下，只觉得手臂一痛，酥麻就从中枪的一点开始向周围扩散。 竟然是麻醉弹。 但是赵映硬撑着没有倒下。 这是他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全力使用超能力，数道电弧在他紧紧捏着纸的手指间弹跳起来，那不是曾经蚯蚓般细小的电流了，而是闪现间比人还高的电龙！一瞬间，灼眼的光辉将赵映包围，电流将白纸化为灰烬，而上面用墨水笔写的字迹并没有消失，而是随着电弧流动，将在场所有人包围！ 这并非是之前被士兵三号抢走的那一张纸，也就是说，在场所有人都不曾受过它的控制。 超能力效果成立的条件全部完成，才清醒不过三秒的可怜士兵重新被拖入疯狂安利状态，赵映反击成功。 晕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在赵映心里浮现。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不会已经泡在了福尔马林里了吧。 ……那他的小说怎么办呢？ 第4章 欠债还钱啊 赵映醒来时没有被泡福尔马林，他发现自己在一辆行驶的货车上。 车厢里只有微弱的光照明，看上去什么都像蒙了一层黑纱。赵映眯着眼打量，有人坐在他对面，和他贴得极近，不仅握着他的手，还有带着热度的鼻息于他交缠。 赵映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唐宿？！” 他听到自己惊呼——这个时候暂时管不到自己作为一个哑巴到底是怎么做到惊呼的——而那个俊美近乎神明的男人抬起头来，他暗哑无光的漆黑发丝仿若淡香檀木，黑珍珠般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殷红嘴角上挑，向赵映投来一个温柔的笑容。 “阿映，你醒了？” 然后赵映真的醒了。 他顶着一头鸟窝乱发，双眼发直，猛地从硬邦邦床板上坐起来，恍惚意识还有一半残留在梦境里。好在下一刻，这意识就被浑身的酸痛刺痛火痛断断续续痛给强行拉回身体，自觉身体可能被一辆车迎面撞倒又来回碾过几遍的赵映张大嘴痛呼，可惜的是，作为一个哑巴，没人听得到他的声音。 “呯！” 可怜的某人滚下了床。 和地面一比，哪怕是只铺了一层棉絮的木板床也显得不是那么可恶了，折腾得一身伤，才醒来又让自己伤上加伤的赵映咬牙咧嘴爬回了床，同时高兴地在床头柜上发现了自己的眼镜。 戴上眼镜后，那种眩晕的感觉终于消散了几分。可惜一睁开眼，这种眩晕的感觉又回来了，不是因为赵映的近视突然增长几倍导致眼镜度数不符合，而是被吓的。 被一根根成行排列，将这个房间分割的手腕粗黑铁杆给吓的。 他再看看自己身上。 黑白条纹的一套犯人制服。 赵映：“……” 重生的第二天，可怜的前大神写手赵映先生，就这样进入了他上个版本人生里从未靠近的牢房。 妈妈，他默默想，坐了牢的我，还可能成为雨果那样的大作家吗？ 前大神写手显然已经被吓得逻辑错乱了，坐牢和雨果有啥关系？ 好在很快的，赵映就想起刚才将他惊醒的梦境。 那个梦境是如此真实，狭小车后厢，夜风透过车篷带来的新鲜空气，周围挤在一堆的人们身上的汗臭，还有那只握着他手——养尊处优带来的柔软手感，被握紧的用力感，相贴肌肤带来的炙热感，以及那张赵映很熟悉的脸。 还有赵映熟悉的声音。 是唐宿。 唐宿是赵映重生前，华语乐坛凭空杀出的黑马小鲜肉。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赵映除维克多雨果大大之外，唯二崇拜的偶像。 这么说其实不太正确，赵映就是特别喜欢听他的歌而已。 唐宿出道四年，自他出道起一直到赵映重生，有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每一天，赵映伴着他的歌声打开文档码字，每一天，赵映伴着他的歌声在寂寞深夜里关闭电脑。 这几乎是他不能分割的习惯了。 赵映买了唐宿所有的专辑，各种音乐平台里全部付过费，唯一一次演唱会买了vip票，更别提唐宿所有版本的海报、签名、杂志封面、专访集，他都有。 他不混粉丝论坛，不在网上掐架，从来都只沉默地买买买。 这就足够了，作为一个粉丝来说。 但赵映没想到会做这么一个梦。 过去唐宿从未进入他的梦境，更别提在梦里握住他的手喊他的名字——太基佬了，赵映抖下一地的鸡皮疙瘩——赵映对自己的感情认定得很清楚，他对唐宿的感情，只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之情而已，一直到他重生前，这都没有任何变化。 至于重生后…… 赵映突然想起企鹅音乐里空荡荡的音乐列表。 对了，他已经确定这个世界和他重生前的世界并不是完全相似，那么……这个世界，有唐宿吗？ 一年后，会有一个名叫唐宿的新人歌手在选秀上一路黑马闯入总决赛，拿下冠军吗？ 赵映突然心慌起来，他迟钝地意识到，刚才那个梦向他昭示什么了。 不管如何，随着他的重生，他和他知道的那个唐宿——不管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一个叫做唐宿的人，也不管会不会有一个叫做唐宿的歌手，只要际遇不同，经历不同，人便不是同一个——已经永远不能再见。 他再也听不到那首歌了。 *** 陷入悲伤的赵映甚至忘记研究自己目前在哪里。 他在中国北平，中超委下属，北平北郊超能力者拘留所。 这是中国三大超能力者监狱之一，就修建在中超委大楼的不远处。 中超委，全称中国超能力管理中央委员会，□□直属机构，专门管理中国国籍的超能力者，以及涉及中国国籍超能力者或发生在中国国境内的超能力事件，建立于2013年。 对于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超能力者的存在是几年前就公开的事情了，这件事开始时造成的混乱和灾难，现在逐渐淡化出人们的记忆，唯一在人们记忆中越发鲜明的，只有那些针对超能力者的法律和规定。 未经中超委允许，超能力者使用超能力违法。 未经人民同意，对人民使用超能力违法。 觉醒超能力后，不在中超委进行身份登记违法。 几年下来，不愿意进行身份登记的新觉醒超能力者越来越少，但是对于从另一个时间线重生来的赵映来说…… 超能力？？ 当然，对于中超委来说…… 觉醒了拒绝录用拒绝身份登记？他娘的还拒捕？？ 中超委大楼里，为了网上流传的《随身带着宇宙智能》节选兵荒马乱好一阵子，一直忙到赵映在拘留所里度过第二天，他们才派出了专审人员。 几天前还和人工智能女娲的本体共处一室的西装男抓着他的旧公文包，推开了拘留所的大门。 “哎哟小云啊，”看门大爷招呼他，“这次来找谁啊？” 云旗笑了笑，低下头在来访资料上签字，说：“找前天被抬进来的那位。” “哦，他在艾曲三十八号，”大爷用极不标准的口音念着英文字母，“你从左边那条道走。” 他点点头，放下笔，大爷为他推开一扇小铁门，云旗沿着狭窄又陡峭的楼梯向下走，在他背后，大爷哐当一声，把铁门关上。 云旗在第一个岔路左拐，找到h38号牢房里的赵映。 他先是快速而隐晦地打量了几眼，继而对着赵映笑了笑。 然后他发现赵映眼里的戒备之意反而更深了。 挺敏锐的？残疾人优势？云旗这样想，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真诚了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连串的小巧机械，将一个摄像头打开，对准赵映，放在一边。 “你好，赵映同学，我姓云，是中超委里打杂的，”他开了个小玩笑，“这个小东西是最新的动作捕捉系统，在下面的交谈中，它会为我翻译你做出的手语，需要试一试吗？” 赵映看了看他，心里暗道笑面虎，又看了看那个精巧的小机械，迟疑地举起手。 在重生之前，他一直宅在家里，只通过网络和别人交谈，这样长久下来，他反而连手语都有些生疏了。赵映缓慢地做出第一个动作，找回感觉，到这句话的末尾，他的动作已经显得十分流畅。 机器尽职尽责地翻译出他的话。 “我在哪里？” “北平，”云旗好像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同时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赵映，“超能力管理中央委员会下属，超能力者拘留所，七十八个小时前，你被控诉非法使用超能力罪、身为超能力者不向超委登记的非法超能力者身份罪，目前已被拘留，这份文件上记载了你被控诉的详细罪名。” 云旗的语速就像专业主持人一样快而清晰，赵映皱着眉，仔细而认真的将这份薄薄几页文件一行一行看完。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中华人民共和国超能力者权益保障法》、《中华人民共和国超能力使用法》这样的名词，已经完全不能让赵映吃惊了，让他吃惊的反而是文件后面写的东西。 “保释？” “超能力者都是国家需要的人才，”云旗说，面上笑容真挚，“虽然赵映同学已经拒绝了中超委的录用，但是国家愿意给你第二次机会。” “……”赵映。 录用？他什么时候拒绝了？ 赵映仔细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 难道是那天终点网站上的那条奇葩消息？卧槽那什么中超委的人一个个脑壳子都有毛病吧？ 都是重生的错，他一脸僵硬的想，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 文件最后一页是账单，上面写着对赵映的罚款。 七百万。 赵映手上用力，一不小心把纸张撕破了一个角。 云旗笑眯眯看着他如同吞下某种人体排泄物的表情，解释说：“从你发表那篇名为《随身带着宇宙智能》的网络小说起，中国十四亿人口中七亿的网民，几乎都陷入过你的超能力效果中，按照超能力使用法，你需要向这些人赔偿精神损失费。加上现实中为了向他人传播小说文字，甚至不惜采用违反法律手段的那些人，以及你的小说霸占网络每一寸导致的经济纠纷问题……举个例子，某个搜索门户网站的广告上本该属于交钱的广告商，但是广告主管人员陷入你的超能力效果，反而在广告位上推荐你的小说……” 云旗摊开手：“更别提你的小说通过网络已经蔓延到国外，不少国家声称我国通过超能力对他国进行挑衅，这可是严肃的外交事件，说实话，七百万人民币已经是非常低的了，一开始提出的罚金是七亿。” 赵映：“……” 作为一名财产两枚五角硬币——已丢失——的贫民，无论是七百万还是七亿都赔不起好吗？ 云旗看着他苦逼的表情，笑了笑。 “超能力者都是国家需要的人才，”他缓慢地，声情并茂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如果赵映同学同意加入超委，只要运作得当，这笔罚款委里是可以垫付的。那么——” “——你愿意吗？” 第5章 你以为你的超能力最坑爹？ 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 这是手语中表示拒绝的动作，甚至不需要翻译机翻译，只要看到就能明白动作的含义。 但是赵映没有对云旗做这个动作，此刻他陷入了沉思。 赵映相信，给他时间，七百万他并不是赔不起。 这是身为终点大神的自信，一篇热门小说能卖出广播、漫画、游戏、动画、影视的版权，就算一本凑不到七百万，他花上更多时间多写几篇，总能凑到。最多在凑到那么多钱之前，他得一直过贫穷日子，但这又没有什么问题，赵映对物质上的需求一向不大。 所以，七百万并不是问题。 那么，他目前最紧迫的问题是什么？ 是把自己从牢房里弄出去，拘留所里可不好写小说。 “我们先来谈谈保释吧。” 赵映用手语，这样对云旗道。 云旗的笑容有点僵。 他以为赵映这样的小孩并不会太认真的看文件，如今瞧着是他错了。 赵映手里那份文件第三页是《超能力者保释条例》，上面写着，作为觉醒后第一次使用超能力而引发特殊状况的超能力者，最低级的保释条件并不需要加入中超委，完成超能力身份登记后，赵映便能获得有限度的自由。 所谓的有限度，是指在被监视的条件下。 一个小时后。 中超委大楼一楼，前台接待办公室，茶水间。 换了一身衣服赵映戴着他的破眼镜，手腕上套着一个智能定位手环，继续翻看文件。 “身份登记厅在二楼，”云旗泡了杯茶给他，“身份证带了吗？嗯……不在身边也不要紧，你的家当应该一起运过来了，打个报告先拿回来用用。” 说完他同赵映点点头，拿起公文包，推开茶水间的门走了出去。 赵映能听到云旗一路上和前台小姐们打招呼的声音，被夹杂在沸反盈天的喧闹里。他百无聊赖地坐在茶水间的椅子上，犹豫几秒后，到底没有控制住好奇心，起身来到门边，将那道自动合上的门推开一条缝。 门外的声音宛若水流一样泄入小小的茶水间，赵映透过门缝看去，情不自禁瞪大眼睛。 在没见到之前，赵映绝对想不到这个超委大楼的接待厅竟然是个人头攒动，拥挤程度能同中国大城市火车站相媲美地方。这种媲美是涉及方方面面的，从颜色金属灰到雪白，线条流畅，大面积采用落地玻璃，充满现代感的装修，到其中四处走动的，囊括中国上下各种阶层的人物，两者之间都充满相似的气氛和即视感。 赵映甚至看到一只正咯咯叫的芦花公鸡。 这只芦花公鸡被一位头戴碎花头巾的大妈抱在怀里，而这位大妈正大声地和前台招待小姐说话。 “从几天前我就觉得不对劲啦，”大妈一挥手，“正好昨天看到宣传，我一想这和我的情况不是正好对上了吗，于是就收拾好东西，带着我家大花来登记啦。” 差点被手打到的前台小姐面不改色，她妆容精致，露出的笑容无懈可击。 “好的，这里有个表格，请您填一下，以及您的超能力目前表现出的效果如何？” 大妈又挥了一下手，语气极为得意。 “我一摸大花的鸡冠，它就会下蛋。” “……”偷听的赵映。 哈？这他妈是超能力？ 仿佛是觉得仅仅用言语表示不够，头巾大妈现场展示起她的超能力。只见她伸出一根手指，落在大花鲜红柔软肉嘟嘟的鸡冠上，用与其说是抚摸，不如说是掐拧的动作，狠狠地拽了一下那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芦花公*冠。 只见白光一闪，大公鸡浑身一颤，昂起头张开嘴，“喔喔——喔——！” 明明是一只公鸡啊，赵映抹去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等他再抬眼看去时，就看到大公鸡巍颤颤蹲下，在众人的注视中，一个小小的，椭圆而粉红的鸡蛋，啪的一声，从它两腿之间落下。 头巾大妈摸了十次，大公鸡下蹲了十次，前台上出现十个圆溜溜的粉红鸡蛋。 赵映：“……” 自重生以来，赵映身边已经发生过很多不科学不马克思主义观的现象，但是眼前一幕还是让少年觉得……他的世界观，被强行按了f5。 不久后，云旗带着赵映的身份证和手机返回茶水间，一脸恍惚的赵映跟着他上了二楼。登记大厅比一楼的招待大厅人少许多，云旗解释说是因为许多自称超能力者的不靠谱家伙在一楼就被打发走了。赵映首先填了一个多小时的表格、资料，才进行到最重要的一项。 超能力测试。 赵映推开测试室的金属大门。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样貌最多只有十三岁，黑发长至脚踝，白裙如盛开白莲般的美丽少女。 赵映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才从那隐隐不自然的光影里看出她并非真人，而是全息影像。 “你好，朋友。”全息影像的嘴部一张一合，“我是女娲，中超委专用人工智能。” 她后退一步，露出她背后，将整个房间填充了一半，焕发着鲜红如血光辉的巨大晶体。 “阿尔法晶的投影，专用于超能力测试。”面无表情的女娲向赵映露出模式化的笑容，“朋友，你准备好了吗？” *** 【您的超能力检验报告： 超能力所有人：赵映 超能力评级：普通 超能力描述：任何人阅读您所创作的小说到达140字（包括标点），都将采取立即的，符合本人行为的，向他人传播您所写作小说的行动。直到此人传播人数达到三人或以上，或此人陷入您超能力效果达到三十分钟或以上（视个人体质不定），将会解除您的超能力效果。 同时，您对此篇小说所构思的结局，将会直接从您脑中抹消。 综合以上描述，您的超能力被命名为:太监网文之愤怒。 感谢光顾超能力测试室，欢迎下次再来——女娲。】 “噗。”云旗很不厚道的笑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赵映阴沉沉地瞥了他一眼。 云旗没在意，继续阅读赵映的超能力检验报告。 “女娲分析，登记资料里有个超能力能和你产生百分之八十九配合效果的人啊，”他说，“唔……让我看一看，正巧，他今天也在中超委，要见见他吗？” 赵映沉默。 其实他根本没听云旗说什么，甚至连自己结束检测，已经跟着云旗走到三楼的休息厅这件事都不知晓。 云旗把他按到休息厅的软沙发里，服务生送上一杯茶，赵映发着呆，都不知道云旗什么时候走的。 打印检验报告的纸张摆在他面前的玻璃小茶几上，赵映盯着上面那一行加粗的字，眼神恍惚。 ——您对此篇小说所构思的结局，将会直接从脑中抹消。 天底下，没有结局却能成为经典的名著，能有几篇？ 哪怕《红楼梦》，也有高鹗续写的结局啊，况且他能否写出曹公那样的文章呢。 开玩笑吧。 赵映将脸埋在自己颤抖地双手里。 十三岁前的记忆，对赵映来说，模糊得像是被雨水晕开的水彩画，远看着极其梦幻和美好，但是想要看清楚时，就变成了交织融合的颜色碎块，没法分辨出任何东西。 他的记忆从淋雨水彩画变为细致的油画，分界点是某一天午后，十三岁的赵映突然在医院中醒来，慰问人带来他不可追忆的那个家的残骸。其中有一封被大火烧掉一半，上面只剩下寥寥数字的信纸，不知道会被原本那个记得一切的赵映寄给谁。 信纸上的字，属于十三岁男孩幼稚却端正的笔迹。 过去的那个赵映写着——我以后要写出一篇所有人都想看的小说，成为一个大文学家！ “我”原来有这么伟大的梦想吗？病床上十三岁的赵映想。 茫然的孩子决定把这句话当做他一生的目标来实现，阅读让他愉悦，写作让他兴奋，他确定自己的确很喜欢这一行。赵映便一直向着大文学家的目标前进着，哪怕重生，也不能打断他的步伐。 ……但是？ 但是，不能构思小说结局？？ 赵映面无表情，将他的超能力检验报告一点一点撕成一堆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碎片，丢进茶几边垃圾桶，然后把自己一杯红茶泼进去。 接着他站起来，向下楼的电梯走去。 他才不信，赵映阴沉想，一个超能力而已，还能阻止他写小说吗？ 此刻在赵映眼中，大神写手的自信照耀面前的道路，他沉着地按下电梯按钮，看着电梯门在面前滑开。 里面只有一个年轻人，正心不在焉戴着耳机听音乐，嘴里跟着哼歌，抬脚要迈出电梯间。 年轻人带着棒球帽，穿着挂满柳钉和骷颅的黑背心，以及一件裤裆低到膝盖的牛仔裤，他的头发半长不短，染成白金色，发梢则用了挑染。可能是染发师突然爆发了艺术灵感的缘故，他为这位年轻人采用了彩虹的七色来挑染，可惜艺术灵感带来的结果一点也不艺术，反而让这年轻人的头发像一只鸡毛掸子——还是质量很差的那种。 幸好的是，这年轻人颜好。 真颜好。 如果说赵映化个妆去掉黑眼圈，能勉强在青春偶像剧里混个男二，那么这个人则有着一张风靡千万少女的男主脸。他似乎是混血，肤色比一般的亚洲人白皙，面容俊美又明朗，线条完美又恰当。洋溢着年轻气息的五官能压下七彩鸡毛掸子头发给人带来的不适感，而锻炼得健康柔韧的身躯搭配他一身充满城乡结合部杀马特风格的穿着，竟然让旁观者想要去搜集一身同款。 他走出电梯间的第一瞬间，就吸引住三楼所有人的目光，唯有和他擦肩而过的赵映只用漫不经心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两人交换了位置，赵映在电梯间里，年轻人在电梯间外。 这个时候，那漫不经心的一眼所带回的信息，才传达到赵映脑子里。 ……怎么觉得有点像唐宿？声音也很像。 但是阳光温柔的唐宿怎么会是个杀马特呢，他否定了自己的感觉，伸手要按下到一楼的按钮。 赵映的指尖停在按下按钮的前一刻。 他抬起头，奇怪地看着电梯上方，刚才上面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电梯间上方，让整座电梯不祥地晃了晃。 已经走出电梯间的年轻人听到声音，诧异地回过头。 电梯门尚未闭合，他瞪大眼睛，看到不久前他还身处其中的电梯间猛地往下掉下去。 第6章 棒球帽这个称呼太敷衍了吧 险情来得猝不及防。 在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中超委大楼里，五部分别处于不同地点，来往于不同楼层的电梯同时发生了危险的征兆。有无形之力抓住电梯钢索，逐渐用力，用力，仿佛将两个星球的重量分别坠在钢索两端，于是钢索就像一根头发丝一样，干净利落地断裂了。 安全保险系统立刻启动，却没能发挥多大作用。对于身处其中一部电梯间内的赵映来说，休息厅众人茫然而惊恐的表情，全部化为他视网膜上短暂的残影。 他的表情可能比这些人更加茫然惊恐，时间的流动那样迅速，又那样缓慢，他看着那些人向上移动，或者说他在往下移动。速度逐渐加快，电梯间顶部的灯光忽明忽暗，而原本要合上的电梯门卡出一个能供人钻入的缝隙，他觉得自己应该尝试钻出去，但是他的四肢像是陷入柔软水泥中，不能移动分毫。 接着他发现有人钻进来了。 赵映一团浆糊般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被这个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行的傻瓜给吓的。 进来的人是刚才离开电梯间的那个年轻人，赵映在心里给他起名叫棒球帽。 在刚才所有人都处于思维暂停的几秒里，这个棒球帽是唯一还能做出行动的人。 虽然这个行动让他像个疯子。 棒球帽是拱起背跳进来。他的动作分毫不受身上那件裤裆低到膝盖牛仔裤的影响，张开双臂跃下时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鹏，轻盈落地，然后给赵映来个壁咚。 “……”赵映一脸懵逼。 “你是傻瓜吗？！”赵映听到他对自己喊，“这个时候只会呆呆站着？快快快快背靠墙双膝弯曲抓扶手，卧槽你话都听不懂啊，难不成还要人给你示范一二三跟我做一起来！” 话没说完，棒球帽上半身就向着赵映压下去，那张和唐宿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孔带来极大的压迫感，逼得赵映下意识后背往后，紧靠电梯间墙面。 然后棒球帽按住他双肩，再次往下一压。 这杀马特力气好大。一句惊叹的话语甚至来不及浮出赵映凌乱的脑子，他的膝盖就已自觉弯曲了，双手则搭在扶手上，诡异地被棒球帽强迫摆出一个电梯遇险自救标准姿势。 这一系列动作用时不过一秒，他回过神时，发现棒球帽已经动作迅速地将下面楼层的按键全部按亮，自己在赵映身边，摆出一个同样的电梯遇险标准自救姿势，双手抬起护住头颈。 “哐当——” 电梯下降到二楼，整个钢铁盒子狠狠一震，速度减慢少许，但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往下掉。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电梯间每一次震动，产生的力量都让赵映觉得自己马上要抓不住扶手，因为扶手同样是钢铁的，沾染上赵映手心的汗水后，滑溜地就像一块肥皂。赵映咬紧牙关，只能更加用力，在一路飙升的肾上腺素曲线里死死扣住扶手。金属刺耳的摩擦声里，他甚至能听着自己手臂骨头发出不详的呻.吟。 在他身边的棒球帽注意到他姿势的改变，深感麻烦地啧了一声，伸出手将赵映推回墙面。 他的动作十分及时，十几秒里电梯惊险蹦极已完成，大钢铁盒子发出最后的哐当声，被位于地下三层的缓冲器阻止，停下了它的这场蹦跶摇摆迪斯科。 电梯间里，电梯遇险标准自救姿势卸去大部分冲击力，救了赵映一命，感觉双腿疼得不像自己一部分的写手大神身体一软，手无力地松开，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地。 棒球帽大惊，“喂喂喂你没事吧？受伤了吗骨折了吗哪里磕着碰着啦？姿势标准五六层楼而已还有缓冲怎么说都不该受大伤啊，喂喂你听得到吗耳朵是不是出问题啦？还活着能喘气快给我吱一声，来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他一大堆话就像迫击炮一样迎面拍来，奄奄一息的赵映被拍得翻出一双死鱼眼白，心道哪里来的这么大一只耗子精。 这还没完，棒球帽在他身边蹲下，兴致勃勃地双手抓住赵映肩膀摇晃，“小爷我天天救人，已经一百次没有失手过了，你这家伙可不要打破小爷我好不容易保持下来的记录啊。哎哎？哎呀你脖子真软，挺好玩的啊哈哈哈哈。” 赵映：“……” 前大神写手觉得自己要口吐白沫了。 好不容易，他从棒球帽一双爪子下挣脱，坐在地上背靠墙壁喘息，缓了半晌，他才向身边嘴巴没有停过的棒球帽做出几个手势。 “手语？”棒球帽挑起他长柳叶似的眉，“你是哑巴？” 他说完，两人头顶，电梯间顶部的白炽灯刺啦刺啦闪烁了两下，啪的一声熄灭了。 电梯间里陷入一片静谧的黑暗中。 赵映和棒球帽：“……” 好的，赵映无奈想。自他重生后一定得罪了哪路神明，不然怎么会如此倒霉，现在连用手语交流也做不成了。 *** 大楼里，断掉的不只是电源，还有信号和网络。 中超委整栋大楼一共有二十九层，五楼以上，更多的工作人员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然在自己的格子间里，继续上班喝茶玩电脑的悠闲生活。 电脑屏幕的黑屏只是一瞬间。 白领们抬起头，互相重复着停电了吗这样的话，直到三秒后，备用电源自动启用，一同出现的还有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入侵者，重复，有入侵者，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军区执行部、战斗部成员将会立刻……” “哒！” 身材雄伟好似铁塔的非裔光头男人走进一楼招待大厅，一枪打掉天花板角落里用凄厉声音发出警报的音响。 他一只手拿着ak-47，另一边的身体从衣袖往下淌，在阳光下仿佛水银一般流动，几经变形，变成了一把圆盾。他大步大步往前走，因为他出现而陷入安静的人群则如被摩西分开的海水一样向两边退却，为他让开一条大道，让他能径直来到前台小姐面前。 前台小姐镇定地绽放开一个花朵般的微笑。 “请问……” 光头黑人举起ak-47，扣下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金黄色的弹壳哗啦掉落在地，弹起，再落下，滚入一滩蔓延开的血泊中。就在前台柜台边不远，碎花头巾大妈被吓得后退一步，她怀中芦花公鸡大花被吓得张开翅膀扑棱扑棱飞起，噢噢大叫，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又一个鸡蛋从它屁股里滑出，砸在地上。 “超能力者？”光头黑人以不地道的中文问大妈。 这句话唤醒了大厅里吓得像是一座座雕像的人们。 哗啦——！就像是凝固的海浪突然涌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冲破了接待大厅的天花板，中国社会各阶层的男女老少在这一刻采取的，是近乎完全一样的举动。他们互相推搡着，根本不管前面到底有没有道路，只知道向前。 同样的枪响在大门外响起。 五六声惨叫后，人群停下了他们不顾一切逃跑的行为，在前方人的压迫下，他们缓慢地退回了大厅里。 不知什么时候，中超委大楼被人包围了。 那是些穿着迷彩服端着枪，看面孔来自五洲四海的雇佣兵们。除了这些人，还有几个披着黑风衣，绝大多数是亚裔的家伙。 其中一个黑风衣走进大厅。 他微笑着向人们举起枪，保险打开的咔哒声将众人呼吸吓停一拍。 “大家好，”这个黑风衣说，“我们是‘未亡人’。” 中超委地下三楼，坠落的电梯间内。 赵映将这三个字在手机屏幕上打出来：【未亡人？】 “嗯，就是这三个字，一群以寡妇自居的脑残恐怖分子，”听完了广播警报的棒球帽说，“一般都是在亚洲活动，不过听说五月份欧洲那边发生了一起枪击案，三月份美国那边也有？还有大过年时候澳大利亚？唔反正都是他们做的。这里可是中超委，除了那些嚣张的家伙，小爷我是想不出还有谁会在这里闹事了。” 在手机屏幕幽幽的冷光下，口中说个不停的棒球帽掏出瑞士军刀，戳进电梯外楼层门的缝隙里。 他一边用力，一边说：“当年超能力者刚被发现的时候，和普通人起了冲突……原因的话双方都有错，说起来也就几年前，你竟然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假的不知道啊，你太孤陋寡闻了吧是哪个乡下出来的娃，哎呀咱们把冲突原因略过略过，反正闹到最后政府出动军队镇压那些超能力者了呗，有一小撮运气好逃过了镇压，这一小撮就自称是要复仇的未亡人……哟呵！” 棒球帽一个用力，手臂上健美的肌肉隆起，将电梯门掰开一条细缝。 赵映连忙放下照明的手机，爬过去一起掰门缝。 在掰开一条缝后，电梯门就变得很好打开了，棒球帽拿出自己的手机，先皱眉看着上面一格不剩的信号，然后才打开手电筒照明。 “尼玛军区的那群少爷兵真的是吃干饭的，”他唠唠叨叨地说，“让一群恐怖分子跑进天子脚下就算了，怎么到现在也没有听到个响儿？” 手机照耀下，他们看到电梯目前的位置是卡在两个楼层之间，上面那一层抬脚就能上去，下面那一层则是一个只能通过半个身体的空洞。 棒球帽扫了一眼电梯外标着负3f的标签，皱起眉。 中超委大楼底下不是只有三层么？底下这空洞是哪里？ 他虽然疑惑不解，却没有把这个问题说出来，以他到现在为止一刻没停过的话唠程度来说，这种不说的行为挺了不起的。赵映则没有想这么多，他早就自动把棒球帽的话设定为背景音无视了，根本没发现其中那个小小的停顿。 两个人终于离开了狭小的电梯间，赵映用手机一照，发现这电梯外是个小厅，小厅里摆放一张办公桌，上面摆着一个牌子，上面有五个字——冷库管理员。 那位管理员不知道上哪里去了，两个不请自来的年轻人找了一圈，发现小厅后那条走廊上所有冷库门都是锁着的，他们只能在满室灰尘里面面相觑。 【还有别的出口么？】赵映在手机上打字。 “天知道啊，”棒球帽摘下他的棒球帽给自己扇风，之前一番动作下来，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他小声抱怨着，“早知道我就该依着老爷子的话，去哪里都先买一份地图，不过中超委大楼哪里有地图让我买，天知道这栋楼里有多少机密呢闯进去就是死啦死啦地啊，哎呀安全通道应该是在建筑两侧吧，你说我们往西边走还是东边走？” 他最后一句话提高了声音，显然是在问赵映。 【西边是哪边？东边是哪边？】赵映回答。 棒球帽被这句话噎着了，终于停下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队友，”片刻后他哽咽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无能呢队友？” 无能的赵映无言以对。 “决定了先走东边吧，今天双子座的幸运色是红色，哎呀我看看没错就是那边快走！” 棒球帽拉起赵映的手，兔子似的一窜而起，他选的方向的确没错，绕过几个柱子后，赵映看到了一个穿着中超委制服的胖子站在一扇铁门前，背对着他们，似乎正在开锁。 可能是那个冷库管理员，赵映想。棒球帽和他是一个想法，一见到这位胖子先生，他立刻兴高采烈挥手大喊：“前面那位大叔——” 胖子管理员已经扭开锁，打开铁门，听到喊声不由回过头。 他看到了赵映他们，而赵映和棒球帽看到从打开铁门后露出的枪口。 一个雇佣兵站在铁门外，正咧着嘴看着他们笑。 第7章 老板酱油多少钱一瓶？ 那一瞬间。 赵映的双手像是装二十赫的马达，飞一般地去翻手机里记事簿。而棒球帽一跃而起，扑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胖子管理员。 “哒哒哒哒哒！” 打空的子弹弹射到地上，激起点点火花。 赵映往右躲在一根立柱后边，他指尖不停颤抖，但这并不妨碍他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他开始写小说后，便养成了灵感随时存手机记事簿里的习惯，此刻翻开记事簿，里面果然有数个小说片段。赵映也来不及看这些片段有没有一百四十个字，举着手机就跑出去。 但是有一个人比他跑得更快，快得像一阵风。 只见棒球帽将裤裆低到膝盖的牛仔裤一提，瞬间将九分裤变成了五分裤，那线条优美的小腿肌肉动起来，让棒球帽整个人都化为了一条之字型的残影。 这并非是什么超能力，而是训练有素成就的干练。 赵映心里终于冒出一个疑惑：这杀马特到底是什么人？ 在他疑惑的时候，棒球帽已经凭着一连串让人尖叫的动作踹飞了雇佣兵手上那一把不时发出叫嚣的ak-47，用瑞士军刀和对方短兵相接，刀刃和刀刃的撞击在黑暗中激起一连串的火花。 赵映在一边看得眼花缭乱，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机会把手机屏幕送到那个雇佣兵面前。 地面在震动，似乎是外面战斗的动静。赵映发现棒球帽时不时瞥一眼打开的铁门，知道他是担心雇佣兵的同伙从那里出现。 赵映很快做出了决定，他手脚并用，向着那把滑到一边的ak-47爬去。 他的举动立刻吸引住了雇佣兵的注意力，人高马大的雇佣兵手里军刀虚晃一枪，引开棒球帽，自己抛弃军刀，向着ak-47扑过去。 他的动作比某四体不勤宅男快多了，侧倒着将ak-47抱在怀中时，赵映路程才爬到一半。 “哎喂你犯什么傻！” 赵映听到棒球帽这么喊，但是他置若罔闻。 雇佣兵反转身体轻盈跳起，枪口没有指着赵映，而是朝向了距离最远的棒球帽。对于子弹来说这点距离可不算远，雇佣兵大笑着要扣下扳机。 一道蓝白色的电弧便突然从黑暗里闪烁出。 距离他最近的赵映高高举起手机，手机屏幕上数百字的小说片段映入雇佣兵眼中。 时间在这一刻放缓了脚步，赵映看着面前这位凶悍雇佣兵双瞳中突然流动起蓝白色的光辉。 “轰隆——” *** 中超委的大楼在北平北郊。 虽然说是北郊，实际上已经在几个镇子之间了，入城少说一个小时多，遇上道路拥挤的日子——通常这种日子才是常态——可能两三个小时都入不了城。不仅仅是中超委的大楼在这一块，各种和超能力者有关的设施也同样在这里，甚至不远处，还有常常来中超委客串战斗部成员的军方大营。 因此，过去很少有人考虑过中超委大楼被人攻陷会如何。 大楼外，雇佣兵们和军人们对峙着。穿着军绿色作战服的军人们以装甲车打头，将中超委大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各个端着枪拿着防弹盾。而围着大楼的雇佣兵们却对这次任务不怎么上心，他们甚至没摆出战斗的姿势来，枪支大大咧咧挂在胸前，随着走动摇来晃去，偶尔两三个一群聊天说话，时不时用轻蔑的眼神瞟一眼不远处的军人们。 这种眼神实在叫人心生怒火，然而看着躺在中超委大楼前的几具尸体，却没有一个士兵敢冲动开枪。 因为没用。 几分钟前他们已经短暂的和这群恐怖分子交过火，不，形容为交火并不恰当。之前那短短几十秒的经历，只能叫做军人们单方面进攻。问题在于他们打出去的子弹全无作用，中超委大楼仿佛被一面无形墙壁给围住了，士兵们只看到震耳欲聋的枪声里，射出的子弹全部悬停在半空中，在枪声停歇后，那些悬停的子弹才倏地落地，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听到士兵们耳中，像是有人凭空往他们脸上打了无数大巴掌。 而“未亡人”们觉得这样并不足够。 在军方的进攻暂且停歇后，之前的光头黑人从中超委接待大厅里拖出几个男女老少来，示威般地将其杀害，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军方指挥人员当然知晓，这是对方表明，如果他们继续进攻，那么大楼里的人质就会性命不保。 “怎么搞的，”一个大校悻悻地说，“中超委大楼里的工作人员还是超能力者比较多吧？这群人杀普通人就算了，为什么连他们的同类也杀？” “因为对这些恐怖分子来说，中超委的超能力者愿意进行登记，愿意为普通人工作，是一群自甘堕落的家伙，甚至不比普通人看得顺眼吧。”另一位参谋官回答，“他们是丧心病狂的极端分子，不能用常人的逻辑来看待。” 参谋官这句话说出来，参与这个作战会议的指挥人员齐齐叹息一声。 对手哪怕是个智商一百五以上的妖怪，也比是个不将道理的疯子更好。 “中超委执行部江少校呢？”大校怀着希望问，“还没赶到吗？” 中国超能力管理委员会因为其特殊的职能，组织结构相对于其他政府部门也分外特殊。政府派遣的高层领导之下，又细分为研究部、战斗部、执行部、后勤管理部等等。其中研究部不用多加说明，而战斗部成员则多是军方派遣来兼职的特种兵，负责抓捕未登记超能力者。唯有执行部，才是超能力者真正能参与的部门。 江海便是执行部终点组的成员。 他是个一米九的壮汉，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按理说这样一个人走到哪里都有些挡路碍眼，偏生他就不会，自带某种亲和力max的气场，让人能不由自主忽略他身上的违和之处—— ——不，忽略不了。 那一身粉红色草莓图案围裙还不算太伤眼，但是江少校除了围裙以外，浑身上下就只穿了一条裤衩。 江海江大校出现在中超委大楼前，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一脸“卧槽流氓”的表情。 中超委大楼的保安室，不久前在招待大厅人质们面前自称未亡人的男人按下暂停键。 这个房间里是大大小小的监视屏，不仅显示大楼中的景象，也显示大楼外的景象。其中有一张大屏幕上被暂停了画面，上面是五百米外江海那张只在监视器里出现了一瞬间的脸，被放大出现在男人面前。 “这谁？”他问。 对坐在他对面的人瞥了画面一眼，声音沙哑道：“江海。” 五百米外，在装甲车背后开作战会议的大校行完礼，把他们目前掌握的情报告诉江海。 “目前对方出面的最高层是‘未亡人’的二把手，”大校在随身电脑的屏幕上点了点，放大一张照片，正是那个自称未亡人的男人。照片上的男人脸皮绽开几道血口，头发结缕，一脸阴沉，看起来绝不像个善人，“他叫解相如，原籍中国，属于‘未亡人’里最不好对付的激进派，这几年女娲一直对他的超能力进行观察，认为他的超能力类似于念动力，这项能力限制在他身体方圆一公里之内……至于其他的缺陷和限制，这个人一直掩饰得很好。” 中超委大楼保安室。 解相如对面的男人颌首，冷淡地对解相如说：“中超委执行部出任务最多的就是这家伙了，他的能力叫做‘夫妻情趣’，表现出的超能力效果是增强身体素质。” 他话音刚落，保安室里两个人就听到滴滴滴警报声。 男人没动，而解相如调整了监视器画面，只见上一刻还在五百米之外的江海蓦地出现在解相如设下的念动力屏障外，这个身材仿若健美先生的大个子一只手拿着手机，正频频点头。如果再凑近一些，解相如说不定能听到他和手机对面人的交谈。 “……好的老婆！没问题老婆！只要你说到，我就能做到！” 以亲吻声结束通话，江海仔细将手机放回腰间的工具袋里。然后深吸一口气，举起拳头。 看着监视器画面的解相如露出轻蔑的神情，哪怕江海的拳头有千钧之力，也不可能突破他的念动力屏障，在他身边，那个同样黑风衣打扮的男人则面无表情看着自己手指，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笼罩中超委大楼的念动力屏障外，江海举起拳头，拳头以迅雷之势落于……地上。 正维持念动力屏障，做好准备迎接这一击的解相如力道落空，差点吐血。而楼下江海拳头所落之处，竟然轰然一声，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江海径直跳了进去。 那一拳力量很不科学地转了个九十度再加九十度的大弯，几秒过去，中超委大楼前阶梯后，雪花大理石地砖上，数道缝隙出现，泥土和碎石在雇佣兵的惊叫声里，喷泉般轰轰涌出地面，露出下方一个坑洞。 雇佣兵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江海的一只手已经攀在屏障内那个坑洞洞口的边缘。 穿着粉红围裙的大个子抬起头，看到的是那些飞出去的大小碎石悬停在空中，解相如的念动力将它们拖曳而起，然后又狠狠往下方一砸。 目标正是还在坑洞中的江海。 “轰隆——！” 中超委地下三层，冷库区。 地面上打架的人当然想不到地下的几只小虾米，跟别提此刻赵映和棒球帽也顾不上地面上的人在干什么了。支撑天花板的立柱突然倒塌，整个地下楼层都在摇晃，等摇晃停息后，赵映和棒球帽发现那个雇佣兵被压在石柱下，生死不知，同时铁门外的楼道也被倒塌的墙壁给堵住了。 这样反而不用担心其他雇佣兵进入这里，赵映和棒球帽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发现那个胖子管理员竟然也被压住了，他躲在墙角，竟然被倒塌的铁门压在下面。 两个年轻人手忙脚乱跑过去，想要搬起将胖子压在下面的铁门，然而铁门纹丝不动，反倒是铁门下的那个胖子因为他们动手没有章法，本来晕过去，却又给疼醒了。 过了半分钟，他们发现，之所以搬不动铁门，是因为有一根水泥柱压住了铁门一角。 “哎呀妈呀这东西我可搬不动，”棒球帽手比作八架住自己下巴，他那张美脸此刻沾染大片灰尘，如雨汗水在灰尘上划下一道一道，将他的脸变成大花猫脸，但他还浑然不觉，摆出耍帅姿势，看起来有点好笑，“如果江大哥在这里说不定能试试，说起来江大哥那个超能力真好啊，虽然人人都说他妻奴，但是人家可幸福了，所以说娶老婆眼光必须准，我梦中的女神什么时候能出现呢？” 不过几句话，这人就把话题给偏到八百里外，赵映觉得铁门下的那个胖子要是能听到，说不能能当场呕出一口血。 不过他的话给赵映提了个醒。 【你的超能力是什么？】闪烁白光的手机屏幕上出现这样一行字。 棒球帽瞥一眼，回答：“如果念出有力量的文字，能让文字中描述的一些东西变成真实的，出现在现实里……大概是这样吧，各种限制超级多，多得我都记不住。这超能力说起来没什么用，哪怕是个大力士的超能力都比这个厉害多，或者跑得快也不错，送快递能省下电瓶车的电费呢，你觉得现在打什么工挣钱？” “……” 赵映努力从他一秒一个主题的话里找到他想知道的东西，思索片刻后，在手机上打字。 【什么叫做有力量的文字？】 第8章 萌动少年心 棒球帽摊开手。 “你问这种问题小爷也搞不清楚，连中超委专门储存超能力资料的女娲当初也不能给我提出建议，小爷我觉醒后根本没用过几次超能力，因为每次用都会搞出一大片麻烦。而且我根本不能分辨见到的文字是不是有力量的文字，搞得我现在看书看杂志时照着念出来都不行，不然我就违反了超能力使用管理法，说话可是我的爱好哎，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赵映的思绪不由跟着他一起偏题了。 他首先想询问超能力使用管理法，继而觉得这种法律相关的事情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完的，然后他又想问为什么棒球帽连照着书念也不行。 赵映很爱看书，还有点文艺青年的症状，曾经想过像捧着诗集啦，坐在一树绿荫下朗诵啦，这种装逼感极强的事情，问题是他不能说话。 不管怎么说，看书的时候愿意安安静静的看还是大声朗诵的看，不都是个人自由吗？什么时候法律连这种小事都要管，而且还禁止了？ “因为我的超能力并不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具现化文字描述的东西如何并非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文字本身，一旦文字耗尽力量，这些文字就会消失在世界上了。” 棒球帽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咱们举个例子打个比方和你说，我一次使用超能力的时候，是大声朗读了维克多雨果的一篇著名小说，结果变出了一座挺漂亮挺大的城堡，然后这本书就消失了。” 赵映愣住。 什么叫做这本书消失了？ 仅仅从话语的意思来看，棒球帽似乎说的是被他读过后，那本书消失了，但是书本消失了就消失了，为何棒球帽要用那么郑重严肃的语气说？ 赵映认识棒球帽不久——不，甚至不能叫做认识，虽然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救命之恩，但两人其实连名字都没有交换过——并不太了解棒球帽这个人。他觉得棒球帽这人挺奇怪的，电梯逃生的姿势记得那么熟练，应该是那种对自己性命挺上心的人吧？但是他为了救赵映，却跳进往下坠落的电梯间里，根本不顾自己会身处险境，可能受伤甚至死亡。 这个人表现出的特质，实在是太矛盾了，这样的矛盾还表现在棒球帽身上各处。 短短时间的相处，赵映发现棒球帽细微举止教养极好，而那些他看不上眼的杀马特衣服，仔细看的话能发现材质很不错，说不定是什么大牌子。但是教养好人家出身的孩子会打扮成个非主流杀马特？甚至用的染发剂是连赵映都能看出的劣质。 他说起话来一刻不停，似乎平易近人很好交流，偏偏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和赵映交流过身份和姓名。 矛盾，太矛盾了。 赵映不禁陷入神游片刻，设想如果用这样一个人当主角…… ……不！等等，先把主角的问题放一边，目前的问题是，赵映感觉棒球帽并不是什么分不清轻重的人，那么他用严肃的语气说书本消失了，一定是因为书本消失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前大神写手再把棒球帽说的话仔细思考一遍，终于想到一种可能性…… 棒球帽正巧在这个时候，说出了一个四个字的名字。 赵映觉得自己明明听到了这四个字，但是他整个人都很茫然。 “那篇维克多雨果的名著，”棒球帽说，“在我念完后，那本书在世界上存在过的任何痕迹都消失了，所有印刷本、手抄本、电子版本、网络上和各种地方储存的零碎片段，所有人阅读后产生的记忆，甚至包括别人为那篇名著写的评论……都消失了，因为这些都是那篇名著力量的一部分，全部被我的超能力消耗得一干二净，就为了搭建出一个只存在了三天的城堡。” 赵映张了张嘴。 他是维克多雨果的脑残粉，那位先生每一篇著作他都阅读过几十遍，甚至能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背出，就在他的租房里，还有雨果先生作品集的精装版。 听着棒球帽的描述，他心里有一个四字的名字要呼之欲出，但是没有。反而在他仔细探寻记忆的时候，更发现有一把抹布追着他的思维，将他关于那本书的记忆擦的干干净净，干净得仿佛水洗过的蓝天。 不……不，不！ 怎么可以！ 那样的名著，应该在人类的文化史上留下璀璨的一席之地，怎么能以这样可笑的理由，这样搞笑的方式，消失在世界上！ 棒球帽的语气也很消沉，不过他的注意力有半分去寻找什么能把铁门撬起的东西，另外半分则放在自己暂时的同伴身上，所以赵映丢下手机一跃而起，还向他挥来拳头时，他身体便以很快的反应速度挡下拳头，飞起一脚将赵映绊倒在地。 然后他和赵映挣扎抬起的双眼对视了。 棒球帽眼里，自己暂时的队友是个相貌挺端正的少年，不过他自己长那个样子，早就对所谓貌美有了抵抗力，别人眼中的大美人在他眼里也就一般的评价。可是此刻，他注视着赵映微红的一双眼圈和气愤的眼神，在立刻反省自己做错了哪里的同时，竟然还觉得赵映这种戴着个破眼镜，眼里泛着水光的模样可怜兮兮，挺好看的。 于是他下意识就松了手。 接着就被赵映一个扫堂腿同样绊倒在地了。 两个少年躺在地上面对面，互相瞪了一会儿，棒球帽突然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四眼啊，”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地替赵映起了个外号，“我觉得你挺好玩的。” 赵映脸黑了。 铁门下被压着的胖子则是快要面如死灰了。 好在那胖子似乎恢复了少许意识，低低的呻.吟唤回了赵映和棒球帽的注意力。赵映也想起这并不是他好为小说之神奋战的时刻和地点，黑着一张脸爬起来，找到刚才被他一气之下甩走的手机。 棒球帽对他这个远远落后于时代的手机款式不做评价，反而大呼小叫着：“哎哟诺基亚！我就说你刚才怎么甩手机甩得那么干脆，原来在这等着呢，怎么你有什么话想说？唔你打字真快啊，你的超能力……是……和文字相关的超能力？” 他愣了愣，笑了起来。 “那敢情好啊，胖子先生在下面压了挺久了，咱这就先来试一试？” 还是不行，赵映摇摇头，手指飞速地按着发光的手机按键。 【看到我的小说后，你的行为会被强行控制，向除我之外的人传播我的小说，除非成功传播了三个人，不然只有到了时限才能清醒。】 “哈哈哈哈哈你的超能力挺好玩的比我的强多了嘛，”棒球帽说，“不过就算这样我觉得也能试一试，因为我的超能力是消耗文字的力量啊，如果你超能力附着在文字上的力量被消耗掉了，又怎么能控制我呢？” 话是这么说。赵映皱起眉，但是棒球帽一旦陷入他的超能力效果里，这个地方又哪里找三个人让他安利去？ “难不成你向我提起你的超能力，就是为了让我眼馋的吗？如果是这样你的做法简直太不厚道了，超级不厚道的知不知道，我有一年没用过我的超能力了，现在有能用上的机会你竟然不让我用！来来来来是汉子就痛快一点，快写快写！” 赵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虽然身上各种矛盾，还搞不见了他崇拜作者的著作，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个挺不错的人。 但是他搞不见了雨果大大的书（重读）。 赵映决定，他还是要讨厌棒球帽。 【如果你陷入我的超能力效果，不管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你。】赵映打上这样一行，歪过头，和越过他颈弯看着他手机屏幕的棒球帽对视，见到棒球帽点点头，他才将视线落回手机屏幕。 “原本我想说来个地震里救灾的，那个能搬起很大重量的机械，但是我记不起那东西叫什么，你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形容那个东西，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棒球帽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来个支点，再来根撬杠。” 他话音没落，赵映的手指已经开始动作。 【这里刚发生地震，地下仓库的铁门倒下了，将胖子管理员压在下面——】 第一个字冒出来的时候，棒球帽便已经跟着读了出来，他的声音是年轻人特有的清朗，平缓如水流，激越似冰川，带着赵映最熟悉的那种节奏，恰到好处拂去了赵映心中的尚未褪去的杂念，帮助他集中精神。 ……是哪样熟悉节奏来着？赵映已经来不及这么想，便全神贯注到键盘上。开头第一句写完时他思路尚有些不清楚，但是此刻各种灵感清晰如夜幕星辰，接下来该如何写，仿佛早就构思好一般，从他指尖流出。 那样的流畅，让赵映十分愉悦。 愉悦中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刚才打出的开头两个字，竟然从屏幕上消失了。被棒球帽念出的字宛如融化在那个好听的声音中，再次出现时，它们已经化作一群纯粹的光之蝶，小小一只，忽闪忽闪，拍打翅膀，从赵映手机屏幕里飞了出来，随着棒球帽抑扬顿挫的朗诵翩翩起舞，在黑暗的地下室里洒下一路光尘。 “仓库里只有木箱和钢杆，配合着能将铁门撬起来，但是教授和医生反对随随便便的搭建——” 数十只光蝶绕着他们飞舞，棒球帽疑惑不解地念着突然出场的两个人物。 【——教授和医生一起商量，选好了一个能保证将管理员救出，又能确保管理员不受二次伤害的支点位置以及撬棍长度。按照他们的吩咐，人们将东西摆放在指定地点。】 为了将意外可能性降到最低，赵映刻意删减各种形容词。剧情告一段落，他停下打字时，文字加上标点符号一起，恰好是一百四十字。 到达一百四十字，这个称不上好看的故事节选似乎瞬间变了个模样，蓝白电花闪烁着，盯着手机屏幕朗诵的棒球帽感觉到脑袋里的汁水开始转变成浆糊，恰巧的是，他也朗读到了最后一个字。 “——指定地点。” 话音落下。 环绕他们的光蝶们拍打翅膀的动作一顿，刹那间在黑暗地下室里翩然散开，昭示奇迹的柔和光线如锦簇花团，遮蔽了两个少年的目光。 第9章 最没用的超能力 棒球帽简直要玩疯了。 赵映觉得这人可能真的有一年多没玩过他的超能力，所以突然解禁之下，让棒球帽抛下了他身上所有能和自制力挨上边的东西。 几分钟前，他们用凭空出现的支点和钢杆——虽然接受了目前的设定，但是思维还有点没摆脱过去影子的赵映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摇摇欲坠——撬开了倒下的铁门，拖出胖子管理员。两样东西一用完，就化为光点消失在空气中，加起来一共出现的时间还没有十分钟。 “我觉得这不是我持久力的问题，小爷肾一直都很好，”棒球帽说，“胖大叔伤得不轻啊，咱们再来一次吧？” 赵映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半个小时后他才确定。 棒球帽玩疯了。 能治疗伤口的万能药，被具现化后存在的时间只有十七秒，附带强行止血功能的绷带，存在时间十五分钟，还有三个手电筒、充满电了的手机移动电源外加数据线（……），这种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则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要消失的痕迹。 棒球帽手法专业地把胖子管理员身上的伤处理好，赵映则在一边帮着递东西，等他们把胖子先生从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收拾成了人形，两个年轻人内心都不由冒出一股豪放的满足感。 棒球帽眼神闪亮亮看着赵映，已经做出了击掌的姿势，一腔豪血正沸腾的赵映正要将自己的手拍上去，突然想起自己讨厌棒球帽，立刻收回了手。 一巴掌拍空的棒球帽：“……” 说好的小伙伴呢！ 眼见着马上有一波唠叨即将袭来，赵映装作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干，蹲下去拍了拍胖子管理员的脸。 棒球帽：“……” 这个时候控诉小伙伴似乎是很没理由的事情。他们应该忙正事……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有很多话不吐不快啊！ 棒球帽张开嘴：“我说，你是不是……” “咳咳咳！” 地上，胖子管理员突然呛了一口气，咳嗽打得惊天动地，恰巧又打断了棒球帽想说的话。 对于一个话唠来说，说话三番两次被打断简直是太痛苦了，棒球帽沉着脸，狠狠将这一笔记在赵映身上，决定暂时要讨厌自己的小伙伴。 棒球帽表示自己讨厌的行为，就是不说话。 于是胖子管理员醒来后，看到的便是两个少年阴沉沉地盯着他看，如果不是他确定这两个少年没有一个穿白衣，一个穿黑衣，胖子管理员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前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你你你你你你们要干什么？！”已经全然忘记前因后果的他哆嗦着道，“告告告、告诉你们！我可是、是超能力者！” “这有什么问题吗说得好像谁不是一样啊，对了你是地下冷库的管理员对吧？嗯我看到了你胸前的工作牌了，任福平？这个名字真的特别适合大叔你，后勤部文员？出生年月一九八五年……” 赵映默默在手机上打上了逃命ing几个字，伸出去给棒球帽看。 “……你年纪也不是很大嘛那记忆力应该很好咯？”棒球帽的语速陡然增快了三四倍，“别和我说你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出去的路也不要说这里只有这个安全通道这一条路你要说敢说一个是字我就——” 【你能怎样？】赵映面无表情把手机屏幕摆在他面前。 棒球帽沉默片刻。 “四眼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是。】赵映回答。 棒球帽：“……” 这个回答太利落，他竟然一时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三秒后，棒球帽想到了反驳的话：“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四眼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雨果的著作比我的命重要多了。】赵映依然面无表情的回答他。 “那个……”眼看得两个人就要大吵一架，名叫任福平的胖子管理员巍颤颤举起了手，“我说……你们不要吵了……” 棒球帽猛地转过头看他，“吵架这么不文明的事情谁去做啊，刚才小爷哪里吵架了？” 赵映手机屏幕则是：【知道了。】 任福平看了看一副非主流杀马特打扮的棒球帽，又看了看好歹是正常穿着，除了不说话外好像没什么缺点的赵映，片刻后觉得还是赵映好相处一些，肥胖的身体不由向着赵映那边滚了滚。 “楼梯不能出去吗？”任福平问，得知倒塌的墙壁堵住通道后叹了口气，想了想后，不确定地说，“除了电梯似乎还有一条路，但是我也是听说，我们不能把石头搬开走楼道，或者电梯……。” “电梯钢索断了完全不能用，爬上去我倒是可以，但是和从楼道走一样，我担心遇到雇佣兵。如果有别的路走最好还是别选这两条，你先说另一条路在哪里然后我们再看有没有解决办法。”棒球帽皱着眉说。 “我听别人说过，地下四楼，有一条紧急逃生地道，不知道是真是假，”任福平紧张地卷着唇，“不过，底下的确是有一道从来都锁着的门。” *** 地面上的战斗还在继续。 解相如被江海引走，没有念动力屏障做依靠，剩下的未亡人组织超能力者们和被钱买来的雇佣兵们阻挡不了军队进入，硝烟和枪响已经在大楼里持续了一段时间，却有两个本该身处战斗中心的人行走在大楼十五层，工作区空无一人的走道上。 这两人里其中的一个，正不久前和解相如交谈，也是黑风衣未亡人中一员的男人。他带着一个穿西装裙，挎着lv包的女人，来到一间门牌是空白的办公室外。 男人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衣服，拂去并不存在的皱褶，然后有礼貌地敲了三下门。 “您好，云旗先生，”他沙哑而轻柔地说，“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片刻后，他没有等到办公室主人的回答，那个默不作声的女子上前一步，轻轻触碰了一下门锁。 超能力使用特有的光影现象后，门锁整个消失了，在门上留下了一个圆形的空洞。 男人推开了门。 被雇佣兵清扫过一遍，本该无人的办公室里站着一个人。 女娲已经因为断电而陷入休眠，但是这间办公室却还有另一份电源供给，一块防弹玻璃从地面升起，几十道激光束纵横交错，将这间办公室分割成无数小格子。据说是中超委里干杂活的云旗先生站在无数激光后，以他人的视角看过去，这位先生像是被重重橱窗保护起来的一块奶油蛋糕。 很好吃的那种。 “中国最珍贵的超能力者，世界上唯一拥有预知能力的云旗先生？”男人笃定地问。 “未亡人的大首领，”云旗站在无数激光束后面不改色，“那长生先生，听说您几天前在沙特首都中了一枪，差点没抢救回来，怎么回国就奔波在恐怖事业第一线，偶尔也要给自己放假才行啊。” 那长生摸了摸下巴。 “原来我差点死掉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他仿佛在思考，“还是云先生将宝贵的预知机会用在了我身上？” 云旗嘴角抽了抽，换了个话题。 “你是来求预言的？” “你给我预言？”那长生嗤笑，“不，不用，我知道你的超能力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不顾云旗陡然苍白的面色，挥手让自己的下属上前。 “如果女娲会把超能力资料和超能力者身份一起公开，你的超能力可能会被评判为最没用超能力吧。”那长生说。 中超委会定期将新登记超能力者的身份公布在网络上，但是超能力者所拥有超能力的资料是绝对不会公布的。 因为超能力的使用限制，即是超能力者的弱点。 超能力表现出的效果越壮观，限制的条件越多，越不容易达成激发超能力的条件，这几乎可以成为评价一个超能力者超能力水平的标准。 比如云旗，他的超能力前置条件就近似无。 没错，是无。 云旗可以十分钟使用一次预知能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限制条件，他的超能力也没有失败过。 但是他能预知的，也只是十分钟后的事情，而且每次预知，他得到的答案就非常坑爹，比一般坑爹的超能力更坑爹。 举个栗子。 云旗想要预知赵映十分钟后的状态，他立刻能得到答案——赵映的头发在动。 每隔十分钟他使用这个超能力一次，就能得到更多的答案——赵映血管里某个血红细胞从位置a移动到位置b、赵映右手食指上移五厘米、赵映眨了下眼、赵映的心脏跳了一下……诸如此类答案。 这种预知得到的结果，比什么都不知道更坑爹。 那长生后边的女子往前走了一步，她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焕发着红光，一双素白漂亮的手伸出，触碰到距离她最近的那一束激光。 高温激光束没有对女人手掌上的皮肤和肌肉产生任何影响，当女人收回手的时候，激光束也消失了。 “这是什么超能力？” 云旗吃惊地说。 他当然不会得到答案，没有片刻，云旗面前的激光束就被拆得七零八落，最后连防弹钢化玻璃也在女人手下消失不见。那长生依然站在门口，他向云旗做出邀请的姿势。 他语气倦倦说：“放心好了，我对十分钟后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我想要的只是你的权限，能打开这栋大楼最下面那道门的权限。” *** 地下三层，电梯井。 “我说了他进不去啦进不去！洞这么小别塞啦我看着都疼！” “能下去的，我在努力塞……呼……哈……用力……” 赵映蹲在一边，默默在手机上打字：【我不认识你们。】 “你愣着干啥？”这种时候棒球帽已经忘记他在和小伙伴冷战了，“快帮忙把这个胖子塞下去啊，一二三用力用力用力！” 手机屏幕上出现：【……】 虽然无语，但是赵映还是放下手机，前去帮忙。 几分钟前，虽然胖子管理员表示地下四层那条不知道到底存在不存在的路走不通，但是棒球帽秉承着只要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一休哥精神，决定还是去看一看地下四层。 他们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没有通往地下四层的楼梯。 棒球帽对地图的记忆没错，明面上，中超委大楼的地下部分只有三层，当初修建时甚至没有地下三层前往地下四层的楼梯，电梯间的控制面板上也没有属于地下四层的按键。地下四层第是隐秘的，少有人知道的，而三人组一定找不到下地下四层的方法的——如果电梯间哐当哐当往下掉时，没有多往下砸出几寸就好了。 他们先一起回到电梯边，确定电梯的底部相比地下三层的地面低了七八寸。赵映和棒球帽那样的少年能勉强钻进去，大胖子任福平想要下去就有点麻烦，但好歹还是下去了。 可惜的是，就像任福平说的那样，地下四楼路不通。 第10章 强弱？ 从洞里钻进地下四层后，他们用手电筒照明，先打量了一圈。 任福平在地下三层当冷库管理员久了，知道不少小道消息，他介绍道：“我听前辈们说，地下四层的地形和地下三层大部分是一样的，电梯前面是一个小房间，后面一扇大门，据说密道就在门后……” 赵映已经看到了任福平描述的大门。 大门高有三四米，呈尖顶拱形。整体是金属的银灰色，表面有无数细细的纹路纵横排列，当棒球帽对着这门高举起手电筒时，赵映能看到幽幽荧绿顺着纹路流动。等凑过去仔细瞧，才能瞧出这些幽幽荧绿并不是液体，而是快速闪烁的数据流，这些数据流沿着纹路一路向前，最后汇聚到大门中下方，那里有一个从大门表面凸出来的，约摸有一个篮球大的圆形晶体。 圆形晶体的高度，正好和常人肩膀的高度平齐。 除此之外，大门上并没有任何一个能称为锁的东西。 三人对视了一眼，棒球帽很快表示自己最厉害所以应该挺身而出，然后他郑重将手电筒交给赵映，用了数百字的长篇大论讲述他和手电筒之间艰辛的革命情谊，并请求赵映好好对待手电筒。 赵映听着只想给这个逗比头顶一个栗子。 待照明道具转移，棒球帽终于停止了他的喋喋不休，寂静里，赵映和任福平听到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来，屏着呼吸伸出手，按在那个圆形水晶上。 水晶中的荧光一直有规律地波动，但是棒球帽的指尖才接触到水晶表面，水晶中的光点就一哄而散。安静里三人等待着，等待着，等了十分钟。 什么也没有发生。 三个人：“……” “搞什么鬼啊！”棒球帽抓狂了，“他娘的就算是指纹掌纹管他什么鬼的纹错误，都应该有个提示蹦出来吧，这么个反应看上去很像是在鄙视我哎，尼玛一扇门都要鄙视小爷我知道小爷我老……咳咳。” 他猛地把一些不该说的话给咽下，可惜的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已经听到了前半句。 任福平没多想什么，倒是赵映把棒球帽的句式细细想了两遍，觉得棒球帽想说的大概是……知道小爷我老……爸是谁吗。 原来是个二代少爷，赵映心道。 “既、既然走不通的话，”任福平期期艾艾说，“我们还是回地下三楼吧？” 回地下三层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雇佣兵吗？赵映皱起眉，在另外两人拦下之前，伸手触摸泛起数据流的浑圆晶体。 手电筒的光直射，遮蔽了他保释时戴在手腕上的智能定位手环发出的闪光。 “滴——”大门发出声响。 棒球帽和任福平一起猛地回头，而赵映也诧异地后退了两步，抬起头，面对这道金属大门。 “负权限者，”他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冷漠念到，“负权限者不被允许靠近阿尔法晶，警告一次，负权限者不被允许靠近阿尔法晶。” 任福平：“女娲？女娲不该是被关掉了么？” 棒球帽：“负权限者？兄弟你他娘犯了什么事啊？原来这门后面是阿尔法晶，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这么看密道这个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嘛，我们到底找那条路好逃命啊。” 他一长段话说完，站在地下四层的三个人齐齐感觉到地面又开始摇晃。 其实从之前开始，地面的摇晃就一直没有停过，只是都没有第一次来的那么猛烈，三个人便很迅速地适应了这种摇晃，并把它放在一边没当一回事。问题是这一次地面震动的程度比之前几次都大很多，而且没有过几秒，地面又开始了第二次震动。 第二次的震感更加强烈，棒球帽皱起眉左顾右盼，“怎么感觉震源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下一刻他就实力证明自己是属乌鸦的，三人齐齐抬头，看见头顶天花板上轰的一声，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缝，裂缝的边缘还在不断扩大着，半人大的石块刷刷往下掉。三个人这回动作迅猛，极有默契地一同转身，屁滚尿流向着同一个墙角跑去。 任福平最后一个赶到墙角处，他刚把自己浑身肉藏好，一块天花板就这样朝着他们避险之处砸下来。三个人像鹌鹑般一起缩着头，偷偷觑着这块天花板边角撞上了墙壁，细碎的石块砸在他们头上，砸了三人满头包。幸好的是，天花板边角没有继续往下滑，而是靠着墙壁，险之又险地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让他们几个逃过一劫。 大大小小的砂石下雨一样洒在他们身上，而那震动感越来越剧烈了，一直持续到一个男声响起，震动才渐渐停歇。 赵映缩在三角形空间的最里面，听到有人说话。 “哈，我就知道那长生决定和我一起到中超委来，一定有什么目的。” 此刻本该和江海大战一场的解相如从地下三层地板破开的大洞上跳下，他踩着碎石块，眯着眼睛看着金属大门。 出现在这里的未亡人二首领浑身十分光鲜，简直能马上去参加宴会。念动力屏障将周围扬起的尘土排开，没有让一点灰尘沾上他的黑风衣。解相如打了个哈欠，慢慢说，“要在那长生眼皮底下找到这地方还蛮不容易的，江少校，谢谢你替我打掩护了。” 他向身侧伸出一根手指，挡住了突然从黑暗里冒出的拳头。汹涌的念动力在他身周化为了泛着光点的风，呼啸着将冲出来的江少校甩在墙上。 骨头断裂的清脆响声听上去就很疼，连躲在墙角的三个人都痛苦的一皱眉。但是江海起身时依然非常迅速，他飞快地踩着碎石跳起来，躲过解相如的念动力汇聚而成的刀刃，转手搬起地上一块巨石，向着解相如砸过去。 巨石在半空中就被念动力锤成了齑粉，解相如闲庭若步行走在碎石间，笑着说：“念动力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超能力，只要我能想到，念动力就能做到，而你的身体素质提升简直是最弱小的超能力了，力气大跑得快又有什么用？江少校，我佩服你百则不饶的品格，但是撞了南墙还不回头可不是聪明人该干的事情啊。” 江海没回话，墙角处三个人纷纷伸长脖子，想要透过边缘缝隙看外面状况如何。 棒球帽正努力瞪眼睛，赵映的破旧手机屏幕突然送到他面前。 【他们是为了门后面那个阿尔法晶来的？阿尔法晶是什么？】 自相遇开始，队友缺乏常识的程度经常让棒球帽怀疑这是刚从哪个山头出来的妖怪，他不悦地啧了一声，抢过手机打字。 【你怎么连阿尔法晶都不知道？！！超能力测试就靠着阿尔法晶的投影才能成功啊！！！这东西的投影会针对不同的超能力变成不同的形态，是检测超能力最好的材料，而阿尔法晶本身有增强超能力和减弱超能力的双重功效，是国家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你知道吗！！！！！咦所以未亡人袭击中超委是为了得到阿尔法晶，他们想靠着阿尔法晶增强实力？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阿尔法晶在中超委大楼底下的？小爷门路那么广都没有听说过……】 他后面的话没打完，预测到他后面的话都是废话的赵映已经把手机抢了回去。 这两人在角落里你争我夺，外面的战况则是如火如荼。 念动力的确是很强大的超能力，这种超能力没有形状让人防不胜防，轻的时候仿佛是一层雾，重的时候则能变化成一架迎面撞来的超音速飞机。面对解相如，江少校就像一只被压着打的沙包，如果不是出发前江少校妻子祈祷他平安，赐予了江少校钢铁般的*，恐怕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摊碎肉，尽管他目前的状态，比起一摊碎肉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你还挣扎什么？”解相如用念动力将他狠甩上天，“乖乖投降吧！” 江海挣扎着掰住破碎天花板的边缘，双腿用力一蹬，反身向着解相如冲去，解相如念动力化为无数刀刃刷过空气，却被江海敏捷翻身避开。 “女娲资料库中登记的超能力有五万八千六百四十七例，”这个壮汉喘着气说，“每一例超能力，都有限制和弱点，越强大的超能力，弱点越是明显，限制越是多。” 念动力掀飞地面大片碎石向江海砸去，同样被江海以超出常人的速度避开了。 “刚才我和你打了那么久，终于摸到你的限制和弱点了……你的念动力，只能针对你看得见的范围，如果我用一块石头挡住你的视线，你也必须先解决石头才能解决我。接下来，我会跑的比你的目光更快，挥拳会在你看到我之前。我老婆说了，这回是我会胜利，所以我一定能打败你！” 角落里的棒球帽压低声音表示赞同：“江大哥说的很有道理啊。” 【我们能帮上忙么？】赵映问。 棒球帽仔细想了想，在他想出个办法之前，躲在他身边的任福平颤抖地扯了扯他的袖角。 这个满头冷汗的胖子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但是在两个年轻人的目光下，他还是哆哆嗦嗦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同一时刻，解相如嘴角抽了抽，吐出一个轻蔑的单音。 “呵。” 他正要再次调动念动力，给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男人致命一击，突然听到瞬间移动超能力特有的嗖声，有一片土黄色布块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将他的视线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布块距离他面部只有一毫米，解相如闻到布块上有一种让人厌恶，却又有些熟悉的臭味。 ……唔，尿臊气？ 第11章 不听话就关禁闭 赵映和棒球帽一起看着任福平。 因为使用超能力而产生的光影特效，至今还在这胖子身上萦绕不散。那特效可以简单描述为光辉万丈，仿佛缩在角落里努力伸长脖子，和一边两个年轻人一样，对着外面探头探脑的任福平，变成了一尊刚做过什么善事的菩萨。 见到赵映和棒球帽投来的目光，那个发着光的肉团扭捏地颤了颤，开口解释道：“这是我的超能力……瞬间移动。” 听上去是个很高大上的超能力啊。赵映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和棒球帽一起，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瞪着这个胖子。 任福平又往墙角缩了缩，眼睛里简直要泛起泪光，“我、我的瞬间移动，对移动的物体有重量材质形状大小上的限制……这个限制……怎么说……”他顿了顿，视死如归般解释，“我只能瞬间移动内裤。” “对不起你能不能再重复一边我刚才没听清，”棒球帽飞快地说，不过看他的神色，他明显不是没听清，而只是想要再听一遍，“确定是咱们身上都会穿的那个啥啥啥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映则默默透过那块将他们挡住的石块缝隙，往外面瞅了一眼。 落在解相如脸上的东西，的确是一条内裤。从那个宽大的尺寸上来说，很明显是属于任福平本人的内裤。这条内裤只挡住解相如视线一瞬间，就被念动力撕碎成大大小小的布块，飘扬散落，不过那短短的一瞬间对于江海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一个下勾拳打向解相如的下巴，这回他的拳头没有遇上任何阻碍，就那么顺利的接触到解相如的皮肤。 身体素质的增强是弱小的超能力吗？ 当然不是。 女娲资料库中有着浩如烟淼的超能力数据，经过各种排比和计算，身体素质的全面增强是最实用，最有用的一项超能力。执行部之中，终点组各方面都是名列前茅的超能力小组，而被解相如看不起的江海，还是里面的精英成员。 凭借他一拳能打塌一栋房子的力量。 解相如此刻就如同一栋房子迎面撞来，力量瞬间穿透他的皮肤、肌肉和骨头，他整个人飞起来，撞上背后那道不仅自己没倒塌，连带那一面墙壁也没有倒塌的金属智能门上。在他脑袋要变成炸开大西瓜之前，他心口有一个鲜红的爱心突然发光，伴随着嗖的一声—— 之前任福平发动瞬间移动超能力时，也有这么嗖的一声。 ——啪！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掐住嗖的尾巴，强制把即将发生的事情给掐灭了，解相如的脑袋虽然没有变成炸开西瓜，但是如果不带上铁箍的话，解相如以后一辈子可能都没法让自己的下巴安分待在该待的地方。墙角里三个人已经完全探出头，全部诧异地看着倒在金属智能门下人事不省的解相如。 江海也是同样诧异的眼神。 然后江大校听到墙角里有个人飞快的说：“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刚才还以为那个家伙要瞬移走了，但是一个超能力者只能有一个超能力他已经有念动力了不可能还有瞬移，他快死的时候明明有一个红心在他胸前闪光的啊，怎么突然又不闪不能瞬移了？” 那样年轻的声音让江海心里一紧。 “哪里来的小孩子……” “因为一旦接触到那道大门，所有超能力都会失效。” 另一个人的声音和他的话同时响起。 这个突然冒出的声音沙哑而冰冷，飘渺仿佛来自地狱的一阵冷风，让赵映胳膊上不由自主冒出大片的鸡皮疙瘩。而声音的主人和声音相比，就美好太多了，带着云旗和一个美女在这个恰到好处时机出场的他看上去，只是一个面容阴柔美丽的青年人，约摸二十五岁左右。如果不是他脸上一双看什么都漫不尽心，仿佛身边一切都是蝼蚁的眼睛，赵映觉得这样的人应该出现在随便哪一座豪宅里，当个天真烂漫的贵公子。 江海转过身。 他全身上下肌肉紧绷，伤口正在迅速愈合，留下一道道白痕，同时他眼神犀利盯着突然登场的人物，显然已经调整为最高警戒的姿态。而那个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危险人物，又向着他踏出一步。 “你是谁？”江海沉声问。 “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未亡人真正的领导人厌烦地道，“我叫那长生。” “哦，你好，”江海举拳于胸前，这个动作让他全身的肌肉都鼓胀起来，好似一只蓄势待发的老虎，“我叫江海。” “嗯，我知道你叫江海。”那长生勾起嘴角，身上泛起一点疲惫的笑意，“你很厉害，中超委执行部的未来之星，可惜时间不够，不然我该先杀了你老婆……” 他说话慢吞吞的，而听到敌人用爱人威胁自己，江海已是一拳伴着怒火而出。 “……小高，开闸。”那长生说。 一直站在那长生背后的女人听话地对着江海，打开了她的lv包。 江海双眼瞳孔猛缩了一下，未知超能力带来的恐惧不能避免，而他已经高高跃起，根本不能改变自己的去势，于是他就正好撞上了从那个小小lv包里喷涌而出的无数东西。 是不久前在云旗面前消失不见的门锁、激光束、防弹玻璃，还有更多以前塞进去的事物，几具缺胳膊少腿的尸体，几百个腐烂的苹果，一只正惊恐地拍打翅膀的芦花鸡，一箱正在爆炸的炸药，无数子弹、手榴弹、炮弹。这些东西在过去不知什么时候，触碰过那个女人的手而消失在世界上，如今又从lv包这个小小的开口里，重返人间。 这些东西只用了一刹那就把江少校给淹没在其中，甚至连整个中超委地下四层都炸了个轰轰烈烈。 爆炸平息后，江海似乎被各种东西给掩埋在最下面，不管怎么看都没有生还可能了。那长生则回头瞥一眼云旗，对他说：“去开门。” “你要阿尔法晶干什么？”云旗自从背后有个枪口指着开着，额头上冷汗便一直没停过，“阿尔法晶能缓慢促进超能力开发，你想制造更多超能力者供你使用？其实这个主意不怎么样，阿尔法晶这个功能作用的太缓慢了，我们研究部的研究员们通过统计数据……” “闭嘴，云先生，”那长生冷冷说，“如果不是小高的超能力也会在接触这道门的时候失效，我需要你的权限来开门，你现在就该死了。” 云旗嘴角抽搐，极有自知之明地闭了嘴。 “boss，”小高则用枪指着墙角三人组，“这里还有三个人。” “装你包里去。”那长生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墙角三人组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惊恐表情，棒球帽首先开始反抗，但是这回他们就没有之前那么幸运了，毕竟赵映任福平还有他都不知道小高的超能力使用条件是用手接触。棒球帽是第一个被装进去的，之后是赵映，任福平因为被吓得动都不敢动，反而是最后一个落入魔掌的。 第二个进去的赵映首先深呼吸，在确定自己能深呼吸——虽然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呼吸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后，他镇定下来，接下来的动作是寻找比他前进来棒球帽。 棒球帽那一头七彩鸡毛掸子头发真是太显眼了，哪怕是在异次元也是如此。 没错，异次元。 赵映猜测他们现在是在女人的那个lv包包里，不过从他的视角看去，这个地方完全不像一个名牌包的内部，遍布一切背景的是扭曲的深紫和黑色，这两个颜色互相交织，不断向着无限的远方延伸，让这个空间显得无边无际——就是通常网文里描写的空间袋内部模样。 一想到自己此刻正亲身体验传说中的空间神器，赵映顿时满腹吐槽。 远处白光一闪，任福平也进来了。 这胖子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茫然地环视一圈，见到赵映两人后，立刻泪奔而来，直到跑到赵映和棒球帽面前，找到组织的欣慰才让他浑身肥肉颤抖得不那么厉害。 “任大叔你先别忙着抖，”棒球帽连忙说，“快试一试你的超能力还能不能用我们才好找个方法跑出去啊，话说队友你说任大叔抖起来像不像一块油锅里的白净肥肉？” 棒球帽成功让任福平抖得更厉害了。 “我、我们还能逃吗？” “努力试一试总没错，大叔你明明比我们大，要有大人的担当啊快起来，你的超能力使用有什么限制吗？” “得、得接触到……” “哦，大叔你的内裤已经碎了啊，那么你先用我……唔？” 棒球帽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如果让任大叔施展他的超能力瞬间移动自己的内裤，他反应慢了半拍想，他的内裤就会…… “嗖！” 任福平已经一手伸进他那条裤裆低到膝盖的非主流牛仔裤里，然后任福平指了指赵映。 赵映一脸问号，听到任福平说：“他的内裤已经在你口袋里了。” 感觉自己胯.下突然凉飕飕的棒球帽：“……” 隔着衣服一摸，果然摸到口袋里多出什么的赵映：“……” 两人对视十秒，齐齐转过头，装作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棒球帽首先开口转移话题：“既然这里可以使用超能力那么咱就快点开始，我们首先得准备出去后的武器，你看着随便写个什么好？还有能破开这个异次元空间的东西，理论上说只要你能写出那个东西来，我就能具现化那个东西，但是雨果一本书里描述了那么多事物，我最后只具现化一个城堡出来，显然我的具现化还要受文字本身力量的限制……” 赵映在他的叨叨唠唠里打开手机屏幕写起来，而棒球帽俯首看着他的手机屏幕，跟着飞跃屏幕上的黑字开始朗诵。 地下四层，金属智能门前， 被枪口对准后心的云旗伸出手，按住金属智能门上那个圆形水晶。 “你好，朋友。”被女娲分在这道门上的分处理器说，“最高权限确认，你……你确定要开门吗？” 同一时刻，异次元lv包里。 翩然光蝶又一次将他们包围，而棒球帽念到了最后一个字。 第12章 大众超能力才是好超能力 枪口撞了撞云旗的后心。 “打开。”云旗说。 然后那扇让赵映三人组无可奈何的大门，便无比乖巧又温顺地敞开了。 赵映之前在超能力检测室中见过的，鲜红如血液凝固的晶体出现在门后。它巨大到占据了整个门后广阔的房间，看起来晶莹剔透泛着微光。这块晶体表面光滑如镜，可以清晰倒映出人影，当那长生将手按下去时，甚至能看到晶体表面的下方产生水波般的纹路，仿佛晶体里面并非固体，而是别的一些能流动的东西。 “a-034，”那长生看着它，眼神似是怀念，似是痛苦，“二十三年前，从天而降的灾难之星。” 未亡人的真正的领导人对着这块死物缅怀了片刻过去，然后举起枪，扣下扳机。 正偷偷摸摸试图蹭到一边控制面板上，想要调大阿尔法晶发出的射线，扩大超能力无效化范围的云旗听到枪声，悚然而惊，像一只兔子一样窜起来。子弹带着炙热的风擦过他的腰侧，将他修身的黑西装割开一条口子。 云旗没工夫心疼他的定制西装，他战栗地回过头，看到了那个脑袋变成马蜂窝的家伙。 是解相如。 “听话一点，乖一点，”那长生对他说，“我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好吗？” 云旗乖乖点头，双手抱在头顶。 小高越过云旗，走到控制面板旁边，她仔细阅读了面板上的文字，按下了那个鲜红的按钮。 不知何处发出了长长的一声警报，片刻后，那长生面前散发着微光的晶体微微黯淡下去，似乎有另一种人眼看不到的东西也在消退，在场几个超能力者同时感觉到身体稍稍发热，血液奔流在血管，为枷锁的减轻而欢欣鼓舞。 如果现场有一台能量检测仪，在场几人便会发现，身体的欢欣鼓舞同时让他们的超能力有小小的增长。 这便是阿尔法晶的奥秘之一，这块来自天外的晶体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股射线，这股射线会激起人体的对抗。为了对抗它，处于戒备的人体各个方面都有提高，一直到射线的力量压倒了人体的力量，于是人体就衰弱下去了，一同衰弱的还有超能力。 当射线到达最大峰值时，超能力者甚至完全不能使用超能力。 但是射线的最大峰值并不是很容易达到的，没有仪器辅助后，在场的超能力者们都能轻松打败它。 那长生示意小高将这一大块阿尔法晶放入她的lv包。 小高向前面走去，云旗则不安地后退了几步。 中国最珍贵的超能力者这个名字，并不是开玩笑。中超委对云旗的命令只有竭力保护自己的性命，因此，当大楼里陷入攻陷困境时，他只能按照指示待在自己固若金汤的办公室里。而事实证明，在这个世道，金汤也不是什么保险的东西。敌人轻而易举就打开了它。 同样依照保护自己性命的命令，在枪口的威胁下，云旗并没有多做犹豫，就按照那长生要求的做了。 但是不用担心。他告诫自己，不用担心。 他的超能力告诉了他，十分钟后，他还活着。 既然那样，局势就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又后退了一步的云旗感觉到脚底下碎石的震动，悄悄松了一口气。 最前方，小高把滑到手肘的lv包放回肩膀上，然后向面前的鲜红晶体伸出一只手。 她的指尖距离阿尔法晶只有不到一厘米，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再一次摇晃，暗道不好的小高并没有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她知道她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证阿尔法晶落入他们手中。 小高的决定不能说不果决，但是她还是没有来得及，那长生突然伸手将她往后一拉，让她往后跄踉仰倒。 一只肌肉虬起的拳头从小高上一刻站着的地方冲出来，碎石和杂物飞起，露出下面的空洞，粉红草莓围裙沾染血污灰尘，伴随壮汉一起从地下爬出。 江海竟然没死。那长生不悦地啧了一声。 对未亡人真正的首领来说，更麻烦的事情是，江海也受到阿尔法晶射线的影响，具体表现就是这个强大战士伤口恢复得更快，打出拳头的力道更强，而人影也变得更加神出鬼没。 不过这还能对付，那长生目光冰冷，抬起枪口。 “呯呯！呯呯！呯呯！” 那长生用的是双枪，没有任何超能力的光影效果，只是单纯的预判和扣下扳机，但是那弹道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到达那长生想要它们到达的地方。江海觉得明明是他跑起来速度更快，然而几秒后他发现自己正在被子弹逼着退到更远的地方。 这样下去不行，江海立刻做出了判断，冒着枪林弹雨往前冲。 他原本想冒着被打中的危险冲到小高身边去，反正不能让这两个未亡人达成他们的目的。不过在即将被子弹射中的前一刻，他眉心倏地一寒，江海打了个激灵，想也不想立刻后退。 子弹带着热风掠过他，打在墙上，绿色的液体溅出，将墙面融化出好大一个洞。 “看来你妻子对你的许愿还包括直觉？”那长生问，“这种被超能力影响的子弹数目不多，浪费一个可不好。” “……这是你的超能力？”江海问。 “不，不是。” 那长生并没有回答他的超能力是什么，而是提高了声音，喊道：“小高，还没好吗？” 未亡人的首领原本以为自己能听到得力下属回答成功的消息，但是他没听到，传入他耳中的是一连串的呜咽。那长生回过头看到的，是赵映将高小姐的手腕交叉摁住，而棒球帽正用胶带给小高绑上了第十九圈，至于任福平努力把自己的肉藏在两个年轻人身后——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小高的lv包……lv包凄惨地躺在一边地上，十分可怜地被五马分尸了。 然后那长生就被一条黑色女士内裤给挡住了视线。 那长生：“……” “我觉得boss的怒气值要爆发了。”做出挑衅举动的任福平战战栗栗说。 赵映沉默地从身后一堆杂物里扒拉出了rpg火箭筒，递给的棒球帽。 不久前，他们在高小姐的lv包里，可以说把觉得能用上的武器都写了一遍念了一遍，此刻赵映身后的道具堆里，有rpg火箭筒这种大杀器，还有赵映从科幻文中得到灵感，描写的联邦132多人用能量保护罩，几样武器，以及各种科学不科学的疗伤用品。 ……付出的代价是，赵映和棒球帽都感觉自己快要被超能力这个小妖精榨干了。 为此，他们只能又浪费一点时间，在异次元lv包里休息了片刻，才没有表现出手脚发软的样子。 这个教训以后必定会被年轻人们谨记。 至于将他们从lv包里救出来的东西，是一个作用是“lv包包杀必死”的大剪刀，之前他们三人在异次元里绞尽脑汁，设想了很多具有空间能力的武器，但是在被成功具现化之前，它们就因为力量不足消失了，最后还是棒球帽另辟蹊径，提出了这个建议。 于是他们破开了lv包，第一时间拿下了高小姐。 “lv包包杀必死”大剪刀在用完的那一刻就消失了，但是他们折腾出的各种道具还没有消失。棒球帽目前肾上腺素上头，举起rpg火箭筒，调试一番后——他竟然真的会用这东西，赵映想——对准那长生。 棒球帽大喊：“停手放下枪！” 这句话一说完，棒球帽自己愣了愣，赵映也愣了愣。 如果对方不停手，应该将火箭筒中的榴弹发射出去吗？这一刻两个年轻人疑问完全一样，尚未经历过战火的他们青涩得可怕，就算是因为家庭原因耳濡目染，接受过少许训练的棒球帽同样是如此。 于是被火箭炮瞄准，却半天没等到雷霆一击的那长生也愣住了。 无人知道一瞬间那长生脸上闪过的神色是什么意思，赵映只看到这个男人的目光从棒球帽脸上，移到了他的脸上。未亡人的首领很仔细的将棒球帽和赵映两个人打量，寒冷仿若爬虫类的目光让赵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孩子，”那长生低声自言自语，“还是孩子。” 但是他们会成长为很厉害的人，还是那长生的敌人。 那长生笑起来，他的相貌相对于男性来说本来就过于阴柔，这个笑容更是瞬间把两种性别之间的界限给模糊了，然而他笑得一点也不亲切，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如同三九天冷冽的的寒风。 “放下枪？好啊。” 两把银色的手.枪被丢到地上，那长生向他们张开空无一物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对劲，江少校根本没有犹豫，一拳打在地上，轰然竖起的石墙挡在那长生面前。 石墙挡住了那长生的身影，却不能挡住冲天而起的金黄火光。突然爆发出的烈焰蓦地就把一切都吞没了，石墙在高温下直接裂成无数比拳头更小的碎块，继而被那长生踩在脚下。 那长生随意一挥手，火焰烧熔了绑住小高的胶带，而棒球帽也感觉到随着rpg火箭炮炮筒传递来的高温，还有手掌心被撩起的水泡。 开炮！现在！立刻！ 虽然知道rpg火箭筒的用法，但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杀器的棒球帽终于放下了犹豫，将榴弹发射。 但是榴弹甚至没有滑出炮膛。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棒球帽不敢丢下火箭筒，如果不是赵映察觉不对，强行分离棒球帽一双手和火箭筒，说不定棒球帽已经变成一块烤肉，贴着高温下红彤彤的金属滋滋作响。 被丢在地上，一炮能干翻一辆坦克的杀器就这样在三人面前熔化，不管是打造炮筒、支架、榴弹壳的合金，还是助推的火药，全都熔化得悄无声息。 一分钟后，一滩橙红色发光的铁水摊在三人面前，十分纯良地鼓着泡泡。 第13章 终于来到的自我介绍 从局面上来看，三人组已经被完全逼入死局了。 这个时候再怎么咒骂也不合时宜，赵映一把拉下棒球帽长满了柳钉的衣角，另一只手打开在文字描述上能暂时挡下所有攻击的联邦132代多人用能量保护罩。 浑圆而泛着荧光的能量罩立刻出现，将两个年轻人和一个胖子笼罩在里面，这东西的确就像赵映写的那样好用，能把人变成一块喷香烤肉的炎热立刻离他们而去了。被突然升起的清凉包裹着，赵映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瞥到随着能量罩打开而出现的能量刻度。 刚刚吸进去的那口气顿时憋在赵映喉咙眼。 陡然下降的能量刻度长条差点没把让前网文大神心脏停摆。 这个时候，任福平哆哆嗦嗦地拉了一下赵映，“小、小哥，那个boss是不是、是不是在瞪着你啊？” 赵映闻言抬起头，恰好和那长生对视。 他愣了愣，眯起眼重新打量那长生。他原本以为这个恐怖分子头目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但是接触到对方的眼神后，他又不确定了。看皮相这恐怖分子的确是个年轻人，但是那双漆黑的眼睛盛放了太多的疯狂和痛苦，没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东西。 “这是你们超能力搞出来的玩意儿？”那长生问。 三人组没一个回答他，任福平胆子小不敢说话，赵映在神游，棒球帽正在酝酿一大波废话，技能条尚未读完。 眼见着棒球帽要开口说话，那长生又打断了他，“不过这种东西又能有什么用？”他抬起手，金黄火焰穿梭于他的指尖，随着他的动作在这处空间里绽放，火舌和高温嚣张地将幽蓝色的能量罩包裹，隔着能量罩向里面三人组示威，而三人组面色苍白冷汗涔涔——为了又一次陡然下降的能量刻度条。 “我猜你们还能支撑十秒？”他说。 不，其实只能支撑五秒了，赵映想。继而拿出了杀手锏。 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微红荧光的晶体。 阿尔法晶，发出射线到达最高峰值的阿尔法晶。 十五分钟前，三人组还在高小姐的lv包里面，他们为出去后可能面对的事态，做出了很多不知道到底用不用得上的道具后，棒球帽提出一个问题。 “太显眼了，”他说，“这些东西要用肯定能用得上，但是我们带着这些东西出去后，未亡人的那一男一女岂不是看一眼就知道我们有什么东西可以用？这样把自己的牌摊开在敌人面前让人心里感觉特别慌啊，咱们能不能搞个小一点能藏着的道具？” 赵映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不过…… 【手指大小的核弹这种东西刚才已经被否决了，你想都别想。】他打字。 “不不不，不是这种东西，先别提我们两个超能力合作能不能造一个这东西出来，我怀疑造出来后我们也不敢用……说起来之前我的确是太兴奋了，搞了很多没用的，不过现在我正好想到一个好东西，一定有用。” 【什么？】当时赵映和任福平一起问。 用一百四十字描述了一块大小可以放进裤兜里的，鲜红色泽的，能让所有超能力效果失效的晶体，不管这东西到底是不是阿尔法晶，反正和赵映在超能力检测室里看到的投影别无二致。然后按照棒球帽的要求，又造出一个能隔离阿尔法晶射线的铅盒，理由是棒球帽认为出其不意的效果才能对付他们的敌人。 这块阿尔法晶的效果，也的确像棒球帽设想的那样出其不意。 舔舐小厅各个角落的火舌立刻消失了。 空气中充斥着塑料和金属燃烧熔化后散发的黑烟白烟以及古怪气味，地面则是一种平缓的凹凸不平——岩石、金属、玻璃……各种东西熔化成的液体混合在一起，还在缓慢的流动着。阿尔法晶达到最高峰值的射线能让超能力失效，但是对超能力已经造成的后果却没有多大作用，比如如今这凄惨的小厅，比如已经被赵映和棒球帽超能力制造出来，没有到消失时间的道具。 毕竟造成这个效果的阿尔法晶本身也是超能力造物。 除了三人组之外，在场的其他人全部愣住了片刻。这片刻不过是毫秒的时间，却已经足够两个年轻人还有一个胖子齐齐扑向道具堆。 挣扎爬起的高小姐则滚着去捡被她boss丢下的手.枪。 有一把手.枪已经在火焰的高温下融化，另一把手.枪则因为距离较远，保存下了完整的形状，扑过去的高小姐捡起尚滚烫的□□，转身，扔出手.枪。 银色的抛物线在众人眼中是那么显眼，浑身被烧伤大片的江海痛苦嚎叫着，向那条抛物线投掷出一枚石子。他打中了，抛物线偏离它应有的轨道，银色手.枪被在场上一直充当透明人物的云旗接住，想也不想就反转枪口，对准那长生。 然后他愣住了。 未亡人的首领手里好好地持着两把枪，很显然，按照这混蛋的性格，他根本不是一个只会在身上带两把枪的人。不过那长生甚至根本没有用枪口对准云旗，而是对准了仍然能量罩里的赵映和棒球帽。云旗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发现这两个小子一个拿着一把样式古怪的长剑——看赵映拿剑的姿势就知道他根本不会用——另一个拿着……拿着…… 他心里卧槽了一声。 那是巴雷特反器材狙.击枪？配合特殊子弹能干翻坦克和小堡垒反器材狙.击枪？ 看棒球帽的姿势，他倒是会用这东西。赵映已经对这小子为何会各种平民百姓不该会的东西完全不关心了，他拿着剑的手在抖，余光则瞥着飞奔中的任福平。胖子大叔完全没有使用武器的勇气，所以他抽出了道具堆里的治疗绷带，跑向已经倒地的江少校。 他们和那长生对峙，双方都沉默着，没有说出一句话，以那两把银色手.枪发出咆哮为契机，开始了战斗。 当然，赵映本人不愿意形容这叫战斗，这只叫做靠着能量罩的余威硬撑，大恐怖分子的子弹全部被能量刻度百分之二的能量罩给挡下了来。而赵映很快就发现手上这把应该能劈开很多东西的长剑根本没用，于是不做犹豫，把宝剑当做标枪，努力回忆距离他已经很遥远的体育课记忆，将这根细长的东西投掷出去。 那长生用子弹挡开长剑时，棒球帽终于扣下扳机，打出第一枪。 子弹甚至连和那长生擦肩而过都没有，它是向着头顶去的，那长生原本没在意这枚偏到十万八千里的子弹，直到他们头顶轰然大响，一缕光线倾泻而下，照亮了这间只有阿尔法晶的微光照耀的地下室。 “找到云先生了！”士兵们大喊。 地面上的战斗，以雇佣兵们的溃败结束，士兵们搜雇佣兵逃走的痕迹来到地下二层，而地下三层和地下四层之间水泥板早就因为江海和解相如的战斗破开了一个大洞，当棒球帽打出的特殊子弹炸开地下三层的天花板后，地下二层的士兵们便能够透过子弹造成的洞口，直接看到最下面的地下四层。 军人们大呼小叫地从洞口往下跳，棒球帽则给巴雷特狙.击枪又填充了一枚特殊子弹。 “小高！”那长生一枪打向他的同时大吼，“阿尔法晶！” 浑身是伤的高小姐扑向那块巨大到占据整个房间的真正阿尔法晶，之前她已经飞快地脱下衬衫，用衬衫折成一个包裹，显然她的超能力并非限定了lv包才能使用。赵映对此感觉非常遗憾，他瞥一眼即将到底的能量刻度，又看了看因为到了时间而消失的诸多道具，包括导致了目前局势的小块阿尔法晶。 咔哒—— ——能量刻度百分之零。 幽蓝能量罩立刻消失，那长生一枪崩碎了小块阿尔法晶残余的半截。 超能力失效射线立刻随即消失了，同时，棒球帽打出第二枚特殊子弹，巴雷特狙.击枪在他扣下扳机的下一刻便化为光点消失在空气中，但是子弹存在的时间还未到，它飞驰出去，和那长生另一把枪打出的子弹擦过，微微偏离了轨道，却还是落到它主人希望它打中的东西上。 哗啦——！ 中国最大，世界上最大的一块阿尔法晶在子弹的冲击力下，以迅雷般的速度产生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纹，在高小姐接触到它的那一刻，这块巨大晶体已经变成了无数小晶体。 阿尔法晶的大小并不影响它的作用……也不是，只是以后使用起来，肯定比一整块麻烦些。不过这一刻，棒球帽这一枪导致的直接后果是，被高小姐收入包裹中的阿尔法晶只是千万碎片中的一片。 棒球帽显然目光精准，看出了高小姐超能力的限制——只能收入她触碰到的一件物品。 军人们已经赶到，这个时候完全没有让高小姐将千万片阿尔法晶碎片收入囊中的机会。 作罪魁祸首，赵映和唐宿都感觉自己要被那长生陡然爆发的杀气给吓瘫在地，不过，他们最后得到的待遇竟然是莫名其妙的视而不见。 “走。”那长生对高小姐说。 为什么这恐怖分子觉得自己还能跑掉？赵映心里疑惑才冒出，就看到那长生从腿上抽出匕首，一刀捅.入高小姐的胸口。 所有人都瞪圆眼睛，看着濒死的高小姐胸口冒出一个桃红色心形，心形不断扩大，眨眼便将那长生和高小姐一起囊括其中。 然后是瞬间移动超能力特有的：“嗖——” 这两人不见了，徒留下可怜中超委大楼的残垣断壁。 赵映：“……” 这、这、这…… 那只无比幸运的芦花鸡从废墟角落探出头来噢噢噢叫，前大神写手悲愤地盯着它，心道这样也能逃走……果然是这世界不对！ *** 未亡人攻陷中超委大楼事件用了很长时间收尾，不过动荡的高层暂时和赵映没有什么关系。芦花鸡被同样幸运活了下来的碎花头巾大妈兴高采烈抱走，而赵映和棒球帽一起坐在医用帐篷里喝巧克力，不久后得到云旗先生的探望。 换了一身西装，处理好伤口的男人掀起帐篷门帘，走进来。 他脸上本是很不愉快的神色，不过在见到两个疲惫得昏昏欲睡的年轻人后，不愉快的神色立刻被笑容取代了，这个笑容是很真挚的那种，与云旗一开始在拘留所里对赵映露出的那种传销人员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你们看上去相处很好啊，超能力百分之八十九配合效果果然很不错么？”他说。 “哎哎哎？”棒球帽说，“云先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能和我配合的家伙啊？” “不然还能有谁？”云旗问。 棒球帽回头看赵映，赵映则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当初云旗说话的时候，赵映正为自己不能写小说结局着急，根本没听对方说什么。 “你们以后，应该会是很长时间的搭档了。”云旗说。 这句话赵映能听懂，于是他也看向棒球帽。 两个年轻人这才意识到，他们根本没有和未来的搭档介绍过自己。 【我叫赵映。】赵映打出字。 接着他听到棒球帽用他格外熟悉的声音说，“我的名字是唐宿，大唐的唐，宿命的宿。” 第14章 人生低谷N号 棒球帽说他的名字是唐宿，那么唐宿是谁？ 唐宿是个歌手。 中国新生代歌手最好的出道方式是参加选秀，唐宿的出道方式并不超出这个范围。不过到了如今这个时代，选秀选上的真正草根歌手极少，那些入围海选后很快就积累许多粉丝的选秀选手背后，无不有营销团队在操作，唯有唐宿不是，他是真的凭借“老子天下第一帅”的脸和绝佳唱功，数次被背后有经纪公司的选手踩进复活赛，又数次成功复活，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地拿下冠军，短短几个月成功演绎何谓跌宕起伏。 唐宿在二零一八年出道后，很快出了第一张唱片，销量百万。在赵映重生前，他在大陆已经是大红大紫，正打算把事业扩展到国外。 而这位小天王在众多粉丝面前表现出的人设是……阳光暖男。 ……所以这和七彩鸡毛掸子杀马特有半毛钱的关系啊？！！赵映崩溃地想。 他这么想的时候，太阳已经沉入西边的天际线，只留下淡紫色深紫色的余晖晕染在天边，星辰则在东边闪烁着，迎来了一轮皎白的月亮，一同照耀着军区大营，赵映所在的这间小小宿舍楼。 这是中超委为赵映和棒球帽……不，这是中超委为赵映和唐宿安排的宿舍。本是六人间，不过现在住进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按照云旗的说法，在这次事件的各种原委调查完毕之前，他们两个别想离开军区大营了，然后为了培养他们这两个已经预定拍档的感情，云先生十分贴心地将他们安排到同一件宿舍。 听到云旗这么说的时候，赵映有点想掐死他。 但是反对也无作用了，他和唐宿只能被几个士兵提鸡仔一样提进了宿舍。而唐宿这人在察言观色上挺有天赋，很快发现赵映对他态度的变化，碰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钉子后，便生气一个人跑出宿舍，不知道溜到哪里去。 赵映知道，这是他的问题。 但是，但是……算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得先静静。 他随意选了个床位，拉开书桌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去。在尾脊骨触碰到椅子后，赵映听到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了舒爽的呻.吟，疲惫充斥着他每一条血管，每一条神经，与之相对的，则是他清醒到像是喝了十杯咖啡的脑袋。 手机屏幕上，通讯录里姨母的手机号码已经被找出来，本该打电话给自己仅剩亲人报个平安的赵映在按下拨打之前，眼前又闪过唐宿那张脸。 和他记忆中那个俊美歌手相比，仅仅是稚嫩了一点点，他怎么就没有认出来呢？ 还有声音……脸没认出来就算了，那个他听了四年的声音，他竟然也没有认出来？ 不，不，不是，并不是没有认出来，只是…… ……只是，他真的不想承认，棒球帽会是唐宿罢了。 赵映往后靠在椅背上，翘着前面两条椅腿，恍惚着摇摇晃晃。 他的思维飞快地询问他自己：既然这个世界的唐宿是棒球帽这个模样，那么他认识的那个阳光俊美的歌手又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个璀璨的唐宿。而他的记忆也将随着时间流淌而逝去，褪去颜色，线条变浅，最后变成泛黄旧纸上再也不能追寻的碎片，于是他也完全地失去那个人了。 赵映的睫毛在这夜格外冰冷的灯光里颤了颤，他伸出手捂住眼睛，屏息沉默了片刻，才睁开眼睛。 不能这么消沉下去，他对自己说，继而打开本子，扭开水性笔的笔盖。 本子和笔是赵映在云旗那里讨的，当时中超委打杂人员格外委婉地在话里告诉赵映，他已经戴罪立功，在军区大营里越狱这种事能不做就不做。不过赵映讨要纸笔并非是为了当做武器，而是为了实验他的超能力。 实验他到底能不能写出小说结局。 赵映决定先从《随身带着宇宙智能》这篇文试起。 《随身带着宇宙智能》这篇文，如今已经在终点小说网上发表了第一章，然而这第一章已经在网络上轮过一遍又一遍，无数人变成自来水军，发疯一般替赵映卖安利。不过现在，这篇文所有数据都已经被女娲删除，另外有一些被人手抄下的稿件，也有专人前去处理。 按照赵映超能力检验报告的说法，这篇文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个结局了。 但是《随身带着宇宙智能》是有结局的，在赵映重生前的那个时间线里，赵映花费了一年时间，将这篇扑街到姥姥家的小说完结。以此积攒下失败的经验，才能在第二篇文发表后成功签约，然后成为终点小神，至于成为终点都市频道的大神，则是第三本写到一半时候的事情了。 赵映对自己的新手作反思过很多次，连自己第几章埋下几个伏笔后面又没用上都牢牢记在脑子里，更别说结局了。不过，当此刻他提起笔时，果然发现所有关于《随身带着宇宙智能》结局的记忆，已经全部消失，哪怕他再如何用力的回忆，留给他的依然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但是赵映并没有气馁。 原本的记忆已经被抹消，如果他就着这《随身带着宇宙智能》的基础，重新构思一个结局呢？ 因为对这篇文实在是滚瓜烂熟，赵映立刻能推翻第一结局的脉络。他对着本子上一条一条整齐的格子定了定神，提笔开始写结局大纲。 他奋笔疾书，很快潦草的字迹就占据了小半页纸，安静的夜里他思路极其流畅，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就写到结局中的最大反转。 ……直到这一刻，主角才发现所谓宇宙智能，其实是反派…… 反派…… 反派？ 赵映茫然地用笔尖在反派两个字后面画圈圈。 反派后面接着的，是什么来着？他刚才构思的反转，是什么来着？嗯……他刚才构思了什么吗？ 他迷惘地看着自己写在本子上的一行行字，脑袋里空白了半晌，才意识到，在超能力限制下，他又一次把构思好的结局给遗忘了。 赵映默默撕下这张纸，揉成一团，丢在桌角。 他的视线跟随滚动的纸团移动，片刻后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和自己的超能力对着干。《随身带着宇宙智能》这篇文大概是废了，但是他还有更多没有写出来的小说，更有没有用上的灵感和梗。 既然是被超能力使用过的小说会被抹消掉结局，那么在写完小说前，不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看到，在超能力没有发动的情况下，先把结局写好。等拿出去给别人看时，结局已定，就算关于结局的构思被抹消，也不能更改这篇文已经完结的事实。 赵映再一次握住笔。 让他立刻构思出一篇小说结局来，实在有些勉强，好在赵映脑中还有两篇文的大纲和结局，比如说让赵映获得大神神格的《贴身保镖在都市》。一想起这篇文，赵映就不禁想起他重生前码好的这篇文大结局。 他确信自己在一觉醒来重生到二零一七年之前，并没有将稿子上传到存稿箱，也就是说随着他的重生，那些支持着他，在那天通宵等结局的读者们永远看不到《贴身保镖在都市》的大结局了。 感觉不像是好兆头，赵映皱起眉。 对于赵映来说，前一次在键盘上打出《贴身保镖在都市》大结局，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因此，就算换了码字工具，他下笔依然没有太多的停顿，甚至赵映还有余力注意自己写了多少的问题。 第一行很顺利的写完了，第二行也没什么问题，第三行……唔，现在想想，这句话从另一个方向表达是不是更好呢？赵映一边这么想，一边修改了一个对话，接着继续写第四行，然后—— ——他的笔尖又一次在纸上停顿住。 这一回赵映甚至能清晰感觉到一股力量在擦拭他脑中的记忆，头颅左侧甚至开始隐隐作痛。那个地方有陈年旧伤，是当年赵映随父母一起经历事故后留下的，那个事故损伤到赵映记忆还有语言中枢的一小部分神经，让他无法说话。 仿佛是有烧红的铁棍插.入脑浆中，狠狠搅动着，狭小宿舍中的灯光和四角的床位一起在赵映眼中旋转，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摔下了凳子，倒在地上。一直到冰凉的地面唤醒了他，赵映侧躺在地板上，眼前是彻底破掉的眼镜，以及同他一起摔落的本子上，上面模模糊糊四行字。 一行约摸有三四十字，四行……差不多有一百四十字吧。 赵映大口大口喘气，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在心里骂自己傻瓜，为自己竟然没发现这件事而感觉到不可思议。 之前检验报告就说明过，他的超能力效果发动，是别人至少看了他写出的一百四十字，但是超能力效果发动，和超能力发动并不是一回事。或者这么说，从他写下的文字到达一百四十字，他的超能力便处于使用中了，他人的阅读，不过是效果启动的契机而已。 ……也就是说，只要他写下的小说超过一百四十字，他构思的结局便会被抹消。 世界上有许多超微型小说字数不超过十，更有优秀的段子手，能在一百四十字里完成小说的承转启合，并且让剧情极为精彩。 但那不是赵映想写的东西。 这样对自己强调的赵映转过身，他双手双脚摊开，不顾地上的灰尘，迷茫地躺在水泥地板上，发呆。 我大概真的找不到出路了。他心说。 断断续续的吉他声，就是这个时候在窗外响起的。 第15章 人生低谷就是用来越过哒 赵映贴着地面的手指颤了颤。 他有点恍惚，因为按照他目前所在的时间点，他应该是听不到这首歌的。这首歌最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间，是二零一八年的七夕情人节，距离现在，差不多还有一年。 但是这个曲调是如此熟悉，虽然和赵映所知道的那个曲调有细微的差别，不过这点差别只不过是几个节拍末尾音符的差异。赵映在心里比较两个版本，确定一年后的版本在节奏和音调上更加和谐，更加成熟，就像是如今这个版本经过千万次修改后，最终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完美成品。 然而，这不代表最初的版本不能打动人心。 赵映爬起来，走到窗台边，继而迟疑推开了积满灰尘的玻璃窗。 音乐声一下子就清晰起来了，在月下它宛如叮咚流淌的山溪，短短片刻，就浸润了这一片夜色，连盛夏之夜的热风都不是那么让人烦躁。赵映愣愣站在这二楼的小窗边，视线穿过摇曳的梧桐叶，落到树下弹拨吉他的唐宿身上。 黑夜，白月，树叶和树影，还有树下演奏的英俊少年。 ……美好浪漫得像是一副画。 然后画中的少年抬起头，他的脸庞在如水的月光里仿佛散发着星辉，勾起嘴角时，连夜风也不禁停歇下，染发剂的劣质感在这种光晕下一败涂地，平常不会出现的发色反而让他看上去漂亮得不像是真人。 当第一句歌词响起时，赵映的手指不由扣紧了窗框。 “从你的眼中看到了迷惘，是否迷失在人生道路上，看不清前方，踱步彷徨……” 二零一八年，九月。 已经快到午夜，新沙这座中部城市依然闷热得像是个大火炉，空调外机一个个靠着路边，或悬挂在墙上，或摆放在地上，鼓着力气给这个火炉加油添柴，于是路上的行人越发匆匆，姿势一个个都像是在逃命。昏暗街巷里的一点点小动静，也必定不能引起他们注意了。 差三个月满二十岁的赵映浑身洗洁精和酱料的味道，穿着满是污渍也看不出来的深灰色t恤，推开了位于一道这样小巷的小门，走了出去。 这是一家小餐馆的后门，靠着墙的地方摆放着数个满是黑色污迹的泔水桶，在深夜也有三十多度的高温下，几个泔水桶都锲而不舍，向赵映散发出让人想要把胆汁吐出来的恶心味道。不过赵映在小餐馆当洗碗工已经有三个月有余，对这种谋杀鼻子的味道习惯了不少，因此面对泔水桶时，他面上的变化只是移开视线。 身后的木板小门没有合上，穿透耳膜的女高音从门里飚出来。 “又打碎碗！”小餐馆老板娘尖叫道，“就是今天一天，你打碎了五只碗！你个哑巴是对门杂食店派来祸害我家的吧？啊？！我家看你可怜给你工作，你就这么回报我家？啊？！你以为我家是大酒店啊，盘子碗打碎心疼都不心疼的啊，不用干了！哑巴我告诉你！不用干了！！！” 赵映转过身，看到身材丰满的老板娘站在门框上，手里抓着几张粉红钞票，向他一摔。 粉红钞票飘落在乌黑黏糊糊的地上，赵映没去捡，他低着头，手里打着手语，向老板娘道歉。 “看不懂！滚吧！”老板娘吼道。 她啪地把后门关上，声音和震动惊起了一大群栖息在泔水桶附近的苍蝇，赵映慢腾腾捡起几张粉红钞票，和苍蝇一起离开这条小巷，茫然走在大街上。 又丢了工作。 这并不能怪老板娘，任谁都不喜欢工作时神思不属的员工，哪怕只是个洗碗工也一样。 赵映手隔着布料，抚摸裤袋中几张粉红钞票，这种稍稍厚实一点的手感本该带给他安慰，毕竟这个月的房租有着落了。但是赵映的心空荡荡的，只觉得再来一百章粉红钞票自己也没法开心起来。 因为几天前申请签约，赵映又一次失败了。 其实这一次赵映基本没有报上太多的希望，毕竟他手上这本《随身带着宇宙智能》已经接近完结，这个时候签下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虽然知道如此，但是赵映还是忍不住在网页后台按下那个申请签约的按键，开启他又一次等待回复的轮回。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等待编辑回复的动力在驱使着他，那么他如今每天六千的更新恐怕是不能保持下去的。他的作品挂在终点数以万千的小说海洋里，收藏不过数百，评论区更是除了同样的扑街作者前来打广告外，便再无任何一丝活人气息，连给赵映当个慰藉品这两样都十分之不合格，跟别说化为写作动力了。 然而这一次编辑模式化的回复，依然给予赵映比想象更大的打击。 他觉得……他支撑不下去了。 或许他真的没有当一个作者的天赋吧，这样想的赵映随着红绿灯指示，停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后。他双眼空洞，目光焦点游移着不肯落下，让旁人稍稍一看，就能看出他是在神游。 《随身带着宇宙智能》如今已有一百六十万字，他在心里计算着。这篇小说从头到尾，没有给他带来半分钱的收益，反而浪费了他大量的时间、精力，还有钱财，如果他愿意用码字的功夫去找份工打，至少他现在不用为每个季度的房租发愁。 这样一想，这段时间里已经进化成守钱奴的赵映顿时心痛不已。 其实现在还来得及，他对自己说，反正《随身带着宇宙智能》根本没人看，他不如彻底坑了这篇文，然后去找份送快递的工作…… ……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已经被拒签二十次了吧？还是三十次了？写手群里，同期的写手如果不是已经签约，就是自某一天后再也不在写手群里出现，他不过是走上了一条已经有很多失败前辈的路，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斑马线对面，绿色的行人灯已经亮起。 但是赵映站在原地没动。 放弃写作，专心于打工养活自己，这种根本无需多做犹豫的决定，在他这里，为何如此让人痛苦？ 难不成他还抱着一线希望？ 赵映问自己，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他想问别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到他说话。 十字路口对面的大商场灯光彻夜不消，店牌上竖立的巨大电子屏将光投射在柏油路上，上面不知道放着什么视频，赵映原本没在意。但是就在他抬起头，视线随意飘过电子屏下端时，他看到了电子屏上的一行小字。 “从你眼中看到了迷惘，是否迷失在人生道路上……” 赵映事后回忆，深觉如果不是那样巧合，在他看到时，正巧唱到这句歌词，那么他一定会想过去无数次一样，根本不看电子屏上播放的是什么。 但是命运是没有巧合一说的。 反正，他就是在这样一个深夜里，抬头看到了电子屏上的歌词，以及唱歌人。 唱歌人的脸是一张最近几个月刷屏率很高的脸，赵映在网络、街边商铺的电视、报刊亭的杂志封面上见过，以前他从未认真打量过这张脸，直到今天透过电子屏粗糙的像素，那种夺人眼目的英俊甚至让同性的赵映都眩晕了片刻。 电子屏的背景是干净的晴空，如唱歌人一样洋溢着温暖阳光。 赵映的身体在那两句歌词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穿过了斑马线，来到电子屏下。这个距离终于能让他听清音响里传出的声音。 电子屏上，穿着白西装，身后装饰着假翅膀的歌手手握住麦克风，歌声一刻未停下。 “……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了吧，你终于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电子屏下，赵映瞪大眼睛。 歌手的声音温柔却极具穿透力，在密集的鼓点和来往车流带来的杂音下，依然能把歌声传到赵映耳中。扑街一年多的写手都不知道自己浑身在颤抖，他戴着笨重眼镜仰望着，仰望着电子屏上那个人。 “……距离也许只剩下最后的一步之差，如果今天就此停下，将来不会后悔吗？成功从来都没有什么轻松方法，真的到此为止了吗？那谁守护温暖的家……” 赵映抱着头，缓慢蹲在商场门口。深夜行人孤零零走过，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个双手捂面的年轻人，更没有注意到，伴随无声的嘶吼，有水痕从年轻人手指间缝隙滑落。 再试一次吧，十九岁的赵映在呜咽的同时想。 先把《随身带着宇宙智能》写完，吸取教训，然后再试一次吧。 二零一七年，六月。 十八岁的赵映站在黑暗的楼道里，而某个杀马特还在宿舍前那颗高大梧桐下拨动吉他，低声唱着歌词。 同样才十八岁的唐宿声音带着青涩，歌词被他唱得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伴随木吉他轻柔的声音，变成夜风中的一个一个泡泡。 “……我也曾和你一样，幸运从不曾赏光，不知为何被创造，而来到这世界上。但是为了支持的人，我藏起眼泪学坚强，如今想要把这份力量，传递到你身上……” 吉他声突然停了。 唐宿抬起头，抬头看向从楼道里走出来的赵映。 “啊抱歉？你还没睡？我打扰到你了？，”他随口道，“刚才心情不好喝了点啤酒，似乎有点醉得得意忘形，你……” 赵映彻底走到月光下，原本心不在焉的唐宿看清他的模样，不由愣住。 “……你……你哭了？” 赵映没回答。 滚烫的泪水沿着他脸颊滑落，听到唐宿的话才清醒过来的他用沾染灰尘的手抹掉水痕，在脸上留下好几片污痕。 “我唱歌真的有这么难听吗？”唐宿把吉他丢下，蹦到他面前，挡开赵映自己的手，撩起不知什么时候新换的t恤一角给他擦脸，“难听到让你哭出来了？憋着样！就算哭出来也不要当着我的面哭出来啊！” 真是满嘴跑火车，赵映想。不过擦脸的动作挺温柔。 这个人是唐宿，就是那个唐宿。 唐宿依然和他在同一个世界上，这真是……真是这段时间来，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 第16章 打架泡澡才是男人的友♂谊 太高兴的结果，就是赵映又开始泪眼汪汪。 唐宿感觉自己简直要被未来搭档惊吓到了，他无措的换了一边衣角继续擦，“喂，你实话告诉我，你其实是女孩子吧？不对就算是我见过的那些女孩子也没有你这么会哭啊？” 搞得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似的。话唠杀马特少年一边手忙脚乱一边愤愤想。 明明从一开始，态度古怪的就是赵映这个小四眼啊，他莫名其妙遭到赵映冷遇都没哭，这家伙怎么听他唱首歌就哭了？ 被形容成女孩子，外表十八岁，内芯已经二十三岁的青年男人赵映默默后退了一步，捂住自己被唐宿搓红的脸。 其实，如果不是在这二十四个小时里，赵映连番遭遇过去一年都遭遇不到一次的挫折和溃败，想让他哭出来，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心情激荡之下不小心情绪失控，赵映也恢复的很快，用了几秒让自己神智清醒过来，赵映抬起眼，继而目光顿住，一秒后在唐宿的莫名其妙中又低下头。 唐宿为了替他擦脸，撩起了t恤的一角，这人身材锻炼得极好，肌肉有力却不凸显，仅仅是一秒的时间，便足够赵映看清对方腹部浅浅凹下的马甲线，刀刻般的线条流畅往下，没入唐宿腰胯极低的修身牛仔裤里。 迅速移开了视线的赵映感觉鼻腔一热，默默伸手捂住鼻子。 唐宿：“……你怎么了？” 【哭得太用力，鼻涕要流出来了。】赵映找了个借口。 接下来，他接过唐宿递过来的皱巴巴餐巾纸，很用力地擤了一声鼻涕。 这一番动作，前大神写手都是低着头做的。在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就是唐宿后，他终于找回了面对偶像的态度，一同找回的还有羞耻心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例如对气氛的感知力。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好？两个少年同时想。不管说什么都太尴尬了。 到底是赵映内心年长几岁，很快收拾好情绪的他在手机上打字：【心情不好所以唱歌？】 “啊？”唐宿没想到他第一句竟然是问这个，“我没什么事就是唱唱歌而已，你要笑的话必须给我憋回去……” 【很好听。】赵映用这三个字堵住了他的嘴。 唐宿一张嘴巴的勤奋程度经常让人恨不得用针线缝住，不过现在，再话唠他也只能像一只离开水的鱼，嘴巴开开合合，半天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我……小爷我警告你，用这种花言巧语糖衣炮弹来向小爷献殷勤是完全没有用的，听到了吗完全没有用！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和你和好……” 【真的很好听，】赵映把这样一行字打出在他面前，同时双眼闪亮亮看着他，【可以再唱一遍吗？】 唐宿一瞬间被赵映眼中的渴望击成了残血，但是他勉强支撑着没有溃败，而是说：“你当我是什么人？我门票费很贵的知不知道？” 赵映默了默：【我可以买歌票。】 “欠债七百万的赵先生，”显然唐宿消失的这一段时间，不仅仅是去喝了酒又搞了把木吉他，他还顺便调查了赵映的背景，“我的身价可不是你这种负债在身的人能付得起的……” 他又一次被打断了，赵映问：【这个可以买歌票吗？】 说话间，赵映从裤口袋里摸出一条软趴趴的深蓝色布块，唐宿看到这布块的第一眼感觉有点眼熟，第二眼觉得太眼熟了，反而一时间想不起是什么，第三眼，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是之前任福平测试超能力时，瞬移走的他的内裤。 赵映看着他男神一张美脸变成了红番茄，不由无声大笑。接着他被唐宿扑倒在地，两个年轻人在地上扭打一阵，唐宿气急败坏抢回了自己的内裤，看着抱着肚子安静笑个不停的赵映，突然也笑了出来。 他的笑容和他歌声一样清澈，轻易能勾动赵映的心弦，不，在赵映所知的曾经，这个人的声音能勾动许多人的心弦。 但是这声音又和他过去所知道的那个唐宿有些微不同，不过……不同就不同吧。 终于从牛角尖钻出来的赵映想，反正他此刻在这个世界，做什么怨天尤人呢。 至于小说结局，他总会有办法的。 另一边，和赵映一样，也放下了心中烦恼的唐宿感觉浑身一轻，他嫌弃地弹了弹衣服上的沙土，问：“去澡堂吗？一身汗黏糊糊满是沙子和土，我要好好洗一洗。” 赵映笑着点点头。 *** 在旁人眼中，这两个人是无比迅速地闹了一次矛盾，又无比迅速地和好了。 这里的旁人，通常只是中超委打杂员云旗先生一人的称呼。 赵映和唐宿见到这位中国最珍贵超能力者的时候，是两天后了。云旗先生脸上挂着两个硕大黑眼圈，以国宝熊猫的姿态出现在两人面前，身边跟着荷枪实弹的士兵们，当他拉开军区大营食堂的凳子坐下来时，这些士兵立刻散开成一圈，将云旗以及唐宿赵映包围在其中。 赵映和唐宿这两天也没有休息好，第一天晚上他们一起在澡堂洗了澡，睡得还算安静舒适。自第二天开始，便开始有来自各种能说不能说的机关，有着能说不能说的职位的家伙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些家伙比较礼貌的是敲门后进入他们宿舍，比较不礼貌的是直接踹门而入。更夸张的是赵映第三天午睡起来，发现自己独自一个人被绑在一间审讯室……而这么多人用这么多方法，竟然问的都是一些相同的问题。 例如未亡人二把手死后什么样子？对未亡人一把手超能力的描述……他们几个人又为什么要去保密的地下四层，最后又是怎么活了下来的。 托这些人的福，两个年轻人此刻坐在食堂里，就像两座散发着怨气的石像。 “你们以为就你们两个被折腾吗？”云旗先生扒拉唐宿从食堂小炒部买到的糖醋排骨，“我也很忙啊。那些雇佣兵是从什么渠道混进首都？装备又是从何处运达？为何就在那天所有执行部成员都被调出去执行任务，在附近的只有江少校一个……要不是江海执意不肯离自己妻子太远，他在前一天就该和其他终点组的成员一起赶赴南海了。如果这是故意被调开的，那么委里哪些人是未亡人的奸细？如果未亡人只是从某种渠道得知这样一个机会，他们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唐宿：“这种机密我们根本不知道好吗好吗好吗！” 说完，他抢走了那块糖醋排骨。 云旗叹了口气。 北平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这样的恶*件，网络上针对各个官员下台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许多人为了排除异己，或者单纯为了甩掉身上黑锅，都在互相攻击，搞得中超委以及许多部门的上层乌烟瘴气。 甚至有人攻击唐宿和赵映，说他们两个出现在地下四层，必然身负某种目的，并且他们还打碎了世界上最大的一块阿尔法晶，更显得可疑了。 这种咋一看似乎有点道理的胡说八道竟然得到了一些人的支持，又有人拿出赵映前段时间在网络上掀起的浪潮说事，言辞之间，似乎打算把黑锅扣在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年轻人身上。 好在被拦下了。 云旗吐出骨头，脑子里想的却是今日上午中超委召开的那场会议。 “……单纯从事实说，唐宿和赵映阻挡下重点目标一号带走中超委地下的a-034，不能仅仅以某些人的臆想对他们定罪。而且我看了江少校送上来的报告，他指出，在当时的情况下，唐宿和赵映已经做到他们能做到的最好，或许有少许不恰当，也只是能力上的限制，我们不能对连个刚成年的孩子要求更多。” “钟委员长，你把刚成年三个字和孩子连在一起说，亏不亏心？” 有人说。 鬓发霜雪般的老人，中国超能力管理中央委员会委员长闻言，向着说话的人瞥了一眼。 “除了打碎a-034，他们没有造成任何不利后果，至于阿尔法晶的大小，大家都知道它对作用的影响微乎其微。” “那可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块阿尔法晶。” “哦。” 参与会议的许多人已经听得要打瞌睡了，却还要勉强支撑着睁开眼睛，他们已经把一些话车轱辘了一上午，但是总有一小撮人精神奕奕，总想把话题往赵映和唐宿身上绕。 或者说往唐宿身上绕。 钟委员长开口：“既然说到这两个年轻人，我倒是想起一项议案来，”他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桌沿，“登记超能力者特殊兵役提案，当初只是为了提高超能力者的服从性被提出，不过就算不看这个，如果那两个年轻人都已经接受过训练，说不定我们有机会将重点目标一号击毙在中超委。” “那长生的超能力很强大。” “但是在阿尔法晶的射线下，他也会变成普通人，这次错失了最容易干掉他的机会，倒是一件憾事……” “地下四层的a-034体积巨大不好移动，以前倒是没想到把这块石头用在这个方面。” “所以，”钟委员长提高音量，压下其他人的讨论，“借着这个机会，我觉得是启用这个提案的时候了，唐上将，你觉得呢？” 坐在钟委员长右手边，有着深深法令纹的军方代表点点头。 “附议。”他简短地说。 这个军方代表在之后在会议上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十分沉默，不过云旗还记得他和眼前唐宿过于相似，只能用血脉相连解释的相貌。 他按下心中各种心思，从两个年轻人那里抢走了最后一块糖醋排骨，啃完了。 然后云旗放下筷子。 “我可是来给你们透露小道消息的，吃两块排骨又不过分，”云旗在赵映和唐宿悲愤的眼神中说，“高中军训经历过吗？” 第17章 家家那本难念的经 赵映和唐宿对视一眼。 “一个星期闹着玩特别无聊的那种？”唐宿问，“云先生你突然说起这个干什么？我可是已经高中毕业了，你也是吧——”他转过头问赵映，看到赵映点点头，便又回过头去，“——就算我高中成绩不咋样你也不能让我回去重新读一遍，还不如说大学军训，但是大学军训和云先生你又没关系，难不成中超委想要训练我们？可是我和赵映并没有加入超委，更不是执行组成员……” 不愧是唐上将的儿子，凭借他说的几个字就能猜出意图。云旗心想。 可惜他可不能让唐宿这样把中超委要干什么全部猜一遍，于是云旗轻咳了一声，打断唐宿的话，说：“因为你们的事，钟委员长有意通过超能力者特殊兵役提案……” “这种提案可不是说通过就能通过的东西，”唐宿噼里啪啦一阵说，“先不提登记超能力者的年龄范围上到八十岁下到三岁，总不能把老大爷和吃奶的孩子搞来一起训练，更别说很多超能力者都有自己的工作和事情，难不成要他们放弃一切参军？上头的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这种根本没有啥可能性的提案通过干啥？” 说到最后，唐宿语气中竟然带上了怒气，赵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的态度似乎有些激烈。 不过唐宿说得却没错，就拿赵映来说，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过要参军的。 “这样的提案，是为了你们好。”云旗说。他往后靠在食堂小凳子的靠背上，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姿态瞬间从随便说话的朋友，变成了谈严肃话题却不想让人觉得严肃的成年人，“最基础的训练，只是为了让广大超能力者拥有必要的自保之力，你们可以把它当做跆拳道训练班一类的东西。超能力者比起普通人更容易卷进各种事端，国家可不希望你们这些宝贵财富因为一些可以避免的意外产生损失。” “听上去有几分道理，不过跆拳道培训班可不教授令行禁止服从上官这种东西，国家想组建超能力者军队大概很久了吧？这次被打到脸上终于忍不住了？” “不是超能力者军队……” “啪！” 唐宿把饭盘拍在桌子上。 他擦了擦嘴，对赵映说：“吃完了吗？” 糖醋排骨被云旗吃完了，赵映心说。然后对唐宿点头。 “那我们走吧。”唐宿站起来，赵映偷偷扫了一眼那些保护云旗的彪形大汉，确定他们没动，才端着盘子跟唐宿一起走。 他还了盘子，回头就发现唐宿不见人影，找了一圈，才在大营小操场边的树荫下找到他。 “你好慢啊，”那个人躺在草地上，用一片宽大浓绿的梧桐叶遮住他的脸，看起来颇为悠游自在，而且作为那个无故失踪的家伙，竟然也有底气指责赵映，“难不成云先生又拦下你说了什么？小爷和你说，云先生虽然勉强算个好人，但他心特别脏……唔？唔唔？” 他的鼻尖耸动着，猛地坐起来，梧桐叶从他面上掉下去，“那是什么味道？！你……” 赵映笔挺站着，接近傍晚的阳光照耀着他，连发丝边缘被镀上漂亮的金色，而他手里端着一碗糖醋排骨。 “你、你、”唐宿竟然和任福平一样说话结巴了，“你简直就是天使啊赵映！” 这句话没说完，唐宿就飞快地将糖醋排骨从赵映手里接——或者说抢——了过去，也没管赵映另一只手递给他的一次性木筷，直接上手就开吃。 可惜的是，就算是吃东西也堵不住他那张嘴。 “所以说云旗那人就是心脏，明明知道我喜欢吃排骨还要和我抢，一看就知道是个在公交车上不会给小孩让座的人，”他一口肉含糊地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糖醋排骨？” 我可不仅知道你喜欢糖醋排骨呢，赵映想。 赵映知道唐宿生日是九月十一日，水果里最爱的是脐橙，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和绿色，甚至连唐宿喜欢的女孩类型他都知道，唐宿成名后被采访说过自己喜欢长发飘飘穿着白裙的文艺女孩……他把这种作为粉丝必须知道的东西在心里过了一遍，转身在唐宿身边坐下,目光却不离唐宿左右。 唐宿对赵映为何知道他喜好的缘由也就是随口一问，此刻他所有注意力都已经被糖醋排骨吸引住了，一直到碗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才突然意识到这碗糖醋排骨赵映一口没吃。 他立刻抬起头来，还没说话，就看到赵映举起手机。 【你吃。】手机屏幕上如是说。 “哦……”唐宿愣了愣，“我是说，谢谢啊。” 【不用谢。】 唐宿看着赵映的笑容，不由也笑了起来。 “那是，好搭档么，这种小事就不谢啦！”他用沾满油的手指拨动碗底的排骨，刚才的愤怒已经彻底从他眼神中褪去，整个人冷静下来，“啊啊啊刚才不该和云先生呛声，但是我一听到兵役啊军训啊就有点怒气上头，因为我家老爷子一直想让我去当兵，但是我不想当兵……” 他顿了顿，突然迟疑起来。 “你觉得……觉得我唱歌怎么样？” 【唱得很好啊，】赵映打字，【你想当歌手？】 “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歌手这种职业，老爷子要是知道大概会要打断我的腿，”唐宿似乎在开玩笑，语气却真的冷了冷，“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儿子还不如死了好了，当初他就说过这种话……呃，我说这个，你大概不想听，咱们继续说特训好了。” 赵映皱起眉。 成为歌星的唐宿似乎很少在公众面前谈起自己的家庭，不，应该说从未谈起过。赵映将自己脑海中关于唐宿的资料过了一遍，发现除了母亲是美籍华人这一条外，没有任何关于唐宿家庭的消息。 过去赵映对唐宿的家庭并不好奇，因为他和唐宿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但是现在，听到唐宿避而不谈，他突然特别想要知道。 可惜，唐宿很明显不想谈这个，赵映自然不好追问。 唐宿不知道自己的小伙伴眨眼间就想到许多，他还在说特训和中超委，“我们只是超委登记超能力者，没有加入执行部或者中超委随便哪个部门，就算你和我的搭档上，他们也只能说给予合作建议，不能直接命令搭档，因为我们并不是中超委的下属，超能力者也是有人权的嘛。” 赵映问：【之前那个江少校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军方的超能力者吗？】 “江少校是中超委执行部的人，不属于军方。不过军方肯定是有超能力者的，但是从没有摆在牌面上来过，”唐宿又一次替赵映的常识感到担忧，“至于超能力者参军这种事，首先并不是所有超能力都能用来战斗的，你看任大叔咯。然后联合国有声明，要求各国不在战场上使用超能力者，虽然就是句空话，但还是有点威慑力的，那个什么超能力者特殊兵役提案实施起来肯定不能叫这个名字，国家可能说他们开了个武术培训班参与的人都是自愿报名什么的政客喜欢搞的玩意啦……不是说不好，我反正不想参与那个。”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你去参与一下，也不错……或者说正确的选择就是参与训练。” 但是唐宿知道这个训练里肯定有他家老爷子的手笔，一想到这个，他浑身的逆反因子都冒出来了。 “毕竟我们刚和未亡人结仇，为了防止报复，你也该训练下武器使用学点格斗术……” 这话真没错，赵映不由点点头。 “所以老爷子总是对的，我总是错的。”唐宿低声抱怨。 赵映瞥他一眼，心里盘算。 他目前找不到什么办法好绕开自己超能力的限制，那么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情做也没问题。 这个世界比他原本的世界危险得多，训练自己是非常有必要的。 以及，既然是中超委主持的训练，训练内容一定会有超能力使用一类的东西，那些训练说不定能帮他摆脱超能力的限制，或者绕开限制也行。 【你对那种训练应该有经验吧，能陪我去吗？】 “哈？”唐宿挑眉，“陪你？那种小小的训练小爷早就通过了，还要再去过一遍？” 下一刻他就发现这是个很好的台阶，在自打脸这个选项上他犹豫的片刻，心虚移开眼神说：“不过我们是兄弟嘛，而且你一个人去可能不适应，就算是为你吧，我跟着走一趟，不知道中超委打算什么时候搞，我等下去查点消息好了。” 听到他这个回答，如果不是没法说话，赵映大概要笑出声。 另一边则是真的笑出声了。 两个年轻人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对话通过隐藏在梧桐树斑驳树皮上窃听装置，传到距离小操场不远处，一辆隐没在灌木丛后的黑色汽车里。 钟委员长笑着对唐上将说：“和你年轻时一样别扭。” 唐上将闻言，嘴角抽了抽。 “如果他不同意你要怎么办？”钟委员长感兴趣地问。 “揍一顿。”唐上将简短回答，“歌手？呵。” 所以这次来，是专门揍儿子来的吗？钟委员长只能摇摇头，而唐上将低声吩咐司机，黑色汽车启动马达，很快沿着小道上大道，不久便将军营大门甩在后面。 “除了你儿子和你儿子的搭档外，还有几个年轻的好苗子我也想送去训练，”钟委员长说，“你打算开启哪个基地？” 唐上将思忖片刻。 “西南三号吧。” 赵映和唐宿万万不会想到，他们未来一个月里的悲催命运已经在别人三言两语中被决定，这个时候两人一起去食堂还碗，又一起出了食堂。 然后他们看到一架直升机呼啦哗啦转着螺旋桨，掀起大风，降落在食堂门口。 “你们就是这个军营里要参加这次特训的人？”那个穿着军装带着护目镜的飞行员在风声中大吼，“快上来！” 决定参与特训还没有十分钟的两个年轻人：“……” “那个老混蛋是不是又窃听我了！又一次！你妹！” 第18章 特训门票绝赞发售中 呼啦啦螺旋桨转动的直升机带给赵映的惊吓已经足够大了，问题是，前大神写手紧接着发现，直升机并不是带他们到达目的地的交通工具。 他们搭乘直升机到达北平东北方向的某个隐蔽秘密机场，在那里换乘喷气式战斗机。喷气式飞机以超过音速的速度飞翔在中国河山之上，带来的失重感让赵映面色一直在青白之间变幻，深怕一不小心就用呕吐物塞满自己戴着的氧气面罩。 然而这还没完，几个小时后，喷气式战斗机降落在中国不知哪个角落的山林间，另一个秘密机场上，一不小心就跨越了中国大半山河的两个年轻人头顶漫天星斗，跟着一个满口土话的大叔上了一辆拖拉机。这拖拉机不仅浑身冒黑烟，开动起来的动静还仿若七八个铜锣一起响，黑烟熏得赵映眼睛睁不开，马达轰鸣则吵走了他脑袋里的所有睡意。赵映欲哭无泪地坐在拖拉机敞天的后车厢里感受山风，唐宿就坐在他身边，头一歪，靠着他肩膀睡得正香。 ……也不知道这样的颠簸，这家伙是怎么睡得着的。 唐宿长了副适合娇养的相貌，实际上皮糙肉厚。他作息良好，第二天太阳还没出来就睡醒了，他打着哈欠，一双惺忪睡眼和赵映的两只乌黑眼圈对上。 “兄弟，”他用三百多字表达完早上好这三个字后说，“你早餐要吃竹子吗？” 赵映：“……” 就算眼前这混蛋是他男神，赵映还是必须得说一句——真贱啊。 知道赵映不会说话的唐宿自己笑了一阵，开始咬牙切齿地抚摸肚皮，赵映也是饥肠辘辘，幸好那个满口土话的司机并不打算饿着他们，只是采取的喂食方式稍稍有些诡异。 山路边很早就有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老爷爷老婆婆等着，见到拖拉机后便可劲地挥手，于是在两个年轻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这位必定来自于军方的司机也竟然真的在路边停了车。 赵映和唐宿顿时被一群叽叽咕咕讲土话的老爷爷老婆婆包围了。接下来，他们不仅被老人家们上下其手掐脸摸胸吃豆腐，还被指着用听不懂的土话调笑。两个小时后，老爷爷老婆婆们轰隆隆在途中的一个小镇上下车，而赵映和唐宿成功用自己的脸和身体，从这群热情老人家手里换取了早饭和中饭。 难兄难弟面对面缩在车厢里，抱着韭菜饼啃，都是一副刚被蹂.躏了的黄花大闺女神情。 过了小镇，拖拉机继续开，越走越偏僻，午后他们下了水泥山道，拐入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缩在后车厢的两个年轻人随即感觉自己变成了炒锅里上下翻滚的食材，而司机就是那个技艺高超的厨师，他尽情颠锅、甩锅，而赵映若不是有唐宿在一边拉住，恐怕早就摔下车，滚入山崖间。 当司机把车停下后，赵映立刻跳下车 他一头奔入边上的草丛，大吐特吐。 唐宿的身体素质比赵映好多了，但他同样也不好受，一张俊脸惨白惨白，捂着胸口，尽量不让自己去注意赵映呕吐的声音。 “那个什么先生我们到了吗？”他问司机。 司机闻言叽里呱啦用土话讲了一阵，然后向唐宿竖起大拇指，也不下车，直接调转车头沿着来路，带着滚滚黑烟和宛如一只摇滚乐队的动静，开了出去。 赵映虚弱地从草丛里走出来，和唐宿一起愣在那里。 土路的尽头，是一个小村庄。 一个贫穷的小村庄。 建在群山环绕之中唯一的平缓地带，房屋是泥土混着木头，用稻草搭成屋顶，一眼望过去，五六十户人家全部是差不都高度，参差不齐地沿着缓坡排列，周围是零星的梯田，不过没种什么东西。 感觉度过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来到这里的两个人：“……” 喂，他们不是来参加很严肃训练的吗？！一路上又是直升机又是战斗机，怎么搞了半天搞出了某某台城市乡村变形记的味道啊？！ 赵映和唐宿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但是又想起刚才那个中隐隐于市的拖拉机大叔，便忍不住猜测这座看似荒无人烟的村庄下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基地。两人纠结许久，以偷鸡贼的姿态，蹑手蹑脚绕过直接进村的大路，沿着围墙摸进村子。 村子里没人。 从一件空屋走出来的唐宿搓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感觉真不好，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被人给耍了？小爷以前被……强行丢到军营里训练，也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或者最终目的地并不是在这里。哎呀我想起来了，那些特种兵是不是有过这种训练？把士兵丢到深山老林里，要他们自己摸回军营里……” 赵映：【你觉得我们能和特种兵比吗？】 唐宿：“……不能。” 两人对视片刻，唉声叹气向着下一间屋子走去。 依然是唐宿打头，他一边回过头和赵映说话，一边推开了虚掩着的屋门。 “吱呀——” 更老旧的木门发出呻.吟，唐宿转头看向昏暗的屋内，站在他背后的赵映视线越过他肩膀，比他跟快地看到了屋中某个闪烁的东西。 他下意识拉住唐宿的肩膀把他扯向一边，而这个时候才听到呼呼风声的唐宿放松身体，随着赵映拉扯的力量往后倒去。他双眼瞪圆，看着一个乌黑瓦罐从屋门里冲出来，擦着他的鼻尖和睫毛，经过他，远离他，然后抛物线落地。 “哐当——！” 瓦罐摔成了碎片。 回过头的唐宿和赵映一起惊魂不定看着破碎瓦片——刚才那个瓦罐比他的头还大上两个圈，要是被砸中，只能立刻送医院了。 然而这件事还没完，第二件武器被投掷出屋子，这回是一只沾满泥土，末端锋利的锄头。唐宿想也不想就扑倒了赵映，两个一起滚倒，躲过了第二次攻击。 “什么人！”爬起来的唐宿大喊。 回应他的是飞出来的菜刀、砧板、箩筐，追在唐宿屁股后面，这些东西不仅会飞还会转弯，各个携着杀气，仿佛不杀死唐宿不罢休。 “哇啊啊啊赵映你快点想个东西出来！哎呀尼玛这东西要打中我啦……好的没打中下一个我闪闪闪我闪！赵映你好了吗快一点再快一点小爷跑不动了啊啊啊啊啊！” 不知为何没有拉到仇恨值的赵映站在一边，对他示意自己的手机。 黑屏，没电了。 “天要绝我啊。”唐宿用哭腔说，屁滚尿流躲开了一把飞出来的剪刀。 其实这个时候，他们要是躲远了，屋子里那个超能力者也拿他们没办法，不过唐宿好像想都没想过这个方法，而赵映虽然对此觉得不对，还是决定先帮了唐宿再说。 手机并不是大问题，赵映身上带着纸笔，不过纸笔写出来的字相对这种情况下实在太小，前大神写手左顾右盼片刻，从一边捡了根树枝，随手撸下上面的树叶，便在泥地上写起字来。 他用一百四十字描述了一把能让唐宿全身缩在后面的防爆盾，而一直在边上摸滚打爬的唐宿则用他的话唠功底一口气不带喘地念完。话音一落，光蝶翩然汇聚，挡在唐宿身前，变成了描述中的那个防爆盾。 防爆盾一出现就挡下了从屋中飞出的木桌，握紧把手的唐宿大喝一声，顶着对方攻击，直接冲进了屋子里。 还没反应过来的赵映听到屋子里叮叮哐哐一阵响，他下意识冲到屋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一个和唐宿发型极其相似的杀马特。 这个杀马特看起来好一点，没和唐宿一样搞成了七彩鸡毛掸子，仅仅染成了金发，之前赵映看到的闪光，便是这货的头发反射的窗外的光。 赵映的脚迟疑停在门框上。 他从一边口袋摸出了没用完的本子和笔，写：【是你认识的人？】 “阴魂不散的老敌人！”唐宿说的同时，用一个下勾拳打中金毛杀马特的下巴。 金毛杀马特也不甘示弱，但在身手上他差唐宿太多，于是只能用超能力补巧，赵映很快看到屋中所剩不多的杂物颤抖地被无形之力拽入半空中，向着唐宿砸去。 唐宿就防着他这一招呢，下一刻就拽着金毛杀马特的衣领，转身将他顶过去，那些碗碗罐罐噼里啪啦一起砸在金毛杀马特自己头上，如果不是金毛杀马特发现不好，最后减弱力道，说不定这一下能让他命归西天。 “下手真狠啊唐宿！”金毛杀马特不顾自己一头包，借着目前的体位优势一拳打向唐宿，同时还叫嚣着，“你这个货色也能来参加训练，是不是让你爹走了关系啊？” “你当小爷是和你一样的笨蛋，不抱着大腿就进不来吗？”唐宿一拳还过去。 这两个人在地上扭打，互相叫喊着一些幼稚到极点的话，一直站在门槛上的赵映嘴角抽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扰这两个交流感情。 现在他倒是认出这个金毛杀马特是谁了。 金毛杀马特叫钱崖，赵映能知道他，还是因为这人属于唐宿在娱乐圈中的亲友，搜集唐宿资料的赵映偶尔会从关于唐宿的一些图片上看到他的脸。 那个世界里，钱崖只是一个三流演员，但是在这个世界，作为超能力者的钱崖却能和他们一起参加据说很重要的特训。 而且看上去，他和唐宿的关系还不是那么好。 默默比较两个世界差异的赵映低头沉思，就是这个时候，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19章 为杀马特沉痛哀悼 如果赵映是一只猫，那么他现在一定是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要能发出声音，赵映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向唐宿发出警报，可惜他是个如假包换的哑巴，千钧一发之时，只来得及往后一踹，就被背后突然出现的那个人轻描淡写挡下。 “有气无力的，”来人说，“哪里送来的这么弱一个小兔崽子？” 那人说完便松了手，力道的消失反而让赵映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这动静终于引起屋中打得忘乎所以的两个人的注意，一个七彩毛一个金毛齐齐抬起头，五颜六色差点闪瞎了来人的眼睛。 “什么鬼？”来人嘀咕，“开染坊的？” 赵映扶着土墙站稳，听到他这句话，不由替唐宿汗颜了一下。 不过来人这几句话说得并无太大恶意，赵映定下心打量他，发现是个个头约摸一米九的精壮汉子。上身穿着适合运动的黑色紧身背心，勾勒出这人两坨大胸肌，下身则是军绿色的长裤，脚上蹬着野战靴，很利落的一身打扮。 他看上去约摸四十出头，皮肤黝黑，帅气硬朗，站在土屋门口，几乎能挡住所有的光，乃是好一尊威风的铁塔。 赵映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赵映，不知到为什么，赵映以残疾人的第六感保证，这铁塔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 下一刻铁塔就移开了眼神。 “新送来的小兔崽子越来越不能入眼了，”他一边说还一边捂住眼睛，好像看一眼三人会戳瞎他眼睛一样，“还没正式进入基地就斗殴，真是好得很啊。” “我没想和他斗殴！”钱崖忙道。 “你不想和我斗殴，”唐宿松开揪住对方衣领的拳头，站起来，“你是想打死我啊。” 站在一边的赵映点头证明唐宿的话。 “两个小兔崽子为什么打起来关我什么事，”来人说，“我只知道某些人才来就要吃禁闭了，利索起来，我带你们去见张主任。” “你是谁？那是谁？”钱崖揉着青了一块的腮帮子问。 “我叫龚士正，你们必须称呼我为龚教官，”龚教官说，“至于张主任，是咱们这个基地的后勤负责人，同时也是十里八方唯一一个理发师。” *** 半个小时后，唐宿被五花大绑绑在一条缺了根腿的椅子上，和兼任理发师的后勤主任大眼对小眼。 张主任长了张很是慈祥的老爷爷脸，头发花白，苍老的程度让人怀疑中国到底有没有退休保障制度这种玩意。他披着满是油污的蓝围裙，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拿着剪刀，手指一动，剪刀一双刀刃便在唐宿眼里反射出锋利的寒光。 金毛钱崖就在旁边，不，不能用金毛形容他了。钱崖的一头金毛已经被理发师无情地剪成了寸板，连染发剂也被洗掉。这人刚用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自拍，此刻正对着自拍哀嚎，很显然不相信屏幕上那只呆头鹅是自己。 赵映把目光从这位唐宿未来友人上收回，重新落回唐宿身上。唐宿浑身裹在一面打着补丁的罩袍里，简直能去丐帮混个长老当当，老理发师对着他一头七彩鸡毛掸子啧啧称奇，锋利的剪刀咔嚓咔嚓剪过去，头发一缕一缕地往下掉。 “尼玛——哔！小爷要死了啊！”头发掉一缕唐宿就哀嚎一声，“头可断血可流发型是不能乱哒知不知道！这可是今年国际潮流，代表小爷走在时尚第一线，别剪了别剪了唔啊老子的头发发发发发——！” “现在的年轻人真活泼。”张主任一边剪，一边乐呵呵评价。 老人家用丝毫不显老的动作剪完头发，又洗去染发剂，等取下罩袍，唐宿整个人可谓焕然一新。 【感觉清爽多了。】赵映在纸上写。 他这句话没错，唐宿虽然有着七彩鸡毛掸子头也压不下的颜值，但是把头发收拾好和不收拾好之间，对比依旧十分强烈。没有了那些刺眼的颜色，碍眼的刘海，露出额头和耳朵后，唐宿瞬间从很好看的非主流杀马特变成了十分耀眼的英俊青年。 他的肤色干净白皙，一双眼睛颜色很浅，很明显是继承了母系的混血血统。乌黑湿透的短发贴着他的面颊，当他抬起一双因为愤怒而水光潋滟的眼珠时，前大神写手差点心神摇曳得魂魄出窍。 从视觉效果上，他更接近赵映过去认识的那个唐宿了。 被一击ko的赵映一边疑惑七彩鸡毛掸子这种东西到底哪里好看了，一边十分麻利地在纸上写下各种话安慰他。 “简直就像是不穿衣服出门裸奔一样羞耻啊，”唐宿哽咽说，“我攒一点零花钱染发容易么我。” 赵映：“……” 非主流杀马特的世界他真不懂。 和赵映一样，不懂非主流杀马特世界的张主任嘴角抽搐看着三个可怜兮兮的新兵，提醒他们道：“刚才龚教官没有提醒你们集合时间吗？” 回答他的是三脸懵逼。 张主任：“……迟到可是要罚绕着基地跑圈的。” 三个人闻言，立刻就像惊慌的兔子一样窜远了。 然而到底还是迟到了的他们没有逃过绕着基地跑圈的惩罚。 所谓的基地，就是之前赵映和唐宿所见到的那个小村庄——包括但不仅限于五十栋土屋，约摸一百亩的梯田，几座树林密到鸟都飞不出去的小山。既然要绕着跑圈，当然得是把这些一起包裹进去的大圈。 这种活动量，对于一个每天最远不过走到楼下超市的宅男来说实在是太大。最后一公里，完全是唐宿拖着他在走，而赵映本人几乎陷入了昏迷。 西南三号基地过去没有接收过体力如赵映这般废材的受训人员，而赵映本人也成为唯一一个在训练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被送医的人。他甚至不知道，在第二天他悠悠睁开眼睛前，为了他的受训方案，西南基地的几个教官已经熬夜了数个小时。 他更不知道的是，未亡人的报复行动已经开始，所以中超委才会那样着急地将他和唐宿送出北平。 中超委表面上的资料，是从来不对超能力进行评级，但实际上，人都有三六九等，更别说超能力这种数据能计算到的东西。女娲的资料库中，所有的超能力都按照普通、警惕、珍贵三个级别分类，其中珍贵一级中，拥有十分钟预言能力的云旗当仁不让，位列最高档。 赵映和唐宿的超能力，原本分类在警惕一级中，表示其很容易对公众生命财产造成损害，需要女娲特别关照，然而他们两个的超能力配合后，就变成了珍贵级的超能力。 【指定事物的凭空创造。】女娲通过阿尔法晶的投影变化，如此对二人的超能力配合下定义。 无论是现实中存在或不存在的事物，还是科学能证明或不能证明的事物，只要赵映能够准确描述，文字的力量足够支撑，而唐宿能将文字念出，便能够将让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世界上。比方说，江少校在上交报告中提到的幽蓝能量保护罩，这种仿若未来的科技造物，虽然本源来自幻想，但是只要出现在现实中，必然也要符合世界的某种规则。如果将联邦132代多人用能量保护罩交给科学家们研究，说不定真的能从上面发现能量固化技术的奥秘。 问题是，那长生已经亲眼见识过赵映和唐宿的力量。 那长生作为曾经中国乃至世界上资格最老的超能力者，尽管不能像女娲那样直接通过阿尔法晶投影分析超能力，却能通过自己的眼界见识，判断出赵映和唐宿两人超能力配合会造成什么效果。 他把效果的资料整理好，然后…… ……然后麻利当做情报给卖掉了。 卖给美国以及几个老牌大国。 那长生一系列动作极为迅速，当时中超委还处于互相推锅乌烟瘴气的氛围里，若不是女娲被启动后，发现有黑客试图潜入她的数据库，想要获取唐宿和赵映两人的资料，中超委几个实际做主的高层都不知道其他国家已经行动。 于是他们和军方合计，很快就借着特训的借口，把两个人送到了人迹罕见的偏远山区。 借口虽说是借口，中超委希望唐宿和赵映获得更高的自保能力同样也是事实。然而对于赵映来说，提高自保能力的计划开始便倒在了第一步。 “体力弱，营养不良，近视眼，”土屋里，后勤张主任总结，“还有……残疾。” 和他坐成一圈的几个教官纷纷伸手扶额。 “一个月的时间，训练成一个好战士，而我们的这个小兔崽子才跑了这么几公里就晕迷，各位有什么好意见，能提出来的就提出来吧。” 土屋里陷入了纯然的安静中，几个教官很明显没有任何意见。倒不是说他们真的没法训练赵映，问题是他们所能想到的训练方法，无一不是有很大伤亡率，而上头则下命令，要求不能伤害的赵映这个受训人员。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那个之前迎接赵映唐宿和钱崖三人的龚教官站起来。 “我负责吧，”他说，“那个叫唐宿的也交给我。” 第20章 不要小瞧近视眼 早上五点半，一天的训练便开始了。 东方天空才微微泛起绚丽的玫瑰紫，群星尚未隐没，一行接受的训练的汉子就已经浑身大汗，踩着田埂湿滑的泥土奔跑。赵映坠在队伍最末端，背着二十公斤重物努力跟上前面的人，同时觉得自己喘得像一条濒死的老狗。 就在他作为一个写手的思维开始分析这个比喻句的时候，赵映一脚踩上了田埂边的草丛——因为泥路湿滑的缘故，踩着草跑能有效防止摔倒——他脚跟落下时才觉得有点不对，这样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怎么没人踩呢？ 下一刻他就知道为什么了，被草叶覆盖的那一小块，下面的空心的。 赵映吱溜一下，滑进了坑里，变成了好大一只泥猴。 “重跑。”龚教官说。 上午八点，爬铁索。 几十根长长铁索从此地随处可见的山崖上垂下来，山经过风吹雨淋，被剥落的泥土，露出里面粉红或浅紫色的岩石来，又经过铁索千百次的摔打，在粉红浅紫的石壁上留下道道白痕以及脚印。 赵映站在山脚下，仰望和自己一同接受训练的同伴们，这些家伙，包括唐宿和钱崖，都没有做任何安全措施，就靠着这样一根铁索，踩着山崖直上直下，灵活得简直是一群同属于灵长类的人类近亲。 赵映默默抓住一根铁索的末端，对比之下发现这铁索比他手指还细，顿时面色更加苍白了。 “还不动的话，”龚教官站在他背后，投下的阴影将赵映全身笼罩，说，“我就亲自提着你这小崽子上山，然后把你从山顶下丢下去。” 他声音沉稳，很明显不是开玩笑。 赵映深吸一口气，双手分开一段距离，握住沉重铁索，用力。然后他把一口气吐出，抬起脚落在崖壁上。 刚才教的就是这个姿势吧？他想，让另一只脚脱离地面。 没有地面一只脚的支撑，赵映立刻发现铁索不再接受他的控制，铁索因为他双手用力的方向不对，开始大幅度小幅度左摇右摆，仿佛一只被捏住七寸死命挣扎的活蛇，正使劲地要把赵映给甩下去，赵映不过迟疑了一秒，就让他爬铁索的最终记录，终结在了半米这个高度上。 龚教官依然站在他背后，语气不带任何感情，“重来。” 上午九点。 有几亩田地已经被整理出来，教官们沿着田埂打上成排的木桩，将带着刺的铁丝挂在木桩上，飞快地布置出了一片铁丝网穿越训练营地。所有受训人员都得将自己塞进这片前不久施了肥，散发着某种动物排泄物气味的土地里，在被腥臭泥浆堵塞口腔和鼻腔的同时，还要穿行过距离地面只有十公分的荆棘围栏。 这还不算，负责这项训练的几个教官在他们艰难攀爬的同时，用力吹着口哨，尖锐口哨一声比一声急促，教官们的要求也越来越快。 被唐宿帮忙才能在铁丝网下爬个一来回赵映从臭气熏天的泥浆里抬起头，首先看到是一双陈旧的野战靴，鞋尖距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公分。 “最慢一个，”龚教官说，“这次不算，重来。” 上午十点。 在别人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里，依然得一次又一次从泥浆里爬过，最后仍然没有达到龚教官认为他应该达到水平的赵映浑身挂着发臭的泥水，站在太阳下暴晒。 别人都去进行力量方面的训练，唯有赵映因为完全没有任何基础，必须在这段时间里跟着龚教官学习格斗术。 不过这种状况似乎不该称之为学习，赵映觉得如果按照事实描述，这只能称之为挨打。 “腰！” 龚教官短促地吼道。 在赵映对他的话做出反应之前，他的腿向鞭子一样踢向赵映腰侧。赵映想也不想就往一侧扑倒，腿鞭带着风声从擦着他身侧掠过，以完全超出人体柔韧程度的角度停下，短暂的蓄力后往下一踹。 后背着地的赵映甚至来不及让自己打个滚，就被这条腿踹到腰侧。 内脏简直要破裂的疼痛激得赵映眼前一片花白，他大口大口喘气，眼角分泌出生理性的泪花，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但是龚教官就站在他身边，一脸冷漠地盯着他看。 “再来。”他说。 中午十二点开饭时，上完药的赵映一瘸一拐爬到吃饭的地方。 吃饭地点是露天的，就在村子中央一块平整些的谷坪里。用的桌子和椅子都收在空屋里，吃饭时才被扛出来。教官和基地管理人员作为特权阶级当然是无需自己动手，至于赵映该搬的那一份，则是被唐宿替劳了。 唐宿那张脸比赵映还苍白，不等赵映踉踉跄跄走到座位上坐下，他便急切地伸出手将赵映拉到座位上，不打招呼就撩起赵映的衣角，察看他身上的伤痕。 手臂、腰侧、后背，大片斑驳青紫看得他紧紧抿起唇。 他拿了双筷子给赵映，同时压低声音道：“对不起。” 赵映整个人被打得稀里糊涂的，听到他的话愣了半晌，才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不该劝说你答应这个特训，”唐宿一边压低嗓音说，一边飞快地给赵映夹菜，“完全不适合初学者上手的强度，而你过去身体素质又不咋地，有些高强度训练你这种亚健康的人去根本就是送命，该死的！早知道是这种训练你特么就不该来！” 赵映默默看着自己眨眼间就堆得冒了尖的碗，片刻后，对着唐宿露出一个微笑。 “你笑啥笑！”唐宿看上去十分焦虑，“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闭嘴，吃饭时不能说话。”龚教官在餐桌另一边抬起头。 两个年轻人顿时像刚出壳的鹌鹑一样缩起脖子，赵映把饭碗端在手里，感觉到食物的热度正透过薄薄一层白瓷传递来，温暖了他不时颤抖的手指。一时之间，好像连身上的疼痛也被抚慰了。 可惜一个小时后，他发现这种感觉只是他的错觉。 下午一点，抗暴晒形体训练。 赵映刚听说这个训练项目的时候，以为是和瑜伽一类的体型拉伸训练，虽然拉伸训练对于他这种浑身筋都僵在了一块的家伙来说同样很痛苦，但是和上午那些训练一比，瞬间显得美好许多。 他忘记形体训练前，还有抗暴晒三个字。 吃过午饭后便是一天里太阳最毒辣的时刻，更别说这个训练基地似乎处于海拔较高的区域，中午一两点太阳的威力简直是所向披靡。而所有人都站在原本吃饭的那小块空地上，锅碗瓢盆和桌子椅子都被清开，没有任何障碍物能提供影子。 他们按照高矮分成三排做立正站姿，赵映作为最矮的那个，不幸站在了第一排第一个。每人都分到一把ak-47，保持开枪的姿势平举在胸前，那些教官一个一个给他们往枪口挂上整块的红砖。 赵映得到了特殊照顾，他是唯一一个枪口没有挂红砖的。 但是ak-47本身重量就达到了四点三公斤，哪怕没有挂红砖，这玩意儿的重量也不能算作轻松，更别提要保持平举开枪的姿势。可能只过了一小会儿，赵映便觉得手臂和臂膀开始向他抗议，被过度使用的肌肉缺氧而制造乳酸，乳酸的泛滥很快导致酸痛沿着赵映的手臂蔓延开。 一同产生这样症状的还有赵映的腰背和小腿，几个小时挨打造成的疼痛延续至今，更为此刻的折磨添上了一把火。阳光在炙烤，地面也滚烫得不能立足，被热量扭曲的空气则不时在赵映眼前变幻，有那么几秒，赵映恍惚看到死去的父母站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一个小时后，被允许提前休息的赵映听到龚教官的命令声，直接栽倒在地。 但是赵映没晕迷，他的适应力比自己想象得更强大，暂时脱力换来半个小时的休息后，他像小鸡仔一样，被龚教官提进靶场。 “因为现在你脑子里完全没有一点能用上的东西，所以我不得不提前把你该知道的塞进去，”龚教官随手挑了把枪，丢给赵映，“我们先从最基本的说起。” 赵映点点头，伸手去接枪，然后直接被沉重的枪支带了一个趔趄。 龚教官：“……” 恨铁不成钢的滋味，龚教官终于切身感受到了。 这位身如铁塔的军人后退一步，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才忍住没大声向赵映咆哮，勉强保住了他一张冷脸。继而他伸出一只手，沿着赵映手中枪支的脊背，轻巧一划。 他一只手的速度快到赵映来不及眨眼，前大神写手只觉得手上重量一轻，然后才发觉手上这把枪支的零件落了一地，留在他手里的只剩下枪托握把。 “八一式步.枪，”龚教官道，“别傻看着了，捡起零件，给你十分钟拼好。” 赵映：“……” 前大神写手觉得自己已经把“what？！”四个字母加两个符号写在了自己脸上，但是教官的命令明显没有他质疑的余地。赵映只能可怜兮兮盘腿坐下，凭着对八一式的印象，捡起第一枚零件。 站在不远处的龚教官挑起眉。 赵映没有停顿，直接捡起第二枚，用衣角擦去零件沾染上的灰尘和草屑，然后将第二枚零件的小口对准第一枚零件。 机匣很快成型了，然后是枪管，装上复式弹簧和活塞。 实际上龚教官随手一拆，也不可能将八一式拆成多小的零件，不过就算如此，赵映组装的速度也根本不像是一个新手，最后他装上枪托和握把，将枪抬起，一只眼睛眯着凑近准星，确定准星、表尺，还有照门是在同一根线上时，距离龚教官给的十分钟期限，还剩下六分钟。 龚教官没说什么，而是递给赵映一匣子弹，接着指了指两百米外的靶子。 赵映装子弹，端起枪瞄准，开保险。 咔嚓一声后，是扣下扳机。 “呯！” 后坐力让赵映平沙落雁式往后摔倒，而钢芯子弹在发射药带来的冲击力下脱膛而出，用零点二八秒跑完两百米的全程，正中靶心！ 第21章 并没有什么可污的 龚教官耳边别着的耳麦中，传出许多人的大呼小叫。 “哇哦。”、“真是意料不到。”、“这是运气好踩中了狗屎？”、“我看他拼装的动作很有条理。”、“看上去并不单纯只是运气好嘛，这四眼仔总算有一项值得期待了。” 这群同僚跟八哥似的叽叽喳喳，震得龚教官耳膜都疼。他直接关掉耳麦，对陷入懵逼中的赵映说：“再来。” 这回是五百米靶。 赵映觉得自己端枪的手有点抖，不过更可能是他产生了自己血脉偾张的错觉。风拂过草叶的窸窸窣窣里，他的心跳声是如此明显，以至于连枪口都随着心跳的节拍而晃动。 然后心跳声随着风声一起逐渐远去了，八一式带给手腕手臂的沉重感觉正同着身躯一起消失，很快，赵映唯一能听到的就只有自己呼吸的声音。他呼气，吸气，呼气，吸气，便在呼吸交错之间，对准那个模糊不清的圆靶扣下扳机。 枪膛中火药炸开的瞬间，产生了强大的气压，推动钢芯子弹沿着膛线旋转，又一枚子弹脱膛而出，旋转着在眨眼间穿过五百米的距离，弹道不偏不倚，穿透靶心。 因为后坐力弹起的枪口猛地将赵映唤醒，同时手腕和手臂的酸痛随着回归的身体感觉，再次牵扯住赵映的神经。十八岁的写手低下头，愣愣看着自己手里破旧的八一式，在龚教官说出下一个命令之前，惊恐地八一式丢在地上。 ……那种身体随着冰冷武器延伸出去的感觉，实在是太古怪了。 龚教官耳麦那头的所有人齐齐静默，最终，有一个教官代表全体同僚发表他们的感想。 “真是一块朽木啊。” 于是，某块朽木因为丢枪的举动，再一次被罚绕着基地跑圈。 虽然最后一公里是如乌龟般挪动，慢腾腾走回来的，不过相比于第一次半路就晕倒，能自己走回来已经属于非常大的进步。等他冲了个热水澡，换掉自己发臭的衣服，坐在属于他和唐宿的土屋宿舍里，看着唐宿为他带回来的晚饭时，更是差点再一次喜极而泣。 倒是唐宿，看着他狼吞虎咽，十分反常地没有说话。 解决了自己紧迫生理问题后，赵映才发现唐宿反常的这一点。他把最后半口馒头塞进嘴里，端起搪瓷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缓了口气，觉得没问题了，便向诡异沉默着的唐宿投以疑惑的目光。 他的目光立刻被唐宿接收，不过唐宿依然没说话，而是摸出一个方形玻璃酒瓶。 玻璃酒瓶里装着半瓶酒水，酒水里泡着大蒜，这是一瓶起码有五年历史的药酒，大蒜在酒精中发酵，逐渐变色烂开，泥沙般淤积在酒瓶底部，将整瓶酒液染成鲜艳的橙红色。唐宿用力摇动酒瓶，然后拔开瓶塞。 刺鼻的药酒味顷刻便冲了出来，唐宿终于对赵映说出第一句话。 “脱掉衣服，躺下。” 赵映：“……” 他尝试着用手语向唐宿表达，上药酒这种活他可以自己来。 许多手语没经过培训是看不懂的，很显然唐宿完全不明白赵映表达地什么，实际上整个人头顶盘桓着低气压的唐宿见到赵映没有按照他的话去做，立刻决定自己下手。他动作极快，赵映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上一凉，自己就不知怎么上身赤.裸，被唐宿一只手压着胸口，仰躺在床上，满眼是上铺长着毛刺的木板。 唐宿一只膝盖跪在床沿边，一只脚踩着地面。他将药酒倾倒在手心里，俯身在赵映上方。 “我给你把淤血推开，”唐宿垂目看着赵映身上青青紫紫，“明天还要继续训练，你累了就先休息。” 推拿都会，赵映心道，我男神真是全能。 这个想法的重点好像有些错误，赵映很快将自己从某种粉丝思维里抽离出，落入另一种粉丝思维里：唐宿说要给他推淤血！ 于是，唐宿的指尖落在赵映腰侧时，首先触摸到的是一大片因为激动跑出来的鸡皮疙瘩。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手感的唐宿手顿住，询问目光就没有离开他的脸的赵映：“很冷？” 赵映连忙摇头。 唐宿见此，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掌整个贴合上赵映的腰侧。他先是轻柔地将橙红药酒抹开，然后缓慢用力，开始揉搓，一边用力一边观察着赵映的表情，哪怕见到赵映眉毛颤了颤，都要停下好好询问一番，才继续开始。 感觉唐宿逐渐恢复话唠本性的赵映不由松了口气。 过了几分钟后，赵映发现他那口气松得太早了。 年轻人的手掌贴合赵映的肌肤，某宅男缺少运动故而并不粗糙的皮肤能感觉到唐宿手掌蓬勃的火热，乃至掌纹甚至指纹。这些都通过皮肤感觉器传递到赵映的大脑里，让他在看不到的情况下，也能在心中勾勒出这样一双手——手掌宽而薄，指节细长，没有明显的茧子，带着灼热的温度和让人沉醉的柔软。 这双手的指腹极有力度，同时指甲修剪得平整，是剪到最短的那种，显然指甲主人对修剪指甲这件事并不是很有耐心，不过这也是最方便好用的修剪方式，推揉淤血的过程里，赵映几乎很少感觉到自己某块皮肤被指甲划到。 温柔和力度被这双手十分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从肿起淤青淤紫上推过时，简直是带着雷霆鞭挞赵映的每一根神经，疼痛加上细微的酸软酥麻水浪般将他全身席卷。赵映都不知道自己被揉搓过的皮肤变得粉红透亮，只知道如果他不是不能发声，恐怕早就有呻.吟飞出他嘴中。 他无声喘息着，被“唐宿替我推淤血！”这句话占据的大脑终于后知后觉发现，继续这样下去不太妙。 作为一个男性，他一点也不想在自己男神面前【哔——】。 赵映羞耻地想到，同时颤抖地推开了唐宿揉搓他的手。 两人安静对视片刻。 “咳、咳咳，”唐宿首先别开眼，“抱歉你皮肤手感不错我揉着揉着觉得挺舒服……不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推完了你感觉好些了没有？” 隔开唐宿的手后，快速挥发的酒精让赵映同样火热的皮肤很快凉下来，赵映这回真正地松了口气，他双肘支撑上半身抬起，扯过一边的被子盖在身上。 白皙泛着粉红的年轻身躯被遮盖大半，唐宿内心深处顿时有些遗憾。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遗憾。 唐宿很快想起另一件事来，侧身在赵映床边坐好。 “我说，你要不要退出这次训练？”他问，“之前吃中饭的时候我就想说了，这是特种兵训练，对于你一个新兵……不对，你连新兵都不算，”唐宿觉得赵映要是去参军，恐怕会在身体素质那一关被刷下去，“你应该晓得我家在军方有点关系，如果你要退出的话，我去和我家老头子说几句好话，找个机会把你送走吧。” 靠在床头的赵映看着吞吞吐吐的他，惊奇发现唐宿竟然是用自责的语气说这句话的。 他回想中午唐宿的话，立刻明晓，因为一开始唐宿劝说他参加训练，所以把他晕迷受伤等等的责任都担在他自己头上了。 怎么说呢。 ……真是个温柔的傻瓜啊。 因为别人选择的后果而自责，这是天底下最不明智的一件事。不过，对于被唐宿用这种理所当然态度对待的赵映，依然觉得自己好像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从身到心都暖和了起来。 不过，最为内芯二十三的成年人赵映，是不可能让十八岁的唐宿替他担这个责任的。 赵映摇摇头。 他注视着唐宿，慢慢用手语打出一长段话。 “哎哎等等我看不懂手语你慢一点，而且说真的你要不退出另外找个初级一点的训练我认识几个人可以当你老师，你、你……”唐宿越说越结巴，因为赵映一直看着他。年轻人的眼神很明亮，注视他就仿佛注视着太阳，而且那眼神坚定至极，显然不容唐宿置喙。他不知为何在赵映那样的眼神下感到双颊发烫，停顿许久才能开口，“……你，好吧，你以后能教我手语吗？” 赵映笑着点头。 可惜唐宿不知道的是，刚才赵映用手语打出的长长一段话，恐怕也只会在他看不懂手语时才会这样说。 刚才手语的意思是——只要你还在，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可怕之物。 因为你是我的信仰，是支撑我的力量。 *** 十天过去，赵映依然跟不上其他人的训练进度。 实际上，除了第一天外，赵映也没想要跟上其他人进度。他牢记自己目的只是学习获得必要的自保力量，并且对自己每一天产生的进步深感喜悦。 他不知道，其他人对他在枪械方面每天进步的速度，感到的是惊吓。 新手固定靶很快就不够他使用了，第三天的时候他终于能和其他人一起参加射击训练，同时熟悉中国乃至外国的枪支。赵映并没有在训练中表现得弹无虚发，但是他上手尤其快，表现得尤其不像是一个新手。 赵映在枪械方面的唯一问题是，他对枪支的抗拒态度。 在赵映第十九次不小心甩掉枪后，除了打击赵映外就只对赵映说过重来、再来、继续的龚教官表示今晚要找他谈话。 被唐宿母鸡护着鸡崽一样护送到龚教官的办公室外，赵映轻轻敲了三下门，听到门内人应声后推开木门。 门半开着，赵映没着急进去，而是先打量一圈。 作为一个办公室，这间土屋简朴至极，除了一张掉漆书桌外，就只有两把高椅。宛如铁塔的龚教官坐在书桌背后，对赵映做了个进来的手势。 赵映乖巧坐在唯二的高椅上，屁股才挨着椅面，就看到龚教官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稍显褪色的旧照片。照片上两个穿着军装的男子站在树荫下，其中一个年纪轻轻就有了铁塔般的身材，显然是龚教官本人，另一男子个头较矮，皮肤看起来比身边黝黑的龚教官要白皙一大截。 这男人有些眼熟，但赵映一时想不起是谁。 龚教官点了点照片上他身边的那个男子，开口道：“我和你父亲，是同期战友。” 第22章 标准作死举动 赵映下意识扶了扶眼镜，身体往前倾。 片刻后，他终于将这张旧照片上的军装男人和他父亲对照起来。 这并不能责怪赵映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有多么淡漠——虽然这也是事实——五年前那场事故不仅带走了赵映父母的性命，同时也带走了赵映对于世界上两位于他最亲密之人的记忆。就连大部分家当，也因为火灾而被焚烧殆尽，赵映手里几张关于父母的照片，还是姨父姨母保存下来的。 感情通常是伴随记忆产生的。 虽然有特例，但赵映的状况并非特例。实际上因为很少需要用到，父母的名字他都需要好几秒回忆才能想起。而面对龚教官提起父亲的举动，他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冷面的铁塔教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眉尖下垂，眼神透出几分无奈，表现出正常人面对熟悉人的后辈才有的点点柔软。 “我听说，”他甚至在言语间都有些踟蹰起来，“你在那次事故里伤到头，所以把小时候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赵映点点头。 “有人和你谈起过赵彦么？就是你父亲。”他问。 赵映回忆了一下，摇头。 姨母和他母亲是姐妹，可是由于赵家父母工作的关系，对他父亲并不熟悉，只知道是个军官，还有两家聚会时赵映父亲从不喝酒这种小细节外，他们知道得不太多。赵映在十四五岁时偶尔会提起自己父母，却惹得姨母哭泣半天一天，这样的过程重复几次后，他自然能学会不再去谈起。 “你父亲……是个很厉害的混蛋。”龚教官站起来，双手背在背后，缓慢在低矮狭小的土屋里渡步，“我没见过用枪比他用得更好的人。” “大家当时都以为，他一定会和他的枪结婚，没想到第一个找到老婆的竟然也是他，而且儿子出生的速度也太他妈快了一点，”龚教官瞥一眼太他妈快出来的赵映，继续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教过你一两招格斗术。” 通过十天经历，已经学习到什么叫做服从上官的赵映默默听着，不插嘴。 然而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吐槽的龚教官不耐烦挥手，“我不是和你这小兔崽子套近乎，我想说明的只是一件事，你小时候一直随军，在襁褓里就和枪支子弹睡在一起，两岁就被赵彦带到靶场旁观，三岁开始正式学习拆卸枪支……你十三岁时的射击成绩，在小孩子臂力不强的条件下，甚至比你现在射击成绩好。” 他猛地转过身，几步跨到赵映面前，低声喝到：“所以你到底在恐惧什么？！” 为什么害怕接触枪支？！龚士正真正想问的是这个。 赵映被他喝得一愣。 前大神写手原本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害怕枪支，就算绝大多数男性甚至许多女性都能沉醉于枪械的冰冷美感，也不代表他必须和他们一样。毕竟赵映觉得自己从小就不合群——绝大多数男孩不会对大部头书本产生太大兴趣的。 问题是，如果龚教官说的是真话，那么他害怕枪支，真的就是很古怪的一件事了。 赵映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对自己突然表现出的天分感到不安，虽然他已经尽力克服这种不安了，龚教官依然认为他能够做到更好，至少要做得比十三岁的他更好。 他做出几个手语，表示他接下来一定会更加努力。 “接下来你抱着枪睡吧。”龚教官提出一个非常不负责且不科学的方法，“为了睡觉，身体会强迫你感到安全的。” 说完，他返回书桌后，又一次抽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手.枪来。 “就这把，正好是你家里那个死了的混蛋送给我的，如今就送给你好了。” “……”赵映。 虽然教官您这么说，赵映默默想，但是他并没有持枪证明这种东西啊。 *** 叹了一口气的赵映尽量忍着嫌弃，提着那把手.枪返回他和唐宿的土屋。 “怎么样怎么样？”唐宿听着他脚步声给他开门，“那个面部神经不调的家伙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把你大骂了一顿，表示你一定没有认真训练他看错你了，从此以后不再对你抱希望你爱乍地乍地吧？” 赵映：“……” 其实你非常希望你爹对你这样说吧？ 满腹吐槽的赵映把从龚士正那里得到的手.枪拿出来，放在土屋唯一一把小方桌上。 然后他打手语给唐宿看。唐宿这几晚一直在跟他学习手语，虽然进度一般般，不过现在就算没有纸笔，两个人也能磕磕碰碰交流了。 唐宿眯着眼将赵映的手语和他背下的词语对照，“他……他和你说……说你爸爸？为什么会说起你爸爸？你爸爸和他是战友？完全想不到哎，你老爸也是军人？说起来你妈妈做什么的？”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赵映打手语都跟不上唐宿的语速。 赵映慢慢地做出几个手势。 唐宿一脸懵逼——完全不认识。 他这个傻透了的表情让赵映原本有些沉重的表情散去了，他坐在自己床沿笑起来，看着唐宿被他笑得恼羞成怒，然后才拿出纸笔，在本子上写上三个字。 “研究员？” 赵映点点头。 他的母亲白苔就读国内一流医科大学，攻读生命科技，硕士后进入某国企研究院工作，一直工作到那场事故导致的火灾发生，和他父亲一起葬身火场。赵映还记得她在照片上的样子，是个温婉的江南女子，和收养赵映的姨母很像。 唐宿还对赵映的家庭有些好奇，正想要继续问下去，却见着了赵映淡淡拧起的眉头。 虽然把记忆全部忘记了，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不会随着记忆逝去吧？他想。然后换了个话题问：“五四式？怎么龚教官还送你了一把枪？看上去挺旧的啊，就是保养得不错。”唐宿看了赵映一眼，见他无所谓，才拿起枪，翻来覆去看，“哟这上面还有字呢，歪歪扭扭写得有点丑……赵……映，赵映，这不是你的名字嘛。” 赵映一怔。 他拿过枪，果然在枪柄上看到刻着两个字，似乎只是用刀尖随手划的，说不上好看，但是有坚定执着带着刀剑风霜从笔划里扑向赵映。前大神写手捧着枪颤了颤，发现这字迹竟然和自己的有点相像。 就算没有记忆，依然有些东西一脉相承。 赵映发现他对这把枪已经不怎么嫌弃了，他随手把枪揣到怀里，对唐宿打手语。 “好的，”对自己成功开解赵映感到十分满意的唐宿这回简短地说，“晚安。” *** 之后的训练生活对于赵映来说，很快便波澜不惊起来。 实际上龙生龙凤生凤这种老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在撑过艰难的开始后，赵映逐渐地适应了基地的训练——虽然他依然是综合成绩最差的那一个——这让他有更多的闲心思考目前这个世界，和目前的处境。 同时引起他注意力的还有目前整个基地的余暇节目——看唐宿和钱崖互殴。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基地也容不下两个杀马特。训练最开始几天所有人都累得恨不得死了才好，但是一恢复过来，唐宿立刻又和钱崖掐上了。 在基地训练的这几个项目上面，钱崖基本不能和唐宿相比，然而人家的超能力比起唐宿来就占优势多了，似乎也是念动力的某个分类，随时随地都能用，眼睛看不到目标也没有关系。他和唐宿互殴动静最大的一次是在兵器训练场，当时所有人手里的军刺、军刀、匕首，都被钱崖抢过去，差点没把唐宿当空扎成一张满是窟窿眼的渔网。 幸好最后没出大问题，钱崖被罚了两天饭，整个人被一群教官教训得气息奄奄，顾不上找唐宿的麻烦了。 赵映某天瞅着空隙问唐宿两人的梁子是怎么结下的，唐宿如是回答：“因为他是个贱人。” 赵映：“……” “贱人！”钱崖对唐宿说，“我知道附近有个好去处，你敢不敢来！” 这是在特训第二十五天，夜课结束返回宿舍的路上，他对唐宿说的，因为赵映和唐宿算是形影不离，所以这句话他也听到了。 唐宿理都没理他，回头对赵映说：“等下是是你教我手语呢，还是我教你格斗？” 格斗吧。赵映不假思索打手语。 “那就去谷坪吧，”唐宿说，“哎呀小爷真是忙呢，不像有些人……” “呵呵。”钱崖面无表情。 他双手抱胸，努力做出目下无尘实际上像是眼皮抽筋的表情，说：“你该不会以为咱们过来训练，就只是训练特种兵项目吧？还是你不能用超能力所以连自己的超能力者身份都忘记了？” 唐宿闻言翻了个白眼，而赵映听得心里一动。 “这附近有个陨石坑，是二十年前一块阿尔法晶坠落的地点，最大的那块被中超委扒拉回去，不过还有些很小的碎屑残留在土地中，导致那个地方至今有射线残留，是训练超能力的好地方。”钱崖说，“不然中超委干嘛安排我们在这地方接受训练？我可不像你，来之前都不调查，那地方听说以前死过人闹鬼，用来比胆子挺好，就是不知道某个怂货敢不敢去。” 第23章 不标准作死过程 唐宿轻蔑地打量钱崖两眼，回头问站在他身边的赵映：“他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大概是因为这种挑衅过去成功过吧，赵映觉得自己能想象到这两人过去是怎么掐架的。不过他的思维很快就落到钱崖话的另一个点上，不由陷入了思忖。 ……阿尔法晶？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你确定你有三岁吗？”钱崖嗤笑，“咱们这基地规矩挺松的，晚上又没有规定不能出门，教官们隔三差五地到山里打野味呢，你这胆小鬼连探个鬼屋都不敢。” “其实小爷不是不敢去啦，”唐宿懒洋洋摊开手，“主要是某人只能仗着超能力来狐假虎威，小爷干嘛要跟着你去一个说不定你早就布置好陷阱，还有利于你超能力发挥的地方，小爷又不是傻，哦？” “傻？听说你妈智商是不高。”钱塘语气十分认真地说。 赵映原本还纠结着阿尔法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听到这句话愣了一愣，猛地回过头去看唐宿。 唐宿则看着钱崖。 他眯着眼盯着钱崖，颜色极浅的虹膜变深沉了些，仿佛有阴云和闪电急促地汇聚在一双圆润的天地里。被修剪得很短的头发发根竖起，又随着呼吸慢慢平复，不过平复的也只有呼吸和头发，站在唐宿身边，赵映能感觉到，身旁的这人浑身肌肉都紧绷了，已经是蓄势待发，即将如一只兽类一般，上去扑咬猎物的咽喉。 赵映想也不想就握住他的手。 “你干什么！”成功挑衅唐宿还没三秒的钱崖低吼。 赵映才懒得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他一只手凑到唐宿眼前打手语，另一只手被唐宿反过来死死握住，唐宿用力他也用力，两只手僵持着，仿若两只死死钳住对方的钢钳。 不是说教我短兵器使用技巧吗？赵映这么问他，还去不去？ 唐宿微微合上眼睑，屏息片刻，才睁开眼睛。 他眼中的乌云还蓄积着，但是嘴角边已经落下一点笑意，“去啊，怎么不去，小爷总结的技巧可不是谁都能学到的，保准你学了这一晚上明天就能过及格线！” “唐宿？”没得到预料结果的钱崖诧异喊了一声。 唐宿懒得理他了，就这么保持着和赵映牵手的姿态，转身往村子的谷坪走去。 “唐宿！”钱崖有些不敢置信，赵映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三，“就今晚！我在陨石坑等你！你要是不来……” 他后面的话被加快脚步的赵映和唐宿抛在身后，赵映懒得回头看他，随意找了个话题，手指在唐宿后背上写到：【好像要下雨了。】 “的确看到阴云了，明天大概要冒雨跑步。”唐宿阴沉沉说。 这种对话简直就像是flag。 一对一的教学开始没有多久，黄豆的雨滴就落下来。满山树叶被砸得哗啦哗啦响，连泥地都被砸出一个个小坑，赵映和唐宿只能无奈顶着雨跑到澡堂——这个基地唯一比较像二十一世纪的建筑——又头顶毛巾，一起跑回宿舍。 他们互相擦头发，在被褥上洒下大片水珠，然后望着对方发呆。 这个时间点距离睡觉还太早了，不过两个人今天都没有进行手语教学的心思，连成丝线的雨水打在屋顶和窗户玻璃上，清凉地把这件小茅屋和整个村庄隔开了。一时间他们好像并不是在接受严格训练的期间，而是在昏沉的家中，在寒冷和阴森中无聊地等待大雨过去。 这种氛围，让人心情低沉，昏昏欲睡。 唐宿打着哈欠看赵映。 或许是运动加伙食好的缘故，瘦条条一根的宅男好像重新进入了发育期，身材挺拔不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软趴趴的一滩，现在坐在那里已经是有棱有角了。这样戴着个破眼镜，在灯光下写字，气质仿佛是学校中的老师。他手肘曲起，凸显的手臂肌肉线条因为写字而微微颤动，不多不少，恰恰在那个让唐宿觉得特别合眼的粗细和弧度。 过去有些驼背的习惯也被这些天的站姿训练就纠正了，坐在床沿上的人背脊笔直，双腿则是并起的，裤子轻薄的布料被绷着，勾勒出削瘦的肌肉。 似乎从一个男孩，变成了像模像样的青年。 唐宿偏着头想，赵映真厉害呢。 他还记得自己十几岁时被老爷子送到军营里是个什么光景，闹得天翻地覆，也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后来是老爷子亲自上阵狠狠抽了他一顿，才让他安分少许。然而最后出营考核时不错的成绩，不过是仗着天分挥霍罢了。 他知道他家老爷子是很厉害的人，军中有无数人崇拜唐行剑，继而看不惯唐宿，比如说钱崖。对这些人来说，他不过是唐行剑那个身上不知道多少黑点的妻子留下的东西，因为可怜才被唐行剑接去抚养，这样他竟然还不知感恩，上蹿下跳要和唐行剑对着干，真是不知好歹。 ……不过，除了和唐行剑对着干，他好像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或者当个歌手？ 赵映和他则完全不同，这个崇拜雨果的家伙无论遭遇任何事情，也能坚定地向着目标走下去。 太厉害了，我要是也能做到这个样子就好了，唐宿想。 不知道他什么想法，在纸上进行描述性小短句训练的赵映突然抬起头。 夏雷轰鸣，一道白炽在窗外的天地间扩散，两个人都愣了愣，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白炽已经消退，群山依然笼罩在广缈的黑暗里。 不过…… 赵映向唐宿打手语。 这个雨势，教官们还在山上打野味吗？ 仔细辨认他手势的唐宿疑惑：“什么？没吧？教官们又不是抖m。” 但是赵映觉得自己刚才听到了微弱的枪鸣，被雨声和雷响覆盖，隐隐约约地传来。 或许只是我错觉，赵映想。不过还是把笔盖扭上，放在本子边，又想了想，把笔和本子一起拿在手里。 又一次白炽闪烁，望着窗外的两个年轻人首先看到树枝形状的闪电从天空劈下，照亮暗紫色的天空，落在黑暗的群山之后。 “轰隆——！” 雷声晚了几秒才来到，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赵映和唐宿对视一眼，慢慢松开了握紧纸笔的手。 水性笔落在小方桌上，发出咔哒一声，然后—— ——停电了。 被吓了一跳的赵映抓住纸笔就往唐宿的方向扑过去，和采取同样行动的唐宿撞了个眼冒金星，一起倒在小方桌上。两个年轻人加在一起，对于这小方桌乃是不可承受之重，感觉到不详摇晃的赵映只来得及抓紧和他滚做一堆的唐宿，一起随着破碎倒塌的木块摔在地上。 “嘶好痛——”唐宿含糊地喊道，“尼玛咬着舌头了。” 两个人都挣扎着要爬起，结果手脚相交又一次撞到对方，噼里啪啦摔倒，这一刻情形简直混乱至极，两个人都晕头晕脑，一直到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呯！”一声。 唐宿和赵映齐齐顿住动作。 那是这些天已经十分熟悉的，不容错辨的枪声。 不是八一式不是五四式五六式五九式，也不是便宜的ak-47，通过这些天训练仿佛唤醒了父辈基因的赵映飞快地辨认着，他在这方面本来就特别有天赋，很快就察觉到枪声的不对。 这个声音…… 二十多天的夜课里，赵映已经接触过很多枪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把那些枪支声音记下来的赵映潜意识地将课堂上的枪声，和刚才响起的枪声对比，得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结论。 响起的枪不是他接触过的枪支。 那个开枪的人也不是他接触过的人。 雷光再一次在窗外闪烁，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赵映看到唐宿给他比出几个手语，等白炽闪过，两个年轻人轻悄悄分开了他们的手和脚，赵映屏住呼吸来到门边，而唐宿从赵映的枕头下摸出了那把五四式。 大雨声将屋外的一切细微声响消弭其中，赵映闭着眼睛努力想要从里面听出什么，一只手握在门把手上。 唐宿也在倾听，他站在赵映身边，手肘撞了赵映一下。 然后撞第二下、第三下。 这是一、二……三！ 唐宿闭上眼睛，而赵映猛地拉开了门。 前大神写手另一只手扣住这些天被他写满字的本子，蓝白色的雷霆在他手指间跳动，顷刻化作狰狞的电龙！携着无数泛着光的小字，扑向了门外，没入门口一个高大的身躯中。 门外之人下意识闭上眼睛，但是赵映想让他看到的，他还是看到了。 唐宿紧跟在电龙之后，为了防止被队友误伤他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开枪——五四式里没装子弹——他握着枪杆，像是挥舞球棒一样，把钢铁的枪口抡上来人的头。 那一下实实在在的撞击声立刻为闭上眼的唐宿指明了目标，他再一次握紧手.枪砸上去，第二次，第三次，撞击声一下比一下清脆。陷入疯狂安利状态的来人甚至眼睛还没有睁开，便原地摇晃了一下，整个人倒了下去。 唐宿气喘吁吁的睁开眼，摸出手机。 荧屏开机的光照明了黑暗群山里的这个小小角落。 喘着气心跳不止的赵映和唐宿对视了一眼。 倒下的人穿着黑色野战服，万幸没有戴上头盔，露出了他一头对于亚洲人来说，颜色太过灿烂的稻草色金发。 是个外国人。 是个外国的雇佣兵。 第24章 嗨BOSS 赵映尚在疑惑为什么会有外国人出现在这里，敏锐发觉外国人特殊身份——雇佣兵的唐宿已经皱起眉。 因为出身家庭，加上基因遗传天赋的缘故，唐宿有着连自己都意料不到的政治敏感度。赵映对他们被急匆匆送出北平的事情没有什么看法——或许有一点看法，关于一路上交通工具带来的呕吐感——唐宿却能从中超委的行为上发现背后的意图。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唐宿知道，被送到这种连网线都没有一根的地方，恐怕是对他们的保护之一。 这种情况下，最不可能见到，也最好不要见到的，就是这些外国雇佣兵了。 没有他想的那么多的赵映目光略过晕迷的外国上，他的视线穿过蒙蒙雨幕，扫视这个小村庄。 因为电源被切断，村子的一间间茅屋都陷入了黑暗中，安静得好像里面空无一人了。然而赵映和唐宿都知道，这些茅屋里住着和他们一起接受训练的学员，每个都是超能力者，加上留在基地的教官，绝不可能出现无人的状况。 这样的安静，可能有一个解释…… “不可能的，我和你联手都解决了一个雇佣兵，更别说更厉害的教官们，我不相信一两个雇佣兵能收拾掉那些老混蛋，就算能收拾掉，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出来。”唐宿冷静地将倒下的外国人反绑双手，然后飞速地摘下他身上的枪支弹药，“木板土屋会被子弹轻易穿透，这个村子只是个训练营，不是真正的基地，教官们下夜课的时候好像说什么开会，可能到真基地去了，我们待在这里就是被动挨打的节奏，必须得尽快转移。” 他把没有子弹的五四式还给赵映，又递过去另一把原本属于外国雇佣兵的手.枪和几个子弹夹，自己则揣着手榴弹挂着子弹带端着冲锋.枪，视线左右一扫，很快选择了道路。 “这边，跟上！” 在这二十几天的训练里，作战姿态已经极为标准的赵映弓着腰，和唐宿一起穿过树下，他们没有直接闯入雨幕，而是曲折的绕了个小弯，来到另一座茅屋下。 催眠瓦斯。唐宿闻到味道。 幸好这味道已经被雨水打落许多，剩下的一丁点造不成什么威胁，唐宿捂住口鼻，等了片刻味道彻底散去，才带着赵映蹑手蹑脚摸到窗户下，侧着身想打量里面的状况。 咔嚓。 拉开保险的声音。 只见开枪的火光透过窗户玻璃传递到两个人的视网膜上，而在这之前，两个人就已经想也不想地分头向两边窜去，子弹直接打穿了土墙，在两人原本所在的位置激起大片的尘土。 赵映听着自己心脏在砰砰乱跳，肾上腺素给身体带来的高温，简直能让被淋湿衣服上的水分蒸发。他不由握紧手.枪，另一只手扣紧了写着字的本子。 另一边的唐宿颇为凄惨地在泥水里打了个滚，敏捷地一跃而起，几步上前，抬脚一踹，踹中刚被冲锋.枪子弹打了无数窟窿眼的土墙。本身不过是临时建筑的土墙先被子弹打穿了稳定结构，又被他用力一踹，伴着飞扬的尘土，直接轰然倒塌。 做完这一切的唐宿转身向一侧飞奔，躲开了整整一夹子的子弹。 屋子里，两个高大老外用鸟语大骂，至于原本住在里面的学员，似乎在催眠瓦斯的效果下晕倒，目前还没有遭受真正的不测。 躲在一边的赵映深呼吸，他手里是从本子上撕下来的一页纸，上面写满了这些晚上赵映做的写作练习，赵映有些惋惜地看了它一眼，轻柔地将这张纸送到土墙倒塌一脚造成的洞边。 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洁白事物自然得到敌人毫不犹豫开枪的待遇，然而，就算纸张被打碎，带着小字流窜而起的无形电流却不会被有形的子弹击破。 “superman！” 一个雇佣兵惊呼。 下一刻，被电流没入身躯的他转身对同伴扬起一个真挚的笑容。 “d！i…” “what？！” 察觉同伴状态不对的另一个人举起枪，然而便是这一丁点的时间，从洞口冒出头的赵映也用枪对准了他，年轻人的手颤了颤，枪口原本瞄准额头，最后还是把目标选为膝盖。 “呯！……呯！” 被打碎双腿膝盖的男人倒在地上大叫呼喊，而他陷入疯狂安利的同伴眼里似乎完全见不到他的痛苦，丢下枪抓住他的衣领，同伴一双流转着蓝白光晕的眼睛让雇佣兵浑身不寒而栗，接下来张开嘴说话更是让他想要尖叫。 幸好的是他的同伴只来得及吐出第一个单词，就被赵映一手.枪抡上后脑勺。 金属和颅骨相撞发出极为清脆的响声，倒霉的雇佣兵眼珠往上一翻，晕倒在膝盖碎了的同伴身上。 赵映和膝盖碎了的雇佣兵对视一眼，再一次抡起手.枪。 几分钟后，解决掉被枪声引出来的几个雇佣兵，唐宿从倒塌的屋角探出头。 “还好吗顺利吗没有受什么伤吧？心里还舒服吗有没有觉得恶心？”他见到赵映一张面无表情脸愣了愣，指示道，“快点搞醒晕迷的那两个，我们时间不多了。” 唐宿从屋角找到矿泉水瓶，扭开盖子直接将里面的水倾倒在两个学员的头上，他身后跟着另外两个没有被雇佣兵抓住的学员，他们一人架起一个懵懵懂懂不知身在何处的家伙，跟着唐宿和赵映一起奔入雨水中。 小村子里的状况已经趋于白热化，并不是吃干饭的学员们一开始因为武器不在手以及猝不及防的缘故，大半落入下风，不过以唐宿带着赵映和雇佣兵们的第一次交锋的转折，加上打开了平时训练用的武器库，学员们被救的被救，自救的自救，大多数聚集在了唐宿身边。随他一起利用熟悉的地形，和雇佣兵们展开对峙。 不久前似乎集体离开村子过一次的教官们这个时候才冒出来，很显然雇佣兵们的入侵也是他们意料不到的事情，教官们从雇佣兵们背后展开攻击，和学员们双方夹击，雷霆般清扫掉雇佣兵们。 十分钟后，雨幕中枪声逐渐停歇。 战斗结束了。 教官们去打扫战场，学员们冒着雨挤在谷坪，人生第二次经历这种惊心动魄战斗的赵映疲惫地靠在唐宿身上，两个年轻人互相借对方体温取暖，没靠上片刻，便看到浑身湿透的龚教官迈着两条大长腿向他跑来。 “没事？”他问。 被流弹划伤两道血口的赵映点点头，龚教官打量他两眼，转头又看向唐宿。 “啊？”属于很少被教官们关照的一类，唐宿诧异地看了看龚教官，又看了看自己，“我、我也没事啦。” 所有教官都松了口气。 教官们不久前被喊回真正的基地开会，当然他们有留守在训练营的人，会议没开多久就得到警报的他们紧急返回，在路上发现了两位留守同僚的尸体——脑浆飞了一大半的那种。赵映听到的第一声枪响，可能就是其中一位教官在人间留下的最后哀鸣。教官们连同僚的尸首都来不及处理直接赶回，幸好的是，赶到的时刻还不算太晚。 可惜的是，接下来的清点人数，教官们沉着脸发现少了五个学员。 每一个都是超能力者，每一个都是国家财富……说到底，这个基地的位置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这个问题在所有人心中盘恒片刻，沉入心底。 “快快快！”龚教官低声喝到，“向西南方转移！” 他话音刚落，木材树叶被烧焦的特有气味万分艰难穿过雨幕，飘到这群人身边。一时间不少人左顾右盼寻找气味的来源，来源很好找，在大雨中也分毫没有显弱的大火不知何时出现在西南方向的山坡上，不仅没有被雨水影响，反而在顷刻之间，就蔓延开，吞噬掉大片的树木。 “基地……”有教官小声说。 “基地的防御级别不可能被一群穷逼雇佣兵攻陷，”另一个教官踢了踢脚边的尸体，“小王你还是担心下自己吧，后路被截了，敌人诚心要咱们死呢。” 学员们也小声议论着。 “完全不受雨势影响的大火……” “超能力……” “是超能力者……” “这火看着有点眼熟，”唐宿压低声音，在赵映耳边嘀咕，“我怎么想起前不久见到的那个未亡人*oss？” 别乌鸦嘴，赵映心道。 然而想法是想法，现实是现实，和唐宿一样觉得不好的赵映握紧五四式，下一秒看到金黄火光不耐烦地放弃了蛰伏，澎湃而起，沿着山坡，如同岩浆一般滚滚流下，将沿路的雨水全部蒸腾成蒸汽。 仿佛有高能炸药在山坡上爆炸开，冲击波携着白雾状的蒸汽一马当先向他们冲来，滚滚蒸汽少说也有一百摄氏度以上，最靠近山坡的学员只来得及后退一步，手臂就被蒸汽烫出大片水泡，惨叫声直插云霄。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会想要去观察情况了，唐宿抓住赵映的手转身就跑。 赵映被他拖得一个趔趄，本子从手里摔飞出去，他回过头去想去捡的时候，发现大火已经蔓延到他们身后，如怪兽一般的火舌舔舐本子，将它化为焦黑的灰烬，作为食物笑纳了。 前大神写手无措且无声地喊了一声，被紧紧跟在身侧的龚教官抓住他往后伸出的手，强行提走。 回头的前一刻，赵映看到火光中有一个人影矗立。 是那长生。 第25章 非正确治疗失忆方法 这种时候赵映尤其痛恨自己是个哑巴。 两只手一只被唐宿拉住，一只被龚教官拽住，他瞬间除了眼睛就没有别的能向别人传递消息的器官了。差点被火舌撩到额发后赵映迫不得已转回头，那个时候，矗立在火光中的人影已经不见。 情况却是越发危急。 超能力火焰似乎不需要遵照这个世界的规则，蔓延速度之快，仿佛天上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汽油，大片大片的树木——松柏，白桦，杉木，漆树，倒在大火中，而借此蔓延更快的大火简直要烧上天。 烟灰，蒸汽，热量，大火就像是有生命的兽类，它的触手紧紧追在山林间奔跑的一行人之后，用堪称轻蔑的态度戏耍着他们。被这样的怪物追赶，赵映简直觉得被自己吸入肺中不是空气而是火焰的一部分。 前大神写手跌跌撞撞，在滑溜溜又陡峭的山路上时不时就要摔一下，几次之后，唐宿和龚教官直接托着他上臂，干脆让他双脚悬空。内芯是个二十三岁成年男人的赵映对此羞愧不已，但这个时候也没有让他改正的余地，保存下更多体力的赵映喘息着左顾右盼，发现眼中所能见到的范围里，除了他之外，活人竟然就只有唐宿和龚教官了。 “我怎么、怎么觉得，”唐宿一边喘气一边说，“这火好像故意把咱们和其他人分开了？教官你能告诉我这是我的错觉吗？” 龚教官没说话，他脸上沾满黑灰，双唇紧紧抿着，唇线看上去颇为苦逼。 赵映心一沉。 看来唐宿这只话唠的乌鸦嘴又一次说中了。 接下来赵映发现，时不时擦过他脚后跟的热浪和大火做的不只是将他们三人和其他人分开。大火就像是一只，不，应该说就像一群有目的的围猎者，它们分工极好，一部分追赶不休，一部分蔓延至前方包围两侧，只留下一道口子让他们过去。 这显然不是一团正在释放的能量该有的智慧，很明显，那长生此刻就在不远处，用他那双视人如蝼蚁的眼睛注视着三人。 如果继续按照火焰为他们规划好的道路奔跑，恐怕会落入陷阱。如果想改变方向，以大火追赶的紧迫程度和大火的威力——赵映回想起一片狼藉的中超委地下四层——三人的选择就只有变成三只香喷喷的北平烤鸭。 或许他能和唐宿配合搞出个强制灭火的东西？但是，这个时候哪里有功夫让赵映写一百四十字再让唐宿念啊。 同时感觉落入僵局的三人暂且只能奔跑下去，他们绕过山脚，沿着长满密密麻麻树木和藤蔓植物山坡往下，被步步紧逼的大火迫入了之前赵映和唐宿从未去过的凹陷平地，不过龚教官明显知道继续往下走是个什么地方，哪怕澎湃大火紧随其后涌入，他还是迟疑地缓了缓脚步。 被放回地上的赵映看到，泥地里有个小东西泛着猩红的微光， 一块阿尔法晶的碎屑。 大火继续涌入，两侧的火墙不约而同地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能再迟疑的三人只能继续往前。赵映很快发现，地上泛着微光的阿尔法晶碎屑越来越多，映着火光，在他眼前形成了一条赤红星子的溪流，而地面上的树木和植物也越来越少，直到灰色水泥覆盖泥土，焦黑的断壁残垣代替乔木和灌木耸立，一片残破的建筑群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显然就是那长生希望他们到达的地方，大火以水泥地面为分界线止步不前，将整片建筑群包围起来，然而高温沿着地面炙烤着他们的脚板，唐宿只能带着赵映一退再退，同时打量这片建筑群。 说是建筑群，实际上只是靠近唐宿赵映的一座残破的正方二层办公楼，加上稍远些的几栋影绰绰低矮楼房，过去似乎发生过火灾，又被废弃很多年，根本无法辨认出是什么建筑样式。 这里的地面上同样散落着大大小小阿尔法晶碎屑，不过比外面的泥地上少很多，看上去只是被风吹来的。 “火灾，阿尔法晶，”缓过气的唐宿说，“为什么看起来像是未亡人那个纵火犯boss的秘密基地？” 他侧首想看赵映怎么说，却发现赵映怔怔站在那里，一只手扶住头顶左侧，手指深入黑发中，死死扣住头皮。 头痛，赵映此刻只有这一个想法。 受到过冲击，至今仍留下隐伤的大脑阵阵疼痛，和不久前强行想写出小说结局而引发的剧烈疼痛不同，这回的疼痛是细密的，延绵不绝又起起伏伏，仿佛有什么生物潜伏在头颅里，翻动满是刺的身躯，扎中了大脑和血管。赵映猛地抓住唐宿的手弯下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大口大口喘气，祈求氧气能缓解疼痛。 他眼前不时飘过亮白或亮彩的光晕，将脚下满是灰尘裂纹的地面染成用瓷砖碎片拼凑成几何花纹的漂亮地板。 这样的幻觉地面在几次闪烁明灭后，完全将真正的地面取而代之，从赵映脚下往四周延伸。 感觉头疼渐渐平息的赵映抬起头，看到的是雷雨夜晚绝不该出现的如洗碧空，碧空下是一座充满中国九十年代风格，墙壁旧黄色的医院……不，不是医院，赵映心道。 这是一座研究所。 幻觉外。 “赵映？赵映！”觉得不对的唐宿伸手在自己同伴眼前挥了挥，结果发现赵映一点反应都没有，“喂喂喂你还好吗不要不理我，队友你这个时候下线是很不道德的啊！” 每次听到他满嘴跑火车，赵映都会嘴角抽搐，然而此刻，前大神写手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唐宿心道不好，抬头寻找龚教官的身影，正要喊他，却看到火光下依然身如铁塔的教官丢下了手中的冲锋.枪。 唐宿：“……教官？” 包围了建筑群的火之高墙一阵摇曳，让出一条供人同行的小道，穿着黑风衣的那长生独身一人出现在小道后，踩着依然通红的碳化残渣走到龚教官面前不远处。 火焰仿佛活物一样在他身后合拢，那长生注视着龚士正，露出一个笑容。 “龚教官，我找了您好久。” 他语气一如既往带着苍老的疲惫感。 “还有唐先生和赵先生，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简直是意想不到的惊喜啊。”那长生说。 他一边说，一边从腰侧枪套中抽出双枪——两把黑星五四式，然后上子弹夹。不紧不慢的动作带着迫人的压力，唐宿拉着意识不清的赵映，就像面对着威胁的猫科动物那样，飞快地往后窜了一步。 那长生接下来根本没看他和赵映，未亡人的首领随意把枪握在手里，继续和龚教官进行许久不见后的礼节性唠嗑。 “当年在这个研究所工作的人，无论是研究员，还是负责保卫研究所的连队，除了龚教官您之外，好像都死了，就剩下教官您一个。”他说着耸人惊闻的话，“我觉得您也该下去陪您的兄弟们了。” 中国医学科学99研究院。 成立于一九九七年末，是中国第一个关于超能力和超能力者的研究院，建在西南滇省，a-034从天而降造成的陷坑上方。在这个研究院中充当研究素体的，是a-034降落地点不远处一座村子中的村民们。 作为最先接触阿尔法晶的人，他们可能是地球上第一批超能力者，而那长生作为村民之一，当时不过五岁的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超能力，也因为年龄的缘故，成为了研究院的重点栽培对象。 幻觉中的赵映行走在绿意盎然的研究院内。 越往前走，苏醒的记忆便越多，比如说连接研究院前院和后院的游廊边，某棵树树皮上刻着七岁赵映在上面画的鬼脸，抬起头时，则能看到他八岁偷玩父亲收藏的手.枪时，不小心打碎的二楼玻璃。很快，更多人的身影也填充进了这场幻觉里，穿着白大褂拿着饭盆的母亲向他招手，而沉默寡言的父亲就站在母亲身边。 对，没错。赵映想，就是这里。 是母亲工作，而父亲执行任务……他的家所在之地 记忆中那些模糊的色块突然间清晰了，仿若一直被泥沙堵塞的河道突然被好好清理一番，在其中流动的东西变得干净且流畅。赵映恍惚记起了自己年幼时一直上的寄宿制的小学，每逢周末和假期来到这个研究院，接受父母的疼爱，以及将枪械视为除老婆孩子外第二生命的父亲的训练。 年幼的赵映性格安静，比起武器更喜欢看书，但在枪械方面，就如赵彦所希望的那样，是个名副其实的神童。 和他一起接受枪械训练的，还有一个年长他七八岁的哥哥，虽然两人间代沟超过两条，不过一直相处不错。 幻觉在赵映面前变幻，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移动一步，却来到了靶场。 竟然就是西南三号基地训练他们时，所用的那个靶场。 这一日天气晴朗，作为高海拔区，阳光特别灿烂。 “想和我学双持枪械？”虽然是工作时间，但是赵彦依然将自己儿子带到了工作场所。年幼赵彦坐在他肩膀上，手里拿着一本《巴黎圣母院》，看得全神贯注，“这有什么要学的？你想拿两把枪就拿两把枪嘛。” “打不中，”站在赵彦身边，被赵彦教导的少年说，“交替开枪还能保证精准度，同时开枪就完全不行了，瞄准两个不同方向目标的情况下同时开枪也不行。” 不知何时，意识已经寄宿在年幼自己身躯中的赵映眨了眨眼，他让自己的视线离开《巴黎圣母院》里十五世纪的司法宫，抬起头，视线落在那个向自己父亲请教的少年身上。 下一刻，《巴黎圣母院》从赵映手里跌下，落在靶场的草丛中。 这个大他七八岁，在他模糊记忆里，和他相处还不错的少年，长着一张和那长生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 第26章 还记得这是一篇重生文吗？ 不，这就是那长生。 模糊的记忆仿佛接触到某个关键点，打开闸门后，那些色彩和细节瞬间充填进幻影中，环绕靶场的青翠群山，穿山而过的崩腾江水，鸟儿拍打翅膀落在不远处的枝头上。坐在自己父亲肩膀上的孩子郁闷地看着因为没抓稳而掉下去的书本，像记忆中曾经发生过的那样，张开口喊道：“长生哥。” “映宝。”十三岁的少年如此对六岁的男孩说。 现实中。 龚士正打量着那长生。 五年前，他因为特殊任务，被借调到另一个特殊尖刀部队几个月，在任务完成后才被告知自己同连队的战友都在一场火灾中逝去，尸骨无存。 据说是一场研究事故导致火灾发生，大火烧掉了研究院外加附带的家属楼，以及附近连队的驻地，数百人葬身其中。 然而作为国家秘密部队中的一名士兵，龚士正当然能察觉到事故报告上的疑点，最大的一个疑点便是，最为抗火灾建筑，有无数保障措施，白天黑夜都至少驻扎着二十个士兵的研究院，竟然就这样被一场火灾烧得一干二净。 他的疑惑直到几年后，本该同样丧生火场的那长生成为国际闻名的危险恐怖分子，资料下发到他手里后才被解答。电脑屏幕上，那长生阴沉的目光透过彩色像素照片扫视龚士正，照片一边是关于那长生的资料，其中超能力一栏上，具体描述为——高温高爆火焰操纵。 “为什么？”龚士正问，“研究院从来没有用过不好的手段对你们，无论是当时的项目主持者，还是参与其中的研究员，在私交中我都能确认他们是拥有极高道德品质的人，不少研究员是把你当做自己孩子来疼爱的，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龚士正向前迈了一步，接着像一头雄狮一样奔跑起来，向着那长生冲过去。 “——你到底为什么杀了他们？！” 那长生并未应答，而是举起双枪。 “呯呯！” 处于围观状态的唐宿瞠目结舌。 他属于天生身体素质好，力量大又反应敏捷的人，对于格斗术这种东西能很快学会而且举一反三，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唐宿在格斗方面是有点小骄傲的。基地的格斗课程他能和那些学员一打三，对上大多数教官，在五分钟内也可以不落下风。 而龚教官属于另外一小部分他打不过的教官，唐宿每次扑上去，不到三秒就会被摔飞。对此他一直笑嘻嘻不在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和龚教官的差距来自于经验，基础上并没有相差太多。 直到他看到了眼前的战斗。 那长生的枪术可以描述为指哪打哪，仿佛子弹上长了眼睛，不过就算是如那长生这样的超能力者，只要他的超能力不是念动力，就无法改变子弹在脱膛而出的那一刻起，便无法更改的轨迹。 也就是说，仔细观察枪口的话，是能在子弹射出之前判断出子弹轨迹，继而避开的。 但这不过是理论，子弹从离膛到射中目标，花费的时间不会比一眨眼更长，这个时候大脑给肢体下达的命令说不定还只是一束顺着神经蹿过的电流，更别说做出躲避动作了。 至少唐宿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 龚士正就能。 仿佛重演了近一个月前中超委地下四层，那长生对上江海少校的一幕，只不过一个月前，是那长生用子弹逼得江少校不得不后退，这一回，是那长生被龚士正逼入火海中。 铁塔般高大的男人面对以人眼根本无法追上的子弹，同样不得不迂回，然而迂回中他依然前进着，身躯前倾贴着地面疾驰，龚士正一边从手臂绑带上抽出一把双刃军刀。 他如利刃般劈开空气，来到那长生面前。 落下的一刀砍在滚烫的枪管上，一击不成的龚士正没有迟疑地抬起手肘，手肘对准对方胸口，如一把尖刀冲入那长生怀中！ 唐宿张大嘴看着那长生整个人飞了出去。 理智依然存在的龚士正没有冒进，他空着的手从肋下抽出一把红星五九式，极有穿透性的子弹追着那长生飞出去，几秒钟之内，子弹夹中的七枚子弹就已经被打空，黄铜弹壳被自动排出，叮叮当当落在地上滚动，在唐宿的注视下变成了一摊红彤彤的液体。 “……”唐宿。 前杀马特想起自己被烧化的rpg火箭筒，下意识咽下一口唾沫。 被射出去的钢芯子弹和弹壳是同一下场，摇曳火光中那长生捂着胸口爬起，笑着对龚士正道：“教官，只是教导格斗术的话，就别开枪。” 他慢条斯理为手中一双五四式换了子弹夹，又一次举起枪口，说：“我们再来。” 幻觉中。 那些记忆交织成的光阴碎片几经变幻，终于停在了赵映十三岁的某一天。 这个夜晚赵父赵母都在加班，除了赵映外无一人在家，然而初一男生用偷鸡摸狗的姿态，从自己的床底下翻出一叠彩色漫画杂志，看其标题，是当年在中小学学生里最流行的那几本。很显然，赵映除了大部头名著外，也很喜欢这种家长看不上，但是同年龄男生都很热爱的杂志。 不过这些杂志并不是今日赵映的目的，他又在床底摸索了一下，终于找到一个小铁盒子，打开后里面放着的，都是一张张信封和信纸。 十三岁的赵映有个笔友，是通过漫画杂志的交友拦认识的。 一天前赵映在学校传达室收到笔友的信件，他打算趁着父母不在家，将给对方的回信写好。 不过提笔没有几分钟，他瞄着信纸上笔友写的话，陷入了思考。 笔友问他理想，十三岁的赵映咬着钢笔头，视线从书架上一排精装版雨果著作集上滑过，没有做什么犹豫，在信纸上写下：我以后要写出一篇所有人都想看的小说，成为一个大文学家！ 小小少年在感叹号上加重了笔触以表达自己的坚定。正在他打算继续写下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地面轻微的摇晃。 地震了？ 他下意识往窗外望去，看到深夜的天边红云翻滚，母亲工作的研究院被包围在一片火海中。 这个时候爆炸的轰鸣才传入赵映耳中，他不敢置信地丢下笔，爬上窗台，一片空白的大脑根本无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番爆炸中他的呢喃几不可闻。 “妈、妈妈？” 现实中。 超能力者对上普通人，根本就是开了挂。 因为《超能力使用管理法》的规定，会危害人类精神文化遗产的唐宿被禁止使用超能力，而他在中超委见过的那些普通级别超能力者，因为超能力基本没什么用的原因，一个个也都是普通人的模样。故而唐宿在过去从未产生超能力者高人一等的想法。 结果，今晚他看到他眼中如同开挂的龚教官对上真正开挂的那长生。 被龚士正打飞好像触发了那长生身上的什么开关，在之前对战里没有动用超能力的他不再避退，火舌又一次拔高，火星跳跃着落到水泥地上，落地就嘭的燃烧起来。点点星火很快连成片，又继续向前蔓延。 一开始唐宿没反应过来那长生这么做的目的，直到龚教官中了第一枪。 ——逐渐蔓延的星火侵占了龚士正腾转躲避子弹的空间，不能直接冲进火堆中的他们很快就会被围上来的火墙逼迫到小小一隅中，那个时候，是被烧死还是被射死，就看那长生心情好了。 又一次把子弹夹打空的那长生停下往前走的脚步。 “我懒得一次又一次，费千辛万苦杀死你了，教官，”他说，“这次要做个真正了结。” 完全听不懂这个神经病说话的唐宿回过头，掐住他莫名其妙呆住的队友肩膀摇晃，大喊：“赵映！赵映！赵映你再不醒来我们就要变成烤全羊上桌了了了了了了！烤全羊一点也不好吃小爷不要变成烤全羊啊！快醒来给小爷写个灭火器！！！” 这样的摇晃也只有死人才会醒不来了，赵映缓慢眨了眨眼，黑色的虹膜中映着大片大片金黄的火光。 ……就和刚才记忆中的火光一样。 十三岁的赵映惊恐发现母亲所在的研究院成为滂湃大火中的黑影，下一刻听到自家门锁发出咔嚓声，一声黑灰裤脚带着星火的的赵彦打开门，站在门口就大吼：“映宝！” “爸爸！爸爸！”赵映跌跌撞撞从自己的房间里跑出来，“妈妈……妈妈她……” 赤红的火焰已经沿着楼道蔓延进赵家，呛人的烟火一同涌入，赵彦连滚带爬扑灭了自己身上的火星，喘着气抱起自己儿子，正要转身，就听到脚步声。 “教官，伯母的事情我很遗憾，”一个人影踩着流动的火焰从楼道走到赵家门口，“总之，谢谢这几年照顾了。” 那个人举起枪，就是十三岁赵映最熟悉，也是他父亲最喜欢的那把枪——中国制造五四式大黑星，用枪口对准赵映。 “打映宝是怎么回事！”赵映听到自己父亲吼道，“有本事冲我来啊！” 然后…… ……然后是枪响。 感觉到父亲身躯失去支撑，倒在自己身上，鲜血溅了半张脸的孩子腿一软，坐在了地板上。 那个被赵映视如邻家兄长的人浑身缠绕着火焰，走到十三岁赵映面前。他手中散发着火硝气息的滚烫枪口，距离赵映眉心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我也不想这样做，映宝。” 年轻的那长生有些迟疑，“不过，我不杀你的话，你就要杀我了。” 现实中。 站在火光里，完全分不清哪边是虚幻哪边是现实的赵映浑身颤抖，他摸索着自己发下头皮，摸索到那一道子弹擦过留下的不平疤痕。 “唔啊……” “赵、赵映？！”唐宿结结巴巴地问，“你能说、说话了？” 赵映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7章 分类在轻松条目下 唐宿一边担心着龚教官那边，一边又要拉住状态不对的小伙伴，感觉自己混乱得快跪了。 然而他的小伙伴还有给目前的混乱状态浇上一壶油，觉得不对的唐宿本来要去掰开赵映一直扣住自己头皮的手，却在差之毫厘的地方被赵映一把甩开。 “赵映！” 小伙伴的状态实在太诡异，他想也不想就用上擒拿技，以唐宿的格斗水平，对上赵映可以说从未败过，但是这一次他已经抓住了赵映，却依然让对方滑不溜丢地挣脱开，跑向了远处战斗未休的两人。 实际上龚教官一直都有一份注意力挂在两个年轻人身上，这点异动当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铁塔汉子压下身体让过一簇烧到他面前的火焰，转头大吼：“你小兔崽子干什么？！” 赵映充耳不闻。 他昏沉却又亢奋的大脑依然分不清楚，这片火海包围之地到底是他的幻觉还是现实？奔跑时也一样分不清，他到底是十三岁还是十八岁，或者是二十三岁？唯有被握在手掌间的沉重□□坠着他的*，带给他唯一清晰的真实感。赵映举起曾经属于他父亲的五四式，血脉相连的感觉牵动他的手，让他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呯！” 根本没在意他的那长生侧过身让开，随手回了一枪。 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擦过地面掠起大串大串火花，而快速跑动的赵映将子弹和火花全部甩在身后，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到一堵残墙之后。 第二枪。 “呯！” 子弹击穿了那长生黑风衣一角。 未亡人的首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而龚士正已经从另一个方向狠狠扑上来，比起赵映来说，这位服役二十多年的老兵才是真正劲敌，那长生的注意力为此偏移了片刻，赵映的第三枪第四枪接连打出。 在那长生背后汹涌炸开的高温火球掀起一道冲击波，吹飞了两枚子弹，却没有挡住接下来的第五枪。 这一枪的子弹不偏不倚，撞上了那长生右手手.枪的枪管，速度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直接打飞了这一把手.枪，同时在那长生手上虎口留下一道三四公分长的血口。 一滴鲜血滴落在地，被滚烫的地面直接蒸发。 好不容易爬到赵映所在的那个掩体后的唐宿觉得自己可能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之前训练的时候，赵映射击成绩是好，但是有好到这个地步吗？ ……他的小伙伴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啊？ 唐宿脑子里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都跑出来了，另一边的两个人却没有停下，少了一把枪的那长生无法再使用双枪交替开枪不停来压制龚士正，短短片刻被老兵不顾滚烫温度欺上前，付出一大片烧伤作为代价后，龚士正一个过肩摔，将那长生摔出火海。 势态大好，问题是—— ——问题是，无论是龚士正，还是赵映唐宿，都没有太多和超能力者为敌的经验。 一个人全神贯注使用超能力，和分心使用超能力，两者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地，正是因为如此，一个月前中超委地下四层的那长生才会在使用超能力前丢下一双手.枪。此刻被迫不能用枪应敌的那长生全部意识都用来驱使超能力，一个一层楼高的巨大火球凭空出现，蓦地爆炸开，硝烟和炙热气流形成冲击波向四周扫去，遍布地面的微红阿尔法晶瞬间被扫空，而目不转睛盯着那长生看的赵映眼皮都来不及颤一下，就被唐宿扑倒，两个人一起扑倒在地，又滚了五六圈才停下。 感觉到赵映挣扎，死死压住他的唐宿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大吼道：“别动！” 灼眼而金红的冲击波从他背部扫荡而过，那一瞬间，唐宿觉得自己后脑勺的头发可能都要完蛋了，然而这个时候他竟然还保持着冷静，冷静地将他那只手机塞给了赵映。 “密码是xxxx，”他飞快地说，“上次你描写阿尔法晶时是怎么……” 他话都没说完，反应过来的赵映已经接过手机打开密码，随手点进短信里开始打字。 上一次描写一百四十字早就随着当时唐宿的朗诵被赵映忘记了，不过作为网文大神，他自然知道如同用不同的话描写同一件东西，仿佛装上了马达的手飞一般在手机屏幕上点点划划，不消片刻就将一百四十字写好。 “写完了？你摆在那里我看不到等等就这里嗯……鲜红的阿尔法唔！” 第二波冲击波蓄势待发，进行战略性转移的龚士正看到两个年轻人扑倒在地上不躲不让，只觉得自己一颗老心都要操碎了，他伸出手提起赵映和唐宿就跑，却没想到被他一提，手上不稳的唐宿不小心就把手机给摔了出去。 “等等等等等教官尼玛咱们这唯一的翻盘机会啊。”唐宿想也不想去够手机，“放我下去就一下下！我——” 从火焰中走出，黑风衣被烧掉一半的那长生停下脚步，脚边是唐宿刚才掉落的手机屏幕。 他没有低下头，然而意识到什么的唐宿和赵映齐齐屏住了呼吸。 ——只要那长生低下头看。 两个人在这一刻脑内想法完全同步，只要那长生低下头看…… 以赵映的超能力效果来说，那长生会立刻把向其他人安利小说这件事放在第一位。虽然以赵映反抗中超委战斗部的经历来看，为了向他人安利小说，那长生可能会采取暴力行为，但是在安利同时，为了确保安利效果，他会放弃杀害三人的想法。 并且，虽然女娲做出的超能力检验报告没有提起这件事，不过赵映发现，中了他超能力效果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忽略掉自己。这样的话，就算那长生在安利的过程中伴随行凶，赵映也有把握拿下他 看啊！两个年轻人都在心底催促着，看啊！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放慢了时间，焦急的唐宿和赵映目不转睛，看着那长生抬起脚，然后，狠狠踩下去—— 那长生愣了愣，他脚底接触到的，并非是他以为的东西。 ——两个年轻人和那长生一起注视他脚底，那下面空空如也。 “两个蠢货！”嘹亮而年轻，听着就让人头疼的嗓音这个时候才响起，“唐宿你连手机都拿不稳吗？！” 突然出现在研究院小楼二层的钱崖大喊：“搞清楚状况没有？老子在这里等你等得睡着了你才来？！” 唐宿和赵映：“……” 这混蛋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的那个吧？！ 一时之间，好像连吐槽都不知道从何说起的赵映唐宿眼睁睁看着手机划出一个流畅而圆润的曲线，违反重力法则飞上半空中，鸟儿一般轻盈落在钱崖手里。 被龚士正带出很长一段距离的两人就这么看着，片刻后，唐宿虚弱地问赵映：“你说这贱人知道你超能力是什么吗？” 赵映：“……啊。” 唐宿：“那么……他应该没有偷看过我手机密码吧？” 赵映：“……” 为什么觉得，偷看唐宿手机密码这种事，以钱崖的人品是完全做得来的？ 被仇恨怒火烧得神智不清的赵映，被如今这连番变故搞得不得不清醒一点了。他和唐宿一起虚弱地伸出手，想要跨过五百多米的距离，阻止钱崖接下来的举动。 当然阻止不了。 果然没有什么人品的钱崖轻而易举打开了唐宿的手机，首先映入他眼中的，就是赵映打在短信输入框中的一长串字。 “唔？”他低声念出来，“鲜红的阿尔法晶就摆放在……” 一百四十字，看得快的话只要几秒钟。约摸十秒后，钱崖双瞳流动着蓝白色光晕，他握紧手机，站在二楼的他目光扫视楼下，很快忽略掉赵映，以及距离他六百米远的唐宿等人，将目标锁定在楼下距离他不到一百米的那长生身上。 “喂！那边的大叔！”他吼道，“我觉得这个片段写得真不错！要不要一起来鉴赏一下！” 哪怕是那长生也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沉默片刻。 很显然，未亡人的首领并不了解曾经金毛杀马特说风就是雨的脾气，不耐烦地等了几秒，钱崖问：“你不同意？” 属于钱崖的超能力特效第一次出现在几人眼前，金色的星点跳跃着，仿佛一群精灵般欢快地将研究院小二楼给包围住，顷刻灰色的墙面上产生多足蜈蚣般的巨大裂纹，无数碎石、玻璃片、锈掉的钢铁片，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条密密麻麻的巨大长虫。 同一时刻，来自西南三号基地的援兵终于赶到，螺旋桨转动的嗡嗡声由远至近，三架直升机呈品字型悬在大火够不着的半空上上下下，每一架直升机上都驾着重机枪，瞄准下方的那长生。 龚士正气喘吁吁放下两个加起来少说也有一百三十公斤的年轻人。 他的耳麦中，许多同僚正在吵吵嚷嚷，大呼小叫。 “狙击.手就位。” “狙击.手已就位！” “固定炮瞄准。” “固定炮已瞄准！” “女娲分机战斗导轨测算中……一……二……” “同志们！”西南三号基地负责人昂扬大吼，“把这个跑咱们头顶上撒野的混蛋打得渣也不剩！” 同一时刻。 用了好几天时间，把研究院里本来就很碎的玻璃打得更碎，将已经被锈蚀的钢铁打磨得边缘锋利，同时准备好各种大大小小投掷物，就是为了对付唐宿的钱崖已经全然把唐宿忘在脑后。无数金黄星子环绕着他身周欢快跳跃着，而半空上无数碎石、玻璃片、铁皮无视重力悬浮，伴随他的手势，仿若千军万马，一冲而下。 钱崖大吼：“你必须和我一起品读它啊！” 第28章 主角光环才是最强哒 “卧槽！”唐宿张大嘴巴，“钱贱人这一手是不是打算用来对付我的？” “什么意思？”正在给自己紧急止血的龚教官闻言发问，“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又打算私斗了吗？” “不等等教官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过这个意思……” 唐宿立刻展开了他的长篇大论，不过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听进他的话。赵映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直到被唐宿死死箍住手。 “你没事吧？”唐宿问，“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不对劲耶？” 赵映的视线穿过他，十分茫然地摇头。 唐宿想要追问，却迎来了又一次地动山摇。 中国医学科学99研究院的遗址，对于超能力者来说，是一块风水宝地。 二十年前那块从天而降的阿尔法晶坠落在这里，除了最大的那一块主体外，还在四周散落了不少零零碎碎的碎片，这些碎片大部分都被研究院的人扫荡走，还有一小部分，实在太细碎，碍于当时的水平和并没有把阿尔法晶当回事的政府，被留在了这里。 经过二十年的风吹雨打，当年细碎的阿尔法晶越发细碎，不过就像科学家们所发现的那样，阿尔法晶的大小仅仅影响其特殊射线发射范围，对射线的威力不起太大作用。 而这些碎片在没有仪器辅助的条件下，基本不能达到射线最大峰值，也就是说，只会对超能力起促进作用，而不会起压制作用。 那长生可谓世界上顶级的战斗超能力者，无需阿尔法晶刺激他都强横如斯，有了刺激更加了得。实际上，在被无数枪口瞄准时，他已经举起手。 仿若熔化黄金般灿烂的火焰在他食指指尖上跳动，咻的一声冲上天空，迎上俯冲而下的碎石、玻璃片，和铁片，在半空中绽放成好大一朵烟花。 一瞬间可能达到近千摄氏度的高温将接触到的所有事物融化，而爆炸扩散的气流吹飞了绝大多数杂物。 却在这时，三架直升机上的枪手也扣下了扳机。 重机枪在半空中发出咆哮，子弹风暴席卷了旧研究院前的这片空地，来自数百米之外的榴弹同时而至，没入陡然暴起的火墙中。 接二连三的爆炸差点炸飞了这摇摇欲倒的小研究院。 那长生阻挡枪林弹雨的手段，通常是用爆炸冲击波让子弹弹轨偏移，留出足够他闪避的空间。他有足够的战斗经验，这辈子又小心翼翼，不会让自己陷入过于危险的境地中，因此这种小手段足够他用了。却没想到，只是因为不久前在中超委看到唐宿，深感其威胁，又因为暂时找不到唐宿踪迹，决定先将唐宿的臂膀铲除的行为，引来的变故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了这时候又让自己面对如此多的爆炸和弹雨。 在训练营看到唐宿就应该想到了。那长生想，他只要见到这乐坛小天王就要出事。 高温能融化子弹，却不能阻止融化的子弹继续按照原本的轨道前进。爆炸冲击波能让子弹轨道偏移，然而偏移的方向并不受他控制，西南三号基地用爆炸冲击波来对付那长生的爆炸冲击波，气流混乱不堪，根本不能为未亡人首领所用。 没融化的子弹和融化的子弹液体一起乱飞，只可能伤害到那长生这个唯一处于枪林弹雨中的人。 恐怕这次没法杀了龚士正。那长生遗憾地想。 事态已到如此地步，不如直接撤退。 撤退对于那长生来说倒是非常容易办到的事情，他身上有自己同伴设下的超能力——爱心瞬移。这种超能力能在他受到致命伤时被瞬间移动到超能力所有人身处的地点，正是靠着这个超能力，未亡人的许多高级干部才能一次又一次从通缉中脱险。 给自己一枪，还是干脆迎向射来的子弹？ 他完全没有危急感地思考这个问题时，突然发现枪声停歇了。 就好像是所有人在同一时刻将子弹和炸弹打完，枪支大炮接连停下了咆哮，夜雨早已停歇，就连钱崖也被一个教官打晕，一时间除了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轰轰声，火焰燃烧的啪啪声外，就只有一种隐约而让人不安的嗡嗡声，仿佛有数个机器正在运转。 突然想起什么的那长生飞快后退进火海中，却没有逃过从天而降，如薄雾般的蔚蓝光华。 蓝光将他笼罩，那长生立刻就不能动了。 赵映和唐宿都松了一口气。 “联邦110代女用防狼自卫器，”唐宿手里摆弄着仪态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小巧器械——那道蓝光正是由这机器射出——对所有人解释道，“作用是强制定身，说起来赵映，为什么这回又是联邦xxx代？和上次那个联邦132代能量保护罩有什么关系啊？” 都来自于我一直想写的一篇星际文的关系，赵映心里吐槽。 几分钟前，虽然没有手机没有本子没有笔，但是还能用手语沟通的赵映打着手语，描述了这个联邦110代女用防狼自卫器，唐宿理解得断断续续，到底还是给念出来了。 莹白色光蝶翩然凋零，昭示奇迹即将出现。 “……真神奇啊。”看着唐宿和赵映怎么变出这个东西的龚教官不得不感叹，接着他提出自己的想法，，“就不能直接搞个‘那长生杀必死’的武器出来吗？” 唐宿和赵映：“……” 教官你脑洞好大。 而且是个挺好的想法，可惜没有太大操作可能性。 太过超现实的道具被具现化后，能存在在世界上的时间非常短，比如说当初那个“lv包包杀必死”剪刀，存在的时间就只有五秒。想来“那长生杀必死”存在的时间不可能比“lv包包杀必死”更长，如此短的时间内想要利用好那个道具，实在是太强人所难。 赵映和唐宿通过上一次在中超委的战斗，学习到的最大教训便是精确规划超能力使用，免得体力耗完又没有具现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比如不去具现化“那长生杀必死”，又比如没有在这一刻直接具现化阿尔法晶。 被具现出的阿尔法晶笼罩范围只有那么一点大，火场却又超过了阿尔法晶能笼罩的范围，火焰硝烟缭绕，根本看不清那长生躲在大火中何处，加上更多因为高温到达燃点自燃起的大火并不会因为阿尔法晶效果消失，唐宿总不能抱着阿尔法晶，像个自杀袭击分子那样冲进火场中。 所以必须先抓住那长生，赵映和唐宿都这么想。 联邦110代女用防狼自卫器（傻瓜机型），具有自动瞄准目标的功能，能将色狼、stk、露阴.癖暴露狂等等渣渣全部冻结身体行动，是个再好用不过的玩意。唐宿用它放出蓝色光带，扫描整个火场，不到一秒，就定住了那长生的动作。 干净利落，必须鼓掌。 等赵映和唐宿具现化出阿尔法晶，这场战斗才真正尘埃落定。 西南三号基地的人确认那长生已经被制服后，立刻救火去了，纵火犯那长生这个晚上烧了好几个山头，至今火苗未熄。基地负责人为火势急得焦头烂额，一边救火一边还要给上面打报告要求从花都调来真正的最高峰值阿尔法晶，同时请示要怎么对待那长生。 那长生过去除了一把火烧掉研究院外，还为了公开超能力者的存在，在中国乃是世界境内进行多次恐怖活动，简单来说，这家伙枪毙一百次都不够他死的。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直接击毙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已经活擒的话，不立刻杀死说不定能得到更大的利益，比如说——将整个未亡人一网打尽。 “但是你不想杀死我吗？映宝？” 被好几把枪口对准，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连脚踝也被捆住，必须侧躺在地上的那长生一点紧张感都没有，悠然自在地对赵映说。 东方的天空已经蒙蒙亮。 这个对于所有人来说都非常狼狈的雨夜快要过去，两个年轻人却还不能休息。在真正高峰值阿尔法晶调来之前，他们必须隔一段时间具现化出一块能用的阿尔法晶，代替存在时间用完消失在世界上的阿尔法晶。因此，他们和那长生一起来到了真正的西南三号基地。 唐宿其实有点想睡了，但是…… “映宝是个什么鬼的称呼？！赵映他是在喊你吗？为什么这个boss能用这么亲密的名字喊你啊，小爷都没有这么喊过你呢映宝。” 因为那长生的话，一点点忧伤才涌上头的赵映无言以对。 “说起来你不是能说话了吗？为什么还是一直不说话啊？来说嘛说嘛我想听听你的声音怎么样。还有你之前突然一下子身手变好了是发生了什么？头还疼吗疼吗要不要找医生给你看一下……” 在场除唐宿之外的所有人：“……” 这小子，好烦啊。 那长生也用新奇的目光打量唐宿。 没有人知道，未亡人的首领，是死过又重生的人。 推动他至死亡的人数不胜数，但是直接导致他死亡的，是赵映和唐宿。 不过这个唐宿好像和他认识的那个唐宿不太一样，至少没有这么话多……赵映也和他认识的不一样了，这应该是蝴蝶效应导致的吧。 貌若好女的恐怖分子眯起眼睛。 或许蝴蝶得更彻底更好，当初那一枪，就应该对着赵映眉心打下去。 赵映唐宿当初拿着剑对他穿胸而过，都没有心软，但是五年前他想杀掉十三岁赵映时，却心软了。 ……毕竟是他看着长大，当做弟弟，又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 心软的那长生最后没有杀赵映，而是故意打偏子弹。 那枚打偏的子弹伤害到赵映的语言中枢神经区域，大概会让让赵映失去读写说出的能力，这样的话，他不会觉醒那个强大超能力，那长生也可以留他一条命。 当初的那长生觉得真是个好方法。 现在他一点也不觉得好了。 “你好像把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那长生对赵映说，“开枪时看上去和赵教官一模一样，到底是亲儿子？亲儿子不想给好爸爸报仇吗？要不要就在这里朝我开一枪？” 负责看守的士兵大多数都盯着那长生目不转睛，却有一两个瞥了一眼赵映，生怕他动手。 赵映坐在地上，低着头摆弄从那长生手里夺来的两把五四大黑星，闻言他看了那长生一眼，转头对唐宿打了几个手语。 “口塞？”唐宿说。 几十秒后，那长生一脸阴沉，被唐宿用口塞堵住了嘴。 第29章 一被子 只想引起一点骚乱，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机会的那长生，显然是打错了算盘。 他立刻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他忘记自己这只巨大蝴蝶造成的影响，把眼前的这个赵映，当做他过去认识的那个赵映。 中国珍贵级别超能力者，拥有“命运设计”超能力的赵映，看上去像安静的美男子，实际上是个一言不合便会大打出手的人。与之相比，和他搭档的“舞台道具师”唐宿，平时给人印象跳脱，关键时刻反而是最冷静的那个。这两个人合作之后，被称之为“造物主”。 命运设计，是一种让人无意识按照赵映小说所写内容行动的超能力，使用限制颇多，譬如拥有这个超能力的人每天至少得写多少字，而中招的人又必须阅读多少字，同时小说中一名角色，只能对应一个中招的人，如此等等。 虽然非常强横，但赵映的超能力平常基本上都是给唐宿的“舞台道具师”超能力充当能源。然而在杀死那长生的那一次，唐宿具现化出赵映描写的一个特殊化的，类似于游戏副本的世界，而赵映利用“命运设计”给副本制定了特殊规则，让所有人必须参与副本竞争。他的小队和这两人在副本世界中争斗，被两人一个一个赶尽杀绝，一直轮到最后的他，死于唐宿剑下。 然后他回来了，回到他二十岁，而赵映唐宿十三岁的时候。 为了让自己和曾经的队友们活下去，就算做出惨绝人寰的事情，那长生也绝不后悔。 不过…… “好饿。”唐宿说。 十八岁的青年处于成长发育的末期，新陈代谢不像幼儿那样盛旺，但也比一般的成年人要快上不少。一宿没睡，再加上超能力这种东西用起来特别耗费体力，在第三次具现化出高峰值阿尔法晶后，唐宿就开始抱着肚子在潮湿的水泥地上打滚。 “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众人。 这熊孩子一边打滚还一边唱起歌来了！ 那长生默默打量这个唐宿，和一边两眼发直，快要睡着的赵映，一时间自己憋屈得快要内出血。 ……他竟然是败在这样两个不靠谱的人手上吗？！ *** 不靠谱的赵映和唐宿终于等来了真正的高峰值阿尔法晶。 运输人员带着一个大箱子从直升机上下来。箱子是半透明材质的，里面除了约摸半人大小，微微焕发红光的阿尔法晶外，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电线和闪烁电极灯，将阿尔法晶包裹——那是确保阿尔法晶射线达到峰值的仪器。 这东西一来，赵映和唐宿终于能休息了。 捂着肚子的唐宿还没有欢喜几秒，和他一起站起来的赵映原地摇晃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 唐宿：“……” 又来？！ 最终唐宿也没有好好吃一顿饭。 赵映晕倒后他帮忙送到基地的医务室，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堪比林黛玉的自家队友，他滔滔不绝说了几分钟——期间赵映一直没有醒来过——才起身去吃饭。这个时候，那种如岩浆般炙热的胃酸快要把整个胃袋融化掉的饿劲已经过去，唐宿站在食堂权衡了片刻，觉得填肚子既然不是最紧要的，那就吃顿好的吧。 基地食堂有大厨，就是上菜比较慢。 他坐在位置上等了半个小时，期间借到充电器，终于能给手机充上电，虽然基地内部普通手机信号被屏蔽，不过唐宿手机上不用联网的游戏也很多。他接连玩了十几盘消灭星星，终于闻到了自己点的糖醋排骨的香味，抬起头突然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冲进食堂。 “赵映的家属——”医护人员喊道，“之前那个赵映赵同学的家属在吗？” 唐宿愣了愣，首先冲到厨师面前，一边说一边向医护人员招手，“对不起大厨这份糖醋排骨请给我打包，哎哎哎在的在的我就来你等等等等。” 他在老厨师淡定的目光下一个劲的催促，继而抓住打包的糖醋排骨，“妈呀好烫好烫护士小姐我来啦！” 十分钟后，他端着糖醋排骨，一脸懵逼跟着医护人员，带着躺在轮子床上的赵映，上了直升机。 在几个小时后，直升机直接降落在滇省省会花都最好医院的楼顶，唐宿和医护人员一起把赵映送进了神经内科。神经内科对于这个从军方基地送来的病人十分重视，几位专家几个小时前就得到从军方基地传来的磁共振图像，远程进行了诊断，因此赵映一被送到，立刻就被送进重症监护室。 唐宿一直表现得十分冷静，军方医护人员其实听说过唐上将家里这个不肖子，现在见到他有条有理帮忙的模样，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然而，实际上唐宿觉得自己要惊慌死了。 他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装着糖醋排骨的一次性饭盒放在一边，一口没动。有冰凉的肉香从一次性饭盒的缝隙中飘出来，却不能勾起唐宿哪怕一丁点食欲。 自他跟着护士小姐返回医务室，看到赵映那张在半个小时里褪尽血色的脸，唐宿就觉得自己胃里像是被灌进整整一桶冰块，这夏日炎炎之下寒气蔓延，让他四肢手脚都冰凉起来。 唐宿觉得赵映被匆匆送到医院的这一幕有些熟悉，好像很多年前见过相似的场景。 对了，是他六岁跟随母亲居住在美国时候的事情。因为心肌梗塞倒下，被送进医院的母亲，她死前的脸色，和刚才赵映的脸色实在是太相像了。 完全没听懂那些医生之前说得什么的唐宿不由想到：赵映要死了吗？ 他……他好不容易有个朋友的，又要没了吗？ 这甚至比初中时偷偷交的那个笔友突然失去联系更严重一些，当年笔友失去联系，唐宿尚能安慰自己，笔友她可能是遭遇变故，但一定好好活在人间。这次赵映要是死了，那么就和他妈妈一样，再也不能回来了。 “小、小爷可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才不会哭呢。”唐宿重复念叨这句话，“再、再说，事情也还没有那么糟糕……说起来竟然没有瞬间治愈这种开挂超能力吗？全世界的超能力实在是太疲软了吧呜呜。” 他抱着头在长椅上打滚，路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像是看一个疯子。 唐宿觉得自己有可能真的要疯。 他母亲在大洋对面病亡身死，那之后，唐行剑才知道离婚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于是唐宿被接到唐行剑家中，不得不面对因为他母亲而对他格外不友好的各种亲戚，而唐行剑对他从来都是冷言冷语。自从母亲死后，能让他感觉点热和气的，除了当年和他交笔友，字里行间透着文艺范的女孩，就只有钱崖那一个贱人。 家里没人听他说话，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寂寞，唐宿只能念书给咱听，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给自己唱歌。 再然后，觉醒了超能力的他在《超能力使用管理法》的要求下，连朗诵这个兴趣爱好都被剥夺了。 唐宿以为，这样冰冷的生活他得过一辈子，却没想到遇到了赵映。 虽然不能和他说话，但能认真听他说话的赵映。 态度偶尔有些古怪，但是注视他就像注视太阳一般的赵映。 是他的搭档，他的朋友，会陪伴他很久的赵映。 ……尼玛现在要死了？来玩笑呢人干事！！！ 要不要去找本人类精神文化遗产朗诵一下，好报复社会啊，赵映的阳光男神唐宿如此阴沉地想。 就在这时候，一个白大褂医生打开门，专家们的讨论传到走廊上。 “情况的确是大大的好转啊，简直不敢相信。” “是超能力者对吗？还是和语言有关的超能力？我觉得病人大脑在几年后突然开始自愈一定和超能力觉醒有关系。”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案例，我现在就想去定几个论文题目了！” 陷入报社模式的唐宿：“……” 等等！原来不是要死了吗？！ 专家医生们从门内连贯走出，最末尾那个笑吟吟的老医生见到唐宿怔怔从长椅上站起来，十分和蔼地拍了拍唐宿的肩膀，“你朋友一开始有些危险，不过现在状况完全稳定下来了，小伙子，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他？” “啊……啊？好，好的。”要报复社会的唐宿瞬间变成了手忙脚乱的唐宿，“现在就可以吗？不等等等等，医生别走，您能不能和我讲讲映宝的情况？” 赵映目前的情况，其实是在研究院遗址唤醒记忆的后遗症。 大脑这种精密器官，哪怕产生最微小的变化，都能在人身上表现出重大影响。有科学家证明了超能力觉醒和人脑变化的关系，只不过，从未有人想过，超能力觉醒有可能治愈人脑中的陈年旧伤。 或者不能叫做治愈，只是受到损伤的脑神经被新生神经取代，而脑中淤血、血肿也逐渐消失。虽然尚有残留，但是相比于赵映曾经的病状，目前已经是极大好转了。消失的记忆甚至失声症，恢复也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没有受到太大刺激，赵映的恢复应该会比较顺利。 问题就是……昨夜那种状况，不是太大刺激，而是很大刺激。 “病人的情绪起伏不宜太大，以后一定要注意这一点，明白吗小伙子？” 将赵映转移到普通单人病房，不放心的老医生对唐宿嘱咐到。 唐宿小鸡啄米式点头。 他殷勤送走老医生，然后胃口大开啃完了冰凉的糖醋排骨。洗完手后坐在床边，看着赵映的睡颜。 “不会死啊……真是太好了。” 呢喃的唐宿打了个哈欠，瞥到窗外属于夜色的璀璨灯火。 某个杀马特为这片安宁勾起嘴角，他上前拉起遮光的窗帘，回头扫视只有一张床的病房，没有过多犹豫，便做出了决定。 他掀开赵映的棉被，把赵映往一边挪了挪，自己上去躺下，然后拉上被子，掖好被角。 这种身边有一个人的感觉让唐宿觉得无比安心。 唐宿又打了一个哈欠，对着人事不省的赵映微笑说：“晚安，映宝。” 说完，他带着这个微笑，睡着了。 第30章 套路，都是套路 赵映是第二天中午醒的。 他深陷在遥远的记忆中，做了一个昏沉的长梦，睁开眼睛时，发现眼角酸涩，枕巾带着氤氲潮湿的水汽。 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过，正巧落在眼前洁白的枕头上，耀眼的光斑跳跃着，刹那间模糊了时间的痕迹。 ……五年前，忘记了大部分事情的十三岁赵映在医院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好像也是这样的场景。 不，不对。 内芯是二十三岁成年人的赵映想，是十年前。 父母死了整整十年，他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在那十年里，他甚至很少祭拜过他们。没有爱与被爱的人，他活在这世界上，简直像是一抹即将逝去的幽魂。 他甚至没有去报仇，明明有这个机会的，他却没有开枪杀死那长生。 毕竟那长生的仇人并不只有他一个，那长生犯下的罪行也绝不止杀死赵家父母这一桩。虽然在一些地方，依法治国是可以当笑话听的东西，但赵映还是觉得，在杀死那长生之前，必须经过审判才行，而他也并非拥有执法权的公职人员。 这是正确的，赵映对自己说。 他知道这个，他只是有点……有点不甘心罢了。 赵映叹息着，想用手肘撑起身体，靠在床头坐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和他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抱着他右手的“异物”——唐宿。 等等！为什么唐宿和他在一张床上？！ 一脸懵逼的赵映第一反应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不过很快他就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掩面把这个想法驱除出自己的大脑。 想什么呢，又不是某某台的肥皂剧，更别提两个人衣服都穿得好好的。 他的动作惊醒了一边的唐宿，青年打着哈欠坐起来，侧着脸和默默看着他的赵映对视，半晌，青年露出他向来让赵映心神摇曳的笑容，先用三百字转述了老医生说明的病情，然后说：“映宝~早上好~” 早上好。赵映在心里回答到，过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拉住已经侧身穿鞋打算下床的唐宿袖角。 映宝是什么鬼的称呼啊？！为什么这家伙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了啊？！！他距离被人喊宝宝的年纪已经过去很久了吧？！！！ 被他扯住袖角的唐宿疑惑地回过头，又喊了一次：“映宝？” 他喊得落落大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每次都能勾住赵映的嗓音因为疑惑带着点小弯，听得赵映觉得自己性取向似乎都要跟着弯了。 又一次被一击ko的赵映默默松了手，摇头表示什么事也没有。 ……被、被男神叫小名这种事，好像也挺、挺不错的？ 在唐宿面前格外没骨气的赵映举手投降，而根本没有发现他纠结的唐宿欢快地去厕所放水，两个年轻人先后去洗刷刷，终于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厕所里没有牙刷毛巾脸盆肥皂洗发素洗面奶，而他们也没带身份证钱包其他证件钱卡。 住院费医药费不用我出吧？赵映打着手语问。 “不……不用吧？”唐宿不确定地说，“这可是工伤哎？工伤公家会付住院费医药费的吧？” 赵映也这样觉得，那么下一个问题是：住院期间的食宿费呢？ 住在病房里，不用担心住宿问题，他们剩下的最大问题就是吃饭的钱了。在西南三号基地训练营，一切都是免费的，两个人就像久居深山老林的人一样，对大城市里无论什么都要花钱这一点，有些不适应了。 “我没钱，”唐宿抓着头发哽咽，“我最后一点零用钱花在染头发上了，我帅气的头发啊，就这样随风飘零而去了。” 赵映：“……” 赵映也没钱。 前大神写手先是想起自己在终点打赏几万的黄金总盟白银总盟，又想起自己重生后，最大的一笔财产是从抽屉角落摸到的两枚五角硬币。人生境遇就是这样大起大落，简直让人泣不成声。 两个难兄难弟差点在病房里抱头痛哭，几分钟后唐宿偷偷摸摸打量一圈，压低声音，却很兴奋地对赵映提议：“我们用超能力造钱出去花吧？” 赵映无言，一枕头拍在他脸上。 唐宿顺势倒地，又一次捂住肚子哀嚎：“好特么的饿啊……” 从昨天到今天，唐宿只吃了一碗糖醋排骨，赵映更是只打了几瓶生理盐水，两个年轻人此刻都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偏偏没有牛给他们吃。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几分钟后，赵映用唐宿的手机登录自己的支付宝，支付宝连通他的银行.卡，为两个人买来生活必需品，和今日的第一顿饭。 父母的抚恤金，不剩多少钱了。 赵映扫了眼手机屏幕上连接的人民银行□□，没有退出登录，就这样直接把手机还给唐宿。 唐宿伸手接过手机时有点迟疑。 过去他身边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因此他也没有什么和朋友相处的经验，不过支付宝这种和钱有关的账号是很重要的吧？这样直接交给他没问题吗？ 有种奇怪的，被信任的满足感。 一定要保护好手机，唐宿在心里坚定地说。 他完全没想到，赵映之所以表现得毫不在意，除了信任他的缘故，也有支付宝里没什么钱，加上用钱还要密码的原因。 他被自己各种脑补感动得稀里哗啦，让一边闷不做声扒饭的赵映时不时就瞥两眼。 ……就算这是他男神，赵映也必须说实话，现在唐宿的表情实在太傻。傻得让赵映从醒来后就一直有些沉郁的心情都被逗乐了。 映宝似乎开心了些哦？贯彻老医生嘱咐的唐宿想。 果然和唐宿在一起，就不用担心心情沉闷，赵映则是如此想。 这样两个人住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吃饭，两个人不分彼此……等等，这是什么形容词？！ 赵映为自己内心的想法，惊掉了筷子上夹着的一片辣椒炒肉。 “怎么了？”唐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夹起他掉的那块炒肉吃掉。 心里十分惊恐的赵映连忙摇头，生怕唐宿从他脸上表情看出什么端倪，慌慌张张将低头把自己埋在饭碗里。让唐宿嘴角抽搐，不禁担忧他的搭档会不会溺死在白饭里。 等唐宿把视线移开，赵映才敢悄悄抬起头。 他都没注意到，碗中白饭被他扒拉出一个大缺口，筷子扒拉的范围已经没有一粒饭，连续几口他都吃的是空气。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唐宿那张因为距离过近，而在他眼前放大的脸。 这张脸，毫无疑问是符合赵映喜好的。 当然，更成熟一些的唐宿才是过去赵映内心的完美形态。不过一个月的相处下来，眼前这个唐宿已经逐渐取代了赵映上辈子那个唐宿留下的影子，用他和上辈子唐宿各种细节不同，但在加深接触后，依然相同且温暖的本质，在赵映心里开辟出大片地盘。 如果说赵映一个月前还有一点把唐宿当做歌星唐宿的替身，那么现在，赵映已经能分别这两个人。 是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 是偶像，是男神，但也是同吃同住的搭档，是能一起战斗的战友。 偶像和粉丝的距离无比遥远，简直就像是太阳系中的太阳星和地球上的一棵小草，小草是喜欢阳光的，却不会想去和太阳不分彼此。而现在赵映对唐宿，是想要靠近，想要占有，想要永恒的感情，那是—— ——那是爱。 “啪！” 一次性木筷被赵映捏断了。 “映宝？”唐宿又一次疑惑地抬起头，半晌没等到赵映的表示，他耸肩，给赵映拿了一双新木筷。 他一边递筷子，还一边含糊地说：“难不成你就像一些小说里写的那样，这一个月训练下来，力气增大几倍，连筷子都拿不好了？好酷，为什么我没有这样。” 赵映默默接过筷子，不出声。 这个变故让他从走岔了的思维里钻出来，靠近占有和永恒明明是人对喜欢事物都会有的感情，他怎么觉得自己爱上了唐宿呢，太荒谬了。作为一个笔直笔直的直男，他甚至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小说里卖过腐！ 这样想的前大神写手，直接忽略了会在他的评论区下，刷关于男主男二腐段子的女读者们。 龚教官就是在赵映比较爱情、友情和亲情三者之间的相似点不同点时出现的。 身如铁塔的军人并非是一个人来到省医院食堂，他身后跟着一个作战小队，进来后目标明确，直接奔向两个吃饭的年轻人。 “那长生逃了。”这是龚教官的第一句话。 “你们两个的处境不安全，还是先回北平吧。”这是第二句话。 闻言，两个想起来时一路颠簸的年轻人都面有菜色。好在这回他们没有先上一辆拖拉机，也没接触战斗机一类的高端科技，而是被护送着上了一辆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军车。前面一辆车开道，后面一辆车警戒，三辆车很快开出市区，不知道拐上哪一条路，格外荒无人烟。 赵映透过窗户，安安静静看着道路上景色。 虽然他一脸的面无表情，不过唐宿还是觉得赵映刚才做出了什么决定。 【如果我想参军去抓那长生，】赵映用他手机打字问，【有什么办法吗？】 果然，唐宿想。 说起来上次小伙伴和未亡人首领见面时，还不认识对方呢，怎么突然就像有血海深仇一样。 他把疑惑压在心底，给出建议。 “超能力者表面上最好不参军的啦，不过你可以参加中超委的执行部，这是应对超能力事故的部门，实际上和未亡人的战斗是他们负责的，”唐宿说，“比如江海江少校，就是执行部终点组的成员，你的话，是想加入终点组？还是创世、纵横、红袖，或者123言情组？” 赵映：“……” 等等，为什么这些执行部组都是小说网站的名字？！ 第31章 中超委：被说弱，伐开心 实际上，中超委没有大家想象得那样没用。 那长生被救走这件事，中超委高层加上军方，有少数几人参与其中。为的是让国家派遣去未亡人组织，这次参与营救那长生行动的卧底，在未亡人组织中获得更高的地位，以及那长生的信任。 中超委早在几年前，就注意到了一件事——那长生有十分奇怪的，无人知晓的情报来源。 他们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内部有奸细，清查过几次后无功而返。后来奸细一说也无法解释那长生的一些行动——从孤儿院抢走孩子的那长生，是如何断定那个孩子在半年后觉醒强大超能力的呢？——当时云旗尚未觉醒，没有接触过预言超能力的中超委猜测，未亡人组织中，可能拥有能预见未来的人。 为此全球无数国家的特工前赴后继，潜入未亡人中，终于打探到未亡人组织中所有人的超能力。 虽然打探到的只是最粗略的资料，但是其中并没有拥有预言或类似超能力的人。 云旗觉醒，加入中超委后，更是让中超委了解到所谓预言能力真正的限制，让所有人都知道，未亡人组织拥有预言超能力者这个判断是错误的。 既然如此，那长生到底是从何处知晓那些他本不该知晓的事情？ 中超委暂时的办公场所最里面的那一间，墙上挂着巨大国徽和垂下的红旗形成的图案，双鬓如雪的钟委员长坐在红旗的阴影里，对向他递过来烟灰缸的副手崔酬道了一声谢。 他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他对坐在房间里，另一个穿着军装，肩上配着将星的人说，“或许并没有什么渠道告诉那长生这些情报，我们这样试探的结果，会是一场空。” 崔酬在钟委员长说话时，就离开这房间关上门，此刻房间里只有两个中老年人。 因为这次假营救也要军方配合，担当暗中指挥的唐行剑也在这里。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并没有如钟委员长那样担忧。 “未亡人组织内部的斗争越来越明显了，上一次那长生亲手干掉了作为激进派的解相如，我们把这个情报透露给了未亡人中激进派的人，如果不是那长生在那之后直接跑掉，说不定他们自己就能把那长生给斗死。”唐行剑语气略带点嘲讽，“那样一丁点的人，还分出了近十个派别，作为一个出现不过五年的恐怖组织，实在是太厉害了。” “你想说那长生本人没有作为领头人的气度吗？”钟委员长感兴趣地问。 唐上将摇摇头。 他没有继续这个问题，反而道：“就算灰鸽没有获得那长生情报渠道，光凭这次营救的功劳，便足够他进入未亡人高层。决定已经做出，就不要后悔，我们……唔？” “怎么？” 唐上将扶了扶别在耳中的耳麦。 “我儿子说要参加执行部。” “……你这个监听自己儿子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钟委员长无奈说，“他终于肯来执行部帮忙了？不过如今他也是珍贵级别的超能力者了，超能力又不属于直接战斗类型，为了他的安全，是不是别参加执行部得好啊……” 唐上将根本没听自己的老友说什么，他哼了一声，低声道：“竟然是为了他那个搭档……” “行了，行剑，”钟委员长格外真挚地说，“你这有点变态了。” 已经返回北平北郊，中超委暂时办公地的两个年轻人，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被窃听了的。 他们在讨论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为什么执行部的分组是用各大小说网站的名字？”唐宿把赵映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搭档，“你不知道如今大型的小说网站都是中超委的产业吗？” 赵映：“……” 为什么他要知道这个？不对，应该问为什么终点纵横创世红袖123言情等等等等，都变成了中超委的产业吧？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发展和他重生前那个世界的发展并不相同，但赵映并不觉得会是这种地方不同啊。 前大神写手心里的吐槽简直写在了脸上，唐宿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常识性的缺失，开口为他解释。 “这都是为了女娲。” 赵映挑眉。 那个美丽如一朵月色下微微泛光的白蔷薇，有着奇怪口癖的黑发白裙萝莉人工智能，赵映虽然没有接触过几次，却留有深刻印象，但是，这和小说网站有什么关系？ “为了完善女娲的人格度啦，”某二代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人工智能的研究团队精心选取了数个资料库做比较，最后发现竟然是海量小说能促进人工智能人格和感情逻辑完善，要说哪里小说最多，自然是几大小说网站了。中超委便通过女娲技术入股了几个大型的小说网站吧，听说这几个网站的ceo都很欢迎呢，自从女娲窝在他们资料库里看小说后，他们的网站再也不抽了。” 唐宿在手机上打开中超委官网，点了点，“你看，中超委官网和那几个小说网站是连通的哦。” 这段话听得赵映目瞪口呆。 他终于想起重生第一天，在终点网页上收到的那封消息。 ——所以那封看起来像是开玩笑一样的站短，其实并不是开玩笑的吗，而是女娲在认真询问他意见吗？！ 见鬼的谁知道啊！ 赵映花费了一点时间，平息吐血感，才有力气打手语继续问。 “那么执行组的组别？”唐宿先辨认他的手语，“是女娲提议的，女娲真的很喜欢那几个小说网站呢。” 听到这个回答的赵映觉得，他再也不会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惊讶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只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现实就狠狠打了他一次脸。 “加入申请没有通过审核？”站在终点组办事处接待台的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唐宿惊讶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接待台的服务人员也很纳闷。 加入执行部分组的流程简单至极，只需要确认成年，然后提交申请，资料通过审核后便能加入。因为绝大多数超能力者在觉醒之前有自己的事业和学业，没有的又看不上执行部工资，愿意加入执行部的超能力者十分稀少，几个执行部分组对人员的标准已经一降再降。现今，已经是只要有人愿意加入，就来者不拒的姿态。 终点组已经是所有执行部中执行员最多的分组，但中超委下派的任务之多，依然让终点组的人感到人员匮乏。 所以，赵映和唐宿为何被拒绝，这就是个问题了。 接待台的服务人员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而负责人一直没有出现，完全没有想到会受到这种挫折的两个年轻人只能离开终点组的办事处，前往下一个分组试一试。 这次他们选择的是纵横组。 十分钟后，两个年轻人垂头丧气离开纵横组办事处，前往创世组。 创世组依然不行。 唐宿唉声叹气想要拉赵映走，第一下却没有拉动。 接待台上有他们刚才填的申请表格，也有笔。赵映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请问原因？】 唐宿从他背后探出头，看他写的什么，“哎？接待台不是不知道么？不过美女，你能不能帮我们问一下？我们两个人刚才在别的组办事处里申请几次啦，每次都是这样审核不通过，又不给原因，如果美女能帮我们问道原因的话，我们就不去下一家试了。” “这个……”接待处的服务小姐有些迟疑。 唐宿用手肘撞了下赵映的腰，然后向服务小姐露出一个帅气的笑容，赵映后知后觉勾起嘴角，也笑了笑。两人好歹都是标准以上的俊美帅哥，微笑二次方闪烁得服务小姐身周开始冒粉红泡泡。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问道呢，”她掩着嘴说，“只能试一试啊。” 唐宿还在努力笑，赵映则露出了一点祈求的神色。 服务小姐被赵映的神色秒杀，晕乎乎说：“我尽量。” 说完，她转身进入背后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接待处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后，唐宿侧头看向赵映，语气有些不满，“映宝，你这个眼神湿漉漉像小狗狗的表情，都没有对我露出过呢。” 因为使用美人计，内心有些愧疚的赵映移开目光。 但是没有向唐宿露出过这种表情，但是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想要映宝对我露出这种小狗狗求抚摸的表情啊。”唐宿用义正言辞，好像没有什么问题的语气说。 但是这种话还是有问题吧？赵映面无表情想。 难不成唐宿是那种占有欲很强，当了我朋友就不能当你朋友的小学生吗？而且小狗狗求抚摸是什么形容词？会被用在他这样一个二十三岁……好吧，十八岁的大男人身上？ 这样在内心吐槽的赵映，无奈转过头，对唐宿露出一个微笑。 “两位先生身上是不是背负有中超委的债务，”服务小姐就在这个时候返回接待台，她拿着之前赵映和唐宿交上去的表格急匆匆回来，“一位七百万，一位一千零二十四万？如果加入我们分组的话，我们分组必须……” 服务小姐一边说一边抬眼，看到接待台前两个帅哥相视微笑，注视彼此的目光仿佛不能容下第二个人，不由愣了愣，半晌爆出一句粗口。 “艹！”她说，“是基佬就别色.诱女孩子啊！” 第32章 欢迎你 一叠公文纸化作漫天飞花，伴随两个灰溜溜被赶走的年轻人，好像欢庆鼓舞的礼炮。 为赵映和唐宿解释的服务小姐因为连续被闪瞎眼，此刻愤怒如河东狮，“来创世干啥？！有本事去123言情啊！去啊！” 连滚带爬的唐宿还有闲心回头：“美女我不是基佬啊！” 年轻人中气足，一声吼方圆十里都能听到，执行部办事处虽然人烟稀少得麻雀都难见，到底也算是公众场合。一时之间不少人从办公室探出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羞得赵映一手捂脸，一手拉着唐宿的衣领，溜烟儿似的跑了。 到了楼梯边一个隐蔽的拐角处，两个人才躲开其他人的视线，而唐宿依然在忿忿不平的为自己的性取向抱屈：“小爷真的不是基佬！小爷有心上人的！我心上人是个黑发白裙飘飘戴眼镜喜欢看雨果著作的可爱女孩子！” 赵映：“……啊。” 前大神写手干脆地松了手，让有心上人的杀马特差点摔了个马大哈。 不过唐宿完全没在意，他一边站好了抚平自己衣领，一边说：“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会很温柔的和我说话。就算失去了联系，总有一天我会再见到她，然后就可以结婚生子啊哈哈哈。” 赵映默默打手语问：网恋？ “不是，”唐宿回过头，见到赵映的神情，顿时忘记了原本想说的话，“你表情好怪？” 赵映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脸。 他一边揉一边奇怪：他明明不是第一次知道唐宿有喜欢的女孩子……不，不是。前世唐宿在电视上接受访谈时，只是说他喜欢文艺白裙女孩而已，并不像现在的唐宿这样，似乎有了具体的对象。但是从前他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感想，现在为什么会觉得有点不舒服？ 赵映认真地想了想，认定自己也不是一个基佬。 不过，越是接触唐宿，便越是能感觉到这个人的优秀，他这种不舒服，大概只是因为觉得大部分人配不上唐宿吧。 这样为自己的心情做下定义，赵映抬起头，恢复平常面色。 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唐宿的话题已经坐上筋斗云，跑出十万八千里远，从基佬跑到了刚才服务小姐小声为他们解释的审核不通过原因。 创世组接待台的服务小姐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人却算尽职尽责，答应了帮两人打听，就不会因为其他原因将事情抛在脑后。也幸好她打听了，不然被最近发生一连串事情砸地晕头晕脑的赵映，说不定到现在都记不起来自己身上还背负有七百万的债务。 ……他也更不可能知道，唐宿身上债务竟然还比他多了三百万。 “哦，我那是因为名著的事情，被世界文化遗产组织告上法庭，一开始他们提出的赔偿要几个亿，不过当时我是未成年，又是第一次使用超能力的无心之失，才减免到这个地步。原本是要我家老爷子赔的，但是我家老爷子清正廉洁大公无私总之没那么多钱，他赔了一部分，成年后这债务就全部归我了。” 听上去，那个在唐宿嘴里可媲美无恶不作大魔王的唐家老爷子，也不是没有责任心的人。赵映想。 现在赵映和唐宿的债务，已经被中超委担下，以后他们要是还钱，自然得是还给中超委的。之前的服务小姐如是说。这种担下，并不是说中超委替他们还了钱，而是中超委做担保，给两个人申请了缓刑。 但是加入执行部分组后，债务就转接到执行部分组上，以后两个人的工资将只会下发极小的一部分，剩下的自动偿还到执行组。 这原本是几年前，为了招揽优秀超能力者——优秀超能力者通常都会负有这种债务——的措施，问题是所有被这个规则招来的优秀超能力者的债务加起来，都没有赵映唐宿两个人的大。 于是诸多执行部分组表示：没钱，不约。 面对这种结果，赵映只能站在楼梯间阴暗的角落里，和唐宿面面相觑。 就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人的声音。 “唐小哥和赵小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原本跑到楼梯间，就是因为这地方没人的赵映和唐宿寻着来声看去，发现在楼梯间不远处的拐角墙上竟然有一扇门。之前这门是掩着的，刚才约摸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里面的人才打开门，探出好大一个头。 当真是好大一个头，因为这人是个体型比一般人大三倍的胖子。 前中超委地下冷库管理员，任福平。 “大叔好久不见，”唐宿打了个招呼，“你怎么在这里？” 任福平闻言，立刻摆出了一张哭脸。 近一个月前，三人在中超委大楼地下四层分别后，任福平很快就发现自己丢了工作——冷库被炸没了。 原本冷库管理员就是家中托关系为任福平找的清闲工作，冷库被炸没后，任福平家中只能再一次找关系，于是任福平这回的工作便是执行部分组办事处的接待先生。 是的，别的组好歹能请个条顺盘靓的美女做接待，这个办事处分在楼梯间外面的执行部分组，竟然请了个白面馒头似的大胖子，简直让人对这个执行部分组的前途感觉眼前一黑。 唐宿不禁抬头看门上门牌，努力辨认出绿油油门牌上的字。 “123言情？” 他偏头想了想，“怎么觉得没听说过？” 而赵映站在他身边嘴角抽搐。 作为一名写手，赵映自然不可能没听说过123言情的鼎鼎大名。虽然123言情小说网已经过了最辉煌的时候，但是全球最大的女性文学基地这个称号，到底不是虚名。不过赵映一个混终点都市的大神，就算跳到纵横或者魔铁，也不会考虑123言情。 至于中超委执行部下的123言情分组，这个他就不了解了。 而且消息从来很灵通的唐宿竟然也不知道。 “哦，我想起来了，”唐宿以拳击掌，恍然大悟状道，“就是那个成员人数不过十，如果不是女娲实在喜欢名字，说不定撤销了的分组？” 任福平脸立刻更黑了。 ……听上去真没有前途呢。 三人也算是共过患难，见过赵映和唐宿搞出各种大杀器的场面，任福平并不觉得向这两个比他年纪小的人诉苦有什么不对。他叹息了一声，开口道：“人的确是少啊，整个办事处目前就只有我和组长，其他人不是在执行任务就是在执行任务的路上，于是……” “于是你就沦为了唯一一个打杂的？”唐宿说。 任福平一张苦瓜脸点点头。 “接待，文书，跑腿，”过去工作就是坐在凳子上玩手机，临下班了检查下冷库的任福平很显然对现在的工作不适应，“忙得要死咯。” 唐宿和赵映对视一眼。 加入执行部，只是为了获取追捕那长生的的权利和便利而已。而那长生孜孜不倦和中超委做对了这么多年，很显然对于任何一个执行部分组来说，他都是排在最前面的敌人。这样的话，无论加入哪一个分组，好像并不会对他们的目的有影响。 唐宿放柔声音，问：“人员加入的审核也是你管吗？” “是我管，”任福平再次叹气，“123言情组的组长不能使用任何能联网的电器，电脑碰一台死一台，怎么可能还学会去数据库查询人员资料。” “既然你们组人数这么少，再加两个人帮忙肯定是好事吧。”唐宿又说。 “哪里来的两个人愿意帮忙，”任福平唉声叹气，“你们……嗯，你们？” 人胖了点但脑子不蠢的任福平陡然发现刚才的对话有什么不对，一抬眼便发现赵映和唐宿都朝着他“羞涩”微笑，对上他的目光，竟然还齐齐点点头，肯定任福平的想法。 “娘哎，”任福平想，“肯定有大阴谋。” 可惜的是，在唐宿用十分钟的时间滔滔不绝，分析论证了三人间的缘分和恩情，表示不帮忙不是兄弟后，他还是动摇了。 “所以你们两个档案上到底是有什么问题？”任福平问。 “一千七百二十四的小问题……吧？”唐宿迟疑地将陈述句变成了疑问句。 把他们两个带进办公室，打开电脑，输入名字查询的任福平低下头看一眼，差点没为这“一千七百二十四的小问题”吓得心脏停摆。这胖子立刻关闭也界面：“不行，你们两个的事我不能做主！组长他是不会同意的！” 他话刚说完，和他办公室连通的另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个西装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这男人看上去约摸中年，西装扣子解开，露出突出一截的啤酒肚，是个成功人士的模样。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头也不抬便喊：“小任啊。” 喊完了他抬头，这才发现下属的办公室里，忽然出现了两个陌生的俊美青年。 他看了一眼坐在电脑后，张大嘴没来得及站起来的任福平，问：“这是……” “是刘组长吧，”唐宿这时候的语气像是见了亲娘一样，“我们是来提交加入申请，为123言情组做贡献的！” ……这浮夸的语气，赵映简直不想吐槽他了。 然而刘组长好像没有觉出什么问题，他飞似的上前一步握住唐宿手，热泪盈眶说：“好同志啊！” 连唐宿自己都被刘组长下了一跳，慌忙想挣开手，便听到刘组长飞快地说出下一句：“这里正好有一个新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第33章 玩家小队组建申请已通过 中超委对执行部几个分组的任务完成率是有要求的。 123言情组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下派的任务完成率已经是几个分组中最低。因为任务完成率不够，得不到好资源，招不到好人手，任务完成率不能提升反而继续降低……这样，形成了恶性循环。再这样持续下去，今年年终总结时，哪怕是女娲再喜欢123言情这个名字，123言情组恐怕也会被撤销分组，人手打散到其他执行部分组中去。 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但刘组长是因为觉醒超能力，从123言情小说网跳槽到中超委执行部分组的人，对老东家怀着依依不舍之情。对他来说，这不仅是中超委五组，更是国内几个一流小说网之间的竞争……和面子问题。 “有着其他小说网名字的分组没有被撤销，偏偏是123言情的撤销了，这让别人怎么想！”任福平办公室里，刘组长义愤填膺说，狠狠拍了一下办公桌。 唐宿附和他：“的确啊，现在的人就是想得太多，一点什么事情都能发散！” 另一边，赵映捧着茶水，和任福平坐在办公室小沙发上，两个人双眼惺忪目光涣散，齐齐打了个哈欠。 唐宿和刘组长，已经互相捧场说了半个小时了。 刘组长显而易见地越说越高兴，哪怕知道两人身上的债务，也拍板批准两人加入，甚至不用两个人申请，就下发了三套执行员装备。 ……除了如江海那样有实力又有原因的特级执行员，大部分执行员执行任务都是三人一组，任大胖子办公室没有坐几天，就要和赵映唐宿一起出外勤，好不辛苦。而任福平之外的三人都完成了目的，可谓皆大欢喜。 刘组长把任务文件和经费递给他们，一直充当隐形人的赵映随手接过。三人组同刘组长挥挥手告别，就这样出任务去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别忘了他们两个还处于被保护的状态下。 龚教官发现自己只是前往军区报告了护送任务完成，得到继续保护的任务命令找过来，他友人的儿子和友人儿子的友人就又一次把自己卷入麻烦中。但是军区的命令并没有表示要限制这两个小兔崽子的人身自由，因此在毒舌训过这两人的自作主张后，又在唐宿的话唠式劝说下，龚士正本人对追捕那长生一事也意动了。 几天前，他上交了和那长生在99研究院遗址战斗过程的任务报告，其中记载了当时那长生说的一字一句。这份报告自然有总参部进行详细分析，而龚士正作为几十年的老兵，也有着自己的分析。 那长生就是个神经病，能一把火烧死把他当亲儿子养的研究员们。不过那长生的神经病通常表现在行为而并非言语，所以那句“我懒得一次又一次杀死你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龚士正自认为除了当初教导那长生格斗时严厉了一些，就没有做能和那长生结仇的事情了，就算那长生记恨他的严厉，也不至于在梦中杀了他很多次吧？当初研究院给那长生做性格测试，并没有得出这是个反人类分子的结论啊。 而且龚士正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 总参部认为那长生是发现赵映唐宿两人在西南三号基地，从而来追杀这两个年轻人。但是龚士正觉得总参的意见并不正确，当初对峙时，那长生根本没管一边的赵映和唐宿，所有杀气都是瞄准他而去的。 当时那长生一双眼睛泛着红，注视他的眼神仿佛两人间有杀妻夺子之恨。 龚士正只觉得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龚士正非常想知道那长生这么恨他的原因。 如今龚士正接到的长期任务是保护唐宿赵映，却没说要干涉两个孩子的决定，既然如此，不如跟着他们一起追查好了。 “不过你们必须进行身份上的伪装。”龚士正说。 此刻他们是从北平开往上沪的卧铺火车上，四个人——赵映、唐宿、龚士正，还要加上凑数的任福平，占据两边相对的卧铺，挂上帘子，形成了一个四处漏风的小空间。 龚士正一边说，一边在另外三人瞠目结舌下，从行李中拿出了一个便携化妆品小包——没错，就是职业化妆师常用的那种。总之，完全不像是龚士正这种糙汉会用的东西。 只见西南三号基地训练营的龚教官铁塔一般站在两边卧铺之间，一手睫毛夹一手粉饼，问：“你们想搞成什么样？” 这副模样简直有小儿止泣的威力，唐宿代表另外两个人，巍巍颤颤发表意见:“能不搞吗？” 龚教官瞪了他一眼，严肃摇头。 唐宿：“苍天弃吾啊！” 话音刚落，他就被龚士正麻溜收拾了一顿。 等他们下火车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上火车时那四个人的影子了。赵映的肤色调暗了好几度，取下眼镜戴上隐形眼镜，打乱额发，加上他之前锻炼出的肌肉，给人的映象竟然是个爱好运动的小伙子。唐宿则是将脸修饰得不再那样引人注目，被迫放弃中二嘻哈风，穿上了正装，顿时整个人成熟了不少。 就连任福平也换上了正装，龚教官也对自己进行了装扮，然而下火车时他走在前面开路，依然以鹤立鸡群的身高吸引住一大波目光。带来的唯一好处便是上沪这边接应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请问是中超委的同志是吧？”来接他们的是个满头大汗的小警察，“这天气太热，局里的车已经到了，几位先上车吹个空调，我们直接去局里。” 他们互相介绍——当然唐宿他们只给出姓氏没给出名字——然后一起上车。停在火车站外停车场的面包车一直没有关上发动机，几个人上去的时候，首先就感觉到沁人的凉气迎面袭来，几人不由齐齐一个深呼吸，换掉肺腑中炙热的空气，才继续说话。 小警察把车子从停车位倒出来，汇入上沪这座大城市滚滚如烘炉的车流中。他似乎很健谈，一边开一边给几人介绍情况。 “局里向中超委提交申请很久了，终于盼来了几位同志。几位应该知道的吧，这次的案情实在诡异，特案组几乎没有调查到线索，案子又特别急，舆论一*的……” “等等等等，”唐宿举起手，“我们应该知道什么？案情又是什么？” 车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其他人都默默看他。 ……虽然他们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样直接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一直拿着文件看的赵映安静地把文件塞到自己搭档手里，同时伸手捂住了唐宿的嘴。而龚士正回头对无言的小警察说：“这次任务下达得十分紧急，资料没来得及确认，组长只说要求我们协助地方公安进行调查，并没有说明为何会牵扯到超能力和超能力者。” 小警察闻言抿了抿唇。 “失踪案，”他说，“三十八个五岁孩子，光天化日之下，在就读的幼儿园齐齐失踪了。” *** #上沪特大儿童失踪案# 这个话题近日在网络上吵得沸沸扬扬。 涉及到下一代的案子天生带着极高关注度，加上为了浏览量的媒体推波助澜，简直能说中国为人父母的人人自危，关注度一高再高。和关注度相对的，便是这个案子停滞不前的进展。 舆论一开始集中在儿童保护和猜测犯人身份上，几日后不断发酵，等待官方通知案情进展的网民们只等到官方的正在调查一说，顿时谣言各种飞。说孩子们被邪教们抓走炼丹的，说外星人出现的，说已经发现孩子们尸体的，全部传得有板有眼，好像说的人亲眼见过一样。又过了一天，感到心累的网民们绝大多数不再相信这些谣言，但是更多的指责却向着警方去了。 特案组组长表示，就算被说无能也认了，因为他们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查到。 负责这件失踪案的特案组组长自称叫曲庭，是在公安系统中的少见的一类女性。倒不是说这年代女警官有多难见，只不过能升迁到高位的女性警官大多数以干练，或者可以形容为比男人更男人的形象示人，而这位组长虽然同样干练，通身却是温柔母性的气息。她一头长发披着扣在警帽里，蓝衬衫警服和黑西装长裤格外修身，因为近日总忙着案情没有上妆，但就算素颜，这位也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并非那种咄咄逼人的美丽，而是一种润物无声的美丽。 同时她也具有身居高位的威严，哪怕她身材再好，赵映唐宿和任福平也不敢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以下的部位，只敢顺着她手上的教鞭，看向投影荧屏。 荧屏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曲庭为他们解释道：“之所以认为这次的案子和超能力者相关，是因为有这个人出现在案发幼儿园附近。” “这个不是……小高？！”唐宿惊呼。 荧屏上的女子白领打扮，用公文包挡住脸，不过她没发现这个拍摄她的摄像头，巧合下露出了大半张脸。经历过一个月前中超委地下四层那件事的三人组立刻就认出了她。 跟随在那长生身边的女人，被那长生称呼为小高，当时用超能力把三人组收到lv包中，是个很不好对付的超能力者。 “……她的话，的确有能力让三十八个孩子一起失踪。”唐宿简单描述了下高小姐的超能力，最后总结。 “那么，她对内裤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曲庭问。 唐宿、任福平和龚士正一起，发出了一个表示疑惑的单音，就连赵映也瞪大了眼睛。 曲庭又打开一张照片。 “这是案发现场，”她用教鞭指了指，“当天上午十一点四十三分，管理幼师因为内急离开教室，十一点四十八分她返回时，本该有三十八个孩子的教室里空无一人，但是在座位上，分别留下了一条孩子的内裤。” 第34章 哟，初恋 赵映和唐宿下意识看向任福平。 任福平抖了抖：“……看、看看、看我干啥？” “看来大叔你上次让高小姐印象非常深刻，”唐宿摸下巴，“不过说实话，当初你是怎么想的，竟然把高小姐的内裤瞬移到那长生脸上去了？” 任福平：“我进行挑衅吸引注意力，不是你定好的策略吗唐小哥？！” 眼看就要斗嘴，赵映伸手将为了和任福平说话，上半身伸出去一半的唐宿摁回会议室转椅上，另一边龚教官拍了拍任福平的肩膀。 会议室中的其他人尚且处于摸不着状况的状态下，从唐宿任福平对话中听到什么线索的曲庭则是上半身前倾，她目光落在任福平身上，没有因为那一身白花花的肥肉露出鄙夷的神色，而是用请求的语气说：“可否说明一下情况？” 任福平这胖子上次和女性生物说话，还是两个月前想用鱿鱼丝勾引楼下流浪小母猫未果。曲庭组长的凑近让他不禁竖起了满身寒毛，手都不知道该摆在何处，满口嗯嗯话语含糊不清，整个会议室除他之外的人都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这样当然不行，曲庭组长也发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中超委的执行员太过紧张。她只能离远了些，又放柔了声音，问：“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吗？任先生？” “……内裤。”任福平支支吾吾吐出一个词。 曲庭组长偏过头，疑惑问：“您说什么？” “咳咳，”眼看任福平快要缩到皮转椅下面去，唐宿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开口说，“我们这位同事是瞬移超能力者，他的……” “——我只能瞬间移动内裤！”任福平颤抖地夺过话头，用可谓大吼的音量在会议室中喊出来。 这个头打开后，任福平接下来的话就说得非常顺畅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个超能力实在是有碍观瞻不能上台面，但我不是变态！不是御宅族！也不爱好色.情小电影，请——” “也就是说，”曲庭柔声打断他，“这件案子，可能也与几位执行员有关，对吗？” 唐宿嗯了一声，双手捂脸的任福平又抖了抖。 他悄悄张开手指，从指缝中偷偷看曲庭。 任胖子已经习惯自己每次报上超能力后，被亲人，被同事，被朋友，或者被第一次见面的人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取笑。这些取笑比较善意的，如唐宿当初那样，只是因为内裤这个笑点而笑出来，也有比较恶意的，那些人三言两语之间，含沙射影表示任福平平日的爱好习惯肯定不健康不正常。 但是任福平活了这么些年，除了长得胖了点，其余部分都是五讲四美好青年。 就算胖，他胖得也不猥琐，而是很有福气的那种胖。 据说每个超能力者的超能力，都和其内心的追求有关系，任福平并不觉得自己的追求是内裤，但是自从觉醒超能力后，别人看他基本上都戴着有色眼镜。 任福平从指缝望出去，看到曲庭和专案组其他组员以及唐宿他们讨论，她因为胶着案情而面容严肃，但是她目光瞥过从指缝偷看的他时，怔了怔，便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 下一刻，这位浑身充满母性光辉的女警官就回头，继续和众人讨论案情。而任福平却觉得自己在那一刻看到粉红天空下玫瑰花海连绵到天边，光着屁股的丘比特张开金色小弓，爱神之箭射穿了他的心脏。 上一次和女性生物对话，还是两个月前用鱿鱼丝勾引楼下流浪小母猫未果的任福平深刻地意识到，他恋爱了。 *** 任福平陷入人生第一次单恋的时候，其他人讨论案情，却得到一个又一个疑问。 “这个任务是随机指派的啦，”对中超委机制比较了解的唐宿说，“并不是指定给123言情组的，而任大叔原本也不出外勤。留下孩子们的内裤这种方式太隐晦了，如果这是未亡人的那位高小姐向任大叔挑衅的话，她就没想过这挑衅根本传达不到本人吗？” “问题是，现实便是你们来到了这里，”曲庭摇摇头，“我本人不相信这是巧合，至于传消息，想找方法，总会有方法。” 没插话也没法插话的赵映用笔抵住下唇，在心里赞同曲庭的话。 他以自己写小说锻炼出的逻辑观，不觉得这是巧合。 ……不，应该说，他和唐宿，加上编外的龚教官来到这里，可能是巧合。而任福平来到这里，却不一定是巧合了。 唐宿说中超委的任务资料上并没有标明需注意的点，也就是说作为一件没有特别要求的任务，它是和其他普通任务一起，被随机分配给123言情组。但是任务的分配只要经过人手，那么想要让这件任务落到123言情组手中，应该是能通过一系列操作达成的事情。 如果没有他和唐宿的加入，123言情刘组长为了任务完成率，有没有可能亲自出马，带着当时唯一在办事处的123言情组组员任福平，来执行这个任务呢？ “太有可能了，”赵映想起那个刘组长的样子，心道，“简直能说是顺理成章。” 另一边你来我往讨论的众人，得出了和赵映一样的结论。 唐宿转头对沉浸在单恋中无法自拔的任福平说：“大叔你的情况够危险……” 他话没有说完，一个小警察打开会议室的门，站在门口便大喊：“曲组长，不好了曲组长！” 警官们显然应对突发状况极为熟练，小警察打开门不到三秒，所有警察都已经拿好东西马上就能出发，曲庭瞥一眼三个中超委执行员加编外的龚士正，沉声问：“儿童失踪案的绑匪传消息过来了？” “不、不是！” 小警察双手扶膝喘了口气，“案子涉及超能力者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了，有数十人纠集起来，抗议政府在超能力者管辖一事上不作为，在市政府前举横幅静坐，现在人民广场上人越聚越多，已经上百啦。” 用笔敲下巴的赵映动作顿住，茫然抬起头。 他听到了什么？静坐游.行？ 赵映悄悄伸手，拉住唐宿的袖角，唐宿冲他摇摇头，示意等下再说。 会议室中的其他警察们骂骂咧咧，就算没说话的，眉头也皱得更紧。整个会议室中气氛如黑云压城风雨欲来，但在其他人更大声发表意见之前，曲庭伸出手往下一压。 组长的威严不容置疑，众人齐齐默声。而曲庭思忖片刻，拿起椅背上的警服外套。 “小钱小刚，陪我去人民广场。”曲庭迈开两条大长腿，一边走一边点人，“剩下的人由老文领队，带中超委几位执行员同志去看案发现场。” “组长，咱们只是儿童失踪案的专案组，静坐游.行的事情咱们管的话是越权了。”被点出的老文说。 “这次静坐游.行的直接原因是儿童失踪案，必须是我这个专案组组长出面，才有说服力。”曲庭已经走到会议室门口，穿好外套，回头时正扣上衣领下最后一枚衣扣。她看到其他人担心的目光，安抚微笑，“不用担心，市民们眼中我名声还不错，这次不会有事。” 说完这句话，她完全转过身，目光扫过唐宿等四人，目光最后落在唐宿身上。 做了伪装，但应该是个很年轻的人，曲庭想。 希望中超委的执行员能靠谱一些，那些失踪的孩子们，真的耽搁不起了。 她向唐宿几人鞠躬。 “距离孩子们失踪已经超过七十二小时，虽然这种话由我这个渎职的人来说，有些可笑。”曲庭郑重地说，“但是希望你们能尽快地把孩子们找回来，有三十八对父母，还有这个社会，都在等他们回家。” 唐宿张了张嘴。 他迟疑地环视自己的几个伙伴，看到赵映对他点点头。 “好，”得到搭档肯定的他同样郑重地说，“尽我所能，一定会把那些孩子带回来。” 曲庭笑了笑，转身要走，又被唐宿喊住。 “超能力者和案情相关这件事爆出去没有多久，就有人组织游.行，怎么看怎么显得奇怪，让我们的人跟着你吧？”他回头看自己的队友，首先排除了身为搭档得和他一起行动的赵映，又排除是来保护他们两个并不是执行员的龚士正，发现竟然只有任福平一个能派出去的队友。 几个月前一起战斗中，唐宿就发现任福平虽然胆小，却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干什么事。比如说在赵映唐宿吸引那长生注意时，他能自己想到要去拿着伤药给江少校疗伤。显然脑子转得很快，是个有担当的人。 唯一的问题，就是超能力太弱了。 “唐小哥，让我去吧。”任福平头都不敢抬起，“虽然我超能力弱，但是我有执行部装备，如果游.行的人里真的有超能力者，我至少能用内裤吸引他注意。” “注意安全啊。”唐宿点点头。 极有队长姿态的他分配好任务，跟着警察老文一起走出去。 直到上了警车，他才原形毕露。 唐宿抓着头发在车后厢的皮椅上滚来滚去，抓狂道：“怎么办啊我一个十八岁的高中毕业生根本没有学过查案，刚才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满万一完不成怎么办，把脑袋摘下来赔给人家吗……” 开车的警察老文嘴角抽搐不敢回头，龚教官尴尬地看着窗外，赵映一只手摸摸唐宿的头，另一只手快速翻开着失踪儿童的照片。 这些照片显然是孩子的父母们提供给警方使用的，在这些父母的相机里，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都像是降临凡间的小天使，因此照片上的孩子们一个赛一个可爱，甚至能从照片上看出父母们浓浓的爱，但结合此刻孩子们失踪的现实，这些照片就让人感觉有些凄凉了。 “未亡人为什么要对这些孩子们动手，简直想不通，”唐宿脸凑到赵映手边，和他一起看照片，“完了，一想到我要担起这么多条小孩子的性命就好紧张，一想到他们身后的父母就更加紧张了，映宝你说我们……” “啊啊。”赵映打断他。 前大神写手摸出自己的旧手机，又从一叠照片里选出高小姐的那张照片。 【别紧张，别担心，我们可是超能力者，】他打字道，【现代科技无法找到这犯人在哪里，我们可以用超能力啊。】 第35章 这是补七号的欠更 就像唐宿说的那样，这次来的几个执行员——不算上特种兵龚士正——没有一个会查案的。但是他们也不需要会查案，超能力这种东西，不就应该用来解决超出常理的事物吗？ “你想怎么做？”唐宿问。 【当然是用你和我的超能力了。】赵映打字，【一台可以找到失踪小孩，以及可以找到那位高小姐的机器，我们是能造出来的。】 好办法，唐宿心道。 而且，这似乎并不是他搭档临时起意想出的办法。 只用了一秒，唐宿就意识到赵映原本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了。自从那长生逃走后，唐宿每每和赵映说话，赵映总有些神思不属反应不及。看来赵映神游的时候，就是在思考怎么找到那长生，怎么抓住他，怎么杀了他……吧？ 唐宿胸口闷了一下。 他不喜欢赵映考虑这些事情，如果……如果能够的话，他希望赵映能一直写着他喜欢的小说，天天听着他说话，整天开开心心，没有什么烦心事，更不会陷入仇恨中。 唐宿一直没敢问那天赵映想起了什么，又和那长生有什么仇，他不想赵映总想着那些。 但那是不可能的。 好吧，以后那个什么那长生就是他的人生敌人了，帮赵映把仇报了后，赵映总不会一直想着那长生了吧。 旁人不知道这杀马特一下子考虑到这么多，实际上没有过一秒，唐宿就接话道：“这样超出现实的道具，不知道能在现实中存在多久，映宝你有考虑好要怎么写吗？” 对这个思考很久了的赵映点点头。 一个月下来，对于如何给唐宿的超能力提供能量，赵映已经有几分心得了。首先他写的字数最好不要超过一百四十字太多，因为一旦超过一百四十字，他的超能力就可能将唐宿拖入疯狂安利的状态。其次，越是贴近现实的道具，具现化出来存在的时间越长，越是超出现实的道具，能存在的时间越短，而一个只能存在0.00001秒的道具，就算它能把一座城市夷为平地，在0.00001秒的时间里，这个道具也什么都做不到。 不能具现化定义上的生物，但是可以具现化生物死后的躯壳。 以及……如果一个超现实道具限制越多，能力越弱小，存在的时间就能越长久。 问题就在于描写能力以及限制时，如何在只有一百四十多字的条件下进行取舍，描写出一个通过限制延长存在时间，但又能发挥出他们所想要能力的道具。 警车内部并不是很好的试验地点，因为字数的限制，赵映必须放弃对道具外表的描写，不知样貌的道具被唐宿具现化出来后，可能因为太过巨大撑破整个警车车厢。和警察老文沟通后，他们决定在儿童失踪案的案发现场进行这件事。 案发现场是一家名为小小向日葵的私立幼儿园。 上沪这种大城市，私立幼儿园的就读费用极为昂贵，与之媲美的，是这些幼儿园建筑的精美程度。被几排盆栽向日葵包围的，是冰淇淋色的四层小楼房，每一层的高度都比标准建筑楼层高度要低一些，大人们行走可能有些不便，但在那些学龄前儿童眼中，是很舒服自在的地方。 可惜自从失踪案发生后，这家幼儿园就已经停课了，此刻满园萧条，除了看门保安外，整个幼儿园没有一个人。 警察们这几天吃住如果不是在警局，就是在这家幼儿园，对这地方的格局熟得不能再熟。他们拒绝了明显想打听什么的保安的引路，前往三楼的葵瓜子班教室。 差点没有在低矮楼梯处撞到头的赵映被唐宿拉了一下，躬身进入那间小小的教室。 教室里凌乱无比，赵映环视一圈，拿起手机，和唐宿对视。 唐宿和他一起握住手机，“那么映宝，咱们就开始吧。” 几个警察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超能力者是怎么使用超能力的，闻言不由屏住呼吸。 他们看到那个自称姓赵的年轻人在手机上打字，他看上去对用词有些斟酌，不过并没有停顿太久。而另一个年轻人低声朗诵着，他声音悦耳如弦琴通过空空扩音箱扩散出的低沉声音，字正腔圆，咬词清晰无比。伴随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有小巧精致的光蝶拍打雪亮的双翼，环绕着两个手握手帅气青年身周翩然起舞。 “卧槽这特效得给五块钱啊……”有个年轻些的警察呢喃。 作为使用超能力的人，赵映根本没在意光效这种东西。他沉着心，一边打字，一边默数字数。 还没写完，但是一百四十字了。 蓝白色电弧从手机屏幕上窜起时，那明亮的光让这间教室都好像暗了暗，而赵映陡然加快的打字速度，飞快地为这一段描写打出句号。 唐宿整个人都在赵映超能力的作用下变得恍恍惚惚，站在教室角落里，倾听唐宿说话的警察们和龚士正更是双眼流动着蓝白色的光。 赵映反手握住唐宿，免得他没念完就跑。 好在事情并没有发展到那样不可收拾的地步，虽然整个人都已经意识不清，但是唐宿靠着极强的控制力，把最后几个字念完了。 光蝶一拥而上，将蓝白色的电流、几人眼中的蓝白色光晕吞没，然后化作光点绽放，光线如簇拥的花团，填满他们的视野。 所有被强制脱出疯狂安利状态的人都下意识眨了眨眼。 他们再睁开眼时，一台好似二十世纪的电脑的笨重机器，出现在小小的教室里。 不再恍恍惚惚的唐宿因为体力的大量流失喘了喘。 “输入姓名、性别、血型、出生日期和出生地点，还有父母名字，”他将限制，或者说机器的使用条件告明，“就可以通过这台问答机获得回答，虽然我们都不知道它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信息，但好用就行。嗯……首先找那些孩子们吧。” 警察老文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将一个孩子的资料递给唐宿。 赵映已经摸索了一下问答机的使用方法，这个倒是挺简单的——问答机屏幕上有须填写项目的提示和空白框，只要将资料一一填写进去，点击搜索后，就能得到答案。 “孙雅倩，”唐宿念出第一个孩子的资料，“女，血型a，出生二零一三年八月二十五号下午四点十二分，地点上沪市中心人民医院，父亲孙尧，母亲周玥。” 赵映听着他的话，一一在输入框中输入，等所有的输入框都填写完毕，他移动鼠标，点击最下方的确认。 所有人都凑过来，只见屏幕上的页面变化，在银河系旋臂角落中的太阳系飞快地放大，地球出现在众人眼前。然后他们的视角距离蓝水绿地的地球越来越近，距离地面也越来越近，往下俯冲一大段距离后，上沪市区出现在他们面前。 惊叹声中，地图依然在不断放大，很快他们面前就出现了…… 年轻一些的警官惊叫：“这不是咱们警局吗？！” *** 另一边的曲庭任福平一行人，还没有到目的地。 虽然没有到目的地，但曲庭的忙碌程度根本没有丝毫减少，她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接，又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打出去，有无数人等着向她报告情况，又有无数人等待她的指令。和曲庭坐在同一辆警车上，任福平光是从电话里听到那些报告等指令人的焦躁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感觉上火，而曲庭虽然同样严肃焦急，却能按耐下心，仔细询问然后用她的话让那些人平静。 这是个无时无刻不考虑照顾着身边人感受的强人，这种强大已经超出了性别，让任福平只能膜拜。 所以胖子完全不敢说话了。 在忙碌的电话稍稍停歇后，专案组的女组长也注意到不安的任福平。 她先是微微蹙眉，误解了任福平不安的原因。 “抱歉，让你见笑了，”曲庭用一个话题吸引任福平的注意力，“上沪是个开放的城市，不过很多市民对超能力者相关的事情不友好。” 被女神搭话的任福平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他结结巴巴说：“是、是因为几年前，未亡人组织的首领那长生，以公开超能力者存在为目的，纵火烧掉了明珠塔，连累了下方大片建筑，造成数千人伤亡的原因吗？” “死亡人数两千九百八十六人，受伤人数上万，”曲庭低声说，“这座城市沉浸在那样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就像受伤的骨头，就算裂口已经愈合，遇到阴雨天气依然会疼痛。” “请、请节哀。” “啊，不用担心，”曲庭抬起头笑了笑，“毕竟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国家也应对种种问题出台的很多措施，尽管有不全面不恰当的地方，但我相信绝大多数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一样，是希望社会更好，世界更和平，就算双方之间有误解，也只是一时的。” 任福平意识到曲庭说这话，是因为担心他害怕面对游.行的人群。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重重点头。 又一个电话打进曲庭的手机，她看了一眼屏幕，发现竟然是被她派去协助另外几位中超委执行员工作的老文。 超能力者真是不同凡响，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 警车停在广场上聚集的人群前，曲庭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就听到外面的沸反盈天，高呼声带着热浪呼啸冲来，让一行人屏住呼吸。曲庭动作顿了顿，面不改色地下车，另一只手滑动接听键。 从手机里传出的话下一刻就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孩子们就在警局？” 第36章 仿佛身体被掏空 “……怎么可能？！”上沪市警察局局长对着手机咆哮。 老文在手机里和他咆哮回去：“结果就是这样！三十八个孩子我们全部都试了一遍，得出的结果全部都咱们警局！没有一个例外。” 赵映、唐宿和龚士正一起听到警察局局长骂了一声少儿不宜的脏话，再然后传出来的就是嘟嘟嘟的忙音。老文面不改色拨打了另一个同事的电话，他嗯嗯了几句，回头对赵映几人说：“局长已经动员所有没出外勤的同志们寻找了。” “只是……”老文迟疑了一下，“……三十八的大活人待在警局里面，不说吃喝拉撒，还有更多的需求。但是咱们警局的人就没有发现过。如果不是你们得出的结果有问题，就可能是……” 他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但是听到的人都能意会。 三十八个大活人不好找，三十八个死人好藏多了。 赵映和唐宿打手语。 “嗯嗯？”唐宿辨认他的手语，打开手机通讯录，拨打了一个人的电话。 信号一瞬间穿过几个中转站，跨越中国南北千万里，来到北平。几秒后，身处中超委暂时办公地的某人摸出手机，诧异看着屏幕上的来电人名。 他接通电话。 “云旗先生？”唐宿问，“请问您现在有预言名额吗？……嗯，是的……这个孩子叫孙雅倩，女孩子，二零一三年八月二十五号出生……嗯，好的，知道了……还有一件事，关于未亡人的小高……是，没错……嗯，谢谢云旗先生。” 唐宿挂了电话。 “云旗先生说，十分钟后这个孩子还活着，虽然状态十分奇怪，但是还活着。” 警察老文对这种消息获取方式，张大的嘴巴简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片刻后他才点点头，又开始和同事打电话，报告刚才得到的消息去了。 这个时候，云旗的短信也发到唐宿手机上。 赵映已经在问答机面前准备好，微微侧过头看着唐宿，唐宿和他肩并肩站在一起，低头看短信，“毕竟过去是中国人，我国户籍管理严格这方面的资料还是有的，嗯……名字叫高支花，性别女，血型ab，出生年月是一九八二年十二月十七号，出生地点是滇省xx市xx村医疗站，父亲……高长江，母亲付军。” 他话音刚落，赵映已经按下的确认键。旋转的星空再一次出现，缩小版本的上沪市区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眼前，超出人类目前科技水平的笨重机器发出全力运转的嗡嗡声，一直到一小块地方逐渐放大，一个定位标记出现在上面。 “这是哪里？”唐宿好奇问。 打完电话跑来的老文伸头一看，脸色不好。 “是人民广场。” *** 人民广场。 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时候，亲眼见到现场状况，曲庭确认广场上虽然聚集了上千人，但是绝大多数是秉持着国人爱看热闹的特性，来看热闹的。真正表示抗议的人群人数才过百，里面出力喊口号的只不过一半。虽然也是不容忽视的状况，但比曲庭接到各种报告后，设想的场景要好很多。 任福平没有她那种快速辨认人群是什么目的的技能，广场上聚集的人数把他吓了一跳，一想到等下他可能要面对这么多人，胖子顿时心肝胆儿一起颤了。他很快为了减少广场上人数想出了一个主意，“那个，能不能对他们说现在广场上有恐怖分子，请他们避难啊？” 曲庭眯着眼睛打量带头喊口号的几个人，闻言摇头。 “如果未亡人真的在这里呢？” “哎？”任福平没听懂她的话，“真的在这里，不就能证明咱们的话了吗？” “如果未亡人真的有人在这里，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至少他现在是潜伏着的，除了挑动人群的情绪，并没有做什么事。一旦他的存在被挑明，接下来他可能会直接绑架人质对我们进行威胁，或者以人体炸弹的方式示威。”曲庭举起望远镜又放下，“我是警察，我不能用无辜民众的性命来赌这种可能性。” 说话的同时，也观察着人群中的可疑分子，曲庭压低声音，对下属们吩咐几句。 有数十个警察已经换好的便衣，在她的指令下混入人群。 这个时候，曲庭接到老文报告未亡人小高就在人民广场的消息。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再抬起头时，依然是能让人冷静的平和面容。她让任福平帮她搬起扩音设备，自己拿起话筒，向着真正抗议的人群走去。任福平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仔细倾听着人群中呼喊的口号。 “抗议政府在监管超能力者一事上不作为！抗议政府任凭超能力者伤害我们的后代！” “超能力者把持政府！普通人毫无人权！” “超能力者伤害了三十八个儿童，政府却不敢对超能力者判罪！” “他们说得什么啊，”任福平瞠目结舌说，“这些人活的世界和我活的世界不是一个吧？” 在国际上，中国政府是对超能力者控管最严格的政府了。 国内超能力者身份不能隐瞒，必须强制登记。《超能力使用管理法》更是规定通过超能力获利必须上缴一大笔超能力使用税。就拿唐宿来说，过去他只要使用超能力就算犯法，如今有赵映，他的限制放松了些，但也不能拿除赵映写出文字之外的文字进行朗诵。各种规则、法律，都将超能力者限制得和常人无异。 按理来说，超能力者们才是应该上街游行的那一挂，但实际上闹得最凶的，还是普通人。 “……太奇怪了，为什么？”任福平喃喃着，被那些高呼声和残忍露骨的口号吓得发抖。 另一边，坐在火速赶往人民广场的警车上，赵映也向唐宿提出这个疑问。 各种影视小说里，总有那种把异于常人的人喊作怪物的人，这是套路了，为了激化主角和世界的矛盾。但是赵映觉得现实中不会这么发展，对于超能力这种东西，一般人的态度难道不是卧槽太酷炫了我也好像要吗？ “并不是这样吧？”相比于可能似乎大概从无超能力的平常世界重生到不同世界线的赵映，本世界真正土著唐宿说，“如果说超能力这种东西是非常和平地出现在大家眼前，你说的那种状态大概能维持很久吧，问题是超能力第一次出现，就是被用来进行恐怖袭击的。” 赵映摇头，打手语表示自己意见。 枪、子弹、炮弹、**，或者飞机坦克，生化病毒，这些才是真正用来杀人和制造恐怖的东西。绝大多数超能力没有杀伤力，更别说和这些凶器相比。那长生用高温高爆火焰能做到的，现代人用炸弹也能做到，但是人们会因此仇恨炸弹吗？他们只会仇恨丢炸弹的那个人。 超能力不是问题，使用超能力的人，才是问题。 重生后赵映因为一连串的变故，并没有接触太多的普通人，但是只要智商正常的人，应该都能把平常超能力者和未亡人的那一串疯子分别出来。 “天下傻子比你想象得多多啦映宝。”唐宿说。 但是绝大多数人都觉得那长生是个疯子吧？赵映打手语。 那长生纠集超能力者同伴，在世界各地进行恐怖袭击，如果说他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出现，爆炸掉东方明珠，是为了向世人昭告超能力者的存在，那么他后面的一连串行动，就只是为了挑起超能力者和普通人的仇恨而行动，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 如果是在小说里，无理由便做出拉仇恨行为的反派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但是在现实中，这样的人是非常少的。 就算那长生再如何挑起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的仇恨，觉醒的超能力者除了一项不知道好用不好用的能力，大部分的智商不比普通人高，体力不比普通人出众，在拥有的钱和资源上和普通人没有区别——或者说反而比普通人低一些——他们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也没有到生死之敌的地步。 除了未亡人中的那一小撮超能力者，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相处可以说是和睦的。 赵映想起他第一次去中超委，见到的那个超能力是让公鸡下蛋的大妈，她是觉醒超能力后自觉到中超委登记的。如果民间舆论不好的话，根本不会出现觉醒超能力者自觉登记的一幕。 “为什么突然想这些？”唐宿奇怪问。 赵映茫然摇头。 刚才他询问自己那些问题的时候，觉得眼前好像有许多破碎的画面闪过，好像是冲天的火光，大片城市废墟，以及一双…… ……一双泛着微红的眼睛。 等赵映想看个仔细的时候，那些画面又消失了。 没什么。他打手语对唐宿。 赵映觉得，他只是突然有一些不好的预感罢了。 人民广场快到了，赵映只能把一些想法压下去，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即将开始的大战上。 *** 人民广场上，除了拥挤的人群，还有很多记者。 通过各种劝说，已经安抚下游行群众的曲庭和市长才松了一点气，就被一个记者拿着话筒凑到跟前。 记者是个一身白领装扮的女性，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奋力举着话筒。 “曲组长！你刚才说，你相信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注意着人群散开的情况，曲庭随口说：“这是事实……” 记者笑了，“真的吗？” 这个语气委实奇怪，曲庭回过头，和记者面对面，猛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个记者的面孔，赫然和通缉照片上的小高、就是高支花，完全一样。除了那双泛着微微红光的眼睛。 同样看到了她的任福平想也不想就向着高支花扑过去，他扑倒高支花，两个人一起滚倒在地，同时胖子听到一声手枪保险打开的咔嚓声。 是曲组长反应过来了吧？任福平欣喜发现，自己和自己女神之间，也能算配合默契。 但是他迟迟没有听到枪响。 任福平抬起头，发现有鲜红的电流从他眼前闪过。他的目光追随电流而去，发现这些鲜红电光竟然如蝴蝶般围着曲庭飞舞。 曲庭抬起的脸上，一双眼珠的虹膜泛着红色。而站在她身边的上沪市长正因为事情的突然变化而连连后退，他被电流触及，没有任何声息的情况下，整个人突然消失了。 片刻后，一条鲜红平角内裤出现，飘落在地。 没有瞬移能力发动时特有的啪声，这不是瞬移。 曲庭把一个活人变成内裤了。 对上曲庭眼神的任福平心道：不对，这个人……眼前这个人不是曲庭。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标题是此刻作者的状态。 完全没有写明天那一章的动力了呢。 ... 第37章 大揭秘 上沪市人民广场上的这场游行并没有被直播，但这不代表在场的记者们是瞎子。 无论他们职业道德水平如何，在对大新闻的嗅觉上，没有人能和记者相比。曲庭将市长变成内裤的那一刻，他们或快或慢，都按下了快门。然后这些照片或是被传送到记者所属单位，或者直接在记者的个人微博上发表出来。 有手快的甚至配上了标题。 #上沪最美女警官暴露真面目，三十八名儿童失踪案罪魁祸首# 儿童失踪案的一部分细节已经披露在网上，记者们自然知道孩子们虽然失踪，却留下了内裤，配合曲庭刚才的超能力表现，脑子转得快的人哪里还不能明白。且不提这件事将在网络上掀起多大的浪潮，同一时刻，一个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或者说，一直策划着这件事的人关上了随身电脑的屏幕， “接下来就是……阴险者的庆祝，卑劣者的狂欢。”那长生说。 事情完全按照他所想的发展，那长生对后面事情已经不在意了。 不过还有更多的人在困惑着，坐在他床沿的人问：“我没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话的是个相貌艳丽的女子，亚裔相貌，有一张标准的韩国整容脸，下巴尖尖，栗色长发波浪般披散，只穿了一件黑丝吊带裙的她斜躺在那长生的床上，美艳不可方物。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拂过那长生的腹部，随着雪白羽毛落下，那长生因为被捕审讯而留下的伤口就像是融化的奶油一样，平缓了起伏，互相融合后，伤口便再也不见。 这女人自称安琪儿，和另一位掌握着爱心瞬移的超能力者一样，是未亡人中级别很高的超能力者，拥有愈合伤口这种仿佛真的是个天使一样的超能力。可惜为人并不像天使那样严肃……禁欲，甚至可以说是反着来的。 安琪儿瞄上他们的首领很久了，久到她怀疑那长生是个性冷淡的地步。无论她怎么挑逗，似乎都不能让那长生有稍稍的动容。 对安琪儿来说，跟着这样首领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会知道许多和超能力相关的隐秘消息。 那长生对身边人的疑惑从来不吝赐教，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他很快就回答了安琪儿的问题。 “超能力者狂躁症。”他说。 “哈？”安琪儿张大她涂抹了口红，色彩鲜艳的嘴唇，“那是什么东西？” “将彻底改变，”那长生愉悦地说，“……改变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关系的疾病。 *** 超能力者狂躁症。 这是只发生在超能力者身上的精神疾病，病况和人格分裂极为相似。所有患病的超能力者都被诱发出第二人格，而这些第二人格无一例外是反社会反人类的危险分子。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犯病的超能力者，六亲不认，杀人如麻。 患者偶尔会恢复自己真正的意识，却不会记得自己干了什么。 在那长生的第一世里，这个疾病是二零二零年才开始大规模爆发。在这之前，虽然有越来越多的超能力者觉醒，但政府还是将超能力者的存在很好的隐瞒了下来。直到美国康涅狄格州的一个超能力者狂躁症发作，袭击了一所小学。 他选择的袭击时间，正是家长们下班，接孩子回家的时候，学校来往人许多。这导致此案的伤亡很大，也导致许多围观到这一事件的人将视频传上网络。 一开始看视频的人们，都将那个视频当做是最近上映好莱坞电影的花絮，直到美国政府部门开始删除网络上的视频，又冒出许多证言证明了视频的真实性。 整个网络世界瞬间爆炸了。 那长生当时还是中国私底下的超能力小队队长，奔走在国际超能力战斗的第一线。对这样的消息，自然也无比关注。很快专精超能力和超能力者研究的99研究院下令召回他做身体检查，服从命令的那长生返回那个他当做家的研究院，却在更换实验袍的换衣间突然失去意识。 再后来…… ……他恢复意识，睁开严禁的时候，看到的是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焚烧殆尽的鲜红火光。 99研究院被毁了一半，绝大多数研究员葬身火海，收养了他的赵彦对他举起枪，明明是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养父子，注视彼此的视线却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深知自己养父是一个多厉害的神枪手的那长生僵住身体，而个头矮小的军人隔着摇曳的火墙问：“长生？” “……是我。” 赵彦把一套超能力限制器丢给他，“自己带上然后举起手双手抱头。” 那长生乖乖照做了。 他被关押起来，每天待遇尚可。能听到外面的消息。一开始传来的消息都是科学家们对于超能力者狂躁症的研究有新的进展，后来关于这方面的消息越来越少，更多的消息是哪个国家的强大超能力者犯了狂躁症，杀了多少多少人。 事情的彻底恶化，是某个超能力和病毒相关的超能力者在巴黎发疯，被他超能力催化的致死病毒蔓延速度比起地球历史上数次强大瘟疫的蔓延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解决这件事的方法，是一枚核导弹夷平巴黎，用那个有着无数美丽传说的城市，给躲在里面的那个病毒超能力者陪葬。 巨大的蘑菇云升起在巴黎上空的那一刻，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彻底改变了。 自那一天开始，再也没有人给那长生传过牢狱外的消息。一直到他的下属们攻破监狱将他劫出，他才知道中国超能力小队整整五十多人，有一半因为狂躁症的关系，被政府下令格杀。 听到这个消息时，那长生第二次狂躁症发作。 后来他才知道，狂躁症在群体中具有传播性，当一个超能力者范狂躁症时，以这个超能力者为中心的一百米如果存在其他超能力者，几乎都会被诱发狂躁症。之所以要说几乎而不是所有，是有一些超能力者似乎完全免疫狂躁症，哪怕和狂躁症超能力者距离再近，也不会被诱发。 比如说唐宿，比如说赵映。 不过这些少之又少的天生免疫者，对改变当时的格局，根本没有作用了。 为了不被杀死，带领剩下的队员叛出祖国是那样简单，在没范狂躁症的情况下杀无辜的人又是那样轻易。没费多少时间，那长生就从中国的英雄变成了闻人变色的通缉犯和恐怖分子，同时他也知道一个被有心人送到他面前的消息。 杀死犯过狂躁症的超能力者的建议，正是99研究院剩余的研究员向常委提出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长生已经有点回想不起当时自己的心情，不例外的话，应该是愤怒吧。 赵彦在后来的追捕行动中一把双枪打废了他的手，而龚士正……那一个个在他年少时教导过他的教官们，都有他的队友下属殒命在他们手中。 当然，他们也杀了不少人。 和仇恨相比，良知、道德、生命，好像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了。 这样想的那长生推开了想从他这里打听跟多消息的安琪儿。 美艳女子又一次色诱失败，光着脚下了他的床，气冲冲离开他的房间。那长生注视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半晌后才将视线落到自己的随身电脑上。 随身电脑漆黑的屏幕倒映着那长生沉浸在思索中的阴郁面容。 “内裤夫妇”这个称号虽然不好听，但在他重生前，这一对搭档在珍贵程度上已经超过了拥有预知超能力的云旗。曲庭能将任何物体变成内裤并设定时间让内裤变回原来的模样，而任福平则能将内裤送到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如果再让这一对搭档和“造物主”赵映唐宿配合……天上飘落一条内裤，然后突然变成极危险的道具这种事情，那长生完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被这四人追杀的后期，那长生和他的小队队员们都养成了不穿内裤的习惯。 而成功打破这两对搭档联盟的，是并非天生免疫体质的曲庭被传染上狂躁症。那也是那长生在真正死亡前，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曲庭变成了内裤……不提内裤满天飞这种充满了槽感的场面，被曲庭随手撕破的内裤变成两截尸体的模样，至今仍是会在那长生噩梦中出现的一幕。 ……不过，现在他用小高两次诱发了曲庭的狂躁症，第一次让曲庭把三十八个孩子变成了内裤，第二次直接捅开了曲庭的罪犯身份。所谓的“内裤夫妇”搭档，再也不会在这世界上出现了吧。 说不定任福平已经被曲庭变成内裤撕成两半。 简直要笑出声的那长生打开随身电脑的屏幕，重新点开小高发给他的视频。 视频上，温柔的女警官认真说：“……我一直这么相信，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那长生勾起嘴角。 “笑话。” *** 此刻的人民广场上。 任福平：“才、才不是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仔细翻了翻大纲……唔，在剧情线上，就剩下一个半的转折没放出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十九沧桑地感叹 612捉虫 ... 第38章 不是只会给BOSS开挂好吗 任福平一拳揍上小高。 加入执行部时胖子也是培训过的，虽然训练强度和参与特种兵训练不能相比，每次考核胖子又是最后一名。但是任胖子好歹是变成了一只身手灵活会打架的胖子，几拳下来，打得高支花满口是血。 “我没有开玩笑！”任福平的表情有些狰狞，“你对曲组长做了什么？是不是用超能力控制了她？快解开不然我……不然我……” “呯呯！” 及时赶到的赵映想也不想打碎了高支花双腿的髌骨。 和他一起赶到的唐宿嘴角抽搐，“映宝你好像还没申请到持枪许可证，而且你什么时候有两把枪的……对哦你从那长生那里抢了一把没有上交，子弹也是抢的吗？” 赵映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闭嘴快去帮忙。 唐宿连忙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 既然已经意识到了阿尔法晶在超能力者交战中的重要性，两个年轻人在出来执行任务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做准备？如今唐宿的手机里有三四个对高峰值阿尔法晶的描写，为了以防万一——比如手机又被某个没人品的姓钱杀马特给抢走——身上还揣了一个本子，上面同样是七八个描写阿尔法晶的片段。 他随便翻到一个，就开始朗诵。 此刻人民广场上的情况乱糟糟的，变故都发生在电花石火之间。原本人群呈包围状环住了发表讲话的市长和曲庭，现在内围的人发现不对纷纷转身想跑，外围的人却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保持着原本的惯性往前挤。尖叫声中没有几个人能冷静地保持方向，有想也不想跟随人流的，也有想要脱离混乱的人群却无可奈何只能被携着走的。他们推推嚷嚷，一头乱撞，仿佛整个广场变成了一锅正在沸腾的粥。 如果不是站在警车上居高临下，赵映是完全不敢开枪帮任福平忙的。 汹涌的人海变成了阻挡在唐宿赵映和事件发生点之间一睹牢固的人墙，唐宿念到一半觉得不对，硬生生停下了超能力的使用。 面对赵映投来的疑惑眼神，他大脑中飞快转动着。 唐宿首先想起了他和赵映在警车上的谈论——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矛盾的相关事宜。中国之所以成为国际社会上对超能力者管理最严格的一个国家，和那长生是中国出生，第一次恐怖袭击又选得东方明珠塔等等，不无关系。但是除了那长生那一伙人之外，并没有其他超能力者故意使用超能力对普通人进行袭击。所以，除了一小撮不知道什么目的的脑残外，绝大多数时候，大家对于超能力者引发的一些事故还是挺宽容的。 中超委遇袭事件，舆论对准的目标也只是脑残未亡人和政府上层贪官，和一般的超能力者没有太大关系。 这是在曲庭这件事爆发之前。 来时一路上，他就询问过警察老文，得知了曲组长一贯作风良好，很受民众喜爱。这样一个人被爆出当众用超能力袭击普通人，还和之前的特大儿童失踪案有关系，唐宿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舆论会如何发展。 舆论发展不关唐宿的事情，他又不是□□的干活。但是这种舆论，很可能被立志挑起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仇恨的未亡人利用。 一定会有人说这种话吧？名声那样好的曲庭都变成了利用超能力犯罪的罪犯，那么其他超能力者呢？ 虽然不知道未亡人是怎么做到的，但要是这种状况再多来几次…… “……未亡人就达成目的了。”唐宿喃喃。 父辈的言传身教在这一刻凸现出来，唐宿思考得飞快。 有伤亡的事件和没伤亡的事件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么……控制伤亡和目击者。 “阿尔法晶隔着人群根本没法丢到曲庭和小高身边，映宝，能写个让这些人马上回到家的道具吗？” 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东西。思路完全没跟上他的赵映眼神死。 而他作为一个大神写手的心已经在认真考虑唐宿的脑洞，片刻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让这些人都回家不行，但是让他们离开这个危险地点，应该是能做到的。赵映打手语说。 继而他就手里就被唐宿塞进手机。 十分熟练地解开唐宿手机的屏保密码，赵映思考了十来秒，手指戳动屏幕上的键盘，用能留下一道道残影的速度开始打字。唐宿感觉自己的眼睛简直跟不上小伙伴打字的速度，等他整个念完，光蝶伴随光线一起消失，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具现化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一边又一次中了赵映超能力效果，然后被唐宿强制脱出来的警察老文不得不思考自己的存在感是不是太弱。不过比起这种思考人生，还是看看身边这两个超能力者又搞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更有趣。他同样爬到警车顶部，对着唐宿手里捧着的探头探脑。 “这是什么？”他和唐宿同时说。 唐宿又加上一句：“怎么用？” 出现在唐宿手里的，是一捧小如绿豆的透明水晶珠子……大概是水晶珠子吧，看上去有点像，但是唐宿能感觉到这一捧珠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沉重。 赵映没有回答他的话，毕竟被唐宿念出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然而，他终归是这东西的创造者。 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的想法，赵映低下头，对那一捧珠子轻轻吹了一口气。 珠子们接下来的表现就好像赵映不是轻吹一口气，而是对着它们掀起了一道狂风一样。比鸿毛还轻的它们立刻就飞了起来，并且就像被充气的气球一样迅速涨大。圆润而光滑的边缘在阳光下反射着七彩的光，一瞬间，几百道彩虹出现在人民广场的上空。 那些奔跑的崩溃的哭泣的痛苦的人们，在同一时刻感觉到自己身体似乎有点不听使唤。 下一秒，他们啊啊啊大叫起来。 只见那些彩虹落在他们身上，带着他们一起轻盈地上浮。只是眨眼之间，数千人就升上了天空。 微风吹动那些涨大的水晶珠子——或者称作透明气球更为恰当——温柔地带着人们撤离了这片区域。可能是微风的力度实在是太温柔了，而离地的高度也不是很高，人群的骚动稍稍平息了一些，直到气球将他们放下在距离人民广场有一公里的地方，一个公园里。 公园中耍闲的人们一个个长大嘴巴瞪圆眼睛，看着他们从天而降。 而从天而降的人们也沉默着，半晌，有个小姑娘捂住嘴，低声叫起来。 “太棒了好想再来一次！” 人民广场上，完美完成清场任务的赵映推了推惊呆了的唐宿，向他比划示意阿尔法晶。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唐宿猛地回头看他。 又是联邦系列——联邦36便携漂浮气球，每个能携带一千公斤重量，您全家出门赏花旅游的好帮手！ 赵映当然没有这么和唐宿说，他从唐宿手机备忘录中翻到他描写的阿尔法晶，拍到唐宿脸上。 然后他回过头来，才发现清场任务或许是完成得太完美……联邦36便携漂浮气球把一群警察还有龚教官，全部一起带走了。 因为设定上不能漂浮超能力者，所以现在，这个广场上，只有高支花、曲庭、任福平，以及赵映唐宿五个人。 哦，还有曲庭身边一地的三角内裤和四角内裤。 曲庭根本没看正一脚踢开高支花公文包的任福平，她双眼不正常地泛红，过去充斥在她身上的温柔母性光辉像是太阳下的泡沫一样消失了。就算没有向任福平那样，一刻不停注视着曲庭，赵映和唐宿也能发现几分不对。 “之前是伪装吗？还是精神分裂？”唐宿不由问出来。 那个曲庭应该听到他说话了，却没有向唐宿投来一个眼神。她弯腰从脚边捡起一条内裤，一手拉住一个角，然后用力—— “呯！” 一枚子弹擦着曲庭的手背过去，给她留下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 曲庭冷漠地转过眼，注视着对她举起枪的赵映。她向两个年轻人伸出手，鲜红的电流在她全身闪动着，沿着她伸出的指尖，扑向赵映。 唐宿具现出的高峰值阿尔法晶就是这个时候赶到战场，没有停歇便立下首功。 红光，闪电，各种光效，顷刻消失了。 曲庭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自己的超能力为什么不管用了，而另一边的任福平放弃和小高的扭打，见到曲庭的超能力已经失效，转身向自己女神扑上去。 “曲组长！曲庭！”他熊一样抱住曲庭，“您还认得我吗？醒醒啊，醒醒啊！” 被他抱住的曲庭丢开内裤，拔出之前放回枪套中的手枪，挣扎用枪口抵住任福平的胸口。 “憋着样！醒来啊！”感觉自己可能以后再也没有这样亲近女神机会的任福平已经不管不顾了，“女神你才不是这样的人！女神我喜欢你！女神我想和你结婚婚婚婚婚婚婚！！！” 正要扣下扳机的手指顿住。 曲庭缓慢地眨了眨眼。 一边，正打算把任福平救下来的赵映和唐宿目瞪口呆看到曲庭双眼中红光褪去，脸上露出除冷漠外的茫然和惊愕神色，好像又变成了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曲组长。 一时间两人满心满脑只有两个字。 卧槽！ 表白切换人格……这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是会给主角开金手指的好吗！好！吗！ ... 第39章 风一样的心上人 半晌没等到枪响的任福平哆哆嗦嗦地松开了手，下一刻，他看到了自己女神惊讶加茫然的面孔。 曲庭：“……结婚？” 女警官蒙圈的大脑还没能理解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发现他真女神回来了的任福平一蹦三丈高，一窜三里远，受惊兔子般的一溜烟跑掉……不，没能跑掉，他被骁勇善战的女警官一个擒拿再加一个过肩摔，摔倒在地。 哪怕有一身脂肪做缓冲，任福平也被摔得不轻。 然后曲庭才有空闲打量周围的状况，寥寥几人的空旷人民广场差点让她觉得自己穿越了，好在下一刻她就看到髌骨被打碎，只能用手在地上爬行的高支花。 她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前不久她还在嫌疑犯照片上见过的人。 而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没有愣住的人，小高正要悄悄爬去勾自己的公文包。 实际上小高并不一定必须要公文包，像是贴身衣物上的口袋也足够她施展超能力，然而自她在中超委使用过超能力后，中超委的研究部已经分析出她超能力的弱点，并且把这弱点传遍了整个执行部。之前任福平在和她的扭打过程不仅避开了她的双手，还撕破了她身上所有的衣口袋。 衣衫褴褛的她被气得差点吐血，幸好的是，任福平下一刻就转身扑向了曲庭。 高支花知道，赵映唐宿具现出的高峰值阿尔法晶并不能存在太久，阿尔法晶消失的那一刻，就是她翻盘的机会。她还能杀掉这些妨碍boss的人，还能杀掉更多的人。只要…… “咔嚓。” 曲庭几步追上她，利落抓住她的手肘反转，用手铐铐上。 一边的唐宿递给曲庭一卷透明宽胶带，刺啦刺啦的撕扯声中，曲庭将高支花捆成了只有一双手露在外面，被固定住不能去触碰胶带的蚕蛹。 然后女警官才有工夫回头，向执行部的两个年轻人投以疑惑的眼光。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赵映从地上捡起一条鲜红的四角内裤，递给唐宿，唐宿又尴尬将手里软趴趴的布料举到曲庭面前。 曲庭狐疑看着他。 “那啥，”唐宿摸了摸后脑勺，“曲组长，你看咱们是不是得先把上沪的父母官给变回来？” 曲庭：“……” *** 通过广场上遗留的摄像头所拍摄到的证据，上沪特大儿童失踪案和人民广场内裤事件，都被定义成曲组长被未亡人用超能力操纵后所犯。虽然网络上还有不少人叫嚣政府意图包庇曲庭，用各种言语抹黑这位女警官，但中超委已经和中央以及上沪市政府在这一方面达成了通识，不会更改定论了。 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觉醒超能力的曲庭一脸懵逼。一个小时后，返回了警局的众人看着她浑身闪动猩红闪电，终于将广场上的几十条内裤，以及警局证据保存室里存放的三十八条儿童内裤齐齐变回了人。幸好的是，市长以及孩子们并没有关于自己一小段内裤人生的记忆。刚变回来的时候，三十八个孩子们明显对自己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感觉到害怕，但他们的害怕很快就被扑上来抱着他们痛哭的父母给驱走了，甚至不少孩子们摸摸自己父母的头，想要反过来安慰他们。 一个记者拍下这感人的一幕。 他返回到相簿中，用几分钟查看自己刚才拍的几十张照片怎么样，等满意地抬起头时，他发现自己竟然被记者大部队给抛下了。 这个时候追上去，也抢不到最佳的拍摄点。小记者只能环顾一圈，想看看还有什么能拍的，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上沪曾经的警队大队队长曲庭站在角落里。 将所有人变回来的曲庭伸出手，让身边紧紧跟随的中超委战斗部一名士兵将她的手拷上。 那不是普通的手铐，而是中超委研究部研究出来新式手铐。两个钢环之间的连接上，镶嵌着一块小指拇大泛着红光的晶体。高峰值阿尔法晶射线强行压制住曲庭的超能力，手铐咔嚓合上时，曲庭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她可以逃走的，只要她把周围的人变成内裤。 子弹也不算什么，她也能把东西变成内裤。 但是曲庭什么也没说，在听到唐宿说明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她没有用一句话为自己辩解，没有对后面赶到的执行部进行反抗，对他们的要求也一一去做到了。 这个时候关于曲庭是被操纵的说法还没有被披露，没有想那么多的小记者只觉得角度恰好，便又一次举起相机，拍下了曲庭跟随战斗部士兵转身离开，只留下背影的照片。 那个秀丽的背影寂寥，却又坚定地往前走。 这张照片配上后来中超委发布的说词，最终让不少人相信曲庭有可能是无辜的。 “……但是还是下狱了啊呜呜呜呜。” 被安排的招待所里，任福平抱着开封菜的炸鸡桶痛哭流涕。 “而且走之前根本没有回答我的求婚啊呜呜呜呜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啊我在她眼中就是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呜呜呜呜没关系女神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就算进监狱我也能……嗝！干杯！” “别说了兄弟我理解你，来来来庆祝第一次执行任务顺利！干杯！”唐宿举起啤酒瓶。 时间已至深夜，招待所小小的客房里，老旧灯泡散发出昏暗的白光。灯光下，两个男人用牛头不对马嘴的理由互相干杯。赵映坐在一边，嘴角抽搐看着这两个人拼酒，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成这个样子的。 起因好像只是任福平打电话叫炸鸡桶的时候，还顺便订了一箱青岛啤酒，要借酒浇愁？ 说起来任福平和曲组长是今天上午才见面的吧？竟然就这样爱上了？ 这速度太不科学，赵映无力吐槽。而唐宿见着炸鸡桶和啤酒，毫不客气地凑过去，坐在桌边同任福平一起畅饮。在赵映反应过来之前，两个人便已经喝得伶仃大醉，开始胡言乱语。 譬如—— 唐宿：“哈哈哈哈喊我爸爸！” 任福平：“爸爸我想娶曲组长……” 唐宿：“女孩子就是这样来去如风我女朋友就是这样小爷早就习惯啦哈哈哈哈哈！” 任福平：“如果她是风，我就是追逐风的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围观的赵映：“……” 幸好这里没有别人，太特么丢人现眼了。 赵映滴酒未沾，他父亲是用培养狙击手的标准培养他的，就算是失忆时，赵映也没有沾过任何酒精饮料，同样明白这一点的唐宿也没有喊他喝。于是赵映只能一个人默默完成了工作报告，等他抬起头，他的两个队友就变成了两只醉鬼。 收拾残局简直要了赵映的老命，唐宿就算了，任福平一个胖子百二十公斤，赵映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他给拖上床，回头一看，看到唐宿脱掉上衣打着赤膊，站在客房的桌子上跳桑巴。 别说，唐宿一个一米八的年轻帅哥跳起桑巴，身姿还是挺诱人的。 赵映的目光无意识地在唐宿的锁骨、胸口，以及腹部的腹肌上流连了几秒，好几个褒义形容词从他脑子里蹦出来。在下意识找笔把字句写下来之前，突然清醒的赵映伸手捂脸，假装感觉不到自己发热的鼻腔，捡起地上的t恤给唐宿套上，把人拖回了属于他们两个的客房。 他们四个人住两间标间，龚教官被中超委战斗部临时召去，此刻就只剩下三人组。于是唐宿自然和赵映分在一间。原本赵映对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意见，如今却恨不得将唐宿往任福平那间房一丢，自己睡自己的。 在经历想给唐宿擦脸被泼一身水，只能**去洗澡出来发现换洗衣服被唐宿藏起，好不容易找回衣服穿上一件又被唐宿扒下——赵映：为什么这混蛋发酒疯却扒我衣服？！——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后，酣醉的唐宿终于疲惫地睡着了。 赵映赶紧穿上t恤，松了一口气。 对他来说事情还没完，接下来赵映又是一通折腾，才把唐宿搬上床。等他想回自己床的时候，却被唐宿死死拉住手。 这人其实是故意来折磨我的对吧？赵映心里说。 前大神写手其实也很累了，被超能力消耗一空的体力让他很想就这么在唐宿边上睡过去，但是他又实在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事情，那长生的目的，全部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吵出个结果誓不罢休。 赵映按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听到唐宿喊了一句映宝。 他转头看，发现这人只是在说梦话。 “我竟然出现在了男神梦里！”这句话才冒出来就被赵映甩飞，他叹了一口气，脑中嘈杂的想法瞬间转变了方向。 ……讲起来，刚才喝醉酒的时候这家伙说了好多关于他女朋友的话，他那个心上人到底是谁啊？ 好奇的赵映眯起眼。 即将干的坏事让他有几分心虚，赵映暗搓搓环顾这客房一周，关掉了所有灯，只留下了床头一盏黯淡的光。然后他摸出自己手机，打开聋哑人专用的app，在上面打字。 短短一句话用不了几秒，片刻后，他点击确认。 app的说话功能立刻启动，从数量上千的音源库中被选出的，低沉且悦耳的男音字正腔圆地念出这句话。 “唐宿，你心上人是谁？” “唔……嗯……嘻嘻……”唐宿松开他的手，抱着枕头翻了个身，“艾丝美拉达……” 说完这一句，这杀马特彻底睡熟了。 仅剩下赵映一脸茫然抬起头。 ……为什么《巴黎圣母院》的女主角会是唐宿的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这种话不该问你自己吗？ 赵映：……对不起我什么也不知道【装作失忆没好的样子。 614捉虫 ... WwW.lwxs520.Com第40章 为拯救世界成为偶像吧 对此纠结不已的赵映推了推唐宿，然而某个姓唐的混蛋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睡不醒，显然不能给出更多的答案了。赵映盯着他盯了半晌，最后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回到自己床上，就这样在唐宿身边躺下，随手关掉空调，抢过一半被子睡下。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两个手缠着手脚缠着脚的年轻人，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那个时候才凌晨五点，赵映睡得很熟，唐宿迷迷糊糊想爬起来，首先被自家小伙伴的手脚给绊倒几次。 见到赵映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打着哈欠说：“我去看看，你继续睡。” 等他找到招待所的一次性拖鞋穿上，唐宿才觉得刚才的场景有些不对……怎么有点像一些家庭情景剧里新婚小夫妻被人吵醒时会出现的场面？ 这个疑惑没在唐宿同样迷糊的脑子里转悠多久，他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一条缝，透过门缝望过去，看到的竟然是好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女。龚教官站在这群男女的后面，以笑傲一般人水平的身高越过这群男女的头顶，向唐宿做出个无奈的手势。 上身t恤下半身四角内裤的唐宿顿时被这奇异的一幕给吓清醒了。 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僵硬，为首的女子彬彬有礼向他微笑：“唐宿先生，我们是中超委东南分部，关于目前的事态，有一些问题想同您和赵映先生商量，请问有时间吗？” 唐宿：“……” 唐宿啪的一声关上门。 几分钟后，用在西南三号基地训练出的战斗速度，唐宿和被他强行拉起来赵映已经穿上了稍微得体一点的衣物，用冷水洗了脸漱口。等唐宿再一次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门口这群妆容精致的西装男女竟然连嘴角上勾的角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西装女子：“请问，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唐宿后退一步，让开道路，在他身后，赵映翻出了一次性杯子。 “不用茶，谢谢。”一副温良恭俭让模样的西装女子说，她走路带风，身后跟着一大群人，蓦地将招待所这间小小标间挤得个水泄不通。 “我姓柴，是中超委东南分部宣传处处长，两位可以叫我柴处，”柴女士分别和赵映唐宿握了手，“之前我处已经紧急联络了晋江组的刘组长，通过应急程序派遣了一个任务，关于任务内容，你们可以先看看消息。” 赵映和唐宿对视一眼，纷纷低下头摸出手机。 中超委执行部有个专门的app，用来进行组员联络和显示任务进度。赵映点开app，就见到一只女娲从他手机屏幕上跳出来。 黑发白裙小萝莉在屏幕上蹦蹦跳跳，稚嫩的女童声通过手机外音喇叭传出来：“叮——你好，朋友，上一个任务已经被确认完成，请尽快去组长办公室确认哦。叮——朋友你的薪水栏目已经开通，快去看看你这次的收获吧。叮——您有一件新的紧急任务，朋友，请尽快赶往任务地点。” 赵映依照指示点开新任务。 屏幕上的女娲转了一个圈圈，白月季花一般的裙摆飞扬起来，然后她转过身，从身后拿出一块写满字的方块。只见上面写着——为了拯救中超委，成为偶像吧，朋友！ 赵映无言以对，他觉得女娲应该不是晋江文中毒，而是日漫游戏中毒了。而他身边的唐宿猛地喷出来，一边咳嗽一边说：“噗咳咳咳这是啥？！” 柴女士面不改色。 “就如你们所见，这次的任务就是这样，超委东南分部希望你们，成为代言中超委的偶像。” *** 这件事，源头得从昨天说起。 从一个视频说起。 现代智能手机除通信外最常使用的功能，可能就是拍摄了。绝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养成了见到什么事就拿出手机的习惯。上文所说的视频，拍摄者就是一个有着这样习惯的年轻人。昨天他路过人民广场，跟着拥挤的人群去看热闹，却因为来到的太晚，只挤进了人群的最外围。 若他一开始还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失望过，后面混乱时，他心里就只剩下庆幸了。这个年轻人在混乱一开始就脱离了人群，站得远远的举起手机。 赵映就是在他举起手机的时候爬上警车顶部的。 站得高的赵映看起来十分醒目，年轻人的手机镜头立刻就瞄着赵映去了。一开始的开枪，还有后面赵映和唐宿合作，具现化出联邦36便携漂浮气球的几幕，都被这个年轻人用手机拍摄了下来，没有停顿传上了微博。 年轻人给这条微博打上了#上沪人民广场#的tag。作为最早以这个tag发微博的几个人，他的微博很快被关注这件事的网民们翻了出来。等一个个看完了视频，网民们纷纷表示……这特效太牛逼了！真的不是电影么？主演很帅啊哪家的小生？ 这里就必须提一提超能力特效了。 关于超能力者在使用超能力的时候，为何会出现极为炫目的光影效果，科学家们至今没有给出很好的解释。每个超能力者的超能力特效为何不同，同样也是未知的事情。目前唯一能知道的，就是统计后发现，最普通的超能力特效是普通发光，百分之九十的超能力者都是这样的特效，譬如未亡人的高支花。剩下的百分之十里，有八成的特效是各种闪电、电流，譬如赵映和曲庭。只有百分之二，表现出的特效与众不同。 唐宿很显然是这百分之二中的人。 拍摄视频的年轻人和当时赵映唐宿所在的位置有一段距离，当时广场上尤其喧嚣，故而视频没有录入唐宿朗诵的声音。从视频上看去，只能看到赵映和唐宿肩并肩紧紧挨着，然后一只莹白的蝴蝶抖落蝶翼上的星子飞出来，第二只，第三只，飞出来无数莹白的蝴蝶，环绕两人飞舞，撒下一路星尘。 这种只应该出现在魔幻剧中的场面，太过美丽，又太过梦幻。 然而这美丽又梦幻的场面竟然只是开胃菜，光蝶簇拥着消失后，视频上只能看到赵映低下头，对着唐宿手中轻轻一吹气。 透明的气球纷纷扬扬飞起，彩虹般的光丝如雨落下，混乱的人群被无形之力牵引着，离开了地面。 拍摄视频的年轻人同样飞了起来。视频中能听到他兴奋的大叫，微风托起他的身躯，带着他绕过高耸的大厦，跨越连绵成沧海的树巅。一路上他向着高楼落地玻璃窗后的人挥手，阿姆斯特朗回旋一样抖动的镜头让观看者们完全能体会到他激动的心情。 一直到他缓慢降落在公园里，这段视频才结束。 如今年轻人的这条微博下，是浪潮般蜂拥而来的网民们的留言。 夏目家的小二：那个光蝶特效是怎么搞出来的，好想用那个向我男朋友求婚。 你好明天：出一万块，让我飞一次！ 今天xx大大更新了吗：我也想飞啊嘤嘤嘤嘤…… 吵架吗来呀：6666666 狗狗小宝：影视内业人士求问视频上这两个超能力者是谁？同样出一万！ 打开微博看到这段视频的赵映和唐宿：“……” 好像，不知不觉之前，他们变成了网红？ 柴女士拍拍手，让他们两个抬起头，说：“昨天为了扭转网络上关于我国超能力者的不利舆论，宣传处全员上阵，却发现需要救火的地方并不是很多。后来后台统计数据，发现你们的这个视频吸引了很大一部分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对曲庭的关注度下降，在这里我代表宣传处全员向两位表示感谢。” 她说完，跟在她身后的那群西装男女无比整齐地向赵映和唐宿一鞠躬。 赵映差点被跟着自己浑身的寒毛一起跳起来，唐宿按住了他，向柴女士询问：“请问这个所谓偶像……” “啊，这个啊，”柴女士笑起来，“我想请你们当中超委的官方代言人。” “……那是什么？” “我们宣传处过去的工作，是确保普通人在成为超能力者后，能在第一时间想到中超委，并向中超委求助并报告。然而随着时间的发展，我们又有了一些新的工作，比如说，确保我国超能力者的形象，在人民眼中，是良好的，积极的，向上的。”柴女士用了三个短句排比增加气势，“目前，我们的这项工作面对着严峻地考验……” 她停顿了片刻，道：“因为未亡人。” 赵映和唐宿想起拼了老命想要超能力者和普通人对立的那长生。 “两位，”柴女士说，“唐宿先生和赵映先生，在这次的事件中，临场不乱，第一时间营救下广场上可能成为人质的市民正好确立了我们想要的良好、积极、向上的形象。同时因为你们的缘故，未亡人并没有获得他们想获得的舆论成果。这是个机会，为保持对未亡人舆论推手的打击，我们这次必须重磅出拳，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成为偶像？不，我是说……代言人？”唐宿问。 柴女士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她身后的西装男女们同样笑眯眯，拿出了各种衣服、化妆品、护肤品、剪刀，一步一步上前，将两个年轻人包围。 “脸长得好就是好，”柴女士合手在胸前，说，“我保证，你们会很受欢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篇文里替晋江宣传了这么久，然而我还没参加“我和jj有个约会” 算了，不参加了。 以及最近每天白天两门考试，晚上又要码更新，留言的回复可能会有点不及时，等过几天就好，嗯_(:3ゝ∠)_ ... 第41章 四十一章终于啊 这天下午六点时，中超委的官方微博发出了一条微博。 中国超委中央v：保家卫国好儿女，我们为你而骄傲！终点江海终点梁青女纵横马荒创世韩道红袖秦台主晋江唐宿晋江赵映v[图][图][图][图][图][图][图][图][图] 说话风格乃是这官博一贯的调调，配上的图也是粗眉大眼汉子妹子穿着近似军装的衣服，做敬礼动作等等，很是平常。然而有眼尖的人瞄到最后三张图片——就算因为没有点开而被缩图，这三张的画风和色调不管怎么看，都和前面六张不是一个频道。 有手快的已经点开第六张。 高像素大图一下子刷新在屏幕上，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高挑的青年站在大厦落地窗前。在整体黑白灰的色调的照片上，青年穿着修身的黑西装站立，合体的裁剪勾勒出他双腿笔直，身量颀长。 照片上的人正对着玻璃窗整理自己的衣领。图片上照出他的侧脸，在清澈的天光下，比一般亚洲人白皙的肤色仿若透明，清朗的眉眼弯了弯，像是对着玻璃窗上的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照片主角所拥有的澎湃生命力透过这个笑容绽放开，无数颜狗拜倒在这张照片下，颤抖地点开下一张。 第二张的主角和前一张不是一个人，不过他们穿着同一系列的黑西装，这张照片的主角还带着金丝眼镜，镜片后这人的目光近乎冷冽，看着便不太好靠近。 照片没有拍摄这人的全身，而是用仰角照半身像。因为距离和角度而显得格外完美的五官摆出一副严肃的神色，而这张脸的主人则是在翻阅一部精装大部头，他似乎快要读完一页，手指已经翻起书页一角，同泛黄的纸页相比，他的手指更显得骨节内敛，白皙瘦长。 ——又是一个气质完全不同的帅哥！颜狗们纷纷捂住胸口，怀着激动和期盼的心情，继续点开下一张。 没有第三个帅哥了。 第三张是前面两张照片主角的合照。 黑暗的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台灯，眼镜帅哥坐在桌边皱眉写字，他上半身不自觉地让开一些，好让另一个人越过他的肩膀。而另一个人一只手撑在桌沿，几乎将眼镜帅哥笼罩在下，笑着看纸上写着什么。 有莹白的光蝶从纸上飞起，翩然在黑暗中起舞。 ——这特效，看上去真眼熟。 一部分网民对着照片冥思苦想，另一部分则飞快地翻到了昨天一条热门微博视频。片刻后，确认了照片上两人就是视频中两人，这群网民又飞快地顺着中国超委中央的艾特，翻到超委东南分部宣传处替赵映和唐宿申请的新微博。 折腾了一天，终于从摄像师手下逃得一命的两个年轻人躺在招待所客房中的床上刷新微博，目瞪口呆看着自己新微博的粉丝数从两位数上升到三位数，短短两个小时后，奔着四位数去了。 唐宿嘴角抽了抽：“一条微博都没发过，这群人关注个什么劲啊？” 赵映比他淡定一点，毕竟他曾经是终点一枚大神，就算比不上那几个神格稳定粉丝狂热的超级大神，他的微博在他只发过两三条的情况下也坐拥三万粉丝……可是那好歹是用了好几年时间一个粉一个粉涨起来的好吗。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都对成为网红这件事没有什么真实感。 而且，经过柴女士的一系列解说，两人都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和一般的偶像以及网红还不一样。 “成为偶像只是便于理解的说法。” 这天早些时候，在下属为两个人化妆的同时，柴女士站在一边偏头打量两人，一边说，“应该这么说，我想竖立一个典型，一个只要提到超能力者，就会被人想起的典型。你们不需要唱歌不需要跳舞不需要接通告，同时，你们也不能吸烟不能喝酒不能犯法，不能做让别人能通过你们污蔑整个超能力者群体的事情。” 她轻轻一拍手，“明白吗？” 赵映和唐宿连忙小鸡啄米式点头。 片刻后，两个人又齐齐摇头。 “那什么……我们已经犯过法了”唐宿说，“超能力使用管理法，对了映宝昨天还无证开枪。” “……”柴女士，“算了。” 赵映和唐宿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两人却都不知道她的叹息中蕴含着多少东西。 中超委过去是没有代言人的。 当然，它有应对媒体的发言人，和负责舆论的宣传处。但是中超委是政府的官方组织，或许它会对某几个立功的超能力者表示赞扬和表彰，却不会想要让一个或几个超能力者代言整个中超委的形象。中超委需要代言人么？中超委只需要超能力者乖乖登记服从管理不惹事，它的职能就是这个而已。 这个而已的前提，是没有未亡人。 于是而已的前提不存在了，中超委不得不兼职反恐。 柴兆柴女士，是上个月中超委大楼恐怖袭击后，从中宣部调职的中超委东南分部宣传处。以她原本的职位，负责整个中超委的宣传都可以，然而在上层几番斗争过后，她只能降职成为分部的宣传处长。 这次的代言人提案，是她一力主导，唐宿赵映这两个人也是她选上的。 最终被选为的代言人的，除了唐宿赵映之外，还有其他执行组的精英。 柴兆没给两个年轻人说明代言人背后的波涛汹涌，反正她的最终目的也不是这个。 她被调职到中超委来，负责的就只有一件事，从舆论上和未亡人进行抗战。 赵映和唐宿想不出那长生挑拨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关系的理由，政府智库的专家们却能想到——不就是想带领超能力者杀光普通人然后搞独裁嘛，按照反社会反人类这个方向思考就对了。 那长生要引起民众对超能力者的恐慌，恐慌之后呢？ 恐慌之后，民众会排斥身边的超能力者。排斥的行为是相对的，被排斥的超能力者同样会排斥普通人，他们会和自己的同类抱团，他们会真的将普通人视为异类，双方彼此仇视，整个社会变成了一个火药桶。 剩下的工作，对那长生这个纵火犯来说，就再简单不过。 “他不相信普通人，不相信超能力者能和普通人和谐相处，”专家说，“他只相信，如果超能力者没有灭绝普通人，那么普通人就一定会灭绝超能力者。在这个假设下，他不会对自己伤害别人的行为有任何负罪感，因为对他来说，这是生存必须而已。” 赵映觉醒超能力后，他的资料进入上层眼中，让他们重新注意到这个唯一被那长生心软放过的人。 他对那长生来说是特殊的，不少人这么相信。 柴兆就是这不少人其中之一。 “将你们作为代言人推出，不仅是为了宣传，更是为了看那长生之后的应对。我们需要掌握那长生的想法，才能挫败他的阴谋。” 说这句话时，唐宿和赵映的拍摄已经结束，柴女士从摄像师的工作成果里挑出三张照片，满意地点点头。 “加油吧。”她说。 *** 招待所的客房里。 “这话说得小爷心好慌，”唐宿不再看依然嗖嗖上涨的粉丝数，将手机丢在一边，“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觉得咱们只要遇到那长生就能所向披靡吗？明明我们每次都被那个纵火犯杀得屁滚尿流啊。” 然而他们现在勉强算是和那长生交锋了三次，第一次没让那长生拿到阿尔法晶，第二次直接擒获了那长生，第三次……姑且也算挫败了那长生的目的？ 仿佛是命运在驱使，他们和未亡人不断地纠缠。 不，不能这么说。唐宿想。 只要赵映想要复仇，他们就会继续遇上这种事情。 但是……但是…… 但是他的映宝，一直都不开心。 赵映正半敛着眼睛深思，突然感觉到两道笔直的目光如两束探照灯光一样落在他身上。他抬眼看去，发现唐宿不知道何时凑到他跟前，一只手几乎要贴上赵映的脸，指尖想触碰赵映的眉梢。 他抬起头时正好和唐宿的指尖撞上，一点火热从他眉尖滑过，让赵映紧紧蹙起的眉头舒展开。 赵映投给唐宿一个疑惑的眼神，半天却没等到这话唠说话。 “……你这几天都没有做小说练习，”唐宿过了很久才说，“映宝，写个故事给我看吧？” 赵映愣了愣。 听到唐宿这话他才恍然发现，自从做出要将那长生抓回来审判的决定后，他似乎很久没有想过小说、大纲、结局、连载等事情，也没有继续每天都会做的短片段练习。 因为一门心思都放在那长生身上，把其他的事情都忽略了。 而且他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写出小说结局的方法，虽然没有放弃，但脑子已经进入了疲惫期，有些懒洋洋的。 “说到小说结局，”唐宿装作不在意一样收回自己的手，“你为什么不搞出个阿尔法晶再写呢？” 赵映猛地愣住。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有点周转不灵，时间过了几秒，又似乎过了几分钟，他的身体才被他意识驱使着，颤抖地把唐宿扑倒。 十分钟后。 阿尔法晶黯淡的微光投射在白纸上，恰巧合上了赵映写在句末的一个句号。 是个两百字的小短篇，比微博段子长不了多少，然而它超过了一百四十字，并且有一个结局。 唐宿看着赵映放下笔，愣愣坐在那里，眼角慢慢地泛起水光。然而他嘴角上翘，露出唐宿一直想看到的笑容。 那是终于能达成夙愿，喜悦而满足的笑容，在这一刻，如天上的明月一般，倒映在唐宿的心坎里。 唐宿发现，这些天他懵懂的心情在这一刻，突然都清晰明了了。 他想让赵映永远忧愁不伴，烦恼不扰，永远—— ——永远这样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可能不更新，有可能更新…… 先请个假，看有没有时间码字，如果能抽出来的话，我一定会更新的。 ... 第42章 成为人的第一步 原来我是个基佬？ 唐宿用了一秒时间，深刻检讨了自己的性取向。 他原本觉得自己是喜欢女孩子的，艾丝美拉达也是女孩子嘛。然而和艾丝美拉达的通信是他上初一的时候，这些年虽然一直记着那个突然消失的小笔友，还开玩笑说艾丝美拉达是他女朋友，但是……那毕竟是开玩笑。 艾丝美拉达是他少年时期唯一一个交好的女孩子，唐宿原本觉得，他如果要找女朋友，一定会找艾丝美拉达那个样子的…… ……唔，等等？ 除了不是女孩子没有长发飘飘也不穿白裙子，映宝就和艾丝美拉达完全一样了嘛。 唐宿为这个在他看来充满机智，实际上充满槽点的想法点了一个赞。然后意识到自己会喜欢上赵映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特点上的相似只是无数理由中的小小一个，而爱并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于是，对于唐宿来说，剩下的问题就是——他要不要追赵映呢？ 不追的话，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吗？追的话，他真的有能力面对这个决定的后果吗？ 那一瞬间，唐行剑的脸在唐宿眼前一闪而过。唐宿不由瑟缩了一下，同时逆反之心也升起。 唐行剑管不到他这件事，唐宿暗暗立下决心。 其他亲戚更管不到这件事，他也没有能对他提出质疑的朋友，一圈仔细算下来，除了唐行剑他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社会方面，这个似乎有点不好搞。 柴女士说他们不能吸烟不能喝酒不能犯法，不能做让别人能通过他们污蔑整个超能力者群体的事情。虽然没有具体一项一项的把违禁项目列出来，但同性恋这个肯定也在一大堆“不能”里面。他和赵映已经接下了中超委代言人的工作，总不能第一天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就反悔。 唐宿的人品不屑于做这种事。 ……虽然现在好想后悔哦。他在心里掩面。 唐宿这番思考用得时间长了些，赵映已经从能写出结局的激动心情里恢复平常。他无言地看着自己搭档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嘴角还挂着傻笑的脸色，决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同时把这个太傻了的唐宿从记忆中删除。 错失发现机会的他安下心来，伸手轻轻一推压在纸上的阿尔法晶。 存在时间已过，六棱柱形状的阿尔法晶咔哒转动了一个角，化作无数光点，飘飘扬扬散开，仿佛纷纷扬扬的晶莹细雪。然后萤火虫大小的光点逐渐变小，如一朵雪花融化，最后消弭在空气中。 赵映伸手触摸刚才被匆忙写在白纸上的潦草字迹。 没有蓝白色的电流沿着字迹跳起，小短篇的结局也没有从纸上消失。 没有那些可以被称道的力量，不是什么让人欢喜的奇迹。但这是赵映一直想要的，被他创造出来的故事。 “是完整的，圆满的，没有任何遗憾。”赵映在自己心里说。继而把整个故事重新阅读一遍。 然后—— “等等等等映宝你干什么！”回过神的唐宿赶紧从赵映手里抢过那张纸，“说好写故事给我看的呢？干什么突然要丢垃圾桶啊。” 赵映正要把纸揉成一团，被抢走后看了唐宿一眼。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那双平日里除了颜色深一些外没什么特点的眼睛，此刻暗得不见一丝光，沉沉的，压在被他注视的唐宿心尖上。 唐宿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下意识将纸团收到身后，然后把自己藏在窗户边的垂地窗帘后，只露出个头，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赵映。 “本来就是要给我看的，”他一边动作飞快地做完这些，一边唠唠叨叨，“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在我看之前就把它丢掉。” 赵映默然无言，只向他摊开手。 “理由呢？”唐宿大惊失色，“你不会连理由都不告诉我吧？” 他这幅说学逗唱的表情实在喜感，哪怕心里再严肃，赵映也下意识偏移开目光。 理由？ 还能有什么理由，写得不好啊。 一个多月没有正经写过小说，这个故事又是心情激荡时随意写出的，这个临时写出的故事和赵映曾经的最高水平自然不能做比较。等赵映回过神来看，只觉得从每个字到每个词，从每个词到每一句，甚至连标点符号，都让他作为一名作者的神经在突突跳动。 不满意，不满意，不满意。 赵映看着躲在窗帘后的唐宿，简直想和唐宿说，他和那张稿子之间，必须一者存一者亡，杀马特你是要人还是要稿子？ 唐宿当然是要人。 稿子也要。 在赵映要杀人的目光下，他将揉成一团的白纸展开，小心翼翼抚平，然后去看纸上的故事。 之前为了防止误伤，他并没有去看赵映怎么写，现在一看，唐宿才发现赵映写的是一个童话风格的搞笑故事。 主角是一只名叫大花的芦花公鸡。 唐宿：“……” 故事讲的是这只不想生蛋却偏偏能生蛋的芦花公鸡，如何想要逃出让它生蛋的大魔王的魔掌，在短短几句话中，路遇各种危险，差点变成一锅烧鸡，两锅烧鸡，三锅烧鸡，侥幸逃出后，又被大魔王找到的故事。 唐宿看得一路笑到尾，差点没裹着窗帘在地上抱肚子打滚。 好半晌他笑声才平息，等呼吸平稳后，他在赵映的注视下爬起来，说：“这只鸡是不是上次中超委的那只？你怎么想的烧鸡噗哈哈哈……”他又笑起来，喘了几口气，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明明很不错啊，你干啥要丢掉它？” 赵映一副“哪里不错你骗我”的表情。 “真的不错！一想到芦花鸡喜感的表情我就噗哈哈哈哈！咳咳！我是说，敲喜欢！”唐宿一边说一边抖手上的纸，借此表达他心情。 然而赵映依然不相信，相对于唐宿，在小说方面他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唐宿和他对视三秒。 “我真的觉得很好，”他认真说，“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么我们让别人来评价。” 一边说，他一边抽开招待所客房电脑桌前的椅子，摁下开机键。 电脑打开，唐宿找到搜索引擎，在搜索框里面输入晋江两个字。 赵映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看他打算干什么。于是他见到唐宿打开一个绿油油的网页，摸索了几下后，开始注册用户。 明白唐宿想干什么的赵映摸出手机问。 “哎？我们现在毕竟是晋江组的组员嘛，这个不行吗？不行的话我们就换一个？” 当然不是不行。晋江虽然不能和终点相比，但也是国内一流的站。而且晋江网一向以风格多元化著称，童话风格别家吃不下，晋江的读者却能吃下。 只是……作为女性文学网站，晋江的写手全部都默认性别女，就像终点都市的写手全部默认性别男一样。在这里发表自己的小说，赵映觉得自己的节操好像碎掉了。 赵映犹豫的时候，为了防止他反悔，唐宿已经麻利地将注册流程过完，抬起头问该取什么笔名。 被唐宿询问时，赵映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名字竟然是艾丝美拉达。 取这么个名字，就真的坐实男装女了。赵映连忙甩甩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又排除掉他过去在终点用的笔名，犹豫几秒后，他拿去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司法宫。 唐宿：“……你真是一个兢兢业业的雨果迷啊。” 同样对于《巴黎圣母院》开头那好长一段对巴黎司法宫建筑描写印象深刻的唐宿一边吐槽，一边在输入框中打上这三个字。之后他快速地注册了作者，选择发表新文，然后对绿油油网页上关于新文发表上的一大堆选项看晕了头。 赵映默默推开他，接过鼠标坐在电脑前。 晋江网页的格式和终点并不相同——终点的作者专区格式经过几次改版，而晋江的老旧格式却历经数年从未更改过。花费了一点时间，搞懂了标签和分类，赵映一头黑线地把唐宿之前选择的纯爱给改掉，换到无cp分类中。 后面的流程只要能读懂字面意思便能了解，赵映创建好新文，正要把这两百多字小短篇给发上去，突然想到什么，拉了拉唐宿。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要唐宿来打字，免得他超能力突然又发动了。拉了拉唐宿后赵映本想起身，却被唐宿用手臂圈住脖子，摁回了凳子上。 唐宿紧贴着他，坐在这张狭窄的电脑椅上。 这动作太亲密了些，两具年轻而火热的**隔着两层薄薄棉布贴着，就算中央空调尽职尽责地输出冷气，也不能阻止热度蔓延。 赵映打了个激灵，想要躲开时，听到唐宿说：“好了。” 两百多字已经打上，唐宿装作刚才贴得那么近的动作只是他无心之举，稍稍侧过身让开一点距离。 他转过头说：“我发表了哦？” 被他这句话扯会注意力的赵映点点头。 ——发表。 经过几分钟的审核时间后，某个女性文学城的浩瀚文海里，多出了一篇名为《芦花鸡冒险记》的短短童话。 “留言是在哪里看？”依然和赵映挤在一张凳子里的唐宿凑近屏幕看上方的选项，“嗯……作者……评论……好的就是这个！” 赵映往后躲开他挥舞的手臂，端起桌子边的一杯水，心道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留言。 结果…… “映宝有留言了耶！” 正在喝水的赵映：“……” 前大神写手猛地把嘴里的水喷出去，推开唐宿的头同样凑近屏幕。 果然有一条留言。 no1 网友：女娲评论：《芦花鸡冒险记》 打分：2发表时间：2017-08-11 23：45：01 所评章节：1 你们有新任务，请打开app查收。 ps：朋友，写的不错，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 十九吐血而亡 ... 第43章 研究所 第二天，两个连续睡眠不足的年轻人带着龚教官，哈欠连天地上了前来接人的车。 上车后赵映才发现司机竟然是任福平。 一天没见，这胖子看起来精神奕奕，容光焕发，整个人像是去美图相机里做了美颜，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可以刺瞎fff团双眼的圣光。 一般的脱团狗要两个人一起，才能形成如此惨绝人寰的扫射效果。这胖子竟然独自一个人达到了，赵映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几人好歹相识这么久，见到任福平这一副很明显有大进展的神色，赵映还是很为他高兴的。 赵映高兴，只是默默在心里高兴外就了事。唐宿这个话唠同样高兴，代价却是开始折磨起别人的耳朵。在他狂轰滥炸之下，就算任福平在专心开车，也不得不回答了他的很多问题。 这些回答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开车前来接他们的人会是任福平。 这一次的任务，是中超委研究部东南分所请求赵映和唐宿的协助。任务简介中说是关于未亡人高支花的事情，很显然，高支花现在就在研究所内。而就任福平所说，曲庭组长同样也在东南研究分所。 “曲组长对检查什么的都非常配合，”任福平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说，“毕竟她也想尽快搞清楚为什么她会失去意识，然后把别人变成内裤。我找了点关系到研究所，原本只是想去看看她，去的时候发现那研究所里人员不足，我毛遂自荐后，他们说我也算半个自己人，就让我留下帮忙跑腿了。” “哦——”唐宿语调拖得长长，透出几分意味深长。 然后这杀马特和其他人一起笑起来，非常真挚地夸奖道：“胖子你真厉害啊！” 任福平腼腆地笑了笑。 的确厉害。 任福平家在北平，之前见着似乎是家里关系活络，不然不能在任福平丢了冷库管理员这个事少钱多有编制的好工作后，很快又把任福平塞进123言情组当文员。但是在北平的关系是在北平的关系，到了上沪能指上多少，这可不好说。 想来，任福平一开始找关系，可能不只是想要见见曲庭，更可能是想把曲庭捞出来，确定没法在这边用上力，才变成去见人的。 心里牵挂着人去研究所，却能发现研究所人手不足，证明任福平这胖子细心。发现人手不足后能帮上研究所的忙，让研究所觉任福平是个可靠能用的人，这更是能力的问题了。 任福平看起来白白胖胖又胆小，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是这回为了女神豁出去后，突然就变得让人眼前一亮了。 能让人变得这样奋发向上，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唐宿想。 然后他暗搓搓地看了一眼赵映。 赵映没发现他的目光，坐在副驾驶上通过侧镜后视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龚教官倒是发现了，作为直男的他觉得唐宿眼神有些怪，不过没有想到同性恋那边去，纠结片刻便放下。 有唐宿在车上，一路连车载收音机都不用开，四个人颇为热闹地到达了目的地。付出的代价，可能是唐宿下车后口干舌燥，只能像大狗一样伸出舌头。 赵映默默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出乎赵映意料的是，这回唐宿没有立刻接过去，而是傻笑了一下，被赵映不耐烦地用冰冷瓶底子推了一个趔趄，才伸手接过。 映宝一直对我很好，傻笑的唐宿想，他是不是也有些喜欢我啊？ ……很显然唐宿忽略了一件事——爱情除了催促人奋发上进的作用外，还能有效的降低智商。 智商降低的debuff直到一行人进入研究所，才从唐宿头顶摘下。他们在更衣室换了实验袍和鞋套，戴上口罩和帽子，又在消毒间洗了手。人人武装成蓝绿色的企鹅，在再三核实身份，领到名牌后，终于走进研究所真正的大门。 这地方明明不是多安静，抽风换气机一直嗡嗡响着，同样穿着实验袍的研究员们快步从走廊上走过，同时小声和同僚交换意见。没有人对突然出现的赵映一行人表示多少在意，最多不过是正面遇见时会打量赵映等人几眼，然后和任福平点点头算是招呼——二十四小时就混熟到如此地步，赵映也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任福平厉害了——整个研究所的氛围里，向着几个外人透露出专业又干练的气息。连唐宿也停下聒噪不敢大声说话，深怕打扰到正在工作的人。 就算这样，几人还是觉得自己这样站在走廊前，对比周围忙碌的工作人员，实在是碍眼得很。 好在很快就有项目负责人过来接他们。 “你们来了，走这边。”谢顶的负责人向他们招手，带着他们搭乘电梯。 电梯往下走，一开始，还有十几个人和他们同乘。每下一层就有一两个人出去，到地下七层，一个女研究员独自推着推车出去后，硕大的电梯间内就只剩下五个人。 而电梯还在不断往下，就算能看到操纵面板上亮起的“-15”层按钮，赵映还是产生了一种他们正在直坠地狱的恐怖感。 身为脑洞星人的写手一般都脑补太多，而且一般都脑补得真情实感，就在赵映认真考虑要是掉下十八层地狱时他该写出个什么样的武器才好打败那些牛鬼蛇神时，电梯间的门终于开了。 谢顶负责人转头，向他们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而声浪已经伴随着彩光和彩带，从打开一条缝的电梯门后飘进来。 几十个还带着卫生帽和口罩，手套都没取下的研究员们举着鲜花，围簇着电梯门，大声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嘭的一声，彩色的亮光纸屑从喷筒中喷出，炸得不明所以的四人组目瞪口呆。 这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研究员们视线扫过一行来人，很快排除掉认识的项目负责人和任福平，又排除掉和资料对不上的人高马大龚士正，虎视眈眈看着被剩下来的赵映和唐宿。 浑身僵硬的赵映和唐宿：“……” 两个年轻人齐刷刷往后退了一大步。 项目负责人早就站在两人身后，立刻一手一边按在他们肩膀上。 “我们这项目里不少研究员听说赵执行员和唐执行员你们要来，一晚上都没睡着觉，比他们女朋友要来都高兴哩，”负责人一边乐呵呵的说，一边将两人推着走出电梯间，“还商量要办欢迎会，我说不行，结果他们还是来了这么一招……都是有热血的年轻人，两位执行员不介意吧？” 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赵映只能摇摇头。 这个摇头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原本因为赵映唐宿被吓着而陷入懊悔中的研究员们又兴奋起来，一个愣头青直接跑到赵映面前：“上上上、上次，你你你你、们在人民广场用的那个便携悬浮气球！是叫这个名字吧我看了报告，能不能、能不能再具现化出来一次！让我看看原理是什么！” “能具现出阿尔法晶，对比一下和真实阿尔法晶的区别吗？” “具现化科学幻想武器能做到什么地步？高达可不可以？时空穿梭机呢？” 愣头青带了个好头，这一下可以说是群情奋勇，一个一个抛来的问题简直要把赵映唐宿砸晕。见着场面不好，项目负责人连忙咳嗽了几声，才制止了这群人的问题。 然而他们的眼神依然是虎视眈眈，充满了杀气。 原本疑心自己要被解剖的两个年轻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被这样的眼神吓得浑身毛都竖起，躲在无奈的龚士正身边，像是两只小鹌鹑。 负责人：“好了好了都散开啊，要不要工作了你们，仪器打开了吗预热了吗？昨晚的数据对了吗？执行员到咱们这里来，是有正经事的，这种时候别打扰。” 研究员们眼神刷地暗下去。 负责人又回头对赵映唐宿说：“对了，不知道事情忙完后，你们还有没有时间……” 研究员们眼神又刷地亮起来。 唐宿打着哈哈避开了这个话题，“我们到这里，是要做什么来着？” 负责人正色道：“往这边来。” 拥挤的人群散开，几人跟着负责人穿过好几道大铁门——每道铁门上都镶嵌着闪烁的阿尔法晶，显然被打碎后，中超委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把阿尔法晶全部下发——感觉到自己的超能力被抑制的赵映不由抖了抖，和同样举动的唐宿对视一眼。 负责人见到他们的表现，笑道：“超能力者对阿尔法射线的感觉是不是更敏锐一些，我平常天天从这里过，如果不是仪器的精密检测，我都察觉不了影响，不过研究员里有几个年轻人反应挺大，说不能也能觉醒成超能力者。” 他打开最后一道门，“好了，就在……” “——曲组长！”任福平惊喜叫到。 门后是并排着相隔甚远的透明牢房，曲庭在最外面一间，看模样待遇还不错，听到任福平的喊声，她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赵映和她点点头，打量四周，看到最里面那一间关着高支花。 ……另外，在高支花的不远处一间，关着一个赵映不认识的人。 “秦台主？”唐宿认识这人。 “这是昨天红袖组派来的执行员，本来是审讯犯人高支花的，却被高支花反操纵……不，我们整个项目组觉得那个状态并不像是操纵，不过完全变了一个人是能肯定的。” 他说话时，赵映已经看到那个被束缚带束缚成个茧子，双手绑在架子上，穿着花衬衫的高瘦男人，他脸上是和之前曲庭一模一样的发红眼睛。 “那你们不该找个人和他表白吗，”唐宿疑惑，“我们过来也救不了吧？还是你想让我们做个道具出来？” “我们试过了，”负责人摇摇头，“甚至催眠了一个女研究员几分钟，让她真心实感爱上秦执行员来表白，没用，我们还尝试了各种能感动或惊吓到秦执行员的方法，也没用。但是，那天曲庭恢复神智的时机太好，不可能是巧合，我们便重新审查你们的任务报告，看到上面写，赵执行员你曾经对着曲庭开了一枪……” 负责人拿住一把五四式大黑星。 “……已经上了麻醉弹，听说赵执行员你枪法很好，能不能依着曲庭中枪的部位，对秦执行员在同样的部位开上一枪？” 第44章 赵映：我身上似乎有很多谜 赵映：“……” 前大神写手眼神死地看着这个不知道怎么神经错乱了的项目负责人，而唐宿已经代替他吐槽起来，“您好歹也是国家的研究人员，说话做事能不能讲点科学？” 项目负责人也眼神死看着他们，“用爱的表白就能解除操纵这个更不科学好吗？” 他说得好有道理，无论是赵映还是唐宿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话来反驳。 “而且开个枪也不碍事，”负责人又把手.枪往赵映方向递，这人根本没学过怎么拿枪，手指压着扳机，枪口还朝着人，吓得他对面几个人都往一边退，“赵执行员，这就是你今天的任务了，对准秦台主开一枪。” 赵映：“……” 唐宿：“秦台主可是红袖组的扛把子，万一误伤了整个红袖组都会找我们拼命的！” “一个变成红眼睛兔子的秦台主也会让红袖组找我们拼命啊！”负责人一抹眼睛，眼泪就稀里哗啦的流，演技好得简直能去好莱坞为国争光，“秦执行员只不过走到高支花的牢房外，还没开牢房们呢，突然眼睛就红了，要不是秦执行员不是战斗性的超能力，我们一群小胳膊小腿的研究员还摁不住他。赵执行员，小赵，你就行行好，之前你打曲庭一枪是打手上的吧？现在你也瞄准手上打嘛。” 赵映：“……” 不要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啊混蛋。 他摸出手机飞快的打字：【为什么不会是那把枪的问题？那个子弹的问题？当时人民广场上空气的问题？万事皆有可能，也不一定是因为我开枪。】 “因为你是超能力者。”负责人说，“不可思议的事情，绝对是发生在你们身上。” 赵映：【……那就这么开枪吗？】 唐宿：“映宝你真的就这么答应了？！” “当然不是！”负责人欣喜若狂，“虽然你当时在人民广场上并没有突然凶性大发，但是为保险起见，开枪点最好还是距离秦台主远一点，免得突然也变了个人……五十米你看行吗？” 唐宿：“……隔着一米都可能打错好吗！拥有一定速度，就算是麻醉弹也不安全！” 杀马特咬牙切齿看着负责人，完全不想知道这个根本不负责的负责人是怎么当上这个职位的。 一旦出了事故谁负责？！ 而且就算不出事故，秦台主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打的人。 执行部红袖组，又有一个名字，叫做.爱组长如命组。其组长秦台主是朵行走在人世间的真正娇花，堪比林黛玉般弱不胜衣。而红袖组组员基本上都是非战斗性超能力，不分男女都有着非一般的母爱，他们满腔母爱都用在了他们组长身上。 唐宿相信赵映枪打得准，问题是红袖组那群人的脑筋不能用等常逻辑视之。 他心里各种分析，赵映却静静地看着秦台主，片刻后，他竟然点了点头。 唐宿：“……赵映！” 赵映在手机上打字：【迟早得试试。】打完后他把手机放在唐宿手里，接过负责人手中的枪。 他动作干脆，完全无视了一边扶额的唐宿。 算了，唐宿想。 要是那群人真的敢因为这事找上门，看他不一个个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另一边，赵映和负责人已经谈完，负责人立刻就跑出门去喊人了。很快一群研究员都跑进来，开始架设各种机器仪器。 赵映只需要负责开枪，而研究员们，则要检测秦台主的身体状况，检测牢房中的能量数值，检测弹道的能量数值，检测赵映身上的能量数值以及赵映的身体情况。这还是牢房本身就处于研究所中，环境洁净度高，才省下许多排除干扰的工夫。 为了防止打偏，他们还架设了透明防弹玻璃，仅仅留有巴掌大的小口供子弹进入。 有几个研究员想要赵映换上他几天前使用的同种子弹，最后以不能确保安全，到底是被否决了，手.枪里装的依然是麻醉弹。 这群研究员蚂蚁一样忙了一个小时，期间赵映在翻研究所的内部期刊，没人敢打扰他。龚士正在一边执行他的保护任务，唐宿和任福平都在帮忙。 等他们准备好了，赵映套上厚厚的检测衣，缓慢地走到在地面画了个白圆圈的开枪点。 可移动的牢房全部退开，让出一条直达道。 赵映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他双手握枪平举，目光穿透准星和照门，隔着一百米，遥远地对上了秦台主的脸。 秦台主是个娇花般的男人，脸自然也长得娇花一般。不过此刻他头低垂着，垂落的额发遮蔽的大半边面容，只露出下巴尖。 赵映打量两天，没看到什么出奇的，便要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秦台主突然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赵映。他嘴唇紧紧抿着。嘴角上勾，一侧的酒窝里盛满了杀意。 赵映一愣。 ……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这时候容不得他多思多想，重新平心静气的赵映沉下心，握紧□□。 项目负责人专门找来的五四大黑星带给他极为熟悉的手感——赵映原本的两把五四在广场事件后被暂时没收掉了——记忆海洋中又有一些零碎的片段浮上海面。七八岁时赵彦蹲在他身后和他一起握住五四式，干燥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他的小手，以及阳光下满桌子的枪械零件，还有……他一枪崩了秦台主的头。 “呯1 子弹脱膛，旋转着从秦台主的手背擦过，在男人手背上，留下一道和曲庭手背上近乎一模一样的血口。 唐宿简直要为这一枪喝彩，研究员们则纷纷报告仪器检测结果。 “弹道留下特殊能量反应！” “阿尔法晶射线场细微波动！” “秦台主心跳正常，血压和血氧含量均正常，无异常反应。” 没认真听他们说话，赵映慢慢松了力道，双臂垂下。 “映宝！”唐宿突然从后方扑过来，“这次射得超级准！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下？” 他半是强迫地拿走了赵映手里的枪，把厚重的检测衣解开搭扣取下，给赵映递了一杯水，还把赵映拉到一边坐下。 虽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停下各种说学逗唱，聒噪得赵映想拍走他那张嘴。但是动作的温柔是眼睛不瞎就能看得见的，其中包含的担忧则是心眼不瞎就能察觉。 赵映立刻知道，自己大概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让唐宿担心了。 他下意识勾起嘴角，笑了笑。 ——不想让他不开心。 ——不想让他担心。 两个人的思维短暂地交叉了一下，又错开了。 “咳咳，”被赵映一个微笑迷得七荤八素，唐宿强行刹车了自己想要亲赵映的念头，转移话题说，“那什么，秦组长恢复了吗？” 秦台主当然恢复了。 子弹为他留下一道擦伤后又过了近一分钟，秦台主通红的眼睛终于消退了颜色。 “灵丹妙药都没这么灵验。”项目负责人夸奖道，一边说一边用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打量赵映，他身后的研究员们都是一样的眼神，看起来他们格外想要赵映身上的一根头发、一片剪下来的指甲、汗毛、皮屑、血液……或者任何属于赵映一部分的东西都成。 唐宿默默挡在赵映身前，阻挡了这些目光。 而另一边，娇花美人秦台主恢复了清醒，却没有一个人关注此刻的他。这位红袖组组长浑身被束缚带裹成蚕蛹，双手被分开绑在两边架子上，看起来颇像个挂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他手背上血流不止，显然该很痛，但是他却没有呼喊什么，而是自己默默地挣扎了一下。 一声极为清脆的关节响声。 众人齐齐将视线投向他，而秦台主则将视线投向自己扭伤的手腕。 “我能问问，”假娇花真汉子，再疼也不哭不叫的秦台主说，“我刚刚是犯了什么事吗？” 等他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半个小时又过去了。 因为不知道之前那种状态会不会复发，秦台主被妥善处理伤口和扭伤后，被转移到曲庭旁边，距离高支花距离甚远的透明牢房中，待遇比起曲庭有过之而无不及，显然人人都不想得罪红袖组那一群组长控的神经病。而秦台主一直表现得很明事理，并未有任何怨言，一直到最后，才拿回自己的手机和他副组长通了个电话。 他并没有提及自己的情况，而是要求副组长通知他的组员们，不要靠近有红眼睛的人。 “如果我的组员们也出了这种问题，”秦台主非常和善的对赵映说，“希望你那个时候能帮帮忙。” 这当然没问题，赵映点点头。 然后赵映迟疑了一下，问：【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秦台主愣了一下。 “没有，”他思索了片刻后才说，“你让人映象深刻，如果见过我一定能记起来。” 赵映并不觉得自己名字里有个映字就能让人映象深刻，但秦台主这么说后，他除了请秦台主再好好想想，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回答。 他同样不觉得自己和秦台主见过，无论是这一辈子，还是重生前的一辈子，应该都没有。秦台主的话能能套用在他自己身上，如果赵映见过秦台主这样的人，一定会印象深刻。 然而没有，除了刚才突然闪过眼前的记忆碎屑，什么也没有。 越是想要找寻这片记忆碎屑的来去，赵映就越是觉得左脑开始隐隐作痛。 他保持着那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一直到离开研究所。 任福平留在研究所打杂，此刻给他们开车的是龚教官。 “你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对，”和他一起坐在车后座的唐宿问，“是不是又头疼了？要吃止痛药吗？” 赵映没回答，他不想让止痛药把脑子搞得更迷糊。 就在这时候，龚士正突然狠狠打方向盘，拐入一条岔路。 车尾的惯性顿时让后座上两个年轻人滚作一团，头狠狠撞在车窗上的赵映呲牙咧嘴抚摸自己的头顶，抬眼看向龚士正。 高大的军人此刻却看着后视镜。 他冷静地说：“后面有车跟踪。” 第45章 一群STK 超委东南分部管辖的研究所因为其危险程度，显然不可能是在市中心。 这片地方在地图上还能算是上沪境内，实际上和县镇差不多了，公路两边楼房排排，每一栋都一模一样，奇丑无比的设计一看就知道是农村安置房。 不过这条公路到底是通往上沪的，因此车流量并不算小。 两个年轻人听到龚士正的话，纷纷爬起往后看，却发现身后跟着好几辆车——小汽车、公交车，甚至还有一辆大卡车和两辆小电瓶。 “是边上那条道上的黑色宝马。”龚士正瞥一眼车上的导航地图，思考着等会儿往哪里走，“从咱们从研究所出来开始就不近不远地跟在那里，别往后看，我看到那车子里有人拿着枪。” “……这几个月经历的事情简直让小爷觉得国内持枪并不是犯法的事了。”唐宿吐槽道，同时抓稳了一边的把手，防止自己又一次滚倒在后座上。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咔嚓一声，转头看去，发现是赵映给五四式上子弹夹。 唐宿：“……这是刚才研究所里那把吗？你什么时候搞到手的？！” 赵映想说他也不知道，好像是临走前无意识顺手就带了出来。 至于子弹，还是从训练营里带出来的那些。 唐宿见此叹了口气，默默从后座底下摸出一把边刃闪着寒光的军刀，驾驶座上的龚士正看得眼角抽搐——这又是一把从训练营里偷渡出来的货。 龚教官一边为今年训练营里可能的财政赤字默哀，一边将自己的装备分给两人。作为老兵的他同样在规则上十分油滑，赵映和唐宿都不想知道这人是怎么让手榴弹通过火车安检带到上沪来的。 “哦，不是，”龚士正说，“这是一天前和战斗部的人交流感情时，那些人送我的。” 这样说的他又一次疯狂地打方向盘。 汽车四个轮子在水泥路上留下明显的飘逸痕迹，跟在车后进入了路边一个混凝土厂。 这个混凝土厂似乎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了，不然也不能解释厂子里大白天机器不动没有工人，大门更是朝着道路大开，没有一个保安。只见数个高高拌合楼铁罐被钢架钢管支撑着，竖立在那里。 混凝土拌合楼下是一大片灰蒙蒙的空地，没有任何障碍物，在阳光下亮得刺眼，显然不是个好开战的地点。 “哦呀教官，”唐宿惊讶说，“咱们这是要和跟踪的人正面扛吗？” “开什么玩笑，”龚教官再一次打方向盘，“就带着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吗？” 这么说的他直直驾驶着车向拌合楼下撞去，后面黑色宝马紧跟在他们后面进入水泥厂，见着自己的目标像是发了疯一样搞自杀，生怕被波及，连忙踩下刹车。 两辆车之间的距离霎时拉开了，黑色宝马中的人正心有余悸，突然看到那辆被他们追踪的车撞上拌合楼的钢架，竟然没有被撞得车头凹陷，甚至连锈迹斑斑的钢架都没有凹陷，或者有其他改变。就像是一块石头穿过水面一样，在混凝土拌合楼的画面上留下几道尚未平复的波纹后，汽车穿过了一连排的四座拌合楼。 除了龚士正外，这两辆车上的乘客都瞪圆眼睛长大嘴巴。 看着钢筋水泥的幻影从自己身体中穿过，差一点要拉着赵映跳车的唐宿保持着被吓呆了的傻样，转头问龚士正：“教官，莫非你是个操纵幻影的超能力者？太不厚道了你以前竟然没说过。” “老子要是超能力者，还至于鞍前马后给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当保镖吗？”龚士正弹了弹车载导航的屏幕，“这次任务是保护你们，能跑就不要打。我不过是看着导航仪上明明显示这里有条路，这个水泥厂夹在两栋安置楼中间又诡异得很，才冒险试一试而已。”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闯过了水泥厂的幻影围墙，围墙后有数十个穿着执行部制服的男女，他们看着这辆突然冲出来的车，显然同样惊讶。 这群男女中还有好几个根本没注意到汽车和马达轰鸣声，而是全神贯注围在一起，有个白胡子飘飘的老人坐在一块沙盘前，闭着眼睛沉吟半晌，突然将一枚塑料小旗插在沙盘上。 老人家开口中气十足：“呔！目标便在方圆三百米！” 一个貌似是领头人的眼镜男闻言，指着突然冒出来的赵映三人的车，问：“洪老，是这个吗？” 洪老摇摇头，“目标是黑色宝马，这辆车明显是国产啊。” 眼镜男：“那这几个人是谁？” “有点眼熟，”他身边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发着绿光——真正的绿光，而不是夸张形容——直勾勾盯着车内的赵映和唐宿，“好像不久前见过，啊这身材真好，驾驶座上那个大叔更棒啊，副组长我能不能摸一下他的腹肌？” 关于这姑娘视线是如何透过汽车外壳，看到车里三个男人身材的这件事，眼镜男完全不在意。他轻轻一拍姑娘脑袋，叱喝道：“想起来了再摸。” 他话音未落，小姑娘已经尖叫起来，“是123言情组新加入了那两个大帅哥啊啊啊啊啊啊！我我我我副组长我能不能找他们要签名名名名！” 另一边的唐宿则已经按下车窗，眯着眼睛打量这个男人。 “这个是……红袖组的副组长。”他说。 唐宿认识的人好多，赵映想。 而且这话唠认识人的方式似乎有些不对，唐宿对中超委中的很多人都非常熟悉，但这些人似乎并不熟悉唐宿本人。 唐宿的认识……更像是记忆了一些人的资料。 至于唐宿身边的朋友和亲人……这么久了，赵映好像就见到过一个，还是个不知算不算得上朋友的钱崖。 之前一直没有细想过，赵映突然疑惑起来。 唐宿除了偶尔抱怨父亲是个极品外很少说起过去，理解为唐宿有什么伤心事的赵映也没有过问。但是他们两个人可以说形影不离了近两个月，就连赵映自己也发过几条短信，给姨父姨母家报平安，唐宿却从未联系过什么人，更不用说从前的朋友和同学。 赵映没朋友，是因为他是孤儿又是哑巴的缘故。唐宿长得英俊帅气，性格讨喜，家里条件似乎不一般，除了话唠一切都好。以中国的九年义务教育加上三年高中，整整十二年，竟然没有交好的朋友或同学吗？ ……太不可思议了。 赵映显然忘记了，初登场时某个杀马特是如何猫嫌狗厌。 但是他记得上辈子明星唐宿的所有公开半公开资料，里面没有一句提起过唐宿年幼时性格孤僻，也没有提起他被同学孤立，没有朋友。 这是唐宿有朋友他不知道呢？还是两个世界的差异，或者是娱乐公司给的资料是编造的呢？ 赵映没有发现，现在他对这种差异已经没有一丁点排斥感。此刻的他偷偷打量唐宿一眼，很快又把视线移开了。 他当然希望唐宿朋友和人缘更好，只是…… ……发现自己可能是唐宿少有的，甚至能说是唯一朋友时，竟然觉得十分开心。 我不是变态了吧？赵映默默想。 前大神写手沉浸在友情和独占欲等各种不能说情绪中时，为了替不能说话的赵映了解局面，一次又一次克服恐惧感——源自童年无论怎么说话，都不会有人回答的恐惧感，唐宿已经和红袖组的副组长攀谈起来。 唐宿不知道自己根本不用羡慕任福平。 他早就为了爱开始改变了。 题外话先放一边，唐宿出示自己的证件证明是自己人后，很快得知了红袖组在这里干什么。 这件事和秦台主也有些关系。 之前已经说过，红袖组人人爱组长。而这次前往研究所，利用自己超能力审问犯人，是秦台主单独一人接下任务，为了顺便来上沪散心。而红袖组大部分没有任务的组员在知道后，都本着爱组长的心，在几个小时乃至一天后，陆陆续续到达了上沪。 女娲能通过手机app定位这些组员，她见到这些闲散人员竟然自动集合，便圈了他们名字分配了一项任务。 “通过俄罗斯从东北那边非法入境的欧洲超能力者，”红袖组的副组长说，“一路上躲躲藏藏，好不容易发现了踪迹……所以我们这些明明在休假的也不能抱怨什么，打算设个陷阱再引人过来。小唐，你说他坐的那辆车跟着你们？” 他们说话间，不远处空地上混凝土厂的幻象不时变幻，从故宫到卢浮宫又到悉尼歌剧院，把有名的建筑可以说轮了一遍。操纵幻象的是红袖组的组员，和这个组员配合的则是另一个超能力者，能用意念将本来要冲出来的黑色宝马给挡回去。 这两个人在一起，把黑色宝马车耍得团团转，而其他组员则继续布置幻象外的陷阱。 他们不知道，黑色宝马车中的几人已经极不耐烦。 “艹！我就说我们不该走这边！” “说把上沪突然冒出来的硬点子解决，让那长生以后不敢乱说话的人难道不是你！” 驾驶位和前座上的两个人互相指责，根本不顾此刻情况多危急，后座上的那个人啐了一口，一枪托砸上自己两个同伴的脑袋。 “吵什么吵！嫌死得不够快啊！” “……二、二老板！” “什么二老板！解相如死后我就是火堂的大老板！”后座上的人喝到，“中超委的龟孙子好会堵路，看我送给他们一份大礼！” 他从后座下拖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白人，用枪指着他的头。 不停的颠簸中，枪口在白人男子额头上撞出一个个印记，但持枪人根本没担心走火问题，对白人男子大吼道：“你不是能变红眼睛吗？变啊！” 第46章 有点想吃兔子肉 被枪口指着额头的白人男子瞳孔猛缩，显然已是恐惧至极，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并没有按照持枪人的话去做。 白人男子被粗粗的麻绳捆绑成人棍，口中堵着不知道谁的臭袜子，显然不能言语。可是在枪口吓，他依然惊慌地摇头，好像害怕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艹！” 火堂的二老板……不，是大老板骂了一声。 未亡人如今也算是国际化组织，却依然保持着颇具国内特色的组织模式，最高的决议层由首领和五个堂主组成。而五个堂主所辖的五个分堂则按照金木水火土来命名，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外国人都觉得很有中国感觉，所有知道的中国人则都只想吐槽。 然并卵，就算这名字再羞耻，那些觉醒前就是罪犯的超能力者、中二觉得自己是世界主角的超能力者、有野心想通过未亡人视线的超能力者……所有人汇聚在那长生麾下，各怀鬼胎，为了这羞耻名字争来夺去。 火堂大老板便是其中一员。 关于被他抓住的这个白人男子，他其实只知道这是那长生交给欧洲那边水堂的目标。水堂抓捕不利，让这人一路东逃逃进了中国，火堂大老板听闻消息后，立刻带着人手堵住了他。 为了抓人他人手折了不少，这些天窝了一肚子火，原本想到东南沿海后乘船离开中国，途经上沪时，突然听说首领那长生下了诛杀令给两个中超委的人，而这两个人正巧也在上沪。 什么组织事业的进展因为这两个人被阻碍啊，舆论战落于下风啊，火堂大老板都没有关注，他只想着解决掉那两个年轻人，好拉下那长生的脸面。 在这人心目中，脸面多掉几次，那长生就做不成首领了。 而那长生退位，自然该是他上位。 且不提他这逻辑正确不正确，目前的情况，是他一时大意，追踪赵映唐宿时，反而被引入了陷阱。 没错，是引。 不然怎么解释如此巧合出现在这里的幻象和中超委执行部呢？ 中超委执行部又是怎么得知他的位置和情况，难道他出来做那劳什子诛杀令的时候，有叛徒把他的消息告诉了中超委不成？ 火堂大老板立刻给未亡人里所有和他敌对的人记了一笔，然后才考虑突围的事情。 大老板的超能力是变形超能力，他能变成各种车辆，包括装甲车和坦克。但面对念动力的阻挡，除非他拼死去撞，不然一台没有炮弹的坦克基本没啥用。他的两个下属的状况同样，都是关键时刻指不上用场的废物。 没发现把自己也给骂进去的大老板抓住白人男子的金发，一枪打穿白人男子的手。 “你的红眼睛呢？”他恶狠狠地说，“有红眼睛的时候不是能大发神威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怂蛋啦？” 白人男子挣扎动作更加剧烈，很明显的，他本人并不愿再一次陷入那种疯狂的状态中。 然而性命的威胁并不是他想忽略掉就能忽略掉的，被子弹打穿另一只手后，嗜杀的人格从他身体中苏醒，北欧人颜色很淡的眼珠迅速覆盖上一层淡淡的微红。 抓住他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的火堂大老板正巧和他对视，几秒后，他开车的小弟没有继续听到后座冒出的各种粗口，疑惑地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大老板正用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他。 下一刻，大老板的*如水银一般在车厢中流动，延长，扩大。小麦的肤色变成钢铁的黑灰，然后覆盖上一层深绿浅绿的迷彩。 一辆装甲车出现在车厢内部，在出现的同时，挤爆了这辆黑色宝马。 白人男子因为反应及时，是唯一幸免于难的乘客。红眼睛闪亮的他从撑开的车门中滚到地上，甚至没想过为自己止血，目光就已经落到的幻象后。 他看的方向，正好是红袖组一堆组员聚集的地方。 *** “从欧洲偷渡来的超能力者？”唐宿问，“是很有名气的那种吗？” “在咱们中超委的超能力者之间算是很有名气的吧，”眼镜男一边焦急于陷阱布置进度，一边回答他，“对，你是唐上将的儿子，应该听说过他，那个外号‘病毒’的北欧人。” 唐宿闻言眉心一跳，下意识就想拉着赵映逃得远远的。 有让公鸡下蛋这种十分没用的超能力，就有杀伤力超出人们想象的超能力，“病毒”拥有的超能力，正是后一种超能力。 如外号所表示的那样，他的超能力和病毒相关。 “病毒”的超能力效果，是催化各种病毒、病原体生长，促进各种病毒、病原体变异。唐宿听说这个超能力者被发现时，已经因为无意识的超能力使用，让他所在的小镇变成了疫点，好在那只是个让人昏睡的病毒，并没有造成太大的生命财产损失。 后来那个超能力者被欧盟国家以太过危险的名义，隔离在人群外，很少听到消息了。 上一次唐宿听说这人，还是偷看唐行剑办公桌上的危险人物档案。 ……所以欧洲那些国家政府都是猪吗？！竟然让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跑出来了，还特么偷渡到中国？！ “你果然知道他，”眼镜男说，“快走吧，珍贵级别的超能力者可不能因为我的疏忽没命。” 唐宿到没有把自己的命看得多重要，但他身边还有赵映呢。 这个时候，一直在几人边上默默旁听的赵映举起了手机。 【阿尔法晶。】 “对哦，你们需不需要阿尔法晶？”唐宿掏笔记本，“我们可以给你们支援。” “研究部新研发的便携阿尔法晶装置就快成为人手一块的标配了，我们这儿哪里差你们这几块。”眼睛男推他们，“快走快走……” “副组！” 眼睛男身后不远处，配合幻象超能力者的念动力超能力者突然大喊，“挡不住了！” 这位的提醒来得有些慢，尖叫声刚消弭，一辆装甲车直接撞破了念动力屏障，从布达拉宫的幻象中冲了出来，笔直撞向这一团人。 一直戒备着的龚士正直接将两个年轻人提回车上，连车门都没有来得及关上，周围几个人则反应极快地拉车门的拉车门，攀车后箱的攀车后箱。眼镜男一个翻身上了车顶，在马达轰鸣中被差点被甩下车去。 汽车后轮在地面画了好大一个圆，躲开了直直撞来的装甲车。 可以说是摔倒在车座上的赵映眼冒金星，耗费好几秒才撑着手臂坐起来。 他一手要扶起还在座位底下打滚的唐宿，视线则越过车窗看向那辆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装甲车。 结果他看到了攀扯装甲车车门的那个外国人。 这是刚才他们谈起的那个“病毒”？ 赵映仔细去看，而几十米开外，冲过头的装甲车正在准备调头，双手鲜血淋漓却仿佛不知痛苦的“病毒”恰巧望向了他们的目标。 两人对视，赵映立刻注意到，“病毒”有一双红色的眼睛。 他下意识就举起枪，然而装甲车再一次冲过来，驾驶座上龚士正猛打方向盘，又一次兜了一个大圈，离心力让赵映一头撞上另一侧的车门，撞得他头晕眼花，若不是训练营的特种兵训练，说不定连手.枪都摔掉了。 红眼睛！ 拼命想要提醒其他人的赵映只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啊——！” “情绪别激动别激动映宝你缓一缓！”唐宿手忙脚乱地稳住自己，又急忙去扶赵映。在时不时走个8字的汽车里，他好不容易把赵映也一起稳住，紧接着就去摸赵映的头，“头疼吗疼吗？没事吧？” 那个人是红眼睛！这一刻赵映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和唐宿意念相通。 在这样的车上，赵映就算再神枪手，也不可能一枪打准。几次瞄准不成功的他从喉咙间发出呵呵的声音，几秒后，终于发出了声音。 “呵……红……红……” “红眼睛！”扒在车门上的眼放绿光小姑娘大喊道，“组长提醒过要躲开的红眼睛！” 红袖组的副组长，眼镜男趴在车顶上爆了句粗口。 就在同一时刻，其他布置陷阱的人在耳麦中向他汇报：“副组，你的超能力使用条件已经完成了！” 超能力——吹泡泡。 使用条件：风速必须在二到四级以内，温度控制在15摄氏度，有阳光，超过一平米的草地——草地面积越广泡泡体积越大。 超能力效果：创造出一个不能从内部破坏，内外不能流通的悬浮透明圆泡。 红袖组的组员们，刚才便是在制造微风，控制温度，洒下种子让草叶飞快地长出地面。 松了一口气的眼镜男向再一次撞过来的装甲车伸出手，伴随着忽闪忽闪的粉红色光芒，一个圆圈突然将装甲车圈住，然后水膜从圆圈上升或下降，分别向中间合拢。 只不过顷刻，一个巨大的粉红色泡泡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粉红泡泡被二级软风吹得缓慢飘动，阳光在它表面洒下七彩颜色的跳跃光斑。离开了地面的它带着被它装在里面的装甲车和“病毒”一起漂浮，失去了摩擦力后，这辆车再也不能自如的跑动了。 “组长说不能靠近红眼睛！”能透视的小姑娘大喊，“吹风的快把风速加大，把泡泡吹远一点！” 她从没停稳的汽车车门上跳下来，一个趔趄后站稳，抬头去找趴在车顶上的副组长。 眼镜男正好也从车顶上跳下去，但是他反常得没有立刻对其他人做出指示。 “副组长？”小姑娘疑惑问。 她抬起头，看到了自家副组长的一双镜片下，是猩红的颜色。 红眼睛眼镜男对她笑了笑，抽出了配枪。 小姑娘瞳孔微缩，屏住呼吸，浑身僵硬，连目光都被冻僵，只能注视着黑洞洞的枪口。 她看到扳机被缓慢压下，然后是—— “呯1 第47章 照影是谁啊 两枪同时发出咆哮。 躺在汽车后座上没来得及站稳的赵映，用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扣下扳机。 他的子弹击中了远处呼唤微风的一个红眼睛青年。 同时，唐宿一个虎扑，从子弹下救下无法动弹的小姑娘。 两个人一起顺着新鲜生长出的柔软草地滚出好远，眼镜男的子弹紧追在他们身后，差之毫厘打在草地上。 远处布置陷阱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怎、怎么回事？！” 唐宿只来得及向这些人喊快跑，而眼镜男打完了一夹子子弹，颇为不耐烦地更换弹夹时，一条腿鞭以留下残影的速度，从他面前闪过。 发现要跑也跑不及的龚士正啧了一声，一脚踹掉了他手中枪支。他这一脚足以踢碎岩石，距离较近的赵映甚至听到眼睛男的手腕不自然地扭曲，发出了咔嚓一声。 不知道是脱臼还是骨折。这是赵映全部心神随着枪口向前蔓延前，最后的一个想法。 然而他这次并没有打中，一个半透明的粉红泡泡突然出现，阻挡在他和眼镜男之间。射出的子弹打破泡泡时，应该在粉红泡泡后面的眼镜男已经不见踪影。 赵映几乎没有思考，半自动手.枪自动将下一枚子弹推入枪膛。 被超能力操纵的，恒定在六千米每小时风速的微风、草丛不断生长而产生的细微噼里啪啦声、虫虿被飞快蔓延的草根吓得转移的窸窸窣窣声，还有远处人们的呼喊、尖叫……全部离他远去了，唯有目标移动的声音是那样鲜明，就好像是白纸上唯一的黑点。 那黑点几乎占据他全部感觉的一瞬间，赵映开枪了。 因为火药爆炸而突然增大的枪膛气压让子弹喷出，五四式低沉而愤怒的咆哮传至人们耳中时，那一枚金黄色的子弹已经击中了眼镜男扬起的手背。 下一瞬间，子弹带着一串血花飞上苍白的天空，龚士正恰巧在这一刻拿住了眼镜男的手腕，一脚重重地踩上眼镜男的小腿。 “幸好老子不是超能力者，不然还拿不住你了。” 龚士正嘀咕着，一手刀砍晕了眼镜男。 “教官！” 唐宿在他身后喊道。 心觉不好的龚士正已经侧着身体往旁边跳起，如果他面对的是狙击手，或者面的是能从宏观物理层面上确认的敌人，那么这一击他十有八.九能够躲开。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意识到，袭击他的不过是随风而来的小小细菌。 怎么回事？龚士正在倒下之前想。 时间倒退几秒。 没人注意到，逃跑之前，眼镜男做出一个隐晦的投掷动作，用他完好的那只手将子弹夹丢了出去。 子弹夹砸中的，恰好是随风缓慢向远处漂浮的巨大粉红泡泡。 眼镜男用超能力创造出的粉红泡泡从内部看，说铜墙铁壁都算是污蔑它。但是从外部看，那就是个肥皂泡泡——比纸还轻薄，仅仅依靠张力维持才能不破的水膜包围而成。过于巨大的体积甚至让人担心这个泡泡会不会风猛一点就会破裂。 这样的泡泡甚至不能让针扎一下，更别提被一夹子子弹砸上去。 当时巨大粉红泡泡就破碎了。 装甲车和“病毒”那个时候已经被泡泡带着离地几米高，然而一心只知道杀戮的红眼睛们根本不管自己身在何处。“病毒”就连落地都没有等到，便直接一挥手。 没有绚丽的光影，没有夺人耳目的声效，如果其他人能靠近他的话，大概能闻到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花香。 清甜的栀子花香。 香气随风浮动，细菌和病毒却轻柔地落在了龚士正身上。 龚士正感觉到他的身体逐渐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软绵绵得像一块在太阳下融化的冰淇淋蛋糕。他想要说话，却发现说不出来——不知何时，无数珍珠大小的肿泡在他上颚结成了硬膜，僵硬了他的舌头，然后往食道弥漫。同时，寒冷从他的骨髓爆发开，夺走了他最后一分力气。 他仰天倒了下去，在后面的战斗中就再也没有站起过。 这一刻“病毒”和装甲车才中轰然中重返大地怀抱，不少人差点被震动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唯一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概是赵映。他已经离开了汽车里，背靠着车门站稳，虽然身体无法避免跟着地面微微震动，但这回他的手很稳。 稳极了。 “呯.！” 子弹的射出让赵映迅速从旁若无人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紧接着他才发现这一枪没中。 装甲车在落地的第一瞬间就开动起来，侧着将“病毒”掩护在其后。 赵映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在听到唐宿呼喊时直接扑倒在地。而红袖组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念动力超能力者瞬间在他们副组长和龚士正面前竖立起一面无形的屏障。 同一时刻，唐宿拔下手榴弹的拉绳。 看上去像个易拉罐的手榴弹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十分完美的抛物线，无愧于训练营里教官们为唐宿在这门课上打的满分，手榴弹正好落在了装甲车一侧。 一秒后，高能炸药瞬间爆炸开，里面滚烫的金属液体喷溅在装甲车厚厚的装甲上，直接在上面烧出了一个小洞。 “啊啊啊啊啊！这这这什么鬼东西！”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装甲车收缩、变形，不同部位灵活翻转，竟然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的好戏。 火堂大老板大叫：“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那个杀千刀的敢动我？！” 他的红眼睛已经消失了，此刻的虹膜是正常亚洲人的深咖啡色。就像所有突然恢复意识的红眼睛们一样，火堂大老板根本不记得几秒前发生了什么自己又做了什么，他甚至没有关注自己身在何处，周围又是什么人。 一只皮肤坑坑洼洼，露出鲜红的肌肉的手臂，脱离了大老板的肩膀，落到地上。 如果转为装甲车的形状，这条手臂应该直面刚才爆炸的那一边。 在众人被“大变活人”惊住目光中，站在大老板身后的“病毒”不为尖叫所动，轻轻拍了拍大老板的肩膀。 大老板闻到了一阵暗香。 他意识陡然恍惚起来，甚至肩膀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因此他也看不到，青绿色沿着他的血管流动，眨眼间在他身上纺织出一张墨绿色的网。 “adieu.” 以病毒为名的白人男子说，他伸出手指，轻轻推了推站住不动，忽然变得十分安静的大老板。 大老板僵硬地倒下，虽然并没有检查他的呼吸和心跳，但是其他人都意识到，大老板已经死了。 “……” 赵映抚平自己一身齐齐立正的汗毛。 其他人和他是差不多的动作，如果不是有身为国家公职人员的责任心还在督促他们，说不定大家早已一散而逃。就算是这样，所有人面对不及人体亿万分大小的威胁，还是感觉到寒气缓慢吹拂着他们背脊。 唐宿偷偷问：“……喂，你们副组就没有准备一号方案失败的二号方案吗？” 在他身边的小姑娘战栗着回答：“念、念动力屏障是能阻挡病菌的……” 唐宿：“现在那些病毒细菌都已经扩散了，念动力屏障还能有用吗？” 小姑娘仔细想了想，说：“不能。” 唐宿：“……” 多诚实的娃啊，这个时候不能安慰下他吗？ 唐宿差点哽咽洒泪，他想：糟糕，不会死在这里吧？ 想是这样想，要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唐宿翻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挑了一段开始低声朗读，吐字之快说不定让他自己听都听不懂。而在他前方，赵映趴在地上开枪，却被“病毒”拿大老板的尸体做阻挡，几次被躲过，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赵映更换子弹夹的时候瞥了眼一边，龚教官和眼镜男双双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距离“病毒”最近的就是这两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活着没有。 别想这些。赵映告诫自己，别想这些。 他要相信……相信唐宿和他默契，以唐宿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赵映祈祷着，而唐宿回应他的祈祷，抛物线飞起的阿尔法晶在阳光下反射出鲜红的光芒，啪的一声，落在“病毒”跟前。 隐约浮动在空气中的花香立刻消失，“病毒”露出诧异的神色，眼中猩红的微光更甚之前。 ……被阿尔法晶高峰值射线压制时产生的僵硬……终于等到了！ 被寄予厚望的子弹只比阿尔法晶慢了一秒，贯穿了“病毒”肩锁关节上方。 这一回，赵映无比清楚地看到，“病毒”一双眼镜中红光闪烁，偶尔红光大盛，偶尔红光熄灭，足足过了几十秒，那具身躯原本的主人终于占据上风，疲惫地眨了眨眼。 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的他丢下大老板的尸体，向着十脸懵逼的中超委执行员们举起手投降。 被所有人注视的他张开嘴，说出的话竟然是半生不熟的中文。 “……窝……我、我醒了。” 他顿了顿，又说：“抱钱，在杀死窝之欠，窝能不能见一见招影…… “命运设计师，”他把这五个字说得字正腔圆，“照影，没错，是照影，窝有话……想对他说。” 第48章 确定的时间 他话才说完，赵映就已经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成年的欧洲男人身材十分高大，相比之下赵映仿佛瘦成了一条竹竿，谁也没想到赵映竟然能把比他高一个头的“病毒”直接提起，第二个想去揪着衣领把“病毒”提起的唐宿顿时改变了方向，下意识去扶赵映，生怕他摔倒了。 因为愤怒才爆发出这么大力量的赵映并不打算一直提着这欧洲佬，他将“病毒”摔在龚士正身边，然后抬起枪，对准。 他另一只手举着手机，上面两个大字——解毒。 “病毒”一脸懵逼。 片刻后赵映才意识到这人可能看不懂中文，“病毒”这欧洲佬对中文的掌握程度，仅仅足够他说简单的词句表达自己的意思，而辨认方块字的难度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些。 赵映顿住一秒，翻转过手机，想要找个在线的网页翻译。 唐宿在这个时候拉住了他，幸亏这杀马特动作及时，不然赵映就找到英文翻译去了。 “找他没用，”唐宿冷静地说，“超能力效果消失并不会让变异的病毒恢复原样，已经造成的后果也不会消失。‘病毒’的超能力不具备杀菌消毒的功能……除非你想要他用另一种病毒来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太不靠谱了。 赵映沉默住。 唐宿的话让他火山喷发般的愤怒渐渐的平息下来，如同接触到冷水的岩浆，迅速地裹上一层平缓的外壳，掩盖住内部高温的本质。虽然依旧愤怒，但是赵映已经能够有条理的思考这件事。 是的，没错，就算威胁这个欧洲佬，也不能救回龚教官。 中超委关于这一点早有说明，每个超能力者对自己超能力所造成的后果，都是不可逆的。 就像赵映能让别人进入疯狂安利状态，却不能让别人从疯狂安利状态中脱出一样。被火烧成灰烬的树木不可能重新变成原本的树木，被超能力催发和变异的病毒也不会返回原本的形态。就算病毒产生返祖变异，它对身体产生的破坏，也不可能就此消弭了。 但是—— “但是，我们能救教官。”唐宿说，“映宝你知道中超委为咱们两人暂时拟定的称号是什么吗？是万能的‘造物主’啊。” 他握住赵映的手，“放轻松，搭档，然后开写吧。” 赵映深吸一口气，再把肺腑中的气用力吐出。接着他滑开了手机屏保，直接进入之前没有关闭的备忘录界面。 身心疲惫的红袖组组员不敢惊扰到这两个年轻人，小心翼翼拖走了“病毒”，给他上拷——中超委研究部新研发的那种——被人辖制住双臂拖走的“病毒”不时往赵映方向望，他的目光落在赵映的背影上，冰蓝色的眼珠透出一种显而易见的疑惑。 直到莹白的光蝶四下飞舞时，他才知道自己在疑惑什么。 “照影！是照影！”一直乖巧被红袖组拖走的他突然挣扎起来，“照影！窝、窝有很中要的事情说！肥肠中要！肥肠肥肠中要！” 可惜的是，所有人都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这位国际友人觉得自己对中国热情友好的印象崩碎一地。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那口听着就让人痛苦的中国话，只会让身边的人产生腹中饥饿的感受。同时，还会对炒肥肠、干锅肥肠等一系列的肥肠大餐产生渴望。 肥肠法国佬于是就这样被带上了车，红袖组组员没好气将车门关上时，他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光蝶凋零成细碎的光屑，奇迹的光辉喷薄而出，一瞬间让太阳也为之黯淡。 一台有双人帐篷大小的古怪仪器，在这样的光辉中出现了。 *** 三个小时后，中超委东南分部，人体超能力研究所，单位中心医院。 “暂时没事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情况特殊，留院观察一晚上吧。” 他面前，两个年轻人连连点头，以恭送太上皇的态度，跟在这位说出他们想要结果的医生后面，一起离开了重症监护室。 他们返回他们的病房，齐齐倒在了床上，觉得自己从手指到头发丝，都不想再动弹了。 联邦001代人体治疗仪到底拯救了龚士正的性命——还得加上一个距离过近同样感染了的眼镜男——然而赵映和唐宿两人，用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才终于搞出了一个存在时间大于五秒，足够他们把龚教官和眼镜男放进去治疗的治疗仪。 当时要不是红袖组的组员们搀扶着，当时赵映唐宿体力大幅度流失，说不定站都站不起来了。 确认联邦001代人体治疗仪的屏幕上显示出治疗完成四个字，赵映唐宿跟着眼镜男龚教官一起，被红袖组紧急送进了研究所的单位医院。那边两个昏迷不醒的人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而赵映和唐宿被确诊脱力，每人各挂一瓶葡萄糖液。 当时的赵映和唐宿：“……” 好在，他们的超能力还是非常可靠的，无论是龚教官还是眼镜男都脱离了险情，虽然为了防止有变异病毒传染，需要继续观察，但接下来的事情，普通医院就足够解决。 两个年轻人放下心来，没过多久就呼呼大睡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日上三竿。 揉着眼睛爬起来，唐宿面对挤满病房的人一脸懵逼。他迟疑地推醒了一边的赵映，让自己的搭档和他来了个懵逼二重唱。 在他们对面，好久不见的云旗笑得一脸温柔。 “终于醒了，”中国最珍贵的超能力者说，“正巧，我有点事想找你们帮忙。” “……”唐宿，“可以说拒绝吗？” “当然不行。”云旗笑眯眯地说。 在云旗身后，密密麻麻全部是赵映不认识的人。里面其实有几张脸赵映是见过的，但是患有普通阿宅常见疾病——脸盲症的赵映已经根本不记得他们了，不过唐宿还记得几个人。 上一次，在中超委大楼地下四层事件后他们被国内多方情报机构问询，那些用各种手段出入他和赵映宿舍的人中，就有这几张脸。 ……说起来，和这些人混在一堆的云旗先生…… 唐宿突然回忆起，他曾经听唐行剑说起过，云旗此人门路很广，当时他没有理解意思，现在看来，是说云旗是搞情报的出生？ “‘病毒’你们昨天都见过了，”云旗说，“赵映同学可能对这个人还不太了解？” 不等赵映点头或摇头，云旗便自觉解释起来：“就是昨天那个在你们协助下，被红袖组抓捕的法国籍超能力者，你们可以称呼他毕维斯。毕维斯先生原本一直被法国政府隔离在人群外，一个多月前，嗯，确切时间是六月二十三日，他突然用超能力杀害了他的保镖，逃出政府为他修建的隔离点。” 说到六月二十三日这个时间时，云旗完全没有试图隐藏地瞥了赵映一眼。 脑子里其实还有些迷糊的赵映不明所以。 六月二十三日……怎么了？ 感觉好遥远了，是在他加入中超委之前吧……似乎有点印象，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一个模糊的画面突然从赵映眼前闪过，是他挺起背滑动鼠标，唤醒休眠的电脑屏幕。当时在寻找桌面文件夹之前，他似乎匆匆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02：352017/6/23 六月二十三日，是赵映突然从沉睡中醒来，确认自己重生到五年前的那一天。 也是他超能力觉醒的那一天。 从那一天开始，赵映就仿佛置身于名为命运的洪流中，被携着奔入未知的前方。短短一个月半多，赵映已经变成了重生前的自己想不到也认不出的样子。 这是对赵映而言，无比特殊的一天。 但是……云旗先生突然对他着重提起这个时间，还很明显地想知道他反应，是为什么？ 已经从赵映脸上得到想知道线索的云旗并没有多做解释，继续解释：“毕维斯在被政府通缉的同时，还被欧洲数个官方非官方的超能力组织追杀，喏，其中就有大家的老朋友未亡人。就我所知道的，毕维斯东躲西藏了几天后，突然转道从东欧进入西伯利亚，然后在一个星期前，进入我国境内。” 云旗按揉了一下自己跟进毕维斯行踪，这几日伏案工作格外劳累的颈椎，放缓了语速，轻柔地说，“之后他被未亡人亚洲分堂抓住，带到上沪，遇见了你们。”他一瞬不落的盯着赵映看，“然后，他说，他是为了你来的，赵映。” 赵映皱着眉。 他不认识这个人，没听说过“病毒”，也没听说过毕维斯。不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都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如果可以，他很想直接这样对这一病房的人说。 问题在于，最近赵映发觉他的记忆并不可靠，他除了已经痊愈的失忆这个症状外，又多了些别的问题。 这些问题让他没有底气将不知道这三个字说出口。 就在赵映纠结的时候，难得一直没出声，听着云旗把话说完的唐宿伸出手，按在赵映的肩膀上。 他轻轻拍了拍赵映的肩膀，顶着众多情报人员充满压力的目光，开口问：“云旗先生想让我搭档做什么呢？” “毕维斯想要见你。”云旗对赵映说。 他站在来，接过身后下属递过来的衣物，放在床脚。 “我也希望你去见他。” “我呢？”唐宿追问。 “你嘛，”云旗打量唐宿的神色，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一个会让唐上将很不高兴的秘密，“和你搭档一起，当然。” 第49章 他乡最喜逢故知 结果三个小时后，赵映都没有见到“病毒”毕维斯的面。 云旗希望这件事能尽快办好，但是这么多国内情报机构聚集在一起，如果没有同心协力的话，剩下的大概就只有互相推诿和扯嘴皮子了。 将赵映唐宿两个人和毕维斯见面的流程、可能出现的情况、预设的解决方案、猜测的结果等等写成报告交上去后，云旗悲愤欲绝地发现，他要等到上面的回复，大概得到下午。 当然，表面上，云旗先生是不可能将他的悲愤表现出来的。 结果他一回头，就看到了赵映和唐宿。 早早跟着他从医院来到研究所，这两个年轻人因为缺乏睡眠，坐在他临时办公室里的木沙发上哈欠连天，看得云旗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从北平乘坐专机赶来上沪，在飞机上也没能休息，通宵分析情报。落地便马不停蹄地来研究所，跟各方交流后，作为“熟人”前去通知赵映……然后是报告、报告和报告。两个年轻人怎么说也睡了一晚上，他这个精力不比曾经的中年人，可是完全没有休息。 但他却还兴奋着。 打个比方的话，云旗的这种兴奋，颇似网络上通宵达旦等连载的网民们，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接近发表时刻，身心不由产生的那种兴奋和焦躁。 国内无数情报人员追查数年，多少无名无姓之人悄无声息地丢掉性命，他们确认了那长生的确知道许多世界上没人应该知道的事情，甚至一一验证了暗中从那长生手中得到的情报，什么事情都搞清楚了，除了原因。 ——那长生的消息到底是从何处得知？ 现在，云旗有预感，他们已经接近答案了。 而在吃到正餐之前，他不介意吃一道开胃菜。 这样想的云旗接收了两份报告。 第一份报告是红袖组组长秦台主发给女娲的。在手机上打开情报前，云旗脸上还带着笑意。但是这份报告打开不过五秒，云旗脸上的笑意便已经消失了。 “超能力者狂躁症……吗？” 他念出这个闻所未闻的名词，一目十行扫过下面那些仿若危言耸听句子，眉头紧蹙。 看完后他缓了缓，才打开第二份。 第二份是研究所的报告。 红眼睛项目组在秦台主发病时对其进行人格测试，尽管没有得到当时的秦台主配合，但研究所依然获取了许多资料。 刽子手、反人类、罪犯…… 出现在研究所报告上的文字组成这样的形象，而报告表明，暂定名为超能力者狂躁症的疾病发病时，那看起来像是分裂人格的东西，其杀戮的意识甚至不只是针对人类。 就连娇花似的秦台主，变成红眼睛时，也毫不犹豫攻击了被送进他牢房里的大白兔，没有因为他两都有一双红眼睛而手下留情。 ……当然啦，秦台主攻击大白兔的结果，是差点没让着急的兔子在胳膊上咬出两个洞。 这说明，就算突然发病，狂躁时的战斗力也受限于病人本身的实力，不存在变成红眼睛后能力突然蹿高一大截的情况。 这方面研究所特别研究了昨日红袖组提交的报告。 昨天的战斗中，变成红眼睛的一共有四人——“病毒”毕维斯，未亡人亚洲分堂堂主彭团，红袖组副组长蒋越君，以及一名红袖组普通组员。每个人在战斗中都使用他们自身原本掌握的东西，只会放粉红泡泡的红袖组副组长，并没有因为发病，突然变得能放绿色泡泡。 同时他们还提出，报告里的这四人在战斗中，无需专门沟通，就能分辨敌我。 明明不久前还在敌对，但红袖组副组长发病后，竟然会去救被关在粉红泡泡里的两个人。 这说明，红眼睛之间能用一种常人无法得知的方法进行沟通。目前尚不知晓是声音、动作，还是信息素或脑内直连，也不知道这种沟通能传达多少信息，最保守的估计，这种沟通能让他们区分“自己人”和“敌人”。 研究所随后附上的意见说，这也可能是红眼睛们的杀戮本能在给他们做出选择。放出其他的红眼睛能杀死更多人。 那个撰写报告的缺心眼还表示：此病的发病原因尚不明朗，但就目前表现出的危险性，个人认为应该对超能力者们进行安置和隔离。 云旗：……怎么隔离？找个太平洋里的无人孤岛，把全世界的超能力者都丢上去吗？ 中国最珍贵超能力者简直想糊这个没脑子的家伙一脸。 然而他的脸色却是越发青白。 不管他反驳这蠢话的理由是多在理，他都不能为此说上一句话了。 因为他也是超能力者，在这件事上具有天然的立场，一旦他为超能力者们说好话或辩驳，都会让他的敌对者控诉他具有私心。这份报告表明的情况又太危急，云旗已经能想象到，这个所谓的狂躁症将很快在超能力者之间弥漫，然后和超能力者相关的恐怖事件将在全国……不，将在全世界遍地开花。 不过那个时候他说不定不用担心这件事了，云旗想。 他一向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说不定会是早早患病然后失去意识的那个。 说到特别…… 云旗的视线从报告上移开，飞快地扫了一眼赵映。 赵映……赵映正在看小说，研究123言情各个频道中的热门题材。唐宿在一边大呼小叫，他跟着赵映阅读网页上那些脑洞一个赛一个大的小说标题和文案，和对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生孩子等等东西表示他的疑惑和好奇。 ……看上去，也就是现在很普通的青年人而已啊。 这样想的云旗滑开闪烁来电的手机屏幕。 “紧急行事权已经批下来了？嗯，这次多谢你……没事下次一起喝酒吧……好，好的，那我就先忙。” 他挂了电话，听到他话中意思的赵映和唐宿抬起头，看到他颌首。 “就这样了，我们先开始吧。” *** “病毒”毕维斯在研究所的地下二十层。 因为此人的超能力实在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造成大范围的灾害，中超委面对他时表现得小心又小心。赵映和唐宿跟在云旗身后进入，一路不知道过了多少关卡，才来到最后一扇门前。 最后一扇门是单方面透明的，站在外面，赵映能看到那个肥肠外国佬睡得正香，一点也不像云旗先生和他描述的，为了见他而茶饭不思的样子。 “按照他的要求，我就不进去了。”云旗停下脚步，“会有人替你们做翻译，在里面不用担心，有什么要求说话就行。” 显然里面说话，外面是能听到的，对这点赵映并不惊讶。 他和唐宿对视一眼，从唐宿的目光中他汲取到力量，然后才去推最后一道门。 这道门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房间里黑暗一片，赵映尝试往里面踏了一步，便见到那个睡在矮床上的家伙动了动，手撑起身体，抬头看他。 他们视线交错，毕维斯立刻露出的惊喜的表情。 “照影！”他大声喊道。 “原来这是在喊你吗映宝？”后面进来的唐宿反手关上门，转头和赵映吐槽，“我就说这家伙一个劲地照影照影是在讲什么，谁教他中国话的，应该拖出去在全国人民面前打屁股。” 毕维斯听懂了“谁教他中国话”这六个字，立刻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说：“系、是、是你，唐！” 唐宿：“……” 赵映：“……噗。” “开什么玩笑！”唐宿立刻暴躁了，“小爷我认识你吗？不会说中国话就不要乱说话，让别人误会我和你有什么怎么办？” “唐！”毕维斯依然亲亲热热地喊了他一声，然后说出一大堆赵映唐宿听不懂的鸟语。 【他说的什么？】赵映问。 “……好像不是英文？”唐宿也疑惑。 这个时候，黑暗房间里突然投射下一束灯光。 是那种近似舞台效果的灯光，光线笔直不散射，在地面投出雪亮的一个圆片，却没有半点光照亮圆片之外的黑暗。于是赵映唐宿，还有毕维斯依然在黑暗里，面面相觑着。 然后一个人出现在光中。 “朋友，你好，我是女娲，这次交谈的特聘智能翻译。” 黑发白裙小萝莉的全息投影十分人性化地顿了顿，给在场三人反应时间后，才继续说，“刚才毕维斯先生说，他见过你，唐宿先生，他见过未来的你，你在未来教他说中国话，带他在北平好饭馆里吃糖醋排骨……” “咳咳，”唐宿说，“废话就没必要翻译了。” 有点尴尬的他和赵映找了地方坐下，隔着房间中间的女娲，遥遥和毕维斯相对。 没有多做寒暄，赵映直接做手语提问。 女娲用法语翻译：“你想见我？” 毕维斯顿时叽里呱啦一阵说，同他的话相隔几秒，女娲的翻译近乎同步传出，“自从听到你消息后，我就一直在找你，因为你上次并没有觉醒超能力，这次却觉醒了，所以我想……你和我是不是一样……” “什么意思？”唐宿压低声音问，“为啥说中文了小爷我也听不懂？” 他身边的赵映却忽然紧紧握住他的手。 唐宿：“映宝，难不成你听懂了？” 赵映当然听懂了。 结合他自己的情况，以及云旗先生意有所指的说明，这什么毕维斯应该是和他一样，重生了。 女娲还在继续给毕维斯翻译：“……和我一样，回到过去，不止一次！” 赵映：“……” 等等……什么？！！ 第50章 考场出来对答案 ？ 赵映想把这句话摔在“病毒”脸上。 什么叫做回到过去不止一次？他有这么牛逼他怎么不知道？这个人以为重生是游戏倒档，可以随随便便再来一次吗？ 虽然不能说话，但赵映把这个意思写在了脸上。 女娲投影淡淡的光落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的表情，然而毕维斯还是隐约辨认出他的神色，看出了他的不相信，连忙为自己辩解。 女娲的翻译仿佛二重奏一样紧随在毕维斯叽里呱啦之后：“我说的是真的！绝对没有骗你……难道你并没有和我一样回到过去……但是上一次你的确没有觉醒啊，虽然我记得不是太清楚……对！对了，就是这个！你回到这个时间点后，是不是记忆非常混乱？我一开始，明明知道自己从五年后回来的，偏偏就是不知道这五年间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咳咳咳咳！” ……只记得那群背叛了欧洲政府和他的保镖，毕维斯想。 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 可怜的“病毒”，因为说话太快，被口水呛住了。 这法国佬在对面呛了个惊天动地，赵映在这边却根本无暇关心。因为随着毕维斯的讲述，他脑中又有新的记忆上涌。 是炮火和硝烟，鲜血和尸体，以及斑驳的大地。 沉入这样不美好的记忆中，赵映的身体死死地僵住。他用力握住唐宿的手，指甲甚至掐破了唐宿的皮肤，仿佛他握的不是一只有血有肉的手，而是一根救命稻草。 唐宿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把另一只手也用上，覆上赵映的手背。 实际上某个杀马特目前十分震惊，但是安抚赵映的情绪，对他来说，几乎是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我在这里呢，”他片刻后干脆地松开那只手，用手臂环住赵映的身体，将对方拉入自己的怀抱。他把赵映的下巴按在自己肩膀上，头颈相交，用自己的脸摩挲赵映旧伤处，彼此耳目间，皆是对方的气息，“头疼吗？摸摸哦。” ……这家伙根本不会哄人吧？回过神的赵映心道。 然而这种笨拙的安慰效果好到无与伦比，已经镇定下来的赵映垂下眼帘，片刻后，用沙哑的声音唤道：“……唐……宿。” “映宝你说话越来越溜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失声症完全会好的吧？” 唐宿就像平常一样说话，根本没问回到过去的事。 他松开环住赵映身躯的手臂，稍稍往后退了一点，留下让赵映能看到他的空间，刚才的亲密动作好像昙花一现。 但是…… ……房间外面通过各种手段围观的各个情报人员，这群掌握微动作语言，在心理学的实践方面有很高造诣的大师们全部无言以对，表示自己被闪瞎了双眼。 这对搭档之间的感情可能已经超出朋友的范围，这个要不要写在报告上面去呢？他们纷纷想到。 唐宿尚不知道，他的暗恋很快就要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一刻他已经慢慢脱离了刚才的本能反应，大脑开始分析毕维斯那些话的意思。 回到过去，是什么意思？ 【唐宿，】赵映打字给他看，【你知道重生吗？】 “我知道安利。”唐宿很严肃的回答，看到赵映哭笑不得的表情，“唔，我就是开个玩笑。嗯，我知道重生，就是……一个人回到自己过去，又重活了一遍的意思，对吧？” 赵映点点头。 他斟酌了一下，打字道：【一个多月前，就是六月二十三号，我半夜醒来，发现自己从二零二二年的六月二十三，回到了今年，二零一七年的六月二十三。】 【在我曾经的印象里，世界上除了虚构和谎言之外，没有超能力，也没有超能力者。因此回到这个时间的我也并不知道，这是个有超能力的世界，而我就是一个超能力者。】 赵映的说明简单易懂，唐宿终于知道，自己的搭档为何总会显得有些缺乏常识。 但是唐宿并没有因为赵映的坦诚以待而开心。 他沉默了片刻，问：“就这么说出来，不要紧吗？” 【我没有什么后悔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让别人知道又有什么问题？】赵映说，【而且，我没有什么事不能让你知道。】 打完这句话后，赵映发现唐宿定定地看着他。 “……唐……宿？” 赵映用沙哑的嗓音慢吞吞地问。 “没什么。” 唐宿表面一副镇定的模样。 实际上杀马特内心在大吼，他心中那个有着七彩头发的小人在转圈、翻滚、跳跃、劈叉、做各种高难度杂耍动作，比如说阿姆斯特朗回旋。一边做还一边疯狂的大叫。 他原本犹豫到底要不要向赵映表明心意，然后最求赵映。而现在那些纠结全部被他抛在脑后。 映宝肯定也是喜欢我哒！ 等这件事完了后，他就要和映宝表白！ 表！白！！！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和映宝在一起！！！ 技能点完全没有往微动作语言以及心理学这两个技能上点的赵映当然发现不了他内心深处的咆哮。赵映正仔细整理着自己的记忆，然后打字。 【从二零一七年到二零二二年的这五年里，我最初到处打零工，期间写完了第一篇扑街的网文。之后修整少许，开始连载第二篇网文。接下来对我来说算是一片顺利，签约后很快得到了网站的推荐，火了一把。为了稳固读者，我开始一日两更或三更，可以说是整天埋头码字不问世事，所以重生后，我真的很疑惑，这重生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用。】 打下最后一句话时赵映突然有些迟疑。 重生……真的没什么用吗？ 虽然无缘再见到那个给予他很多力量的唐宿，但能认识现在的这个唐宿，并且相处愉快，是在是太美好的事情。 和男神做搭档，做梦都会笑醒。 “有用的。”女娲突然用她不带感情的电子音说。 眼中只有彼此的两个年轻人骤然听到这声音，差点被吓得摔下长椅，他们齐齐转头望去，发现“病毒”毕维斯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他们两个人身边。 而女娲的投影掏出了一块黑板，上面写满了他们不认识的单词。 两个都算是学渣的年轻人当然不知道黑板上写的是法语，这些法语是尽忠职守的女娲给毕维斯的翻译，翻译刚才赵映打的字。而那一声“有用的”，是毕维斯看完翻译后的呢喃，也被女娲翻译给赵映唐宿听。 发现赵映和唐宿开始听他说话，毕维斯的声音大了一些。 他说：“我和赵不一样，我有好多后悔的事情，我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得了超能力狂躁症。” 唐宿：“……那又是什么？你说话前就不能给点前情提要啥的吗？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爷我听得心很累哎。” 毕维斯：“就是那个会让人变成红眼睛的病，未来的我……陆陆续续发病了很长时间，杀了很多人……” 毕维斯的记忆和赵映一样，并不完整。 但他的记忆要显得连贯很多……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记忆少，死得早的缘故。 “其实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只重生了一次啦，我从那几个想要卖掉我的保镖手里逃走后，因为不知道该干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该不该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就随便晃荡了一下，想通过后面发生的事情来验证我的记忆是否正确，结果……” 结果一开始就不对了，在毕维斯记忆里，虽然有超能力和超能力者的存在，但是大家都是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的，哪里像现在这样，有各种超能力组织公开，欧洲的超能力者们甚至为了争取权利而上街游.行呢。 “……我当时完全搞不清楚了，却又想起了一些记忆。” 于是他检查了各种历史年代表，确认大部分历史没有变化，而有变化的部分，起始于几年前，一个叫做未亡人的组织在中国上沪做出了超能力者存在公开宣言。 “于是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被这什么‘未亡人’绑架过，被绑架的时间是二零一七年十月，但我同样记得，在二零一七年十月，我……遇见了我的老婆，在一个月里疯狂地最求她。” 毕维斯摊开手。 “我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又被绑架，又去追求我老婆，对不对？” 如果在正常的时间线上，毕维斯当然不可能同一时间既做这个又做那个，他又不是薛定谔养的那只猫。但是，他现在知道自己是重生了的。 重生后，人生轨迹就会改变。 毕维斯意识到，他记忆力有一段是他原本的人生，有一段是他人生被改变后的新轨迹。 而他现在，再次踏上了一条新轨迹。 所以，他回到了过去两次。 而这次回到五年前，除了他改变的轨迹外，还有一些人生轨迹在他没有影响到的情况下被改变了。 毕维斯看着赵映说：“最初版本的轨迹里，你是中国的超能力者‘命运设计师’，第二条轨迹里，完全没有你的踪影，在这新的第三条轨迹，又出现了你，我觉得你和我一样，所以就来找你了。” 【我不知道。】赵映说，【我只有一次重生的记忆，虽然最近我记忆又多出一些，但它们并不能证明你的话。】 “咦？你多出了哪些？”唐宿诧异。 【一些说也说不明白的片段……】 “唔……”唐宿沉吟了片刻，“……既然你们两个都有未来的记忆，那么就用未来发生的大事来对照一下，不就可以证明映宝的记忆是第一条轨迹上的记忆，还是第二条轨迹上的记忆了吗？” 好办法。 他们一致通过了这个提议，唐宿飞快问了几个问题，赵映都表示不知道，反而是毕维斯回答出来一些。差点气馁的唐宿想了想，问了一个只要是中国人，都应该会知道的问题。 “明年换届的主席是谁？” 外面旁听的各路人员：“……” 毕维斯说出了一个名字：“xxx。” 赵映：“难道不是oo吗？” 然后他被另外两个人盯住了。 “映宝，oo是现在的主席啊。”唐宿说。 他顿了顿，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问道：“你确定你的记忆，真的是未来的记忆吗？” 第51章 有病吃药 一个月后，湘省新沙市，一处公营的心理咨询诊所。 这家名为天心的心理咨询诊所有数个职业心理咨询师挂牌，其中有一位李医生，在全国也是小有名气。在她坐镇下，这家行心理咨询诊所的生意一向很好，前来的预约的人甚至排到了半年后。 然而在这天，从中午开始，这家位于幽深庭院中的心理咨询诊所中的人便越来越少。几个医生和助理都陆陆续续离开，最后连清洁公司派遣来擦窗户大妈都走了。 唯有李医生没有走。 高温酷暑逼迫满庭院的树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办公桌靠近窗户的李医生独自整理病例，只觉得空调机只会嗡嗡叫，开了和没开一样。 然而她不能走，今天有一位特殊的病人。 中午一点，这个本该是绝大多数人休息的时间，病人如约到来。 病人是个看上去很是隽秀的小青年，高瘦一条，身姿如劲竹般强韧有力。他推开门走进来，然后拉开凳子坐下来，一系列动作完成得十分认真，好像来见李医生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中午好，”李医生打了声招呼，“今天唐先生怎么没有陪你来？” 病人和他打手语，几秒后，有个略带着童音的女电子音响起。 “那家伙说他突然有点事，从昨天晚上就一直神神秘秘的，如果不是我生日不在这几天，我都怀疑他是给我准备生日惊喜party去了。” 就算不是第一次见，李医生也为这智能手语翻译机惊奇了片刻。几秒后，她的视线从病人手腕上那个规律闪烁红光的腕环上移开，笑着道：“也有可能是别的日子，比如说相识一周年？” 病人看上去牙酸了一下，显然，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友人是为这种东西忙碌。 李医生低下头，笑了笑。 这位病人是中超委介绍过来的，已经在她这里做了三周的治疗，每次来的时候，身边都有另一位自称姓唐的年轻人陪伴，两人亲密得形影不离。 李医生曾经为一些为自己性向惶恐的少年人进行过心理疏导，哪里不明白这些事情。不过她看出她的病人和那位唐先生间似乎没有挑破感情，于是也很有职业道德地没有多问。 “你们两人感情很好，是竹马？” “不，”病人愣了一下，“其实……认识并不久。” “是吗？”李医生移动她的转椅，来到病人身边坐下，“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她声音轻柔，态度也很温和，但病人很敏感地感觉到了李医生姿态上的细微改变，意识到寒暄已经过去，今天的治疗开始了。 “六月二十七，”病人回忆了一下，确定道，“我和他在中超委见面。” “中超委大楼事件的那天？共过患难，所以关系很好？”李医生翻动手中资料，用两个问题转移病人的注意力，然后飞快地问出第三个问题，“之前完全没见过面吗？” “见过……” 病人打手语的动作缓了缓，然后又恢复平常速度，电子音翻译紧跟其后：“二零一八年……夏天里，他发行专辑……不，如果说第一次见到照片上的他，约摸就是如今这个时间，对，如今xxxx的预选已经结束了吧？” 李医生没有说话。 今年的确是有个选秀的热门节目，然而这节目选的是演技好的女孩儿，不是唱歌，选择的人群更不是男性。 更别说病人口中的二零一八年，完全是一年后的事情，如果是个正常人听到病人这句话，说不定已经在心里吐槽病人得了臆想症。不过李医生知道，尽管病人的确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却并非妄想症，而是记忆错乱。 ——记忆的序列，和事情真正发生的序列不相符合。 如果将病人的大脑比作一座历史图书馆，记忆错乱就像是《史记》被摆放在了民国时期分类的书架上。李医生要做的，就是帮助病人整理这个图书馆，将乱放的书籍一一归位。 “只是照片？”李医生问，“就没有见过他了？你们这么有缘分，说不定以前就机缘巧合地见过。” “在人群中擦肩而过然后一回头发现是彼此，”病人无奈说，“是这种缘分吗？” “这种也算，不过你一定记不清了，”李医生也有点无奈，“那么，我们还是从上一次最后说到的地方说起吧，你第一次写小说，是什么时候？” “网上连载，是今年六月份开始的，”病人回忆了一下，想起过去一些被他遗忘的记忆，“要是说第一次写故事，嗯……好像是十二岁左右……对，还是小学，上课偷偷摸摸写了一万多字，草稿修改几遍后请老师批改，然后誊抄在稿纸上，这事之前都叫我忘记了，当初那几万字可写得我手酸。” 李医生点点头。 她想起病人的经历——曾经因为脑部受伤，遗忘十三岁之前的记忆。 “之后呢，你的处女作发表了吗？” “寄出去给杂志社，然后被退回去了。当时文笔的确不过关，年纪太小阅历不深，文章立意也很浅。”病人嘴角带着笑意，对这样的黑历史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原稿的话，也和家里其他东西一起被烧掉了吧……对了，我还想起来一件事，我从小是个雨果迷，当时给自己起的笔名好像是……艾丝美拉达？” “巴黎圣母院的女主角？” 病人笑着点点头。 然后，李医生看着她的病人，突然一点一点僵住了，就像没了电源的机器人一样。 对这种情况，李医生并不陌生，前面治疗时也出现过。一般来说，这样的反应，就是她的病人想起来什么了。 李医生暂时离开咨询室，让她的病人可以安静地回忆。 等她带着户外的热气返回咨询室时，发现病人已经收拾好东西，站了起来。 “……您说的没错，医生，”病人的表情还带着一些怔怔，“我和他的缘分，好像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我只希望我能帮助到你，需要继续吗？” “不……嗯，先不了，我有点事得验证，今天先结束吧。” 病人礼貌地向李医生点点头，离开了咨询室。 *** 一分钟后，赵映走出天心心理咨询诊所的大门。 门口就有接送的汽车停在那里，赵映上了车，借着车内空调的凉气驱赶身上的热量。 司机没有询问目的地，自觉地向着本省的中超委分部驶去。赵映注意到前后有同时开动的车辆，他瞥了几眼，确定是负责保护他的人员，便没有在意。 这样的生活，赵映已经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前，被连番的炸弹炸得不敢相信自己记忆的赵映晕乎乎几天，被云旗找上。 中国最珍贵的超能力者——可能是前任最珍贵——说：“关于你的状况，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你想听听吗？” 赵映、唐宿，和毕维斯的交谈，是通过女娲，被完全监控的。那些情报人员，当时虽然已经做好了听到惊天秘闻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那样一个大炸弹。 ——返回过去。 完美的，能解释那长生身上一切谜底的理由。 不管政府高层相信不相信，他们面前已经有了两个活生生的时间旅行者。 一时间，国内众多顶尖的物理学家被蒸腾出来研究相对论。没有获得太多资料的他们，最后可以说是饥不择食地连幻想小说中的设定也不放过了。 这样折腾下来，这些人竟然真的做出了像模像样的猜测。 “介于两个时间旅行者，就是你和毕维斯，都有不同程度的记忆混乱状况，我们猜测，这应该是逆反时间流动，返回过去后，你们两个受到时空规则的限制，遗忘了未来发生的事情。” “我们可以将这种限制想象为一种冲击，在你们返回六月二十三日的那一刻，违反时空规则导致的冲击让你们暂时遗忘了未来的发展，你们唯一能想起的，就只有自己是从未来返回到我们这个时间点这件事。” “毕维斯大脑没有问题，在受到冲击后很快恢复，渐渐回忆起未来的记忆，而你……你大脑受伤，本身就有失忆的状况，时空规则的冲击加剧了你的病情，不仅让你遗忘了未来的记忆，更混淆了你关于过去的记忆，你的大脑在冲击下采取了自保机制，用你被混淆的过去记忆编撰成未来记忆。” “这样，就能解释，你为什么会把已经发生的事情，当做未来发生的事情。” 对云旗给出的猜测，赵映的反应是—— ——你特么当咱们世界是一本玄幻小说么？连时空规则这种东西都冒出来了？ 云旗不可置否，然后给赵映推荐了几家医院的精神科。 被当做精神病的赵映：“……” 前大神写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精神科，虽然他知道，如果他记忆真的有问题，的确应该进行治疗。 云旗便又利用他的人脉，给赵映推荐了这家医生可靠，是自己人，位于赵映老家新沙市的心理咨询诊所。 前来诊所几次后，和李医生交谈后，赵映发现他记忆错乱的情况的确有减轻。 于是他心里虽然还在纠结，却没有抗拒治疗。 ……幸亏如此，赵映想。 不然他根本就想不起这么重要的记忆。 他的确见过唐宿，很早之前，在不知道是哪一条轨迹线上的十五岁。 第52章 记忆的线头 在李医生眼中，记忆是一座堪比霍格沃茨般庞大的迷宫图书馆。而在赵映眼中，他的记忆是被一群野猫蹂.躏过的毛线团。 不同色彩的毛线纠结在一起，几根十几根打着解不开的死结。 这一个月里，在李医生的帮助下，他渐渐能将死结周边的毛线理顺，虽然这些毛线依然纠结成各种形状，但一眼看上去，至少并非原本那么杂乱无章了。 这间进度，相比剩下的工程量来说，简直是沧海一粟。但是赵映很有耐心，并不焦急。 就算是他曾经以为是未来的记忆，突然间可能变成过去的经历，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在其他人眼中，过去和未来全然不同，但在赵映这里，那些记忆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管过去未来，都是他经历过的，每一抹都是时间的刻刀，将他变成了现在这个人。 于是，在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焦急万分的情况下，赵映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调，在李医生的帮助下整理自己记忆，并且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窍门。 “……真的没问题吗？”知道他这个想法后，唐宿嘴角抽搐地问。 当然没问题。赵映打手语说。 “其实你就是不相信云旗先生的说法吧？”唐宿眼神死。 赵映摊开手。 让他相信这个，还不如让他相信他是在一篇无良作者手里小说的主角，不然怎会有如此艰辛而扯淡的经历。 这个谈话，是两人在治疗刚开始的时候说起的。结果，一个月后的今天，赵映真的找到了窍门。 尽管记忆就像是杂乱毛线团那样不好整理，但是只要找到毛线的一端，总能够慢慢整理出来。赵映今天回想起来的，就像是这根毛线的开端，只要他轻轻一拉，就能拉出后面接连不断的毛线。 他和唐宿十五岁的时候见过面。 在哪里？就在湘省新沙市。为什么在这里？因为赵映住在这里。为什么住在这里？因为记忆中，赵父赵母并没有在一场人为火灾中丧生，但是研究所所在环境太偏僻，并不适合逐渐长大的赵映上学，在赵映初二后，赵父赵母便找了关系，让赵映转学，回他们老家上初中。 夫妻两人将独子交付给赵母妹妹，让赵映在他姨父姨母家寄住。 离开了熟悉的家庭和认识的小伙伴们，十四岁的赵映越发沉默，与之相比越发频繁的，是他和笔友摇滚赛高之间的交流。 那个时候，两人早已不通过每月两封信来往进行交流，而是互相交换了企鹅号。虽然一个在新沙，一个在北平，但用手机流量进行搭桥后，他们可以通宵整晚地聊天。 这样的交流持续了一年有余，因为躺在床上躲被子里玩手机，赵映视力下降得厉害，期间戴上了眼镜。终于，在初升高考试后，两个人就像是天下绝大多数网友一样，决定见面。 摇滚赛高：我们见面吧！ 艾丝美拉达：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摇滚赛高：因为我已经到新沙啦！火车站人好多好多好多！你家在哪里我要上哪里坐车坐哪一路车才能过去？！ 艾丝美拉达：vy&￥*sas 十五岁，瘦瘦小小的赵映一边看电脑，一边啃西瓜，见到摇滚赛高的话，一个不小心，把半截西瓜摔在了键盘上，给摇滚赛高发过去一段乱码。 西瓜柔软的果肉和汁水落在键盘缝隙，一时之间，让赵映不知道该心疼西瓜好还是该心疼键盘好。他用了几分钟才把键盘清理干净，期间企鹅一直在发出滴滴滴滴的消息提醒声，等赵映清理完抬起头，发现就刚刚那么一点时间里，摇滚赛高已经将消息刷到了99 就算是摇滚赛高是他很好的朋友，赵映也必须承认，这货实在太话唠了。 十五岁的赵映连忙发过去一串省略号，打断摇滚赛高的刷屏，然后帮摇滚赛高查路线、查公车号，最后还用支付宝给摇滚赛高转了点钱。 等他昏头昏脑拿起钥匙出门时，才觉得事情发展太快。 两个人第一次真正的见面，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进行的。以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出口为背景，赵映第一眼就看到了唐宿。 ……毕竟那一头七彩鸡毛掸子头是在太显眼了。 桀骜不驯的杀马特少年背着巨大的吉他包，留到肩膀长的七彩头发迎风飞舞，在阳光下，好像一滩画家洗画笔的抹布。 这是赵映在看到唐宿那张脸之前的形容。 等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的唐宿抬起脸，漫不经心瞥了赵映这个方向一眼时，那一瞬间，赵映好像听到耳边响起路过女生的尖叫声。 他的网友拥有一张能把破抹布升级成彩虹般光辉的脸，赵映立刻了解到了。 他们两个就这样，隔着三四级大理石台阶，一个站在上方，一个站在下方，相望。 回忆中，在他们身后来往的人群，就像是焦点被模糊的照片一样，只有如同磨花玻璃般不清晰的脸。以此衬托，更让当时唐宿的模样，在赵映脑中分毫毕现。甚至连唐宿眨眼时，阳光落在他鸦羽般睫毛上，变成闪烁的金星，碎成隐约的涟漪，等等如这种的细节，也慢镜头地在他脑中回放。 不过，这样来回播放，也可能是因为后面的事情没什么好记的。 因为唐宿的第一句话，就是格外失望地说：“原来真的不是女孩子啊。” 赵映：“……你滚！” 在曲折往返的时间线之前，这才是两人真正的初遇。 唐宿千里迢迢来新沙，是为了实现他的音乐梦想，前来参加xxxx歌唱选秀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在北平赛区参加，而来新沙参加，则是因为…… “因为新沙赛区是第一个开始比赛的，我要打我老爹一个措手不及，在他发现之前，就把一切事情搞定，”唐宿说，“所以，如你所见，这次我是离家出走。” 赵映：“……我不会承担你食宿的。” 唐宿：“哈？不是吧？这么绝情？”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赵映还是替唐宿垫付了一部分食宿费——作为家庭条件不错，又远离父母的未成年人，赵映一日三餐有姨父姨母家准备，故而他手头零花钱一向宽裕——他并没有让唐宿来他姨父姨母家住，而是找了家附近熟识信任的小招待所，让老板忽略了身份证上的年龄问题，用内部价给唐宿开了间房。 后来唐宿父亲找来是如何状况，暂且不提。就说唐宿的比赛，的确如赵映记得的那样一步三折，而最后唐宿也没有获得冠军，但被娱乐公司注意到，签了约。 同一时期，被唐宿追逐梦想的干脆利落给鼓舞，赵映开始尝试在网上连载小说。 如果不是后来两人觉醒超能力，他们大概会像是世界上所有有天赋的普通人一样，沿着各自的道路，一帆风顺地走下去。 但是他们觉醒的超能力，知道了被国家隐瞒的超能力存在，又因为各自父母的关系，成为了暗中为国家工作的超能力者。 命运设计师赵映和舞台道具师唐宿。 在超能力者狂躁症的隐患彻底爆发后，因为天生免疫狂躁症传染，被编入精英小队，遵照99研究所的要求，追杀所有造成极大破坏的患狂躁症超能力者。 如秦台主，如……那长生。 一条记忆线，以他和唐宿的初遇为起点，已经顺顺利利地捻到末端。 赵映坐在汽车后座上，伸手按揉了一下眉心。 最后一个问题来了？然后他是怎么回到过去的？ 涉及时间的超能力，绝大多数就如云旗先生的预言一样鸡肋，赵映不相信他的重生是哪个人的超能力造成的。但是要他仔细回忆的话，赵映发现，他对这条时间线最末端的记忆，只要他和唐宿两人同时持剑，用力将剑刃插.入那长生的胸口。 ……接下来就没了。 坑爹呢。 赵映扶额，头疼地想。 毕维斯说，他自己两次都是死了后才重生，赵映以为自己也毕维斯一样，只不过是忘记自己怎么死的。结果现在他明明已经想起很多事情，偏偏记不起自己怎么死的。 只想起那长生是怎么死的。 难不成因为那长生死了，所以他就重生？这是个什么道理？ 前大神写手决定放弃思考这件事，换点轻松的去想一想，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线索。 是什么呢？ 大概是和那长生相关的，应该是……对方说过的一句话。 是—— “不过，我不杀你的话，你就会杀我了。” 火海，父亲倒下的身体，鲜血，火硝气味，黑洞洞的枪口。 对，就是这样……那长生也是重生的，那长生死后重生，所以才会来杀他。 豁然开朗的舒畅感，压下了赵映头颅一侧跳动疼痛的神经。他双眼发直，一只手摩挲头皮上的旧伤，一边强迫自己回忆那个晚上的一切。 没错，那就是第二条轨迹的开始，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晚上。 感觉自己马上要抓住第二条线头的赵映这样想，用力抓紧了头发。 汽车突然停下了，惊醒的赵映下意识放松僵硬的手指，发现他已经回到湘省超委的门口。 今天超委的大门和过去一个月相比，显得格外不同。赵映看到，一个由粉红心形气球扎成的拱门出现在道路前，在拱门后，一个他熟悉的身影抱着一束玫瑰花，背对着他。 第53章 告白与玫瑰 车上的赵映：“……” 这、这这这、这什么鬼？！ 他和唐宿不过是几个小时没见，这家伙竟然就有了一个能求婚的人？特么唐宿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吧？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片刻后，赵映终于想起，唐宿的确有个口头上的女朋友——艾丝美拉达。 问题是艾丝美拉达不就是赵映自己吗？唐宿这杀马特口口声声说艾丝美拉达是他女朋友，怎么突然又向别人去求婚了！ 完全没发现自己的思维有些诡异的赵映想了不想，利落打开了车门，在一群全部知情的保护人员的围观下，以一种抓奸夫和小三的气势，快步向背对着他站在拱门后的唐宿走去。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跟随唐宿的保护人员偷偷向唐宿打手势。 “他来了。” 同时，女娲的声音也在唐宿的耳麦中响起。 “朋友，他来了。” 甚至连湘省超委大门前，不少见到唐宿这个衣冠楚楚，还拿着一大束红玫瑰的大帅哥，便放缓了脚步围观的人们突然看到一个人向着唐宿走去，尽管来者这个疑似另一主角的性别有些不对，却不妨碍围观人群中产生了小小骚动。 在这么多提示下，已经得知赵映来到的唐宿默数着赵映的脚步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勾起嘴角，好让表情显得不那么僵硬。 然而这个平凡的努力在这一刻，显得特别困难。 怎、怎么办？唐宿慌乱地想。 好紧张。 这样想的他，用外人看来丝毫不紧张的动作，转过身。 唐宿今天穿的是一套修身西装，正是做中超委代言人时被赠送的那套。尽管在拍照时，因为时间不够的缘故，这套西装并非根据唐宿的身材量体裁衣，但某个杀马特身材极好，天生是个衣架子，换上西装后，哪怕是当时那个挑剔的摄影师也挑不出什么错。 为了告白，唐宿还趁着赵映去心理咨询诊所时，专门修了发型。 精心打扮之下，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刹那，整个湘省超委大门前，都突然变得寂静无声。 连怒气冲冲走过来的赵映，也被眼前这个闪亮亮的唐宿晃得眩晕了几秒。已经抬起的手动作不由停下，几乎忘记自己打算做什么。 半晌后，赵映才从这种炫目效果中稍稍脱离了一点——就一点而已。哪怕赵映拼上自己的全部毅力，也只能让自己的视线偏移唐宿那张夺目面庞片刻。 “……你……” 他缓慢而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映宝，”站在他不远处，实际上紧张得浑身都在冒汗的唐宿说，“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 赵映原地摇晃了一下，好悬没让自己摔倒。 为了站稳，他不得不后退了两步。 围观人群一下子紧张起来，不少女孩子紧张地用牙齿咬着下唇。虽然她们并不认识赵映还有唐宿，但两个帅哥带给她们的天然好感，还是让她们希望这一对能顺利在一起。 “……你、你……” 同样紧张地赵映一连说了七八个“你”字，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变成了个结巴。这个时候，显然是已经熟练的手语表达意思更快。赵映干脆放弃了发音练习，举起手询问。 “你刚刚说什么？” 兴致勃勃围观的女娲好心翻译手语。 “我、我当然是和你告白啊！映宝你看不出来吗？”唐宿顿时也有些手忙脚乱，“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也喜欢你很久了，赵映下意识想说，绝对比你想象得久。 那些刚刚回忆起的记忆再一次在他脑中播放，这回镜头加快，跳跃着闪过了他和唐宿相处的片段。 首先是年幼时，他一页一页翻动漫画杂志，在纸张最下方，不起眼的页脚处，找到了一个看上去颇合心意的自我介绍。虽然只有短短三句话，但对方澎湃的生命力已经投过言语表达出，一下子击中了年幼赵映的心灵。 虽然那个时候的赵映并不懂得言语和生命力之间的关系，但是这不妨碍他升起一个念头——我要和这个人成为好朋友。 购买带着花纹的信纸，斟酌着言辞打草稿，小心翼翼地誊写，然后将杂志上给出的地址，一笔一划写在洁白的信封上，最后投入学校传达室的邮箱。 一个月后，他等来了厚厚的，足有七八页的回信。 互相述说理想，互相鼓励，互相支持—— 初遇，搭档，同行—— 哪怕再来一次，眼前这个人，依然是他生命中，最耀眼不过的一束光。 这已经是第三回了，赵映意识到。 如果说，这不知所谓的重生有意义，那唯一的意义就是……让他们再次相遇。 过去赵映很少仔细考虑过他和唐宿之间的关系，记忆缺失间那次关于“爱”的考虑暂且不论，就如今记忆恢复大半的赵映想法，他是喜欢他的。 没错，他也喜欢他，情人之间的那种喜欢，而不是兄弟之间的，或者是崇拜者对被崇拜者的。 看似镇定，实则慌张的唐宿等待着，他觉得自己已经等待了从宇宙诞生到灭亡那么长的时间，但实际上只等了十来秒，做决定一向很快的赵映便向他扬起了他所期望的笑容。 青年微笑着上前几步，伸出双手，要接过唐宿手中那一束玫瑰花。 指尖触及唐宿握住玫瑰花的手时，赵映才发觉对方身体的僵硬。 他心里几分好笑，慢条斯理掰开了对方紧紧握着玫瑰花枝不放的手，等掰开后，玫瑰花枝被玻璃纸包着的，饱受摧残的绿枝便出现在他眼前。 剪掉一截，应该还能插花瓶里吧，赵映想。 他伸手接过的花束。 玫瑰花喷香的芬芳顷刻将他包围了，十九朵玫瑰被组成爱心的模样，隔在他和唐宿之间，好不碍事。 赵映深吸一口气，持着玫瑰花的手下垂到一侧。在唐宿从喜悦变为惊吓的目光中，没有障碍物的赵映欺身上前，挑起唐宿那形状优美的下巴，吻了上去。 那只是清风般的一掠而过，温暖的气息靠近，轻盈柔软的贴上，然后便比风更快地后退了。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唐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片刻后不满道：“怎么就分开了？映宝你难道不会接吻吗？虽然我也没接吻过……但是我看过指导视频，我们再来实践一下吧。” “唐宿。”女娲突然出声。 唐宿充耳不闻，依然眼神闪亮，继续提着实践的建议。 然而另一边，将一个处理器分在赵映手环中的女娲也出声提醒了赵映。 “玫瑰花……” 赵映莫名其妙，低头看了右手上那束玫瑰花。 映入他眼中的，是玫红色的光辉。光辉顺着十九朵玫瑰花中不起眼的一朵，沿着花瓣中的脉络流动，短短片刻，玫红光辉越发炽眼，从蛛丝般纤细，到包裹住整朵玫瑰。 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一幕？赵映迟钝地想。 幸好，第一条人生轨迹上的记忆已经多半整理完毕，赵映很快找到记忆中相似的一幕。 是他和唐宿追杀那长生的时候，他们好不容易将那长生逼入困境，却见到对方不知从何处拿到一支玫瑰花。 鲜红如血液的玫瑰含苞待放，玫红色的微光随着娇嫩花瓣脉络流动，看起来，就像是岩浆蛰伏在大地之下，火红的光沿着地面裂缝翻涌。那光辉愈盛，很快将玫瑰鲜红的色泽取代，将红玫瑰变成了一朵玫红玫瑰。 它就那样，在赵映眼前绽放，然后凋零。 在那一条人生的轨迹中，赵映不假思索地开了枪。但是被子弹击中心脏位置的那长生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玫红色爱心包裹住，整个人被某种瞬间移动超能力给转移走，从他和唐宿手下逃脱。 超能力——爱心瞬移。 使用条件：赠送他人一朵玫瑰，将此人设为转移目标。 超能力效果：当目标受到致命伤害时，将目标移动到超能力所有人身周一米的范围内。 赵映觉得自己耳边好像同时想起了数个人的高吼，吼的都是同一句话。 “快丢掉它！” 来不及了，那朵泛着玫红荧光的玫瑰已经凋零殆尽，最后一片花瓣飘落，只留下一只光秃秃的花梗。 赵映听到枪响的声音，接下来他感觉他大概被一个足球队的人扑倒了。有位仁兄的手肘恰好压住赵映的肺，顶得赵映喘不过气来。好在这群保卫人员都是专业的，尽职的，就算是围观被保护对象的恋情发展，也不会降低多少他们的职业水平。周围的可能狙击点早就被排查过，他们立刻从弹道得出狙.击手所在的方位。一部分人前去排查，另一部分人将自己当做肉墙，把赵映和唐宿护送进超委大楼内部。 第54章 还没有瞬移 大楼内部有个安全屋。 是北平中超委大楼被攻陷后，各地的超委才在中央指示下纷纷修建起来的。抗震、抗辐射、独立电源电路、独立通风通水，存放可供二十人用一星期以上的干粮。同时，为了对付超能力者们鬼神莫测的超能力，这里也和如今绝大多是机要之地一样，有一个能提高阿尔法晶至最高峰值的仪器。 但在平常时候，仪器中并没有放置阿尔法晶，毕竟和如今庞大的需求比，当初中超委大楼下那块巨大的阿尔法晶就算碎成十万份，也远远不够用。 负责保卫的安全人员们一边催促着赵映和唐宿快跑，一边通过对讲机请求调用阿尔法晶。他们一路向着安全屋跑去，速度不能说不快了，却还是被堵在了办公楼中庭的走道上。 湘省超委的建筑是“回”型的结构，四面八方的楼房包围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花园，花园中没有什么珍贵的植物，只有规整排列的灌木和桂木，无聊乏味得让人懒得看上一眼。 有条石子小路从花园中央穿行，是前往安全屋的近路。而两边楼层上到花园中，有钢化玻璃阻隔，并不需要担心有人从高空袭击，于是安全人员很快决定从石子小路上穿过，越快到达安全屋越好。 如果是面对使用刀剑、枪支子弹炸药或其他兵器的杀手，这个决定不能说不正确。然而在面对超能力者是，最重要的一条准则，大概就是要把脑子里的常识喂狗。 实际上，在那颗约摸有一人半高的桂木树枝微微颤动时，安全人员们就已经注意到它了，那个时候赵映和唐宿才走上石子小路，就看到某个安全人员给摇摆着墨绿树叶的桂木来了几颗子弹。 子弹打断了桂树的树枝，没发现树后有人的安全人员愣了一下，见到摇摆幅度越来越大，可以说是狂喜乱舞的树枝，反应过来。 “换路！”他喊道，“是能操纵植物的超能力者！” 他这个提示来得慢了几秒，话音刚落，石子小路两边，才铺上去不久，还能看见草皮之间缝隙的草地上，那些最高不超过手掌的小草突然疯长起来。它们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向着赵映涌去，看起来很想和赵映玩一场爱死爱慕。 一路反常沉默的唐宿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军刀，银光闪过，咔嚓给面前的杂草来了个斩首。他另一只手紧紧拉着赵映，眼中寻找着道路。 中庭花园已经成了植物们的狂欢场所，本来想带着赵映折返的唐宿回头一看，发现这群没长脑子的生物竟然堵住了门。它们还在不断蔓延，翻涌如碧海浪涛，沿着四边的玻璃墙壁向上攀爬，眨眼之间，就已经爬到四楼走廊阳台外。 一个工作人员打开办公室的门，打着哈欠从办公室里走出，一抬眼，就将满怀的文件给吓得摔落。 她嘴巴张大到可以塞进个鸵鸟蛋，呆呆看着无数碧草沿着玻璃，一边扭动一边向上。这动作和某种细长的，湿滑的，长着鳞片的冷血动物实在太像，以为现实中上演了狂蟒之灾的女工作人员深吸一口气，震动声带，发出一道嘹亮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几秒后，整栋楼的办公室门，争先恐后地被打开了。 办公室中的人涌出来，在他们屁股后面，是吊兰、绿萝、平安竹、水仙、多肉……等各种会出现在办公室中的盆栽绿植。如今这些绿植凶猛得仿佛是肉食野兽，一个接一个，将这些常坐办公室，四体不勤的人绊倒在地。 它们逡巡搜索，困住人然后用叶片拂过人脸，确认并非操纵它们的那个人告诉它们的目标后，立刻将人往边上一丢。 其动作十分利落，颇有拔x无情的风范。 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工作人员们很快被一一排查，然后就被扔在一边不管。尖叫后发现自己处境似乎还算安全的他们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看着这些突变的植物气势汹汹去捆下一个人。 结果浪费了几分钟，操纵植物的超能力者已经趁着一片混乱进入建筑中，植物们依然没找到目标。 赵映和唐宿，以及绝大多数安全人员，好像变成了一捧空气，消失在中庭花园里。 这么说好像不太准确。 赵映一边纠结着形容，一边将一枚胸针别在衣领上。 这枚胸针是雄孔雀的造型，碧绿色碧玺、棕色琥珀，加上黄金，一起构成了它拖曳极长的尾翼。宝石和金属反射着冰冷的光，从其夺目的外表来看，可以说和胸针本身的功效相反。 这东西自然是赵映和唐宿联手造出——不、不是联邦系列，而是难得的魔幻效果产品。 赵映原本想写个和《哈利波特》中主角那好用的隐形衣相似的东西，但是隐形可对付不了植物们。光是扭曲光线根本不行，无论是热量还是重量，最好都别给它们留下线索。 胸针的效果是隐形和屏蔽热量，附带漂浮技能。此物完全没有科学原理，赵映给它起的名字是魔法胸针。 这样的魔法胸针一共具现化了二十多枚，除了唐宿和赵映自己外，还给了能行动的安全人员。在肆意生长的植物将整个中庭堵得密不透风之前，他们已经悄悄翻过中庭顶部的玻璃天窗，来到了屋顶。 “安全屋的路一样被堵住。”女娲在语音频道中说，“朋友，请执行计划c。” “……什么时候有计划c？”一直默不作声的唐宿问。 他终于说话了，其他人松了一口气。 赵映反握住唐宿的手，他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每次唐宿的视线刚要触及他，立刻就又偏移开，像是害怕和赵映对视。 这杀马特肯定又把责任揽自己身上去了，有了第一世记忆的赵映不用看也能知道唐宿想什么。 作为曾经暗中战斗人员，赵映对身边这些安全人员的工作流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为了向赵映告白，唐宿说不定向上面提交十几次报告——先不提报告是怎么通过这回事——其中不仅要写上他告白的地点、时间、过程，甚至连使用的道具气球拱门玫瑰花等等，这些从何处买来，都要写的一清二楚。 故而当时使用的玫瑰花，少说也应该是经过了三道以上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了，才被用在刚才的告白上。 这样还让爱心瞬移的玫瑰花混入其中，并不能指责唐宿疏忽，只能说……运气站在敌人那边。 赵映摸了摸唐宿的背。 唐宿颤了颤，别过头，但赵映已经瞥到他脸上那种……可以形容为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的表情。 如果不是地点时间不允许，赵映都想再吻一次了。 但事实上，赵映只能和唐宿贴地很紧，用体温和气息向唐宿表示他的存在。 安全人员不会知道，一脸沉思的赵映竟然是在思考这些。他们之中的一位正在为他们解释计划c：“是我们考虑到可能的情况，指定的撤离方案，直升机正在路上，请两位稍等。” “直升机？”赵映的思绪立刻被拉过来，他比划这个词。在他之后，和他想到一个问题的唐宿紧接其后问：“那你们怎么办？” “敌人的目标是两位，”那人说，“送走你们后，只要我们不凑上前去碍眼，小心谨慎一点，应该不用担心生命问题。” 这说法太不靠谱了，两个年轻人都皱起眉。 如今唐宿只有十八岁，赵映算起来说不定算个大叔了，但心性还是个十八岁的唐宿一样。两个人都对这种自己先跑，留下别人的事情感到不适应。然而他们也说不出不走两个字，他们对自己的价值很了解，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送命在这个时间。 如果其他执行组派遣执行员来，说不定能拖住突然来袭的未亡人，但是不能——为了预防可能迅速蔓延的超能力者狂躁症，从三个星期前起，所有的超能力者，都被要求前往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而且必须是分散的，方圆十里最要不要有第二个超能力者。 在不知道狂躁症传染机制的条件下，只能从空间距离上进行隔离了。 因为这种危急事态并不局限于一国之内，所以北平也向其他国家传达的消息，虽然不知道其他国家采取了什么措施，但三个星期过后，国内至少确保了除特殊原因，超能力者不会出现在城区。 赵映和唐宿是因为天生免疫被排除在外，但除了另外十几个被确认免疫传染的人外，国家根本不敢将超能力者送出来战斗了。 万一得了狂躁症怎么办？ 因此，负责保护两个年轻人的，都是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尽管也是精英，却没有太多和超能力者作战的经验。 并不能说超能力者一定比这些精英们强大，但超能力者毕竟多掌握了一项技能。 “不用担心。”安全人员说，“我们……嗯，那是什么？” 见到他望向自己身后，赵映和唐宿对视一眼，齐齐转头。 只见远处的高楼大厦之间，如同实质的黑烟滚滚升起。然后在另一个地方，升起第二道，又换了一个地方，升起第三道。 那是爆炸产生的硝烟，楼顶上的众人能隐约听到救火车的警笛。 “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低声喃喃。 女娲的声音在语音频道中响起：“朋友，三分钟前确认，有七个狂躁症超能力者新沙市中进行破坏，挟持有人质，目前正在和特警僵持中。” “他们在逼你出来。”唐宿在赵映耳边说。 第55章 不要计较科学不科学 到目前为止，能够无隐患——除去子弹贯穿伤——解决超能力狂躁症的，就只有赵映一个。 除了毕维斯、曲庭、红袖组的组长和副组长、以及某个曾经的未亡人火堂堂主外，这一个月，赵映也解决掉不少意外被传播上狂躁症的超能力者。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些人没有见到过复发的迹象，堪称好用。 专门应对此事成立的研究大组甚至提出这样的建议——让超能力者在可控的范围内被传播上狂躁症，然后让赵映去一个一个解决。就像时为了消灭天花，过去所有人都注射天花疫苗一样。 这个提议当然因为太不靠谱而被驳回了，需要免疫的超能力者太多，从时间长度上还是人数上，太多意外的可能都让这个计划都不具备可执行性。而且科学家们依然没能对赵映为何能够解决超能力狂躁症提出可能的依据，尽管结果已经摆在那里，太多的不可知也让国家不敢轻易同意。 被射伤的人到底是永久免疫还是暂时免疫，这是不可知中最大的一项。 但是，就算有这些顾虑，在面对犯了狂躁症的超能力者时，所有人首先想起的，还是赵映。 语音频道中，女娲在一一报告那些对市区进行破坏人的身份。全部是在中超委登记过的，记录中完全属于良民的超能力者，在半个月前，就接受了中超委的安排，前往荒无人烟的地区隔离。这些人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被安排的隔离点较近，除去可能是未亡人的间谍这个可能，更大的可能是他们被未亡人一起抓住，然后被使用在这里。 他们破坏建筑，伤害普通人，唯一的几分理智用于抓住人质，防止自己被直接击毙。而他们本人就是另一种人质，如果能挽救回来，国家当然希望能尽力挽救的。 “除这些人之外呢？”唐宿问，“还有吗？” “人质”就七个，但在“人质”外，还有通过监控摄像头对比，被确认的几个可疑人员，想来没有被发现的人应该更多。就算特警解决掉那七个不知道算不算无辜的超能力者，那些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人们也将面对真正的暴徒。 这些暗处的人才是被未亡人留下，真正掌控事态的人。对赵映和唐宿来说，后一种人危险程度更高。 “请两位朋友不要上直升机，暂时待命。”女娲通报完消息后说道，“委员们正在紧急开会……” “喀。” 唐宿关掉了耳麦。 “等国内这群官僚开完会，该死的坟上都长满草了，你去救他们吗？”他问赵映。 赵映打手语反问他：你呢？ “如果没有狂躁症，这七个人大概和曲庭小姐还有那个法国佬一样，并不想伤害其他人吧，”唐宿说，“并非出自自己的意志，却要承担错误的后果，太可怜了。” 如果唐宿能有赵映这个解决狂躁症的能力，他大概已经不假思索地去救人了，不管前方是不是有什么陷阱等着他。就像是他和赵映这一世的初遇时，面对将随着电梯间一起坠入电梯井的赵映，他完全没有犹豫地让自己身处险境。 就是这样一个有点傻的温暖混蛋，赵映想。 那就去救人吧。 赵映打手语说。 他这样说的时候，眼角瞥看向已经停在屋顶上，螺旋桨还在呼啦呼啦转的直升机。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的赵映挑了一段，递给唐宿。 在周围人反应过来之前，唐宿已经把这一段给念完了。格子上黑墨写成的文字化作光蝶消失，一阵大风吹过，光蝶凋零的光点汇聚成无数白羽，随着高楼上的大风，瞬间飞远。 那些安全人员们还带着那个有着漂浮技能的孔雀胸针呢。碧绿碧玺在阳光下闪烁，违反科学的魔力让这群人如同这漫天白羽一样轻盈，随即被风带远了。唯有一开始就摘下了胸针的唐宿还有赵映，以及惊呆了的直升机飞行员还在屋顶。 “你你你你们！他他他他们！” 被吓成结巴的飞行员被唐宿一把拉下来，当然，在那之前，唐宿已经手脚麻利地解开飞行员身上的安全带等等。从另一边上机的赵映正好扶了飞行员一把，他顺手把自己的孔雀胸针挂在了飞行员身上。 用招风白羽招来的大风还未停歇，可怜的飞行员下一刻就步了那些安全人员的后尘。 确认胸针的漂浮效果能坚持到这些人落地，赵映接过唐宿的胸针，思忖片刻后，将胸针拍在直升机各种指示灯闪烁的操作面板上。 下一刻，这架直升机就从有心人眼中消失踪影，唯有螺旋桨的轰鸣，和被掀起的狂风，才能证明它的存在。 好不容易爬上房顶的那个操纵植物的超能力者骂了声娘，他环顾四周，根本不知道他要抓住的那个人距离他不到两百米。 赵映举起手.枪，尝试瞄准，片刻后遗憾地放下。 螺旋桨的风对子弹的影响太大了。 然后他被唐宿塞过来一把可固定狙.击枪。 狙.击枪当然也是被唐宿具现出来的，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操纵直升机的时候，哪里有空闲使用超能力。在训练营时赵映也进行过直升机驾驶训练，却没有真枪实弹上阵过。唐宿的技术明显比赵映自己好很多，虽然他驾驶出的路线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弯曲，却好歹是向着最近一个警车聚集处飞去。 几分钟后，直升机便飞行得很稳了。 “第一个，李一鸣。”唐宿一边降低飞行高度，一边背诵之前女娲说出的情报，“男，32岁，身份清白，不曾出国，不曾和可疑人员有接触，确认狂躁症患者……” 在他唠唠叨叨的说明中，赵映屏住呼吸。 那个站在超市广场前，两只手变得像是螳螂双臂的男人正将一名少女提到身前，挡住可能的狙.击手子弹。他几乎要成功了，不过对于赵映来说，他并不需要命中要害，只需要子弹擦过对方就行。 直升机高度还在下降，下降，速度放得很慢，仿佛悬停住一般。 在移动的直升机□□中移动的目标，就算是世界上最顶级的超能力者，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做到。但通过这种无限接近悬停的方式，赵映至少能让射中的把握大一些。 幸好的是，作为目标的李一鸣虽然在不停挥动手臂，但脚却没有移动。 唐宿开得很稳，机体的震动影响被减到最小。根本不需要言语交流，默默计算弹道赵映扣下扳机。 然后他沙哑地说：“走。” 子弹掠过李一鸣的腰侧，撕下一大块布料、皮肤。不过赵映没有过多关注他了。确认击中后，赵映深深地呼出肺腑中的空气，而唐宿迅速拉高直升机的高度，带着赵映赶往下一个地点。 第二个在桥边，第三个在江中汀岛上，第四个在火车站不远，第五个在某个景区门口，第六个在繁华商业街上。 前两个还好，并没有想到两个年轻人会出这一招的未亡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观望监视的人甚至来不及做什么，就看到他们的棋子恢复了意识。 只是未亡人之间也会互通有无，狙.击第三个时，为了稳定进行悬停时，他们差点被一个未亡人的超能力者用花盆砸下来——赵映猜测此人的超能力可能是超大力量——但他们最后还是完成了任务。 之后想要狙击目标，就变得越来越难。甚至因为他们一直都采取解决一个后，就前往最近的另一个的行为模式被敌人发现，第五个时，他们直接被伏击了。 直升机坠落在景区山间，唐宿只能带着赵映，借了一辆警方的摩托，和未亡人们展开一场速度与激情。 不过对于唐宿来说，摩托可比直升飞机和蔼可亲多了，毕竟他还是个杀马特呢。这种两个轮子的交通工具他用得十分熟练，在对道路还算熟悉的赵映帮忙下，打第六个时，他们难得没有遇上什么阻碍。 毕竟在不久之前，绝大多数未亡人聚集起来，在第五个处伏击赵映和唐宿去了，负责观望第六个“人质”的未亡人似乎也是伏击者中一员，如今被两个年轻人甩在身后，没能跟上来。 好运气在这里爆发了一下，接下来就到了头。 一改之前只想要偷偷摸摸伏击抓人的风格，未亡人们意识到自己的方法不对。一开始让“人质”们在街道、广场等地方闹事，是为了吸引目标的注意力。现在目标的注意力明显被紧紧引住，他们就可以让“人质”进行转移。 这种被钓鱼后，还被转移鱼饵的感觉，让唐宿不住骂娘。 第七名“人质”在大学区。 这位仁兄一开始在操场上袭击上体育课的学生和老师们，就和其他“人质”一样，燃起一堆烟作为信号。但是现在，他带着几个班穿着太极服的学生退入食堂中，食堂没有窗户。赵映要击中他，必须进入食堂才行。 这下子，他们就该黔驴技穷了。 未亡人一定这么想。 不过赵映和唐宿还算乐观，中超委终于为他们派遣来了增援。 “赵小哥和唐小哥！”任福平远远就和他们打招呼，“我们来帮忙啦！” 在这胖子身后，曲庭笑着和他们点点头。 第56章 内裤才是真绝色 唐宿一双长腿支撑着摩托车，闻言回头。他满身大汗，胸口不断起伏，从卷起衣袖中露出的手臂上，不知道是在之前哪里的战斗中磨破了皮，此刻正缓慢地渗出鲜血。 但是他的笑容还是阳光而耀眼的，简直能和此刻头顶上那个星体相比了。周围的女性几乎都齐齐倒吸了一口气，而男性也不由陷入了某种眩晕中。 端着这样魅力四射而不自知的笑容，他和任福平打招呼：“哎哟大叔你什么哦噗！” 坐在后座上的赵映嘴角抽搐，一手肘顶上他的肋骨。 因为疼痛而稍显扭曲的表情稍稍降低了颜值，于是其他人终于能说话了。 任福平轻咳了一声，说：“我和曲组长本来从广港去北平的，接到消息时还在高铁上，于是直接在新沙站下车，来支援你们了。” “曲组长？这个称呼？”唐宿诧异问，“这都一个月了，你们还没定关系吗？” 他这个问题问得好，就算知道此刻事态紧急，任福平这个胖子也不由露出那种羞涩又嘚瑟，还带着一分猥琐的嘿嘿笑容。胖子向唐宿举起左手，只见无名指上，有个很朴素的铂金圈。 在两个年轻人震惊的目光下，他显摆地说：“曲组长说不爱太花俏的，就定了这一款，我们已经订婚啦，这次上北平，其实是去见家长的。” 赵映和唐宿：“……” 这一个月，赵映在纠结自己的记忆，唐宿在痛苦万分地一次又一次被打回表白报告，而任福平这个胖子，竟然不显山不露水地求婚成功了！ 唐宿不禁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然后看了一眼身边的赵映。 赵映觉得自己从他眼神中看出了委屈，继而想起自己还没有给唐宿一个答复，虽然亲了就是答应的意思，但能有一个正式的确定回复，当然会更好。前大神写手一边觉得自己也很委屈啊，一边又开始计划该怎么补偿对方了。 只可惜，事有轻重缓急，在人命面前，无论是表白还是见家长，都不算重要的事情。 第七名“人质”所在的地点，乃是新沙市某个在全国都算有名气的大学。就像如今大部分高校一样，它的校园是开放式的。巨大操场被重重宿舍包围在最深处，边上隔了一条道路，就是这所高校新修建的食堂。 食堂有两层楼，其中二楼没有投入使用，被用一道铁杆门锁住。爬进二楼探查的特警想要尝试从铁杆之间钻过去，却因为堵住楼道的粗大藤蔓而作罢。 这里的藤蔓和之前出现在湘省超委楼中的那些植物不同——那些桂木、灌木、细草，或者是办公桌盆栽，虽然变得巨大而有攻击性，但还能认出它们过去的模样。而此刻占据新食堂的藤蔓，恐怕叫一个植物学家来，都认不出它是何科何种的。 它三瓣状的宽叶长尖是紫色的，到了叶梗处，便过渡成了枫叶的红色，一路往下，到遍布细密鳞片的藤蔓本体上，又变成了墨绿近似黑的颜色，看上去有几分邪恶。除了那小小的，盛放在叶梗分叉处的，三四朵一簇，宛如白雪般素洁的花朵。这花一朵还没有一片小孩子的手指甲大，同最粗直径有半米的藤蔓相比，实在不像是一个妈生的。 没什么香气，仪器测量出的空气指数没有哪个不正常，要不是一个特警差点被如细针般的花蕊射中，说不定大家都还发现不了它和藤蔓一样的邪恶本质。 藤蔓的邪恶本质当然不是表现在它能变颜色，换了手.枪的赵映也不瞄准，直接开枪。小小子弹旋转着，带着风压没入藤蔓，却只能进去一半。 这还不算，几秒后，粘稠的紫红色液体从藤蔓破损的伤口分泌出，一股一股湿哒哒滴落在地，一同滴落在地的，还有子弹被液体融化后，和液体混合在一起的溶液。 赵映沉默片刻，唐宿问：“……里面的人质还好么？” “目前还没有出大问题。”一个特警让他们看热量成像图，图中近似人体的高温形状有有近百个，大多都坐或躺在地上，还有另外一些高温人形，只有三个，在里面走来走去，没有受到限制。 “幸亏两位之前引走了大部分恐怖分子，这边的人之前也一起走了，只留守一个，加上那个特殊‘人质’。”特警有些遗憾地说，“之前他们躲在操场主席台下方，我们差点就能击毙掉了，要不是那个能操纵植物的突然出现……” 不然这里也不用赵映唐宿出手了。 当然，那样的话，第七名“人质”也无法救出来。 被这种藤蔓占据包围住的新食堂，可以说很难打开缺口进攻。赵映和唐宿可以创造出某种打开局面的道具，只是一时间，连赵映这个充满各种灵感的梗的大脑也没法给出好的道具。 如果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上，被称作“内裤夫妇”的夫妻二人组没有赶到，局面说不定就暂时僵持在这里。 但是这两个人赶到了。 藤蔓并不适合作为曲庭超能力的目标——它太巨大了，已经超出曲庭能变化的范围。于是这夫妻二人组使用了个取巧的方法。 曲庭先把自己变成内裤，她设定一秒后她能变回来。 只见红色电流一闪而过，曲庭整个人的身影突然扭曲，在她变化出的内裤出现之前，任福平一挥手，将他的未婚妻送进了新食堂中。 另一边，赵映和唐宿已经创造出一个透视的仪器。透视的结果变成缩小比例的全息影像，被仪器投射在地上。 瞬间移动超能力无愧于其瞬间的形容，通过投影，大家都看到，前一刻还在外面的曲庭，突然出现在新食堂里。 她的出现是那样迅速，如果不是瞬移一定会产生某种空气排出的“啪”声，说不定新食堂里的三个看守者都发现不了她的出现。可惜，就算发现了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投影中，曲庭抬起双手，鲜红的电流如蛇一般缠绕她身躯，顺着她的手，射向那些低声抽泣的学生老师们。 电流穿梭、跳跃、闪动，树枝般不断分岔和延展。它的速度比树枝生长快多了，只是一秒，或者两秒，整个食堂里，除了曲庭外，只留下一地的内裤。 通过投影中的影像，确定内裤方位的任福平深吸一口气。 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声连绵不绝，在外面等待的特警们抬起头，囧然看着几百条内裤突然出现在几米高的半空。黑色的，紫色的，青色的，红色的，白色的，粉色的，三角的，四角的，蓝白条纹，印花的，网状的，带蕾丝花边的，用蝴蝶结丝带装饰的，挂着小珍珠的……完全不重样的内裤飘飘乎下落，简直是只应该出现在荒诞搞笑电影中的一幕。 曲庭作为最后一个人，第二批才被任福平瞬移出来。如今已能平静面对自己超能力的她不顾身边那些和曾经的她职业相同的特警们是怎样神色，很冷静的报告说：“那边那条印花黑黄色四角，还有一条红色运动内裤，以及这条黑纱紫纱情趣内裤，就是犯人。” 任福平赶紧将这三个转移走。 接下来曲庭把那些学生老师们变回来，从开始到营救完成，整个过程竟然没到一分钟。 “组长你太棒了！”任福平喊道。 “你也很厉害啊。”曲庭微笑。 一男一女面对面，相视一笑，其闪光程度，让众人纷纷觉得瞎眼。 “小唐和小赵呢？”曲庭发现两个人不在。 “说是免得我们被不长眼的打扰，去清扫敌人了。”任福平回答。 *** 唐宿一脚踹翻了一个超能力者。 那些在景区伏击他和赵映的未亡人们，绝大多数都被出动的军方围剿了。但是超能力者的超能力千奇百怪，军方虽然能用大规模武器消灭一大部分，却不能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 这个超能力者就是其中一个，赵映和唐宿原本只想看看大学区内还有没有其他未亡人，两个人骑着摩托，在因为避难状态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慢悠悠晃荡的时候，被一小队军人追得像条死狗的他突然出现。当时赵映和唐宿还惊讶于他和他身后军人们一模一样的装扮，这个超能力者就突然扑过来，在唐宿踹开他之前，炸了个□□。 为了躲避可能的攻击，唐宿和赵映当即下了摩托。□□散出的是无毒烟雾，甚至没让赵映的呼吸道产生什么不适，但是等烟雾散开后，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两个赵映面面相觑片刻，紧接着，唐宿不假思索踹翻了那个假货。 赵映为他的迅速吃了一惊，他看到唐宿干脆的动作，虽然疑惑对方是如何辨认出自己，心里却无法抑制的有点甜。 而踹翻了假货的唐宿动作突然停下，茫然看了看在地上翻滚的假货，又抬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真正赵映。 “映宝，刚才这家伙和你长得好像。” “……”赵映。 原来这家伙是打完才发现，假货和他一模一样的吗？ 这样想的赵映，没发现那个在地上打滚的假货突然滚到他脚边。 第57章 小甜饼 虽然赵映陷入了神游中，但他身边的那些人可是全神贯注着的。 在前大神写手反应过来之前，赶到的军人们一窝蜂地涌上来，用堪比f1赛车时更换轮胎的速度，有条不紊地将那个能伪装成其他人的超能力者绑成蚕蛹。期间那个超能力者发出嘶吼、叫骂、诅咒，但他的反抗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等着吧！”这个面孔飞快变化的人有一只眼睛已经变化成了微红，和其他狂躁症患者不同的是，他另一只眼睛保持着原本的深棕色。他挣扎着向赵映喊道，“我们会杀了你，就像你杀了我们那么多同伴一样！你以为你身边的保护是滴水不漏的吗！迟早有一天……” 唐宿不耐烦地撕裂这人的衣服，然后用布条堵住他的嘴。 世界安静了。 “所以你们两个可以乖乖接受保护了吗？”女娲说。 她独特的电子音响起时，赵映好笑地看到唐宿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时候，总算想起他们干了什么事——吹飞专门来保护他们的人员这种事已经不算什么，同理，报销一台直升飞机也不是大问题。关掉耳麦，拒绝来自中超委的指示，就算后期军队和特警都在配合他们，事情也以还算损伤小的方式解决了，等两个年轻人返回中超委，第一时间等待他们的也不可能是赞赏。 一想到之后可能需要的检讨书，这一个月不知道写了多少报告的唐宿就有点眼前发黑。 站在他身边的赵映一脸沉思，但他想的和唐宿截然不同。 他就这样保持着沉思，和唐宿一起，被那群获得空中飞人成就的安全人员找上，无奈放弃摩托车这种潇洒帅气男子汉——唐宿语——的交通工具，被护送去安全地点。而这一路上，就像唐宿所料想的那样，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到赵映和唐宿的手机上， 赵映当然不会接电话，于是听电话的责任都落在唐宿手上。 云旗先生、毕维斯、秦台主、还有两人的直属上司、中超委方面闻名未见过面的大佬、甚至国家重要人物，都打来电话。出乎唐宿意料的是，他以为他和赵映会被骂的狗血淋头，但是，这些人虽然都对他和赵映这种将自身安危不放在心上的行为表示不赞同，但除了劝告两句外，都感谢了他们从前六个“人质”手下，救下数百当真无辜的真人质。 接完一个电话的唐宿愣愣放下手机。 他很少这样被人感谢，虽然被他帮过忙的人很多。 在中超委的电梯中救赵映之前，唐宿凭借远超一般人的身手，救过差点葬身车轮的小孩，殴打过抢劫小学生的混混，抓住过地铁上的小偷。问题在于他身上杀马特气息太过明显，被救下的小孩只会哭，小学生把他当做和混混抢地盘的大混混，声也不做就跑掉，捉小偷甚至会被当做是小偷的同伙。唐宿早就学会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只唠叨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面对那些大人物说出的感谢时……那种身心从内到外产生的愉悦和满足感，让他发现他还是太年轻了。 当然，他救人当然不是为了感谢，唐宿中二又朴素的观念是“力量越大，责任越大”，他救人只是因为他有能力救而已。 才、才没有特别开心呢！唐宿想。 这个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 是他通讯录中存储过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的来电人称呼是——混蛋。 嘴角笑容还没撤下的唐宿定定看了这两个字几秒，又抬头，看向坐在一边，两眼目光失焦，不知想什么事那样出神的赵映身上。 他通过这样的注视，好像从赵映身上汲取到什么力量一样。继而他深呼吸，用一种十分平静的态度，点开接听键。 “喂喂喂？”他说。 “回北平。”电话那头的唐行剑说。 日理万机的上将先生就说了三个字，马上挂掉了电话。不提电话这头的唐宿是如何暴躁，电话那头，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的唐行剑回想刚才家里小子面对他时难得平缓的态度，目光落在手里这份报告上。 如果唐宿在这里，会发现，唐行剑手中的报告，是他打给中超委申请表白的报告里，最后被通过的那一份。 这份报告足足有五页，里面安排好的不只有表白时间、地点、道具、流程等等这种细碎的东西。唐宿还给中超委宣传部在代言人宣传方面提出建议，罗列了五大要点和数不清的小条，将他和赵映出柜，可能对中超委造成的舆论影响降到最低。 这些建议自然不是唐宿拍脑袋想出来的，如果唐行剑能看到这个月里他儿子那一份份被打回的报告，应该能看出这详细建议是如何形成雏形，又是如何被一点一点细致的完善。 唐行剑不知道这个，但是作为唐宿的老子——就算是不怎么亲近的那种——他也能从报告中看出唐宿的决心。 要和他那个搭档在一起的决心。 除了反对他老子的话，唐行剑很少在唐宿身上看到这样的决心。就是因为涣散的态度，唐行剑向来觉得自家小子是一坨扶不上墙的软趴趴东西。 可是这个月里，虽然一次又一次被打回报告，唐宿还是继续提交报告，完全没有气馁。 唐行剑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追求唐宿母亲的，虽然那场热烈的爱情对于他和唐宿母亲来说，留下的不过是让人不愿回忆的惨痛结局。但唐行剑必须承认，爱情中还是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值得人体验一次。 ……不管最后能不能在一起。 这样想的唐上将移动视线，看向赵映的资料。 唯一的问题是……天下女人那么多，他儿子怎么就找了个带把的？ *** 带把的赵映和带把的唐宿在两天后，和任福平曲庭一起到了北平。 这一路，几人可以说享受了豪华的火车专车体验。特别是赵映，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人当做国宝，大熊猫或者大熊猫宝宝什么的。走在路上一不小心被绊倒，都有一群人上赶着给他当肉垫，一个个把赵映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都紧张。 赵映对此表现出十万分的不适应，只能付出可能得痔疮的代价，窝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和他朝夕共处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唐宿：“……” 见鬼了，他妈的，他和赵映不该处于热恋期吗？ 赵映的确处于热恋期。 只是，对于作者……或者说，对于赵映这种满心中二文艺的写手，热恋期和普通人相比，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伴随某种被突然点醒的感情，如同蜜水一般，一同流淌在赵映胸口处的，还有灵感、灵感、灵感大爆炸。 自从这一次重生以来，因为各种意外和打扰，赵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迫切地，想要把一些东西写出来的感觉了。被表白的当天晚上，他就打好的一部分粗纲，第二天出发上北平前，他对粗纲细致化，将第一章的腹稿想好了。 思维的河流是如此顺畅，赵映甚至不必多费劲，它就能自觉来到它该来的地方。这种流畅带来的愉悦化为激情，促使赵映在得到笔记本电脑后，就没有离开它过。 为了防止超能力者的袭击，整节列车都在阿尔法晶射线的笼罩范围内，赵映可以毫无顾忌地写，他也的确写得毫无顾忌，指尖触及键盘的一个小时后，第一章已经写完好了。 不是都市龙傲天流的玄幻大战，不是他一直想要写的星际与战争。赵映这次写得，是一个爱情故事。 是两个男人之间，不断错过，又不断重逢的故事。 笔记本连着网，赵映习惯性打开终点的页面，登录时迟疑了一下，又把终点网页关掉了，转而打开一个绿油油的网页。 赵映推了推身边快睡着的唐宿，才得到那天对方注册的账号。然后他上作者后台摸索了一下，回复掉《芦花鸡冒险记》下几个软萌的留言，才在后台注册了一篇新文。 《时间回廊》 体裁：小说-原创 性向：纯爱 时代：近代现代 类型：爱情 基调：正剧 标签：都市情缘、因缘邂逅 赵映带着几分不熟练，将这第一章上传。 “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唐宿扒在他身上，问，“这么快就发表？我还没看……” 是有点急，赵映也知道。 他回头看唐宿，唐宿也看着他。 列车是封闭的，为了防止狙击，车窗全部罩着，不能透光。昏暗的车灯下，他面前的俊美青年看起来，像是被固定在这里的完美画面。但那种生机勃勃的眼睛，几乎不可能是虚假的画面能表现出来的。 这样的唐宿更坚定了赵映的想法，他慢慢地打手语。 女娲不知何时，将赵映手腕上这个分处理器的音频换成男声，当那个和常人相比还是十分生硬的声音响起时，唐宿一下子为其内容瞪大眼睛。 “我不耐烦了，”赵映说，“我现在只想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写小说，第二件事是和你在一起。而之前那和超能力者说，一定要杀了我……” “映宝……” 赵映亲了亲唐宿的嘴角。 “这个爱心转移的超能力的确很烦，但是我想，我们也能反向来利用它，”赵映抬起头，露出一个锋利的，属于曾经那个强大的超能力者“命运设计者”的笑容，“他们不是想我去吗？那就干脆杀入未亡人老巢好了。” “……映宝。”唐宿低沉唤道。 赵映投给唐宿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都和你说过了！”唐宿猛地将他扑倒，舌尖撬开他的齿关，“要亲就亲久一点啊！” 第58章 擦枪走火……并没有 这还是两个年轻人第一次真正的接吻。 唐宿的动作有点急切，毛手毛脚，舔舐赵映牙齿时，差点让被吓住的赵映咬着舌尖。要是真的咬住，想来这次接吻就得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幸好赵映连忙张开牙关，结果被抓住机会的唐宿长驱直入。 如果不是了解唐宿的秉性，赵映说不定会为这种“小心机”给惊呆。 接下来，他就没法想那么多了。第一次亲身实践这种在各种小说中并不寻常的行为，赵映其实一开始没有太多的特殊感觉，直到他意识到，与他亲吻的是唐宿，于是一切顿时就意义不同了。 比起身躯上的体验，那种内心的满足感才是最重要的。 而内心的激动又会加剧身躯的感受，赵映感觉自己被唐宿压倒在柔软的座椅上，头陷入被海绵充填的布料中，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妄而空洞的，唯有覆身于他之上的人才是真实。他颤抖着，伸出手环抱住唐宿，在唇舌交缠之间，和他的爱人交换火热的鼻息。 接下来的生理反应是不可避免的，实际上，要不是残余的理智提醒他们，这节车厢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说不定两个年轻人就直接脱光衣服，干一点不太适合在白天干的事情了。总之，等他们勉强分开时，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而两个人都脸色绯红，微微气喘，哪怕在温度调得很低的中央空调下，也出了一身汗。 而他们注视彼此的眼神都闪亮而炙热，像是要把对方拆吞入腹。 ……年轻人这种生物，是不能总吃素的。 这节车厢里还有几个安全人员，他们一开始还为被保护目标那里突然发出的声响而吓了一跳——是唐宿随手把笔记本电脑丢到和他们相隔一条过道的座位上去了——之后便只能嘴角抽搐地移开目光，等虽然微弱，却很鲜明的水声响起时，这群带着墨镜的汉子也不得不面红耳赤起来。 这天晚餐时，赵映和唐宿都发现，有些人看他们的目光有些躲躲闪闪。 是这次后新调来的安全人员，不知道唐宿一个月里与报告君愈战愈勇的事迹，当然也不知道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同性恋的事情。赵映和唐宿都没有在意他们，赵映是在某些方面极度不关心他人，至于唐宿，他已经知道这条路上会遇见什么障碍了。 绝大多数人是无法很快接受身边的人是同性恋的，只不过…… “那又不关我的事。”唐宿说。 列车要到站了，赵映和唐宿恰好遇到和他们来到同一处车门的任福平和曲庭，被任福平问起时，他这样说。 大胖子眨了眨眼，仔细打量唐宿。 他第一次见到唐宿的时候，对方还是个一头七彩毛，穿着满是柳钉的衣服和裤胯低到膝盖的少年人，虽然貌似很能干，但各种表现都非常不靠谱。短短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唐宿染回了黑发，减掉过长的刘海，换掉那些不正经的衣服……最重要的不是这些外表，这个年轻人的心也坚定起来了。 任福平追求曲庭的决定，其实也有很多人不理解，但是刀山火海他都闯过来了，也明白什么叫做为爱情脱胎换骨。现在见到唐宿的改变，他觉得他是不能和那些暗地里偷偷说闲话的人一样，否认唐宿的感情的。 “没错，”任福平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好好努力！” “那是必须的。”唐宿说，赵映也跟着点点头。 列车并没有停在北平站，人流量极大的公众场合对于安全人员来说是不小的考验。于是他们在城外下了车，和内裤夫妇分别，转乘汽车，在两个小时后，回到了中超委。 被修缮一新的中超委大楼门口，人气萧条。 大规模隔离超能力者这种行动，是不可能隐瞒过民众的。在隔离行动之前，就算中超委大楼被恐怖袭击，每天前来登记注册的人，至少也有数百——虽然绝大多数并不是超能力者——在隔离行动之后，这个人数直线下降到几十，最近更只有十几。 这代表更多的超能力者潜伏在民间，一旦狂躁症爆发，这群人可能是最先被波及的。 但是国家并不打算将超能力狂躁症透露出去。 根据从毕维斯口中得到的信息，他们确认，目前他们展开的时间线，是超能力者和普通人相处最好，最平稳的一次。如果他们小心谨慎，说不定可以避免毕维斯和赵映记忆中那个遍布疮痍的结局。 “直接消灭超能力者才更好！” 跟随接待人员，乘电梯到达会议室楼层的赵映和唐宿，才走出电梯，就听到这样一句话从没关紧门的会议室中传出来。 赵映眯起眼，而唐宿挑眉，无需接待人员指引，他们就走向那个门，悄无声息的进入会议室。 这个会议室面积很大，第一眼只能看到无数猩红椅背向着前方高台蔓延，一百多的与会人员甚至没能将其填满一半，因此这些人都坐在前排，没有发现从后门偷偷溜进来的两个年轻人。 赵映和唐宿猫着腰往前走，坐在别人的后面。那个坐在他们前面的人似乎将他们当做上厕所的同僚，他昏昏欲睡，根本没有在意身后的动响。 直到唐宿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询问：“上面那人是谁？” 上面那个慷慨陈词的人，自然还是那个叫嚣杀光超能力者的家伙。这昏昏欲睡的人抬头瞥了一眼，回答：“王委员啊，你竟然不认识这个智障？” 唐宿过去记住的众多资料里，并不包括此人。不过这个姓王的委员哪里智障他倒是见识到了——与会人员约摸有四分之一是超能力者，更别提许多被隔离只能通过视频参与会议超能力者，而这位王委员竟然敢直接将杀光说出口。 别的不说，唐宿一眼看到坐在另一个角度座位上的云旗先生。这位中国最珍贵的超能力者依然是满脸温和又虚伪的笑容，但他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我以为到达这个层面上，出来的都是聪明人。赵映打手语说。 “哪里，”唐宿说，“聪明人是多稀少的东西啊。” 他顿了顿，又说：“只是个屁股决定脑袋的家伙罢了，如果他成了超能力者……” “……如果你成了超能力者，你还会说这种话吗？王委员？” 秦台主疲惫地说。 “我怎么可能变成你们这种东西……” “目前研究院给出的结果是，性别、年龄、人种、地域……都不是影响超能力者觉醒的因素，超能力者的出现，是非常平均的，唯一能对觉醒造成影响的是阿尔法晶射线，从前年开始，超能力者觉醒的频率每年上升十二个百分点，在座的所有普通人，都可能在下一刻变成超能力者。”云旗插嘴说，“就算你消灭掉目前所有觉醒的超能力者又能如何？之后新觉醒的超能力者也消灭掉吗？要是超能力者觉醒的频率继续以十二个百分点上升，你到最后岂不是要杀光整个人类？” “其实，最近有人观察到动植物中出现了超能力者。”123言情的刘组长说。 “哦，那王委员得消灭所有生物才行了。”云旗冷漠地说。 王委员一瞬间哑口无言。 等他又想出什么说辞时，从秘书那里，得到赵映已经来到的钟委员长挥了挥手。 虽然王委员属于钟委员长政敌一系，但这位智障先生对官场上的地位好歹敏感一些，他立刻闭上嘴，将话语权让给钟委员长。 鹤发的老人露出淡淡微笑。 “我们的英雄已经到了，小赵小唐，你们上来吧。” 他用的称呼出人意料，两个年轻人不由有些踟蹰。不过老人投来的目光是和善的，赵映和唐宿只能离开才坐下没多久的座位，在前排那个人懵逼的视线下，走到前面。 “英雄这个称呼太羞耻的吧，委员长。”唐宿首先说。 “这哪里有可羞耻的，”钟委员长摇摇头，“不过，我并非指你们几天前在新沙的所作所为，我称呼你们为英雄，是为了在第一条时间线上，你们结束那长生性命的事情。” 隐约知道这件事的唐宿瞪大眼睛，赵映也有些愣住。 “不管之后的时间倒流是如何发生的，时间倒流的起点是你们杀死那长生之时，就算那是来自未亡人的黑科技也没关系，对我们来说，时间倒流，已经将我们从那个悲剧的未来挽救。” 在场的人们一时间都有些安静。 片刻后，云旗第一个带头，一些人鼓起掌。 “为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被称赞，感觉好奇怪。”唐宿压低声音说。 对我来说，那的确是我和你应受的称赞啊。赵映则这样想。 掌声平息后，钟委员长再次开口。 “小赵，我这里还有一些疑惑需要你解开，无论在哪条时间线上，毕维斯先生都死亡得太早，他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听说你已经能清楚回忆起第一条时间线上的事情，不知道第二条时间线上的事情，你记起多少了？” 赵映还没有找到第二条时间线上，他记忆的线头。 不过他并没有这样说，唐宿替他问：“我们又掌握什么线索了吗？不然询问这个干什么？” 钟委员长点点头，一边的云旗站起来。 他给众人讲述他的情报：“六月二十三日，就是赵映同学你重生的这天，除了你之外，还发生了一件不在毕维斯记忆中的事情。” “……什么……事？”赵映问。 “在沙特首都的一场枪战中，据说那长生有短暂失去意识，因此受了重伤。” 第59章 我们来整理一下 这世界到底有几个人重生了几回啊？赵映一瞬间想骂。 会议室中一片讨论声，女娲打开大屏幕上的ppt。只见上面是个简单的表格，其中一行记录着今年这大半年发生的种种标志*件，旁边一行则是从毕维斯讲述中获取的，第二条时间线在二零一七年发生大事。 第二个格子上，没有赵映在六月二十三日觉醒，没有毕维斯在六月二十三日逃离隔离住所，也没有那长生在六月二十三日濒死。 以这三只蝴蝶翅膀为起始，他们这第三条线变得和前两条时间线都不同。 建立在99研究所旧址不远的西南三号基地没有破灭在天降大火中，龚士正好好的活到了现在。之后曲庭没有被狂躁症控制，做下会让她一生懊悔的错误。毕维斯没有被未亡人水堂绑架，虽然还是被传播上狂躁症，但这次没有像前两次一样，让无数无辜的人丧命在他超能力之下。 “这是被你和毕维斯改变的事情。”云旗说，“而你们改变最多的，是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我得说两位小同学做得真好，请继续努力。” “这点目前无需讨论，”钟委员长虽然这样说，却也对着两人赞赏地点点头，“我们继续谈其他变化。” 善解人意的女娲切换到下一张图，云旗继续讲解。 “上面说的，是被赵同学和毕维斯先生改变的轨迹，我们接下来说的，是被那长生和未亡人改变的轨迹。” 屏幕上出现战斗过后，可以说成了废墟的中超委大楼。 不少与会人员露出耻辱的表情，不管能找到多少理由和借口，让敌人打到自己门口这种事都不能让人心安理得的接受。云旗的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他拿起红外线笔对着画面一指：“六月二十三日之后，那长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他麾下未亡人的精英回国，现在我们都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了阿尔法晶……嗯，没错，这里必须再次表扬赵同学和唐同学，拯救了我们的阿尔法晶。” 云旗又一次带头鼓掌。 比前一次热烈的掌声结束，在赵映唐宿的懵逼中，云旗继续讲述。 “我们成功保下我国最大的阿尔法晶储备，不过别的国家可不是这样。从六月二十三日起，外国的未亡人袭击拥有阿尔法晶的研究所和各类机构，”女娲刷地切换出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有许多鲜红的小点，掺杂几个被红点包围孤立无援的绿点和蓝点，“红点是被袭击丢失阿尔法晶的机构所在，绿点是袭击狗保住阿尔法晶的机构所在，蓝点是拥有阿尔法晶，尚没有被袭击的机构……” 云旗话没有说完，只听叮咚一声，女娲将地图上一个蓝点变成了红点。 “……就是这样的迅速。”云旗说。 “未亡人已经占据全球阿尔法晶总体积的百分之七十五了吧。”一个人小声说。 “ 而且咱们那一大块阿尔法晶就占据了百分之十，快有剩下的阿尔法晶三分之一了。”另一个人也有感叹。 云旗关闭红外线笔，揣进西装裤兜里，双手插兜，往前走了几步，代表在场所有人发表疑惑：“那长生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阿尔法晶能让他消灭普通人统治世界？”有人说。 其他人都嘴角抽搐。 阿尔法晶这东西除了促进觉醒，测试超能力和压制超能力使用，还能有什么能力？ “这个也说不准，毕竟是和超能力相关，还是非地球产物，”又一个人发表意见，“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功效也未可知，说不定……说不定就和时间倒流有关？” “如果说时间倒流真的和阿尔法晶有关……这也说不过去啊，前面两次那长生可没有拼老命抢夺阿尔法晶。” “不管我们怎么说，都只能是猜测。” “想要验证的话……” “要验证就只能够让……” “赵映同学，”云旗说，“作为在第一次时间线上，亲手送那长生一命归西的人，也作为在第二条时间线上，顺顺利利活到最后的人，你没有什么意见发表吗？” 根本不用他说，赵映自己已经在努力回忆了。 那长生在第一条时间线上是怎么死的？是赵映和唐宿拿剑捅死的。 赵映写了一篇完整的小说，而唐宿用了三天，将一整本没有漏一个字地念完。 第三天时，随着被印刷在白纸上的黑字一个一个消失，数十万莹白的蝴蝶拍打翅膀，轻柔地撒下无数星光，夜晚看去，仿佛银河从天边流淌到眼前。 念到最后，连唐宿这个嘴皮子很少停下的话唠，都觉得说话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了。 付出赵映的心血，和唐宿的话唠后，他们可以说创造出一个世界。 或者该精确的形容，他们创造出一个规则和地球截然不同的地方。 最重要的两条规则是，在其中—— ——不能使用超能力。 ——分为两队人进入，直到一方将一方赶尽杀绝，活下来的人才能返回地球。 如果要赵映取名字，赵映是想给这东西起名叫游戏副本（。 本质上就是小说中的一个秘境副本。 这个副本面积差不多和紫禁城一样大，足够来一场精彩的大逃杀。被引诱到其中的那长生一方虽然占据人数上的优势，但赵映和唐宿更熟悉副本中的规则和隐藏的道具——由当时残存下来的我国智库和赵映本人一条一条讨论模拟，只为了干掉那长生一方人而设下的规则和道具。 于是那长生毫无疑问地败了。 捅入那长生胸口的那把剑，就是副本中的隐藏道具之一。它的能力，因为赵映的私心，是能让那长生从红眼睛状态清醒过来。 赵映很想认真地问一下这个被他从小喊哥喊到大的人，队员重要，他家里将这白眼狼当亲儿子伺候的老爸老妈就不重要吗？ 为了队员叛国，为什么不能为了另外一些对他好的人不叛？ 然而这些问题赵映都没有来得及问，他和唐宿两个人握着同一把剑，如有神助一般，用手掌宽的长剑贯穿了那长生的胸口，贯穿了那长生的心脏。 赵映记得当时那长生眼睛是变回去了，可惜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死了。 再然后……他似乎就全无记忆地回到自己的十三岁，当天晚上，研究院大火，他母亲葬身火海，他父亲为了从那长生的枪口下保护他，死在那长生枪下。 最后放过他，似乎说明那长生还是有一点感情的。 但那又如何呢？ 该死的都死过了，该杀的都杀过了，自他回想起这些开始，他们之间除了一方杀死另一方，就不会有别的道路。 顺着第二条时间线这个糟糕开始再往前后回忆……收养他的姨父姨母家越来越不好的态度，被抢走的一大半抚恤金，无心学业，□□工的同时开始连载小说…… 等等！ 赵映思维偏了一瞬。 对哦，在他从五年后回来之前，十八岁的他在终点已经有签约作者号，似乎有篇文在连载，还特么上架了。 赵映：“……” 被唐宿用歌声鼓舞是哪条时间线上的事情？现在仔细回忆，好像是他□□工时候的记忆，拼接上第一条时间线上，十六岁第一次发文，多次申请签约不成，心情低落得想撞车自杀，大晚上跑到十字路口，才看到那块大屏幕的。 赵映：“……” 如果说这真的是那什么时空规则动的手，剪辑得也太巧妙些了吧？ 要不是已经整理好第一条时间线上的记忆，这种两条时间线互相混杂，逻辑还说得通的时候，想要分辨到底哪里是第二条时间线，哪里是第一条时间线，简直太困难。 在赵映因为头疼，想要按揉头顶旧伤时，唐宿的手已经落在他头顶。 他的指尖触摸头发下浅浅凹凸的疤痕，用力恰好，驱散那一处的抽痛。 “还好吧？我看你好像又头疼了？”唐宿很自然的说。 因为他的言语动作都太自然，又太过亲密，在场的钟委员长、云旗、秦台主……等等等等的许多人，一刹那间都产生了自己并不存在这个地方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至少在这几秒，在赵映眼中，世界上除了唐宿和他之外，就没有别人存在。 好想亲他。 也好想干他。 被唐宿抚摸得半个身体都甜得麻木的赵映这样想，努力不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露出太过奇怪的表情。 钟委员长轻轻地咳了一声。 赵映的思绪立刻被拉回来了，他思忖片刻后打手语道：“第一条线的后期，那长生好像也有意识地收集过阿尔法晶，”赵映打手语说，“至于第二条时间线上，我是个没有觉醒的普通人，平日也不太关心国家大事……并不知道……” 流畅的手语动作突然顿了顿。 第二条线上，虽然未亡人拼命闹事，但在政府的维持下，没有陷入第一条时间线最后那种堪比末日的景象，赵映也因此依然能继续自己的写手成神之路。 这条线的最后……是二零二二年六月二十三日。 他码字到半夜，发现键盘和电脑屏幕上突然有蓝白色的电流流窜。 以为是漏电的他正要检查电脑，然后…… ……然后他就回到了五年前。 第60章 骤雨 以地球目前的科技发展水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现赵映觉醒超能力一事在时光倒流中起了什么作用。 实际上，什么作用也没有起。 当某人下达的，倒转时光的指令以地球上某个点为中心和起点，呈一个不断扩大的球形，以超越光速并且不断加速的速度向着宇宙边缘传播时，它首先遇到的，就是同一时刻，因为赵映觉醒而爆发出的巨大能量。 然而和时光倒流的能量相比，赵映觉醒时爆发出的能量太过微弱，不过是一朵摇曳的小小火花。当它于时光倒流的能量相遇时，这朵火花仿佛遭遇了迎面冲来的高浪，眨眼不到的时间，就被水花给扑灭了。 这朵火花留下的影响微弱得那一刻地球上没有人能察觉，却不能说是没有影响。某个意志利用这个影响，将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的意识暴露在时光的河流中。于是，时光倒流的指令停到五年前时，这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也从二零二二年回到的二零一七年。 一个死人是毕维斯。 一个活人，当然是赵映。 不过这种事情，大概要等到地球人的时间研究真的出了什么结果后，才能弄明白。中超委的会议室中，一群试图弄清楚时间奥妙的俗人依然晕头晕脑。他们虽然从赵映口中得知第二世的赵映重生的那一刻出现了蓝白电流，也就是超能力使用特效，却依然没法知道赵映的觉醒对重生起了什么作用。 ……科技发展才是硬道理。 没有这个硬道理，会议只能草草结束。 下午三四点，塞了一脑袋猜想的赵映和唐宿被安排在军营住宿，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们这次依然被安排在上次那间宿舍，宿舍楼前的梧桐树被夏风吹得哗哗的响，满树翠叶晃动，就像是和两个年轻人道一声好久不见。 有几个安全人员跟着住进了宿舍楼中，不过他们另外选了房间，倒是没有和赵映唐宿住一块。 赵映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和唐宿的各种亲密已经让一路的安全人员闪瞎眼，这才让本该和他们同进同出的几个安全人员搬到别的宿舍，深怕见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长鸡眼。刚刚耗费了很多脑子的他没想那么多，进宿舍丢下行李，便拿出换洗衣物。 “我去澡堂洗澡。”他打手语，女娲翻译，“一起？” 这句话就是随口一问，赵映觉得唐宿肯定是要和他一起去的。没想到唐宿很是正经地收拾着行李，摆了摆手，“你先去吧，我有个东西没找到，不知道是不是忘记在新沙了……应该没有吧，我记得是放在夹层里的……” “不用帮忙？” “不用不用，你先去，一身汗好好洗洗。” 在他的催促下，赵映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想那么多，拿着衣服出了门。 他才把门合上，唐宿立刻就三步两步离开他那个硕大饱胀的行李包。这杀马特屏住呼吸，侧着身体站在窗边，偷偷摸摸看着赵映出现在楼下的空地上，一直远去到不见踪影，才想起要呼气这事，缓缓将胸腔中的气体吐出。 然后他返回行李包便，伸手探入那个刚才他一直摸索的夹层，从里面拿出什么，悄悄放到枕头底下。 等赵映一身清爽地回来，发现唐宿不在宿舍里。 他男神……不，应该说他男朋友的行李包打开着，里面少了几件衣服，赵映一边擦头发，一边漫不尽心地瞥了一眼，只当做唐宿去洗澡和他错过了，并没有在意。 水洗去的不只是灰尘和身上的疲惫，还洗走了堵塞思路的一些东西。赵映坐在床沿，原本想要继续会议的议题，思考时间奥秘，结果他回想着回想着，想起的都是唐宿。 那些被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唐宿，如同被剪辑而成的mad一般，伴随他整理记忆的过程，一帧一帧开始在他眼前播放。 几次被记忆中唐宿的笑容勾偏思路的赵映气馁地将擦头发的毛巾摔在枕头上，往下一躺，马上又跳起来。 什么东西搁在脖子下面，冰凉凉圆滚滚的一条。 坐起来的赵映回头在床上去找，立刻找到刚才搁着他的东西。 那是……那看起来是个喷雾小药瓶，包装上面写着大大小小的英文字母，比如说【cool】、【feel】一类的。觉得可能是表示药效之类的赵映回想起国产药剂上吹得天花乱坠的包装广告，只将其当做是一款外国药。 不过这几个月都没住人的宿舍里怎么蹦出来一瓶外国喷雾小药瓶呢？ 赵映觉得这不可能是上一任房客遗留下来的，他虽然每天都要吃药却没有这种药，那么……这是唐宿的吗？ 一边猜测着，唐宿一边扭开的盖子，随手按住按钮，轻按了一下。 呲—— 水雾喷出，赵映立刻闻到了一小股工业调剂的草莓香气。 ……香水？ 疑惑的赵映又按了一下。 宿舍门就是这个时候打开的，穿的背心短裤的唐宿走进来。水珠从没擦干的头发一路顺着肌肉的纹理滑落沟壑，那种青涩却依然充满魅力的荷尔蒙瞬间吸引住赵映的眼球。 唐宿扬起头，好似随手一般，整理了一下额发，露出他那双时常带着笑容的眼睛。 “映宝~”他的语气也是上扬的，上扬得有些荡漾，“我……我靠！你手里拿着什么？！” 赵映疑惑看着他，无意识又按动了一下喷雾按钮。 唐宿：“……” “哇啊啊啊啊啊啊！”杀马特一下子涨红了脸，“你你你别别别按了！” 情急中还记得关门的唐宿呯地把门甩上，一条哈士奇似的向着一脸懵逼的赵映扑过来。完全没占据先机，也没想过把这个喷雾瓶不给唐宿的赵映只来得及后仰一点身体，就感觉手上一空，同时和唐宿在狭窄的床上滚做一堆。 一秒后，两个人一个头撞上一边的墙，一个背撞上一边的墙，齐齐哎哟了一声。 一位尽忠职守的安全人员在听到屋中动响后立刻推开门，下一秒他就把门关了回去，在同僚疑惑的目光下，他露出一个一言难解的表情，说：“我们离远一点吧。” “啊？为啥？” “没为啥，”这位安全人员坚持说，“就是离远一点，这是对你好。” 外面的人还在辩论，宿舍床上，根本不在意这时候有没有人听壁脚的唐宿捂着他撞到墙的头，生理性的泪水迅速分泌在眼角，同时他也真的也有点想哭，因为他觉得他想和赵映灵魂*交流的计划大概是破产了。 其实唐宿计划挺久了，毕竟他虽然是写了一个月的表白报告，却不能阻挡他的思绪在这一个月里已经从表白跨越到领养小孩，连结婚贺词都想过了，更别提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唐宿可是货比三家购买了这款喷雾水溶性润滑剂，同时观摩了几场小电影，专门学习了相关生理知识，好好做了计划的。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唐宿也没想过才表白就滚床单，但是列车上的亲吻就像是火一样，一直在他心里烧，这才让他提前开始计划。 ……但是他的计划完全不包括让映宝拿着润滑剂玩这一项！ 唐宿真的要哭了。 另一边，虽然背撞上强，手和脚都和唐宿的缠在一起或者被压住，根本没法撑着他起来的赵映见到唐宿一双湿漉漉的小眼神，只觉得他一颗心都融化了。在草莓香气的笼罩下，他努力抬起身，想给唐宿擦掉眼角的眼泪。 但是手抽不出来。 完全是下意识的，他努力抬起身体，靠近唐宿。 眼神湿漉漉，心里已经谋划着计划b的唐宿正思考着，就感觉温度和呼吸一起笼罩过来，然后，有什么带着微微摩擦感的柔软又湿润的东西擦过他眼角。 他震惊地抬起头，对上赵映的视线。 而他的映宝收回舌头，同样也注视着他。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甚至不及一个拳头大，彼此微喘的鼻息清晰可闻。热量在这片小小的空间中攀升，攀升，一直攀升到要将两个人骨头都烧成灰的温度。 在隐约浮动的草莓香气中，唐宿追着赵映的舌头，吻下去。 *** 窗外忽响雷声。 不知何时，铅灰的厚云覆盖了这片天空，雨点由远及近，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 雨声中炙热的喘息几不可闻，氤氲的水汽好像把房间里的一切都覆盖了。闷热将所有东西都变得高温而湿滑，赵映颤抖着拥住身上的唐宿，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雷声轰鸣，不过那也可能是快感的电流打在神经末梢上，让他产生的错觉。 闪电让天空忽明忽暗，落在赵映眼中，全部变成了炫目的白光。 他喘息着，以和另一人喘息完全相同的节奏，流着汗的身躯一起起伏，汗水交融，气息混合。 便是最响的一道闪电出现在天边时，在震耳欲聋的雷声来临之前，同样到达极限的两个人齐齐顿住。 他听到唐宿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那一瞬间，徘徊在赵映大脑中，所有关于唐宿过去未来的片段都消失了，只留下这一刻，距离他最近，最真实的唐宿。 于是赵映嘴角微微扬起来。 他右手食指在唐宿背后滑动，写下相同的三个字。 ——我爱你。 这场骤雨，便这样结束在入夜时。 第61章 不吃肉也没关系 那种到达极限，高飞上天的感觉，仿若濒死。 等稍稍回神时，他们心脏依然在狂跳，赤条条的肌肤相贴，摊在狭窄的板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化工调剂的草莓香气已经淡去了，混杂着另一股让人晕晕沉沉的古怪味道，半晌从最末尾的激烈回神的赵映吸了吸鼻子，正想表示什么，眼前突然闪现出一道玫红色的光。 同样看到这光华的唐宿愣了愣，连忙移开身体，在两个人的目瞪口呆之下，一个玫红色的爱心出现在赵映的胸口。 赵映：“……” 唐宿：“……” 尼玛这超能力什么智商？！到达高.潮仿若濒死和真的濒死不是一回事好吗？！ 超能力当然不会有智商这种东西，不过刚才赵映的状况的确让他搞错了。似乎是同样觉得不对，和赵映唐宿曾经在那长生高支花两人身上见到爱心瞬移不一样的是，这次这爱心的扩展极为缓慢，过了十几秒，爱心的面积还没有囊括赵映的整个胸口。 唐宿连忙朗诵了一段描写，具现化阿尔法晶，把这个超能力给压制住了。 可惜的是，宿舍中小小的能量爆发已经引起在隔壁使用能量检测仪器的安全人员，就算知道了两个年轻人刚才做了什么，他们也不得不重重敲门，好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等赵映和唐宿重新洗了澡出来，来到已经被安全人员占据的宿舍管理办公室，就看到一个一脸无语的云旗先生。 “两位同学，”云旗的表情十分无奈，“要我怎么说你们好？” 闻言，赵映和唐宿一个望天，一个望地，就是不看云旗。 “我能理解你们这些小年轻谈恋爱时的心情，但是你们也要体谅我的心情才行啊，不要总想搞出个大新闻。”云旗语重心长的说，“要是刚才稍稍有点疏忽，你们要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让赵映没穿衣服没带枪连个笔记本都没带，这样被他男朋友送进未亡人大本营吗？” “咳咳，”唐宿尴尬的轻咳了两下，“……这个，在中超委大楼地下四层，高支花她瞬移时不是带着那长生一起走了么……” “哦，”云旗冷漠的说，“一个没穿衣服的他带一个没穿衣服的你，战斗力真是瞬间提升了几百倍啊。” 唐宿：“……” 唐宿不说话了。 虽然失声症慢慢好转，但目前不太习惯用言语表达意见的赵映更是沉默，于是两个年轻人就这样，被年近四十却出现更年期症状的云旗数落的近一个小时，才被大发慈悲放走。 “幸好之前记录能确定，爱心瞬移就算是被阿尔法晶打断，在没有阿尔法晶的效果后，瞬移依然能继续，不然就为了你们两这事，得丢掉多好的一个机会啊，”就算暂且放过，云旗在临走前还是不忘强调。“暂时忍一忍，男人，百忍成钢，知道吗？” 等云旗离开，唐宿才抱着头蹲下，哽咽地说：“小爷不就谈个恋爱……” 周围的安全人员们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顶着这些目光，赵映倒是淡定非常。 作为一个长期中二未毕业的文艺小清新，比起*，对赵映来说精神的契合和灵魂的羁绊更让他在意。谈恋爱这种事情嘛，能开车的有开车的谈法，不开车也有不开车的谈法。要让赵映给小说中男女——如今也有男男——出主意促进感情，他一分钟能出上十几个。 当然，这些主意有好主意馊主意，要怎么用，还得看赵映设计的剧情。 至于现实中…… 赵映皱着眉想了想，伸手拖起陷入阴沉中，蹲在地上当蘑菇，嘴中还不住碎碎念的唐宿。 他把人拖出了宿管办公室，站在宿舍前空地上回忆了一下路线，在一群安全人员的包围下，又将唐宿拖向食堂。 军营食堂没什么人，这个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作息规律的军营里，绝大多数人都用完了饭，因此食堂的一排窗口后都没有人。 哦，不对，还有一个窗口亮着灯。 是那个唯一接受点单，并非和食堂大锅菜一起的窗口。 赵映把唐宿按在一个空座位上，然后去了那个窗口，依然一头黑云笼罩的唐宿嘴里小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而目光追随着他。不过看这杀马特恍恍惚惚的模样，到底有没有看进去还是两说。 赵映暂时没管他，有前两次时间线的记忆，他对唐宿这个状态再了解不过。作为从小一个人孤零零的唐宿，每次遭遇打击，就会这样变成话唠的蘑菇状态，就算如今已经十八岁，唐宿一旦对上不想面对的事情，还是会表现成这样。 最好的应对方法是让他不去想这些，以唐宿的开朗程度，只要不继续钻牛角尖，很快就能自己走出来。至于怎么让唐宿不去想…… 想好方法的赵映利落在窗口付了款。 唐宿是被一股微微带着酸甜的肉香给叫回魂的。 他眼前的灯光被一道黑影遮住，是赵映返回，坐在他对面。而赵映手上是一个大餐盘，上面有两大碗白米饭，一碟小菜，一碟凉菜，还有一碗…… 一碗糖醋排骨！ 唐宿一双眼睛亮起来。 赵映把餐盘往桌子上一放，瓷碗瓷碟相撞，发出叮当的响声。接下来他拆开一次性木筷，和白米饭一起放在唐宿面前。 唐宿的肚子相当合时宜地叫起来。 他张开嘴，想和赵映说什么，但是那一瞬间想说的话太多，全部涌到嘴边的结果是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唐宿安静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糖醋排骨。 出乎赵映意料的是，唐宿把这第一块糖醋排骨给了他。 排骨的酱汁沾染在白米饭上，颜色淡淡黑红，混合肉和脂肪的焦香……赵映一脸在心里用了一个长段来形容眼前的一幕，肉还没吃到嘴里，心中就已经产生了一种甜美饱胀的满足感。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 赵映不说话是常态，唐宿不说话是反常。而他不说话，是因为他一边扒饭，一边在认真思考。 谈恋爱是为了做.爱吗？ 当然不是。 谈恋爱……是为了能和映宝这样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一起……只要在一起，随便干什么都好。 那么他不用纠结了，不做就不做呗。 就如赵映想的那样，只要稍稍拉开注意力，唐宿立刻就能自己走出来。 就是这样一个虽然偶有阴霾，最常是一片晴空的人。 等他们放下筷子，将碗筷洗了还给窗口，踏上返回宿舍的路上，两个人才谈起别的事情。 “映宝你之前在车上，说忍不了未亡人了，要打到那长生老巢去，就是打算靠这个爱心瞬移么？”唐宿问。 赵映瞥了一眼身后的安全人员们，收回目光，点点头。 他在手腕上那个装着女娲一个分处理器的手环上轻轻一抹，关掉了它，才开始打手语。 那个有着爱心瞬移超能力的人，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在第一条时间线上，她和那长生一样曾今是99研究院观察的对象，后来跟着那长生一起参加中国超能力小队，一直对那长生忠心耿耿。 而她这个超能力，无数次地拯救了那长生他们，不论是第一世，第二世，还是这一次。 为了保护所有受伤濒死被瞬移回基地的未亡人，这个女孩所在的地方，一定是未亡人老巢里最安全的地方。 对赵映使用这个超能力，恐怕那长生或者未亡人内部一些人也对赵映如何对付狂躁病感兴趣，如果濒死时落到他们手里，赵映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的下场。 但要是做好了准备，好好利用，他身上的这个爱心瞬移不仅能定位未亡人老巢的位置，还能…… “要带进去一只军队才能放心啊。”唐宿说。 *** “一个炮兵营怎么样？” 钟委员长问。 唐上将没有发表意见，在两个中老年人周围，穿着军装的小伙子们急匆匆搬动着东西，天花板上大大小小的机械臂也在运输，安装。虽然是夜晚，这个如同厂房的地方却依然热火朝天。 迫击炮，榴弹炮，野.战炮，高射炮，各种弹药，枪支……确认要利用爱心瞬移攻进未亡人老巢后，兵马虽然未动，粮草却已经先行。 如果不是目前没有一个瞬移超能力能带走体积过大的东西，国家甚至想过干脆瞬移一个氢弹去好了。 这些准备本该有条不紊的进行，却突然传来一个消息。 本来中超委在未亡人中埋了一个十分成功的卧底，这个卧底如今算是十分靠近未亡人高层的位置。他之前的任务是打探那长生的秘密——现在这秘密大家都知道了——如今则还没有紧要的新任务。 在发动进攻之前，中超委想要这位代号“灰鸽”的特工结束任务返回，没想到好不容易取得联系，那边只传来两条消息。 一条表示他已经暴露，一条竟然是让人完全看不懂的乱码。 已经有数个密码专家上阵解读乱码，至今尚未得到结果。不管是为了情报，还是为了营救“灰鸽”，在几个方面的催促下，原定向未亡人进攻的时间被提前了。 在军方准备着后勤的这几天，唐宿和赵映继续着训练。进攻前两天晚上，他们被喊道云旗办公室，看着云旗为他们投影出一张照片。 “这是‘灰鸽’进行任务前保存的照片，至于他如今的模样，为了防止泄密，并没有留下，”云旗用红外线笔指着照片上一个五官端正清秀的青年说，“我的超能力能确认他还活着，但其他的并不能知晓了。” “那么，他有什么特征吗？”唐宿问。 “他的超能力和你们一样，十分罕见，”云旗说，“具体表现出的效果是促进伤口愈合。” 第62章 好的我们要出发了 唐宿和赵映对视了一眼。 他们两个人用眼神交换了意见，很快唐宿开口道：“我以为我国……不，应该说，世界上没有出现觉醒治愈超能力的超能力者？” “你想说你在唐上将那里看的中国珍贵级别超能力者名单？”云旗摊开手，“其实不是所有珍贵级别超能力者的名字都会被列在上面，为了保密……以及其他一些事情的需求，嗯，就是这样，代号‘灰鸽’的特工就是不在名单上的一个例子。” 赵映和唐宿都没有问所谓其他一些事情的需求是指什么。 前大神写手很仔细地端详这位特工的照片，他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邻家男孩，感觉上和治愈的超能力十分般配，一点也不像一个精英特工，更别说还是个在未亡人中混到很高地位的精英。 但治愈超能力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特别是对于未亡人这种——总有濒死的人被瞬移回来的组织来说，更是这样。 “我们要怎么营救他？”唐宿问。 “……别问我这种问题，”云旗回答，“你们才是‘造物主’啊。” *** “小爷万万没想到他的回答是让我们开挂。”唐宿低声呢喃。 正在认真准备的行装的赵映没听清他说什么，抬起头发出一个疑惑的嗯。 此刻他和唐宿是一样的装束，黑色背心外披着冲锋衣，下面是军裤和筒靴。沉重的子弹带压迫在他们胸口和肩膀上，枪套挂在腰间，军刀被遮掩在长袖下。但无论他们的装束是如何肃杀，在唐宿眼中某个大神写手偏着头的模样依然十分纯良，讨人喜爱。唐宿一个没忍住，低下头亲了亲赵映的嘴角。 没办法吃肉，唐宿也只能这样过过干瘾了。 抬起头时，他对上站在不远处的唐上将的目光，不由低低地哼了一声，抬起下巴做出桀骜不驯的姿态。 唐上将冷漠的回头，继续和钟委员长说话。 唐宿：“……” 在唐宿做出更多不理智的挑衅姿态之前，赵映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拉住唐宿的衣领，将他按在刚刚打包好的行囊上。然后他抽出唐宿口袋中的旧笔记本，往一边的杂物堆中一丢。 “啊喂！”立刻忘记唐上将的唐宿扑过去，接住笔记本，“干嘛干嘛，丢掉这个——” 差点没摔倒的他捧着本子回过头。 “——我用什么啊” 这样说的唐宿一回头，眼前就是一个放大的新本子。 是个用数个金属环装订的活页小本子，面积不过一个巴掌大，放在口袋中携带正好。它并非崭新的，唐宿可以看出它一页和一页之间有些松散，并非完全没使用过那样每一页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他接过这个新本子，抬头看了微笑的赵映一眼，又低下头，翻开。 在阿尔法晶高峰值射线的笼罩下，赵映疯狂安利的超能力效果并没有出现。唐宿只见到一个个黑色的字写在纸上，整齐排列，是他熟悉的赵映的笔迹。 他抬起最后一页，弯曲纸张，让一页页纸张反弹落下。于是他看到所有纸面，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都被写满了赵映的字。 “……什么时候？”唐宿愣愣的问，“你现在每天训练，还要坚持一个终点的连载一个123言情的连载，竟然还有时间写这个？” 赵映轻轻咳了两声。 他总不能告诉赵映，因为谈恋爱的缘故他现在每天心情超级好，无论写什么都灵感喷发。而有灵感却不写下来实在是太痛苦了，于是不知不觉，他就设计出了各种道具，还写满了一个本子。 赵映避重就轻，打手语说道：把原本的旧本子丢掉吧，上面的道具基本上不剩几个了。 “那可不行，”唐宿若无其事把两个本子一起装进身上的口袋，“现在这两个都归小爷我了。” 赵映挑起眉。 他刚想说什么，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动作之前响起。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到底是出任务的还是谈情说爱的啊！” 两个小兔崽子悚然而惊，下意识往边上一跳，下一刻，一个扫堂腿带着凌厉的风扫过他们刚才的立足之处。 唐宿扶了一把赵映，口里大叫：“教官！” 虽然大病一场，但人依然壮如铁塔的龚教官披着冲锋衣，双手叉腰，皱着眉看着他们。 站在他的阴影下，两个年轻人心肝胆巨颤，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们的身体已经自觉立正站好，就差没有敬个礼表示尊敬。 周围响起了笑声，虽然每个人都压低了声音，但是因为同一时间发笑得太多，汇聚的声音让人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赵映和唐宿：“……” 有点丢脸。 “原来还知道丢脸，”龚士正挑起眉，“我当你们两个已经完全不在意别人目光了呢。” 完全不在意别人目光这种形容，是中性偏向褒义的，但是龚士正一说，立刻就嘲讽意味十足。赵映尚有些反应不过来，被龚士正用目光针对的唐宿却立刻明晓。 ……说起来，龚教官和映宝爸爸是好友，从某种意义上，算是映宝的长辈？ 唐宿立刻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针对了。 他顿时想要说几句话打断此刻的尴尬氛围，但在他张口之前，龚士正已经开口：“要是你们还是我营里的兵，我一定会打断你们两个人六条腿。” 无论是赵映还是唐宿都顿时一身恶寒，而龚士正哼了一声，垂眼打量赵映。 龚士正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十年来不是出任务就是在训练营训练新兵。他原本觉得自己把赵映这个小毛毛忘在脑后了，没想到十年后再见又相处，他竟然对赵映生出了点为人父母的心。 但是赵映并不是他的孩子，这小兔崽子虽然还算尊敬他，恐怕也不会开心自己多一个干爹。 既然这样，他也没有立场在感情问题上指责这孩子什么。 不过…… “这小子要是对你不好，”龚士正很认真的对赵映说，“我可以帮你教训他。” “……”赵映。 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唐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惊天动地。他胳膊搭在无言的赵映肩膀上，另一只手拼命拍自己胸口。最后还是赵映帮着拍背才让他喘过气来，唐宿虚弱地抬起手，把想吐槽的话给咽了回去。 “教官身体已经好了吗？”他问，“您也要参加这次进攻？” 龚士正摇摇头。 “我是来送你们的。” “哈？” 龚士正向唐宿示意周围，两个年轻人一起环顾四方。 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北平郊区军营，而是个秘密的军方基地。此地有个广阔的室内广场，即将参与这次进攻的士兵和超能力者们已经聚集在此处。 炮台、弹药、急救包等等，如同一座座小山般在广场上起伏。在各种军绿色迷彩色的物资之间，士兵们已经排列成方形的队列，等待出发。和他们相比，将要参与战斗的超能力者们就闲散多了，除了赵映这个今天的主角和唐宿外，还有曲庭和任福平——这胖子看起来瘦了不少——以及终点组少校江海。 都算是熟人了，知道这些人要参加的赵映唐宿并不惊讶他们出现在这里，但是在这些人身边，似乎还有别的无关人物。 曲庭一脸笑容地和任福平身边一对老年夫妇说着话，这两位老人身材很是福气，相貌和任福平很像。另一边，穿着一身经典健美先生装束的江海拥着他娇小的妻子，两个人正在小声地咬耳朵。 “中超委的执行员到底不算是士兵，”龚士正说，“参加这种伤亡很大的战斗，必须得通知家人，这些是签了保密协定后前来送行的。” “为什么我们只有教官你来送行啊？”唐宿立刻叫出来，“感觉好凄惨！” 接着他就被揍了一个头栗。 三人聊天到行动指挥官开始吹哨，唐宿转头望去，发现唐上将不知何时走到众人目光中心。 这位上将已经人至中年，嘴角两边留下深深的法令纹，岁月不曾减少他的俊美，反而增强了他的威严。当他背脊笔直地站定，整个室内广场都霎时鸦雀无声。 他没有多说话，只行了个利落的军礼。 在他对面，数千士兵、超能力者，齐刷刷地回了一个军礼。 唐上将的目光不着痕迹从他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儿子身上扫过，他开口，用低沉的嗓音在这安静的广场上说道：“任务必须成功。” 钟委员长轻咳一声，道：“愿我们的好儿女都能平安归来。” 唐上将打断他的一万句感叹，言简意赅：“开始吧。” 阿尔法晶被从仪器中取出，超能力的使用不再受到限制。赵映和唐宿走到中间，一路有莹白的光蝶伴随他们前行。最终光蝶零落，五颜六色的光线在半空飘摇，如摇曳的奇迹之花。 联邦32452代假死药——处方药，吞服，三分钟后服用者陷入五秒假死状态，无后遗症。 赵映一口咽下这颗药丸，虽然他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苦涩腥臭的味道依然刹那在他舌根处弥漫开，如同三九天冷风的寒冷顺着咽喉和试管，重重地坠入他的胃中。蓦地就让赵映四肢开始麻木了。 而另一边，唐宿已经在大声朗读。 蓝白色电流跳跃在在场所有人身上，当它们汇集成长龙时，莹白色的光蝶一拥而上，将这些食物啃噬殆尽。几秒后，一条白色而细长的光路在地面疾驰，转弯，然后一个面积可媲美这个广场的圆圈将所有参与进攻的人圈住。 联邦12代咖色拉夫空间门——以门中某个跳跃的空间坐标为目的地，将圆圈内部上面的所有事物一次性传送。 这个远超现代科技的幻象道具捕捉到赵映身上某个瞬间扩大的玫红色爱心，继而启动了。白光如喷泉般从圆圈边缘升起，不断升高的同时又向着中央汇聚，最终在送别人眼中汇聚成一个立在地面上的半球形。 只听到一声啪！ 白光散去，黯淡下来的圆圈中，空无一物。 第63章 画风不对和作者无关 赵映的第一次瞬移没有什么感觉。 当然，在被玫红色爱心包围时，他实际上已经陷入假死药的药效，整个人都失去意识了。他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时唐宿扶住要倒下的他。再睁开眼睛时，他眼前就已经被改天换地。 唐宿在他身前，他的手臂支撑着赵映腋下，让赵映不至于倒下。而赵映的下巴搁在唐宿的肩膀窝上，在唐宿询问他有没有事的时候，他越过唐宿看到了那个女孩。 有着一双红眼睛的甜美女孩向他扬起一个微笑。 下一刻，她和赵映同时举起枪，但是赵映比她更快扣下扳机，呯的一声子弹击中女孩肩膀时，唐宿带着赵映扑倒在地，躲开他背后来自女孩的一枚子弹。 他们两个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光的天花板在他们眼前旋转，一同旋转地还有无数人影。只见地面出现一条亮白色手腕粗的光路，它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光从圆圈的边缘升起，待光线消失后，披坚执锐的士兵们已经出现在那里。 慢了两秒被传送过来的士兵们齐齐开枪，将那个用爱心挽救了无数杀人魔的女孩击毙。 赵映耳边回荡着女孩临死前凄惨的尖叫，和尖叫一同响起的，还有无数武器的咆哮。 “灰鸽”曾经传出过一张地图，那张地图画在在购物纸袋内面的地图，通过各种渠道辗转返回国内，地图上简略但精确地画出一片建筑的图形，中超委猜测那是未亡人的某个基地。 后来他们确认那的确是未亡人的总部。 那张地图传出是一年前，一年中地图上的标志都有可能改变，但是国内的专家们分析出了这片建筑关键点——作为一座位于山洞中的要塞，它有数个最关键的支撑墙，这种墙是轻易不能更改的，而位于这些墙周围的房间会是未亡人总部最安全的几个房间。 拥有爱心瞬移的超能力者最可能是在这些安全房间中最深处的一个。 专家们的分析毫无错误，不过这个房间同时也是守备最严密的一个。 守备严密意味着无数未亡人的超能力者在这里，他们即将面临的是无数千奇百怪的超能力，而未亡人的超能力者们即将面对的是……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隆！” 无数弹药咆哮着离开的炮膛，对面一个念动力超能力者甚至来不及为自己撑开一个屏障，爆炸就在他身边发生了。完全没想过会有数量如此之多的敌人被瞬移到这个安全的地方，双方陡然接触，未亡人方面就倒下了三分之一的人。 用炮弹开路的士兵们有条不紊地进行操作。炮台是没有瞬移前就搭建好的，如今过来便直接可以用。在连续三波密集攻势之后，他们很快分出了批次，落下的炸弹看起来稀疏了一些，但是从开炮频率上来说，反而是提升了。 然而敌人们也反应了过来，开始反击。 这个房间很是宽阔，天花板足有三四层楼高。很多地方是纯粹由坚固合金构成的，因此才没有在炮火下变成摇摇欲倒的马蜂窝。在它四面的墙壁上，有许多凸出的小平台，此刻那些平台上缓缓打开瞭望口，从中探出了机枪口。 一架重机枪响起后，它的同伴也接二连三嘶吼。金黄的子弹如同暴雨般从上方向着士兵们落下，未亡人们站在高处嘲笑着，似乎已经看到这些给他们带来很大伤亡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但是没有。 有的只是猩红色的电流，一道一道比三四个人加起来还粗，看起来比起雷霆更像是过于活泼的光柱。它跳跃着，如一条真正的长龙一样起舞，被它扫过的子弹纷纷变形，变成了……内裤。 未亡人们：“……” ？！！！！！ 下一刻漫天的内裤雨就不见了，任福平如同弹钢琴一样舞动的手指，为他伴奏的是枪炮轰鸣中无数啪啪啪啪啪啪的声音。那些内裤凭空出现在它们来的地方——任福平把它们塞进那些机枪的枪管中了。 由此导致的炸膛很快成了协奏曲新的伴奏，任福平脸色苍白的将视线从一个血肉模糊的死人身上移开，第一次直面这个的他看起来像是要吓尿了。 曲庭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却被任福平拒绝。 便是在这个空挡，一道冰锥从空气中凝出，旋转着向着曲庭扎去。 因为角度太好，内裤夫妇完全没有察觉，觉得胜券在握的袭击者勾起嘴角，却突然见到他目标脚下的地面摇晃起来。 被战火波及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裂纹，将黑白大理石铺做的地面分割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碎块，任福平和曲庭脚下便是一整块。袭击者原本以为所谓的摇晃是爆炸的余波，下一刻却看到那一整块大碎块高出地面，同时还在不断上升着。 悬浮的超能力？ 不……碎块下面有个人！ 皮肤上不知抹了多少油，整个人看上去油亮油亮的江海江少校大喝一声，他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地底，然后又从任福平曲庭脚下冒出来。他扛着这块比他人还大的石块，虬结的肌肉拱起，把差点中招的那对未婚夫妇给丢到一边。 继而他冲了出去，一跳四五米高，一拳打碎了那根冰锥。 “要小心。”落下来的江海叮嘱战友，他脚尖在地面狠狠一蹬，留下一个凹陷后，整个人向着袭击者冲了过去。 他速度很快，冲出时仿佛是一道旋风，在袭击者反应过来之前，他手脚并用，已经攀上那个隐蔽的小平台，直接把对方给推了下去。 不提变成轮胎滚动的冰超能力者有多么可怜，在江海之外，其他的士兵们也逐渐控制高处，他们清扫着未亡人们，战斗范围已经扩大到其他房间。 在这些战斗的人中，并没有赵映和唐宿的身影。 唐宿正在看指南针。 他和唐宿一人带着一枚隐形胸针，在战斗白热化之前就已经悄悄离开。毕竟他们两个人都不擅长那种团体战斗，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制造出的道具在很多时候也跟不上瞬息万变的战场，比起留在那里，还不如去执行中超委交给他们的任务。 营救“灰鸽”。 唐宿手里的指南针自然也不是真正的指南针，灌注着透明液体的圆盘上，漂浮的是一根手指长黑色带着弧度的头发。 “灰鸽”留在中超委的档案中，可作为dna对比的头发。 这根头发在和文件一起被蛀虫啃光之前，被云旗找到，他抱着说不定有用的念头交给了两个年轻人。赵映便想出个很妥稳的方法，和唐宿一起创造出一个使用起来很玄幻，实际上属于科幻的道具。 联邦9代dna追踪盘。 如果方圆一百米有相同的dna存在，漂浮在液体中头发一端会指向dna所在。这个道具唯一的问题便是方圆一百米的距离实在太小，两个人已经无头苍蝇般地走了很久，盘子里的那根头发依然没有给出半点反应。 “不会已经死了吧……”唐宿说。 赵映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个道具也能对“灰鸽”的尸体给出反应好吗？ “而且比起死掉我更担心其他事情，”唐宿骚了骚后脑勺，“这一路走过来，所有的未亡人都是红眼睛，搞得我们好像掉进了兔子窝一样。你想过没有，‘灰鸽’之所有失联，也可能是因为他同样变成了红眼睛。” 的确有这个可能。 只不过，所有超能力者狂躁症患者都对促进杀戮极有天赋，他们能通过各种方式让敌人去死。比如说美利坚那边传来的最近消息，一个狂躁症超能力者通过传递假消息，让两个超能力组织从友好变成敌对，最后打起来，两边几乎都死光。“灰鸽”如果变成了红眼睛，为什么不像美利坚的那个超能力者一样，向中超委传递会产生误导，造成悲剧的假情报呢？ 不管是死是活，是黑眼睛红眼睛，总要见到人才行。 思考后赵映打手语说。 就是这个时候，漂浮在液体头发突然颤动了一下。 两个年轻人虽然是在聊天，但目光可是一直关注着头发的。他们立刻停下脚步，片刻后没见到头发继续颤动，又齐齐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站定的范围恰好，那一枚已经沉入水底的头发又一次颤动，慢慢地向着一个方向抬起一边。 它指着一面墙。 “灰鸽”就在距离他们一百米的地方，懒得绕来绕去找路的两个年轻人直接弄垮了墙。他们这样用直线穿过了最短的距离，再又一次轰开一面墙后，他们走到了另外一条走廊上。 对面是一道门，以及……守卫。 赵映唐宿和这唯一一个守卫大眼瞪小眼片刻，然后毫不留情地二战一围殴了对方。 从晕迷守卫身上搜出一串钥匙的唐宿对着钥匙孔比划了一分钟，找到正确的那一把，插.入钥匙孔。 他轻轻旋转了半圈，听到门后的机构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以及才摩擦声后响起的，古怪湿润的声音。 “‘灰鸽’先生？”唐宿将门推开一条缝，“我们是中超委派来营救你的人……” 他话没说完，站在一侧的赵映猛地伸出手，握住唐宿的手往后拉。 门哐的一声又关上了。 “映宝？”唐宿疑惑问。 赵映注视着他们脚下，唐宿也低下头，只见一根手指粗细的粉红色肉条触手像毛虫一样蠕动前进着，而它的后半段，被关在了突然闭合的门后。 第64章 超能力者大战触手 安静的一秒后。 赵映：“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宿：“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陡然遭遇这种只有恐怖片——或许要加上某种小电影——才会出现的东西，就算这根从门后伸出的触手看起来粉嫩嫩、软绵绵，并没有太大攻击力，也还是把唐宿给下了一大跳。 唐宿脸上露出了快要崩溃的神情，手却从袖筒中抽出那把固定在手臂上的军刀，用剁萝卜的气势，狠狠往下一剁。 刀锋如割纸一样割破了触手的皮肤，进而将其一刀两断。站在一边的赵映发现被切断的触手没有流出太多血，因为就在唐宿刀锋抬起的那一刻，一些柔软的结缔组织就已经将伤口包裹起来。 如果不是触手的确变成了两条，赵映会以为伤口这玩意儿从未存在过。 于是他们面临的触手就这样从一条变成两条了。 大约缓过来一些的唐宿停下了他充满各种叠字的尖叫，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不能在文中出现不然会被和谐的脏话。这回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拉着赵映退到一边，看着这两条触手蠕动。 “尼玛，”他说，“那长生这里真是什么鬼玩意都有。” 赵映在心里表示赞同，两个安静下来的年轻人就这样注视着触手伸缩爬到，他们观察了几分钟，通过它们想要沿着门板往上爬的举动，猜测这触手想要打卡这道重新关上的门。 两个年轻人顿时有点想带着门钥匙一走了之。 问题是他们的目标就在门后，说不定就和触手的本体共处一室。 前大神写手表示一点也不想接触这软绵绵的东西，可惜他们别无选择。 “既然这样，我们岂不是自己去开门更好？说不定还能抓住主动权，”唐宿说，他深吸一口气，抛掉那种生理上不接受故而产生的恐惧和不适感，绕开还在攀登中的触手，重新将钥匙插.入，“他妈小爷已经设想过很多这次可能遇到的操蛋事情了，也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东西……好吧触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我开门了。” 说完，他屏住呼吸，缓慢地旋转钥匙。而赵映用枪管挑开那一节脱离主体能自由行动的触手， 通过挑飞触手观察其反应，确定这粉嫩嫩的东西没有智慧的赵映和唐宿打了个手势，然后扶稳了肩膀上的rpg无后坐力火箭筒。 这杀器是他们之前用来轰开墙壁开路的。 钥匙依然在转动，从火箭筒中发射出来的榴弹比钥匙提前一刻到达终点。和唐宿一起打了个漂亮的时间差，赵映没有细看砖块和灰土渣滓一起往下掉的墙壁，而是冷静地装入了第二枚榴弹。 烟尘之后，一个硕大的黑影已经隐约能看见。 这黑影已经整个贴上了门，只要唐宿打开门，这回准备好了的它恐怕会直接扑出去。墙壁的坍塌让它措手不及，更别说下一刻就打中他的榴弹。 爆炸的火光和冲击波瞬间将这本来就破破烂烂的房间变得更加破烂，赵映的目光在碎石碎砖间一扫而过，确认他们要找的目标并不在其中。 这个狭小黑暗，一看就知道是牢房的房间里，除了刚才被赵映击中的黑影外，没有第二个生物的气息。 “你那个什么dna追踪盘出错了吗？”唐宿问。 回答他的是七八只从烟尘中伸出的触手——依然是肉乎乎，粉嫩嫩，软绵绵。除了粗细从少女手指的尺寸扩大成成年健壮男子大腿的尺寸外，外表上没有多大变化。触手的表面光滑无比，上面没有黏液没有鳞片没有凹凸不平的小圆点，在视觉效果上，就和人身上绝大多数的皮肤差不多。 但是人类是不可能用那么快的速度再生的。赵映确认在刚才的爆炸中至少有三只触手被炸断，炸碎，炸成一片一片。但只是硝烟遮掩了那么一小会儿，大概三四秒的时间，从里面伸出来的触手便又是完好无缺的了。 触手们就像是两栖纲无尾目动物的舌头一样急射而出，那些呱呱叫的小生物为了捕捉食物，舌头可能达到身体的几倍长，这些触手也是一样。一瞬间它被拉得很细，借着弹性向着赵映和唐宿劈头盖脸砸下，虽然它们不像是青蛙舌头那样可以粘人，但打到身上沉重的力度依然让两个年轻人觉得自己要把胃吐出来了。 用手臂护住头的赵映感觉到几根粗触手将火箭筒拉走，还有更细小的触手似乎打算用很猥琐的方式给他来一次全身检查，正汗毛直立的时候，从另一边突围而来的唐宿刷刷两下砍断围住赵映的触手，将他拉了出去。 他扶住一个趔趄的赵映，顺手将赵映的军刀也□□，两把军刀如同穿花蝴蝶，伴随他又一次冲入触手中。 赵映甚至来不及阻止他，幸好的是，观战片刻后赵映确定这些触手都不是唐宿的对手。 唐宿本来就天赋出众，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一种出色的掌控力，让他能随心所欲的用出比常人更快的速度和力量。如今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唐宿在格斗上比不上龚教官那样身经百战的战士，但要胜过这种除了长得快就没有别的优点的触手们，还是能做得到的。 实际上唐宿把一根根触手当做一个个人，而他正在打一场一对多的群架。这样不仅能让唐宿适应和触手们的战斗，甚至能减轻因为直面这么多触手而生出的恐惧感和恶心感。 一时间，他一个人和一堆——砍断了的和没砍断的，被砍断没愈合的和愈合成了虫子一样的——触手打得是有声有色，半点不逊好莱坞大片。 ……什么时候，进步这么大了啊？赵映不由想。 记得初见面的时候，唐宿身手可没有这么厉害。 赵映并不知道是自己进步的速度格外带给他男朋友压迫感，这个问题也只是随意的感叹而已。下一刻，重新将心思放回战斗中的赵映捡起掉落在地的dna追踪盘，里面那根头发还在液体中起起伏伏。 它抬起的那一头，依然指着……指着那一团触手。 赵映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一侧。 之前被他挑飞的小触手还在缓慢爬动着，因为爬得太慢，至今没赶上大部队。 赵映蹲在小触手面前，将dna追踪盘靠近这一截小触手。 在他的注视下，这根抖得宛如帕金森患者的头发巍巍颤颤在水中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圈，抬起的一头指向小触手。 赵映：“……” 猜测被证实了。 只要dna追踪盘没有出毛病，那么它的表现就说这一截触手拥有的dna和“灰鸽”留下的头发是完全一样的。进而可以推论—— ——这一堆限制级触手就是“灰鸽”。 一瞬间赵映也有点想骂脏话了。他努力平心静气，才能把这结果告诉唐宿。 “真特么见鬼，”唐宿回答，同时闪过一根袭向他脖子的触手，“结果我们还要营救这些触手？” 他顿了顿，又道“‘灰鸽’先生恐怕是没有自己的意识了，如果他以后都不能恢复意识的话，我们不如让他的生命结束在这里比较好。” 那也要你能结束才行，赵映心道。 虽然此刻唐宿算是压着触手们打，但架不住触手们回血快啊。 这可能是“灰鸽”的治愈超能力发展出来的后果，赵映有看到，一条被唐宿砍断的粗壮触手顶端虽然愈合，但因为生长得太快的缘故，充填伤口的肉芽显出某种过于粗糙的凹凸不平。而这些肉芽依然被超能力催发着，于是这条粗壮的触手就像树枝一样分叉，在赵映眼前变成了两条。 过程十分恶心，却能让人逆推出这一堆触手是怎么从普通伤口中长出来的。 未亡人恐怕对“灰鸽”用了刑。 可是这样逻辑上又说不通了。 未亡人总部已经变成了红眼睛兔子窝，如果“灰鸽”被同化成狂躁症，那么不管他过去是不是中超委的间谍，在变成红眼睛后，至少在狂躁症状态下，他依然是未亡人的同伴。 既然这样，未亡人为什么要对“灰鸽”动刑？ 除非他们并不把“灰鸽”当做同伴。 在赵映思考的时候，唐宿已经突入重重触手的包围，切开皮肤，剥出了“灰鸽”的头。 那张明显是女性的面孔差点让他以为道具真的出了问题，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也让他产生和赵映一样的疑问。结果下一刻，他就看到红光从这人眼睛中偏移，“灰鸽”的双眼一下子变红一下子变黑，似乎“灰鸽”本人的意识正在和狂躁症做斗争。 “……厉害，之前没有人能在没有映宝你的帮助下，成功抵抗狂躁症吧？”想把这个头从肉块里□□的唐宿一边用力，一边说，“而且你明明用炮击中了他，却没能让他的狂躁症治愈……奇怪，为什么？” 唐宿说话的声音唤醒“灰鸽”更多的神智，那些浪潮般翻涌的触手虚弱地垂下，疯一般的生长也被停止。 感觉到身上多出很多不该有的东西，“灰鸽”一张脸苍白。 下一刻，他认出了唐宿的脸。 他立刻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拉住唐宿，连平息的触手也动作起来。明白“灰鸽”是想告诉他们什么的唐宿上前，和赵映一起扶住他。 “进攻……我们进攻总部了？”灰鸽先问了一个问题，不过他根本没想得到回答，立刻就说出了后面的话，“不……快告诉……告诉超委，狂躁症不是什么诱发第二人格的病！那不是人格分裂，是寄生！不要……不要靠近阿尔法晶！” 第65章 战地转移 认真倾听他话的两个年轻人顿时表情一紧。 “喂喂你这话叫做什么意思？狂躁症不是人格分裂是寄生？也就是说导致狂躁症的是一种生物？还有这和阿尔法晶有什么关系？阿尔法晶不是生物啊，我和映宝不能用超能力创造出生物好吗？” 唐宿看起来就像是要提起灰鸽的领子摇一摇了，问题是答案不可能被从脑子里摇出来。记起自己初见面时差点被唐宿摇得口吐白沫的赵映嘴角抽搐，连忙从唐宿手中抢下灰鸽。 有些呼吸不畅的灰鸽咳嗽了一声，断断续续为两人解释起来。 “我是中超委的特工，编号dss0012363，代号灰鸽，在未亡人中以治愈超能力者安琪尔为名字潜伏……以下请代我报告。” “……七月十五日，第一个超能力狂躁症患者就出现在未亡人一号基地，之后很快病情集中爆发，作为未亡人的医生，我一直近距离观察，因此感觉到很多疑惑不解……不约而同表现出来的嗜杀根本不能用第二人格表示，如此多种多样不同心思的人，怎么可能会分裂出完全相同千人一面的人格……” 他喘了口气，面色铁青地感受着那些触手给他带来的瘙痒感觉，道：“能不能帮个忙，把我身上这些多出来的东西给砍掉？” “……这个，”唐宿犹豫了一下，“需不需要给你打个麻醉针什么的？” “不，不用……那东西没好处，我们得赶时间。”灰鸽说，“不要紧，不需要担心长出新触手，刚才那是和狂躁症的斗争中我治愈能力爆发导致的变异，现在我已经把那东西压制下去了，尽管砍吧。” 唐宿提起刀。 他动手甚是利落，让灰鸽十分欣慰。他看起来似乎感觉不到被刀锋切割身体的痛苦，继续给赵映讲解。 “……这样的疑惑一直持续到七月二十七日，我同样被传染。对了，你是赵映对吧，我知道你能用奇怪的方式灭除狂躁症，那些清醒过来的人有没有向你提起过，他们犯病时候的感受？” 赵映下意识打手语，片刻后才意识到灰鸽可能看不懂。 正在他尝试震动声带艰难说话时，唐宿替他回答：“他们说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 曲庭如此，秦台主如此，哪怕是和赵映一起进行了时间旅行的毕维斯也是一样。 灰鸽并没有对这个答案露出意外的神色，他身上滑下一滴滴疼出来的冷汗，但从他表情上看，旁观者根本感觉不到他正在经受怎样的酷刑。赵映和唐宿对视一眼，上前几步，握住灰鸽刚从肉团中剥出来的手。 “一开始，我也不记得狂躁中的记忆，但是我经历过反催眠的训练，因此在第一次犯病后不久，我发现我会突然多出几个奇怪的念头……像是撑不下去了，干脆反叛中超委吧，这样一类。” “问题是我了解自己……我父母丧生在东方明珠大火中，那长生是我的仇人，我是自愿来潜伏的，不然以我的超能力，过在国内接受保护的生活岂不是更轻松？就算卧底太过辛苦撑不下去，我也不可能真的在那长生手下当个未亡人。” “这样不属于我自己的念头越来越多，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狂躁症身上，一直到有一天我想向另一个卧底传递消息时，见到对方我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杀了他。” 灰鸽猛地一颤。 刚才一大块肉从他大腿上被切下，就算伤口很快愈合，疼痛也似乎还留在体内。 他眼中又开始有红光蔓延，但很快就被他压制下去。 “八月十六日，我第二次进入狂躁状态，杀了……杀了我的同伴……”他痛苦地说，“同时感觉到异常的我第一次反抗了狂躁症，那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在差点被我反抗成功后，立刻操纵着我的身体去见了那长生，向他坦白我是间谍。” “当时那长生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什么我过去明明是他的队员之类的……听不懂。之后我重新陷入无意识的状态，过了七天，到八月二十三号，才再一次清醒。” 完全不敢低头看地面掉了多少他的肉的灰鸽用力握住赵映的手。 “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能回忆起狂躁期间的一些记忆，虽然不多，却足够我疑惑……在那长生不知道的地方，红眼睛们能用它们的方式偷偷交流，那些交流的东西我基本不懂，但是从专业上，我确定这些红眼睛自发地增加了巡逻存放阿尔法晶库房的次数，而且那长生虽然说要收集阿尔法晶，但他也说过这件事不着急，而那些红眼睛们可以说是发疯一样攻击持有阿尔法晶的机构和个人，短短时间就将世界上百分之七十的阿尔法晶运达这里。” “你的意思是说那长生不知道这些事？”唐宿诧异问，差点没切到自己的手。 “他不知道……那长生并不是狂躁病的患者……” 无论是赵映还是唐宿都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他不是……在我第二次清醒后，八月二十三日北平时间凌晨三点，我再次和他见面，当时他问说他永远失去了他的半身，我却不珍惜……字里行间表示出他曾经也是狂躁症患者，并且他和我一样，能在清醒的时候察觉所谓第二人格的存在，甚至他可能和第二人格有过交谈，和我不同的是，他……他……他认为第二人格的想法是他内心的想法，是他真实的自我，而我并不认为那是我。” “他的第二人格似乎很早以前就已经死亡，猜测与赵映有关，可能这就是那长生自称为未亡人的原因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灰鸽呛到，咳得胸口大起大伏，他喘息的声音好似沉重破旧的风箱，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但灰鸽还是坚持着说完最后一句。 “以上，是代号灰鸽的报告内容，一旦我牺牲，请代我转达钟委员长……” “也就是说你说完了？”唐宿问。 灰鸽不明所以点点头。 “好的，映宝，上！” 一直等候在一边的赵映飞快将早就准备好的止痛药塞进了灰鸽嘴里，另一只手拿出急救包中的麻醉针，打入灰鸽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什么牺牲不牺牲？这种话不要总挂在嘴边懂吗？”唐宿说，替灰鸽把眼睛合上，“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好了。” 直到灰鸽陷入昏沉的睡眠中，他才继续切下灰鸽身上多余的肉块。 每一刀都小心翼翼，十分温柔，就算知道对方有治愈超能力，也不想对这个人造成额外的伤害。 赵映和唐宿此刻都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两个竟然被称为英雄过，明明灰鸽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勉强将灰鸽恢复成人形，半身血的唐宿收起军刀。 “关于那长生被杀死的第二人格，”他说，“映宝你有什么看法？” 赵映打手语。 符合灰鸽所述和他们知道的事实的，最大的可能在第一条时间线末端，当他和唐宿用具有让人从狂躁症清醒能用的道具剑杀死那长生时，可能将那所谓的第二人格一起杀死了。 但是，即便是回到过去，那长生的第二人格也没有复生吗？ 被杀死第二人格后，就不会再犯狂躁症了吗？ “这种问题，”唐宿说，“只能问那长生。” 赵映点点头，然后一愣。 “怎么啦？”唐宿问。 赵映茫然地打手语表示疑惑。 攻入未亡人总部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那长生出场？ 此刻，未亡人总部的战斗中心。 哪怕红眼睛未亡人们再悍不畏死，面对近乎无尽的炮火、爆炸、冲击波，他们到底还是显露出了颓势。 士兵们已经占据这座山腹中要塞的百分之六十，然而指挥官迟迟没有下达进入下一步的命令。 继续让战事僵持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地方可不好，要么一鼓作气，将未亡人们一网打尽，要么就干脆别打。继续僵持，消耗的不仅是弹药储备，还有人。 被催促的指挥官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 “ 他妈的未亡人总部的战力和我们原本估计的完全不符！现在出来的都是炮灰！炮灰懂吗！”指挥官在又一次地动山摇中大吼，“侦查兵没有找到那些不在的人！全面进攻的话万一落入敌方圈套怎么办？！你来负责任啊！啊？！” 就连那长生本人也一直没有出现过，这让指挥官如何能安下心。 一时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咒骂那长生这个不知道去哪里了的龟孙子。 今日格外忙碌的中超委在几分钟后得到了这个由战场指挥官上报的消息，已经打破未亡人总部的信号屏蔽，成功定位未亡人总部地址的军委确认远程导弹部署。松了一口气的钟委员长下令：“既然没找到未亡人高层的人，那就先让我们的士兵撤远吧。” 唐上将：“云旗。” 云旗：“三个小时前，那长生的位置确认在他的总部。我的超能力表示那长生十分钟后……头发因为走得太快飘了起来，他在转移中，目的……不知。” 有人推开了指挥部的门。 “小崔？”钟委员长回头看见他的副手，“你刚才上哪里去了……” 有个人从小崔背后走出来。 这个人有对于男性而言过于阴柔的面孔，无法通过他的眼神分辨他的年纪，他穿着一身破旧的黑风衣，双手持着一双五四式手.枪。 那长生打了个招呼。 “嗨~” 第66章 阿尔法？潘多拉？ 指挥部里很多人被这上扬的一声嗨吓得摔下凳子。 凳子倒地声显得慌乱又尴尬，不过正是因此，在这些人中勉强还保持着冷静的人就显得格外显眼了。也没有多少，军委有两三个将领，中超委除了钟委员长外则只有说是打杂明面上没有任何职务的云旗。 “你竟然还敢来这里。”唐上将第一个开口。 “啊，你说这个吗？”那长生握着双枪做了个摊手的姿势，“我觉得挺容易的，你们防御就像是没有一样，这真得感谢超能力狂躁症对吧？那些有点威胁的家伙都被调开了……至于普通人，都是些渣滓罢了。” 钟委员长：“你曾经也是普通人。” “就那么记都记不清几年？反正我现在超脱于凡人。”那长生眯着眼睛，突然反手一枪。子弹击穿桌面，洞穿了云旗藏在桌面下的手，“云旗先生，别做小动作，这次我不需要你帮忙，你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像上次一样死里逃生了。” 他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这一屋脸色青红纷杂的人，正要开口，突然被唐上将打断：“你要阿尔法晶？我们不会给你。” “呵……”那长生冷笑一声。 就在他注意力被转移的一霎，忍着疼痛的云旗一脚踹上紧急按钮，同时借着反冲力打了个滚，扑倒在地面。 伴随着子弹在他桌子上打了几个洞这件事的，是洞穿所有人耳膜的警报声。 “滴——” *** 没有和那长生一道，被那长生从总部带来的堂主副堂主等等战斗精英们正试图潜伏大楼上层。和那长生话中的轻松不同，潜入如今的中超委大楼并非容易之事，在上一次被攻入后，中超委大楼说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都是污蔑，更别提各种监视器、激光束、智能锁……就算因为众多超能力者被隔离在人群外而防御稍显虚软，中超委大楼也不是个好来处。 但在见识过未来世界大战手段的那长生眼里，这些手段依然不够成熟，至于其他的未亡人……对阿尔法晶的渴望让这群红眼睛们根本不顾付出任何代价，因此他们消无声息地用人命堆出了一条路。 成功进入中超委大楼的他们心中涌现着杀念。 杀了……杀了……杀。 杀光……占据……夺走…… 无需同情，它们和地球人，从不是同类。 这样一群浑身杀气，双目通红的人从黑暗阴影里走出来的模样，是堪比丧尸出洞的惊悚和骇人。红袖组的组长秦台主带着他的副组长交谈着，转头看向到达属于红袖组地盘而打开的电梯门时，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幕。 电梯中的两个人齐刷刷后退了一步，下一刻，发现自己已经暴露的未亡人们脚步陡然沉重，向着两个人冲过来。 地面似乎在摇晃，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每一步落下都有碗大的陷坑，各种特效在过道中闪烁，星光和电流，白羽和花瓣，随着微风一拥而上，要将秦台主和他的副组长轰杀。 卧槽！ 这一刻红袖组的正副组长异口同声在心里骂了一句。 副组长想也不想拉住秦台主的手，带着他亲爱的组长转身就跑，一边跑他还在一边喊：“人呢人呢人呢见鬼的难不成都去休假了吗？！！！” “被隔离了啊。”秦台主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 话音刚落，这位红袖组的组长就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副组长听到一声清晰的骨头断裂声，片刻后秦台主翻身坐起来，一脸平常地对他的副组长说：“啊，抱歉，我好像又骨折了，你先跑吧？” “组长！” “相信我，没问题。”秦台主依然很淡定，“你先去草皮室。” 两人都知道这时候容不下他们两个来一次琼瑶式的分别，副组长咬牙转身就跑。而秦台主约摸评估了一下自己的骨折程度，久病成良医地判断自己大概暂时站不起来了。 他只能双手撑在地上来移动自己，让自己移动到墙边，靠了上去。 用了几秒喘气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斜斜倚着枪，回过头。 追兵距离他不到十米，秦台主调整呼吸，然后绽放开一个微笑。 那一瞬间，有天使般的圣光将秦台主笼罩，这并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真正的圣光——金黄的光束照耀着秦台主，让他原本只能用温和形容的面庞像是被打了几十层柔光一样，显得美丽而毫无瑕癖。 他向着他的敌人伸出手，语调柔和的询问：“你爱我吗？” 哪怕是第二人格也不能反抗超能力的威力，在这个没有所谓越强就越不会中招的世界上，靠近秦台主的未亡人们立刻就被这个笑容蛊惑了。 “请帮帮我。”秦台主第二次开口。 其实他根本不用说这句话，陷入他超能力效果的几个未亡人已经向着他们敌人迎上去。 超能力——微笑荷尔蒙。 这是个能让人爱上微笑主人的超能力，虽然持续时间不长，除了间隔时间外没有太大的使用限制，同时就算是超能力失效，也能在中招人脑中留下友好的印象。 如果不是每个人对于所爱之人会采取的行动不一样，这个超能力简直能说居家旅行杀人必备了。秦台主有过对人施展这个超能力然后被中招的人囚禁折磨的经历，深知自己的超能力并不是什么好用的东西。 幸好的是，刚才那一刻中招的人有三个。而这三个人也很快察觉到另外两个人对秦台主的感情，在对秦台主做什么之前，他们自觉转为了竞争关系，反而让秦台主的处境更加安全了。 喘着气等待技能cd的秦台主看着那三个人很快被曾经的同伴淹没，不过他只是十分淡定地开始尝试站起来。 那个未亡人走进他的时候，秦台主甚至有心对他也扬起一个笑容。 未亡人缓了缓脚步，发现自己并没有做出奇怪的事情，便继续走近秦台主，这个人一边的手臂如水银般流动，变化成了一把重机枪。 他将比秦台主脑袋还大的旋转枪口抬起，就在这一刻，从草皮室抱起一盘盘培养草皮的副组长终于狂奔了回来。 因为组中的年轻人们特别喜欢玩副组长的超能力，因此这个属于红袖组的楼层通过空调机恒定微风，天花板上的灯光也是最近似日光的灯泡，加上草皮室的草皮，就这样将副组长的超能力使用条件凑齐。 让子弹如风暴一样从六根枪管中倾泻而出的未亡人只觉得眼前灯光一暗。在其他人眼中，他则是被一个内部高度只比他高出一丁点的粉红气泡给装在了里面。那些从枪管中泄出的子弹弹跳着，反而打在了这个人自己身上。 又解决一个。 “不能让这些人攻上去。”秦台主说，“我们反击吧。” ***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栋大楼的很多角落。 加入终点组的钱崖在大厅对上了正面突击的未亡人，自从被中超委保护起来后，除了吃喝玩耍就是睡觉的毕维斯一脸懵逼让靠近他的未亡人都倒下去了，以及本来就有军方人员重点保护的要道……不再如过去一般人满为患的中超委反而给这些人带来了便利，这一次留下的都是战斗人员，他们不用思考要怎么营救人质了。 甩掉其他同伴，独自一人潜伏到顶楼指挥部的那长生反而是这回未亡人中战果最辉煌的一位。 不过他的辉煌似乎也无法持续了？ 一声声警报贯穿了这栋大楼里所有人的耳膜，天花板上、桌面上、墙壁上、被盆栽遮住的角落、大楼楼顶的四角，鲜红的警报灯有节奏地旋转起来。各种机密之地的智能门被锁定，如果警报状态没有解除，这些门将会被一直锁死。 同时，无数道强劲的电流激活了阿尔法晶高峰值催化仪。 自从上方下达要将阿尔法晶运用在实战中的指导方针后，研究院在短短近四个月里将阿尔法晶高峰值催化仪从1.0版本革新到18.2版本。这种能将阿尔法晶射线保持在高峰值的仪器从一开始的笨重高耗能，蜕变成了如今小巧如桂圆，耗能也降低了数倍的模样。 因为体积减小，容易隐蔽，而中超委又有众多阿尔法晶的库藏，于是研究院在新修建的中超委大楼里设计了一个系统——九百台阿尔法晶高峰值催化仪，九百片阿尔法晶碎片，分部在中超委这栋三十层高的大楼里。一旦出现最紧急的情况，立刻用高峰值阿尔法晶射线将整栋大楼笼罩，营造出一个完全不能使用超能力的空间。 这个系统还在试验中，知道的人没有几个，而云旗正好是知道的人之一，同时他还知道，指挥部就有系统的开关按钮。 他按下了按钮。 九百个阿尔法晶高峰值催化仪的突然启动掀起了连绵不断如浪潮般的嗡嗡声，九百片阿尔法晶散发出一般来说肉眼无法识别的射线，射线笼罩的范围重叠着。冲撞着，融合着，而阿尔法晶则是在仪器中微微颤动着。一开始它们震动的频率并不相同，但很快，两片靠近的阿尔法晶因为笼罩范围的大部分重合融合发生了共振，然后第三块被共振，第四块被共振，第五块被共振…… 只是一霎，九百片阿尔法晶就以相同的频率震动起来。 这仿佛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化学反应，本不会被肉眼观察到的阿尔法晶射线突然出现了，中超委大楼中人人都发现自己仿佛荡漾在鲜红的海洋中。 不远处的北平市区，有个坐在公园长椅上的老大爷皱眉看着自己泛红的报纸，抬头向射出红光的方向看去。很多人在这一时刻和他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于是他们都瞠目看着远处那一道贯穿天空和大地的鲜红光柱。 光柱持续了几秒，猛地扩散开，鲜红的冲击波沿着地表，扫荡过整个地球。 非洲，某处大山的山腹中。 和唐宿一起扶着灰鸽的赵映正跟着其他人一起撤退，路上正好遇到运送阿尔法晶的军人们。 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唐宿和赵映都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那在灰鸽的报告中，和狂躁症有关系的阿尔法晶。 片刻后，赵映啊了一声。 “怎么了？”唐宿问。 赵映松开一只手打手语：我好像听到…… ……听到什么声音？ 红光的冲击波就在这个时刻越过千万里的距离，从中国北平来到了此处。这个总部里所有的阿尔法晶——正在运送中的，还躺在仓库里的，甚至被一些未亡人随身携带的，都一起被拖入那共振的频率中。 阿尔法晶大放红光。 眼前只剩下耀眼的红光，什么也看不清的唐宿连忙想拉住赵映。 他伸出手，摸索了两下，后背突然一片冷汗。 赵映并不在他刚才所在的地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 第67章 真面目 “映……映宝？” 唐宿惊慌地喊道，他五指张开又收紧，触摸到的却是一片空气。 他心跳快了好几拍，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茫然无措的情绪中，幸好的是，下一刻他就听到另外一声呼喊。 “唐宿——” “映宝！” 唐宿不假思索地向着声音来源跑去，一路上只听到的稀里哗啦，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东西。同时赵映似乎在不断地远去，横冲直撞的唐宿听到别人发出的哎哟声，听到什么东西被撞的倒地声，听到自己一头撞在墙壁上的脆响……耀眼的红光逐渐散去，唐宿被光辉刺激得蓄满生理性眼泪的一双眼睛终于能看清东西，而赵映，就在他眼前。 虽然眼前的赵映是在不断后退的。 唐宿跳起来，像是一只豹子一样一往无前，努力伸出自己的手。而赵映也竭尽全力地伸出自己的手，全身的力量好像都聚集在手指上。 两双同样沾满灰尘的手靠近，擦过，再次靠近，手指勾住一瞬间后又分开。唐宿喘息着飞奔，第三次高高向前跃起。 这一回，两双手稳稳地握住了。 下一刻，唐宿的另一只手也死死地握住了赵映的手腕。 他整个人都被带得离开了地面，但是他完全没在意，只是在大吼：“我抓住你了！” 喊出这句话的唐宿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其实完全懵逼的大脑才开始收集周围的信息，看清楚了抓住赵映的东西。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抓住赵映的是阿尔法晶。 只是那和唐宿认知范围内的阿尔法晶有很大的区别，虽然它们同样鲜红如同血液，晶莹剔透仿若最好的宝石。但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至少唐宿见过的阿尔法晶不能像这些抓住赵映的阿尔法晶一样，可以像个变形金刚一样随意变化形状。 唐宿内心做出的这个比喻十分正确。 在他和赵映都没察觉突变的第一瞬间，是那些士兵们搬运的阿尔法晶在共振中发光，变形，接着变形成一根机械手的形状，飞起来，突然抓住了赵映的脚腕。 根本没察觉到发生什么事情的赵映连尖叫都来不及，猛地就被这只机械手给抓了出去。 接下来这只机械手一路上被无数飞出来的阿尔法晶补充，从细细一根变成了能将赵映握在其中的一大只。从机械手手腕往下，更多的阿尔法晶从山腹的各个角落里飞出，它们互相拼接，组合，只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就冲机械手手腕往下一路绵延到唐宿目光的尽头。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唐宿怒道。 赵映整个人被这巨大的机械手抓住，丝毫动弹不得。唯有一只手和唐宿紧紧相牵。唐宿握着他的手，身体后仰，脚踩在鲜红晶体机械手上，被机械手带着一起风驰电掣。他头发如一面旗帜般吹得往后，正试图用拔萝卜的方式把自己男朋友给□□。 几番努力下，完全没有拔动一点唐宿只能换了个方法，他一手攀在机械手上，另一只手拿出了笔记本，纸页在翻飞，唐宿飞快地挑了个道具念出来。 他念了几个字，却发现并没有莹白的蝴蝶随着他的朗诵飞舞。 只觉得机械手握得越来越紧，肺腑都要吐出来的赵映喘着气，艰难地震动声带。 “阿尔法晶限制超能力使用……” “开玩笑吗？”唐宿喊道，“不是只有高峰值的阿尔法晶射线才有这种功能吗？” 他气愤地喊出了这句话，然后才感觉到那种被什么东西压制的虚弱感——不仅仅是超能力，还有身体各方面，全都被限制住。仿佛整个人坠入了粘稠的胶水，想要移动一厘米，都比过去要多花费几倍的力气。 唐宿知道，阿尔法晶的限制效果，从来都不是只针对超能力使用，也会对人类的*造成限制，但是这种限制的效果从未有这样明显。 一般来说，和阿尔法晶在超能力限制上表现出的鲜明效果相比，它在*上表现出的效果要微弱得多。不仅很少对人类身体造成真正妨碍，反而可以促进。对于人体来说它更像是一汪冷水，虽然陡然接触会感觉到冰凉，但这种冰凉却很快促进了血液循环，让人体产生了足以抵抗冰凉的热量。 小小一汪冰水产生的效果是这样，如果是大如海洋的冰水呢？ 足以将人冻死溺死吧。 唐宿还算好的，被机械手紧紧握住的赵映更不好受。他感觉各个方向都有力量向着他挤压，像是要把他的内脏和血液从身体中挤出去。要被活生生挤爆的痛苦翻涌着，而受到重压的肺部无法得到一点点氧气，血液氧含量在急剧减少，让本该落在视网膜上的景色全部崩溃，变成了一片片五颜六色的光斑。 这东西想杀了我，赵映艰难地想。 除了这句话，赵映脑子里就没有别的了。痛苦占据了他每一条神经，哀嚎从他每一个毛孔发出，和吞下假死药那种逐渐麻木的感觉完全不同，死亡的真正来到不过是一瞬间—— 这个时候，赵映看到了唐宿凑到他面前的一张脸。 这样说也不太对，缺氧导致的视线模糊让赵映看不清任何东西。就算看到了，一片空白的大脑也认不出来，唐宿的呼喊、大叫，听在赵映耳中都像是隔着厚厚的水层。赵映只是意识到自己要死了，然后就想到了唐宿。 唐宿。 这两个字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赵映被冻住的思考突然能够够运转了。眼前崩溃扭曲的各种颜色稍稍恢复了一些它们本该有的形态，唐宿的脸、唐宿的话、唐宿的气息，将赵映运行不良的感官完全填充。 这些复杂的过程在现实中不过是短短的几秒，然后赵映意识到，他不能死。 【对，你不能死。】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 这个声音轻柔又空灵，仿佛是来自苍天上的一抹飘渺微风，就这样直接响起。脑子里还有点糊涂的赵映一个激灵，不知为什么觉得这说话的调调有些熟悉。 下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畅通了。 同一时间，只能干着急的唐宿突然看到赵映在发光。 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蓝色和绿色交织的光，柔和又清澈，简直能说是洗涤了唐宿被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色的阿尔法晶闪瞎了的眼睛。他瞪圆眼睛张大嘴，和他面对面的赵映也瞪圆眼睛张大嘴，一个人和一个发光的人都震惊地看着蓝绿色水一样的柔光涌动着，将死死握住赵映的机械手撑开了一道缝隙。 新鲜空气抓住机会进入了赵映烧得火辣辣的肺腑，赵映大口大口呼吸着，像是婴儿一样哭了出来。 两个年轻人脑中想法完全同步。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继而唐宿反应过来，连忙把赵映给拔了出来，然后用力抱住了他。 他们互相拥抱，紧紧相贴，感受彼此的心跳、脉搏，呼吸，甚至眼泪，好确定对方还在这里，没有被死亡或者其他操蛋的东西给夺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才被数道连续的轰隆声给叫醒。 保持着相拥的姿势，两个转头环顾的人首先是撞到对方的头，齐齐哎哟了一声，才迫不得已地将自己和对方的距离拉远了些。这个时候他们看到，周围是冰雹一样往下坠落的岩石泥土，无数的阿尔法晶向着上方飞去，竟然生生地拱穿了山腹。而他们乘着机械手也在向上，穿过岩层、暗河、泥土，以及第一缕自然的天光。 “尼玛……” 唐宿喃喃。 他们竟然来到了山顶之上。 被未亡人选为总部基地的山并不是什么巍峨高山，在很多地图上，这座山都十分地不起眼。但一座山到底是一座山，竟然就这样被这阿尔法晶……不，这种能自动凿穿山体的东西，真的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阿尔法晶么？ 阿尔法晶们还在不断的上升，浑身泥土渣渣的两个人抬起头，感觉到搭乘着他们的那一只机械手缓缓地停下。在他们周围，许许多多的阿尔法晶飞来飞去，仿佛猎鹰一样盘旋，互相拼接组装着，在天空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鲜红阴影。 这个阴影就像是漩涡一样旋转，收缩，带起的飓风高扬，处于中心的赵映和唐宿只能听到呼呼的啸声。 最终，风流云散。 一个庞然大物自其中现身。 各国发现异常后对着此地的卫星将这东西投映到很多人面前的屏幕上。而这些人看着眼前这个虽然从未见过实物，却曾经出现在很多影视小说甚至新闻中的东西，用各种不同的语言骂出了一句同样的话。 最靠近这个庞然大物的两个年轻人也是一样。 “卧槽……” 仰望着头顶的唐宿握紧了赵映的手。 后面的话过了好几秒他才喊出来：“……这是……ufo？！！” 第68章 重生文，强调三次 这是ufo。 用中文称呼的话，这是宇宙飞碟。 实在是再形象不过了，在赵映和唐宿头顶上的这个庞然大物形状圆润而扁平，正是一个圆形的碟子。它不像地球上影视作品中那些飞碟一样，充满冰冷的金属质感，没有铅灰，没有深蓝，有的只有鲜红，鲜红，鲜红。完全由阿尔法晶组成的宇宙飞碟暴露在阳光下，光滑的表面反射出亮白的光。 这种本该让人热血沸腾的颜色，此刻在赵映唐宿眼中，无端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在飞碟周围，依然还要不少阿尔法晶散布在外，此刻正缓慢地寻找飞碟上的缺口，拼接上去，被赵映唐宿乘坐的这个机械手也不例外。自从赵映莫名其妙发光开始，这个机械手就对他们视而不见，仿佛根本没发现身上还运载着两个人一样，它就这样带着赵映唐宿靠近距离它最近的一个缺口。 已经能通过那个缺口看到飞碟内部，赵映和唐宿紧张得齐齐吞下一口口水。 “我我我我我们要上去吗？”唐宿问。 闻言，赵映默默低下头看了一眼。 下方是山顶的皑皑白雪。 他们这个位置要到山顶有一定的距离了，跳下去少说也得摔断腿，但是摔断腿的未来至少是清晰明了的，如果进入ufo，那么他们的未来，恐怕就仿佛是宇宙中的黑洞那般未知了。 如果是为了自己好，要做哪个决定似乎是显而易见。 但是…… “但是，我有点想进去看看。”唐宿说。 平息了赵映差点离他而去的恐惧，平息了见到不明飞行物的震惊，唐宿的眼神看起来竟然非常明亮，“哎！映宝，这是ufo哎！是ufo！你说世界上、不，你说地球上有几个地球人登上去过这种东西！” 赵映一脸无语看着他。 前大神写手感觉，自己男朋友的身体里，一颗杀马特之魂似乎正在熊熊燃烧。 虽然赵映自己也稍稍有些心动……第一手宇宙飞碟和外星人的资料！哪个写手能有这样的素材！只要有了这个，就可以放开手来写星际文了吧！ 以上当然是赵映的错觉。 好奇心就是人类的原罪，内心的震惊稍稍消散一些后，赵映看着那个飞碟的缺口，竟然也产生了一点向往。 只是一点。 “而且，作为一个地球人，我难道没有职责搞清楚这个突然出现在地球上的ufo是什么来路吗？”已经冷静下来的唐宿很有条理的说，“从我们目前知道情报看，这个东西非常的来意不善啊。” 见鬼的职责，赵映想。 现在的你特么只是一个才成年的普通地球人而已。 问题是，赵映和唐宿对视，发现唐宿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摇晃。显而易见，唐宿是十分认真地这样认为的。 就像他曾认为的那样，当看到一个一脸懵逼，站在突然向下坠电梯里的可怜人时，就该不假思索，以身犯险去救这个人。 作为被救的这个人，赵映发现自己完全没法说出让唐宿不去的话。 这个人的好处就该我独享——赵映这一刻多希望自己能理直气壮地这样想。他不是没有办法阻拦唐宿的，唐宿言语中只说他没有说他们，说明唐宿是打算一个人进入这ufo。如果对唐宿晓之以情，告诉唐宿自己无法离开他，唐宿有很大的可能，会为赵映留下来。 赵映合上眼睛。 唐宿有些焦急，他们的位置还在升高中，再继续等，跳下去的后果就不只是会摔断腿了。他用了一长串话来催促赵映，赵映却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就在唐宿打算强制让赵映下去的时候，赵映睁开了眼睛。 “我……和……你，一起。” “哈？你去干啥？”唐宿皱起眉，“我觉得刚才这死机械手那么用力，你说不定都内出血了，伤员没选择的权利，快下去找医疗兵爸爸。” 赵映默默看着他，很不流畅地开口：“你敢踹我……下去，信不信我……头朝地？” 正打算这么做的唐宿：“……” “别说……要么一起……下去，”赵映面无表情说，“要么一起……进去。” 这样说的赵映拔出了双枪，做好的出发的准备。 他们距离宇宙飞碟上的缺口，已经是做个前冲就能跳过的距离了。 鲜红的晶体向他们压过来，给两个年轻人带来冰凉的压迫感。不由回忆起不久前那种五脏六腑要被挤出来的感觉的赵映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就被唐宿握住了手。 “接下来会很危险。”唐宿说。 “我知道。”面色苍白的赵映笑起来，“所以我才不会让你一个人。” 唐宿沉默了一下，双颊泛起两抹红晕。 “映宝，我发现你现在不仅发音啊说话啊越来越溜，”明明该生气的唐宿现在心中没有半点愤怒的情绪，反而觉得从心脏奔腾而去的不是血液而是蜂蜜，只能无奈道，“还学会花言巧语了。” 赵映瞥他。 “我可是……大神写手。” “所以这两者之间是有什么关系吗？”唐宿眼神死。 就在这样轻松的拌嘴中，两个人跳下了机械手，踩上了飞碟中的地面。 在他们身后，机械手飞快地变形，变薄，扩展，堵上了那个缺口。 光亮变暗了些，但不是全然没有光亮的。往前走去的赵映和唐宿发现这个ufo里并没有灯泡之类的人工光源这种东西，可能是没有开启，也可能是这座飞碟过去的主人并不需要照明。飞碟中唯一的光亮依然是太阳，阳光透过剔透的晶体，七彩的颜色只留下了红色。光亮虽然被减弱不少，却足够两个年轻人看清眼前的一切。 越往前走，赵映就越少开口了，唐宿倒是越发地喋喋不休——“以外星科技不可能发现不了我们吧，这样的话躲躲藏藏不出声也没什么用。”唐宿如是说——两个人仔细打量沿途的一切，很快发现ufo的内部并不像他们想象得那样……怎么说呢，不像他们想象得那样高科技。 甚至可以说是残破的。 唐宿拉着赵映，跨过一块拼命想和其他阿尔法晶组合在一起的小块阿尔法晶。这块阿尔法晶因为缺失了一大半，只能在原地飞舞，傻傻对上缺口，重复对上→缺口不吻合→飞开→绕一圈回来→对上这个过程，每次对上缺口都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这样的动静在一路上重复响起，唐宿觉得就算是地球上管理最不严格的建筑工地也比这ufo内部井然有序些。感觉自己是不是高估了敌人科技的唐宿和赵映继续向前，终于从拱圆的走道中走出，来到一处圆形的大厅。 这里似乎是ufo的最中央，望过去，对面的墙壁上也都是一个个圆形半圆形的走道出口，看起来就像一块疏松多空的黄油，很明显，无论从ufo外壁上哪个缺口进入，他们都会走到这里。 大厅有着高高的拱顶，半球形，越到中央，鲜红的晶壁就越薄。到最中央那一点时，和纸差不多厚度的晶壁已经完全看不出红色，变成了冰层一样透明。当阳光从定上方投下时，更显得仿若不存在一般。 没有唐宿以为的外星人，也没有赵映以为的飞碟操作室，这个大厅里空无一物，但两个年轻人还是紧张起来。 为什么呢？赵映一头冷汗地奇怪着。 明明什么都没有…… ……嗯？ 他好像感觉到了一阵拂面微风，可是，在这样一个ufo的房间里，会有风？ 赵映身边的唐宿同样也感觉到了这阵风，这杀马特差点要哆嗦起来了，他抱着手臂道：“怎么这么冷？” 【怎么没法附身？】 无数声音也同时这样问。 听到这些声音，却没找到对方人在哪里的赵映唐宿齐齐打了个寒颤。 奇、奇怪了，明明都在传说中的ufo上了，竟然也会闹鬼？ 那阵活似闹鬼的微风在大厅中流转着，赵映和唐宿依然能听到风中有许多声音继续重复着问题。这些声音无法辨别男女，用的文字也不在两个高中毕业学渣的认知范围内，但是两个年轻人偏偏就听懂了，仿佛那些声音并非通过震动空气传入他们耳膜，而是直接和他们的神经连在一起一样。 它们——可能就是飞碟主人，可能是看不见摸不着没有体型的外星生物们——将问题重复了很久，终于有个人做出回答。 【地球人类……这是两个进化出排斥属性的地球人类，他们的体质和我们不能融洽，不能附身。】 这个声音顿了顿，下了个评语。 【很少见。】 【地球人类？】其他声音重复着，【地球人类？应该杀光的地球人类？】 【为什么不杀了？】 【为什么阿卡波里射线没有杀死地球人类？】 “阿卡波里？”唐宿跟着重复，“那什么？难不成就是阿尔法射线？” 【是武器！】风中的声音大喊道，【是我们xxxx星人专门设计出来的，针对地球人类的武器！跳跃时间，我们将武器送到地球人类尚未踏足星际的过去，杀光敌人，杀光地球人类！杀光地球人类！！】 跳跃时间……？ 敏锐地听到这个词，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重生，赵映猛地握住了唐宿的手。 【然而跳跃时间中出来意外，阿卡波里号在到达地球前就分崩离析，只能化为陨石坠入地球。】之前那个回答问题的声音说，【阿卡波里号本来已经毁坏，虚弱的阿卡波里射线甚至无法杀死地球人类，为何此刻阿卡波里号会被激活？】 【异常波动来源，东北方向！能源晶体所在方位，东北方向！】无数声音回答。 【确认，驱动阿卡波里号，前往目标方向。】 “东北？”唐宿想到什么，“难不成是……” 赵映眼神沉下。 “……是北平。” 第69章 花开两朵 把视线转移到北平，再把时间往前调，调到异变刚开始的时候。 冲天的光柱升起时，指挥部中的人也始料未及。但是那长生还是很快地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就扑向了钟委员长。 但有一个人一直紧紧盯着他，在他扑过来的同时，就在半路上截住了他。 唐行剑从边上轻巧一推，行云流水般推开那长生握枪的手，从枪管中飞射而出的子弹立刻打偏到了一边的柱子上。当那长生想要扣下另一只枪的扳机的时候，唐行剑则握住他的枪管，用力将枪口压到下方。 于是这一枪又射偏了。 “老不死。” 那长生咬牙道。 “呵，”唐行剑讥讽地笑，“年轻人。”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差点像是公主一样被劫持的钟委员长已经被一群人拉着，塞到人群后面去了。那长生手指在枪柄上摩挲，他想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不管不顾地召唤出那些炙热的，跳跃的，放射状的能量，然而这样的能量却被阿尔法射线压制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当然，阿卡波里，或者按照如今地球上的叫法，阿尔法射线，这玩意儿原本的功效是让碳基生物人类的躯体衰弱致死，至于压制超能力这个功能是后来附带的。在某个未来里，地球人类的超能力者可以说遍地走，在试验阿尔法射线时无数次被变态人类们用超能力打败后，那些风一样的外星人终于成功找到了限制超能力的方法。 超能力是和人类的*息息相关的。 就拿赵映打个比方，第一世里赵映的超能力是让看到他文字的人依照他文字里说的去做，为什么在第二世时变成了不接受小说安利就狗带的超能力呢？因为他大脑受伤，作为超能力基础的*产生了改变，才让超能力跟着一起改变。 阿尔法晶限制超能力其实就是从限制人类身躯开始的，只是过去，科学家们通过仪器所保持的射线峰值其实远远未达到阿尔法晶射线真正能达到的峰值，这才让阿尔法晶只表现出针对超能力的压制性。 总而言之，现在整个中超委大楼里的人都不能使用超能力，并且感觉身体机能在急速下降中。 身处这一隅之地中的众人自然无法知道鲜红光柱带给整个地球的改变，对身体衰弱的感觉也没有那么敏感。限制住那长生的超能力后他们欣喜万分——操纵高温高爆火焰的超能力杀伤力实在太大，如果那长生想要鱼死网破，用爆炸一瞬间让指挥部中的人全灭也十分有可能。 而只能用枪的那长生杀伤力就减弱很多了，就算他是神枪手也是一样，毕竟在场不少人不仅有配枪，枪法也挺好。 同样也知道这一点的那长生当机立断，随手就扯过钟委员长的副手小崔当肉盾。同时目光一扫，一枪打中指挥部角落里装着阿尔法晶的仪器。 他打中了，破碎的阿尔法晶从同样破碎的仪器中跌落，但在落到地上的前一刻，这些微小的碎片陡然停止了下坠的趋势，它们悬停在距离地面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继而缓慢地漂浮起来，同时闪烁着炫目的红光。 作为在场人士中年纪最大的钟委员长捂着胸口觉得心脏不舒服，而其他人一样感觉到头晕目眩，手脚无力。按下开关的云旗已经开始苦苦思索他看过的试验报告，这个阿尔法晶领域系统不可能在没有测试的情况下就安装在中超委，但是报告上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系统对人体产生的影响这么大…… 云旗又看了一眼漂浮起来的阿尔法晶碎片。 ……也没有提过这个系统还附带反重力效果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云旗诡异沉默着，他带着耳麦，耳麦里女娲正报告着楼下战况，发现战况比他想象得好的云旗还没来得及欣慰两秒，就听到女娲的声音突然卡了一下。 “朋友，阿尔法领域系统能量消耗率超出正常范围……120%……137%……179%……200%……保险装置到达极限承受度，停止能量供应……” 无人能看到的地方，某个安装在墙壁中的保险装置上，其上显示屏显示的数字跳了一下，马上要归零时，闪烁的电花从屏幕上流过。 啪嗒—— 本该被强制截断的电流没有被截断，屏幕上的数字甚至比起之前更是暴涨了一倍有余。 “……401%。”女娲报出了一个让云旗心惊肉跳的数字，“第一保险手段没有成功……朋友，我们要启动第二保险手段了。” “等等！” 指挥室里有不少人喊出这两个字，可惜的是，他们的意志无法直接影响物质。在女娲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中超委大楼的电路保险丝被超负荷的电流给烧断了。 指挥室里的数百个屏幕齐齐黑屏，灯光暗下，有几个没有反应过来的蠢货发出高昂尖叫声。 停顿了近乎半分钟，女娲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 “紧急电源电路已启动，女娲超脑重启成功。” 伴随着亮起的应急灯，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警报！”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众人刚刚松下来的这口气卡在了嗓子眼，一时间有不少人被呛住了，而更多人提着心吊着胆侧耳倾听。 “备用电源被阿尔法领域系统强行征用，电源存储93%……78%……51%……警报！能源不足！能源不足！” 下一秒，应急灯也黑了。 躲在角落里，咬牙给自己手止血的云旗低声问：“女娲？” 耳麦对面没有回声。 阿尔法领域系统是连女娲超脑总机的内置电源也消耗掉了么？云旗苦苦思索，他明明记得这两个不是在同一个电路系统中啊？ 整个中超委再无一丝可以调动的电源，没有窗户的黑暗指挥室里，唯有阿尔法晶碎片依然漂浮着闪烁红光。不少年纪较大的人已经捂着胸口倒了下去，虽然暂时没人发现这些突发心脏病和阿尔法晶有关系，但是出于人体的直觉，没有人靠近阿尔法晶。 在有人拿出手机照明前，一个意想不到的电源出现了。 被所有人注视，躲在小崔肉盾之后的那长生低下头，同样注视他的胸口。 那长生的胸口在发光。 是那种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通透的紫色光泽，颜色纯净。在胸腔之中，透过那长生的皮肤照射出来，在甚至能看出来条条肋骨的影子。 发光体约摸是个浑圆的球形，小孩子拳头大小，随着那长生心脏的跳动而颤动，仿佛活的一样。 那长生先是皱起眉，奇怪自己身体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东西，片刻后又恍惚觉得这光球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他在他两次重生而显得格外混乱的记忆中翻找，用了一点时间才找到这个东西。 在他刚刚和他的队员们展开逃亡之旅时，某一次他从狂躁状态中醒来，发现自己和队员们正处于中国西南边的群山中，而他手心里握着一个冰冷合金材质的小圆球，圆球的外壳是可以滑动的，打开后能看到里面放着一块正方体形状的晶体。 不是阿尔法晶的红色，颜色更深沉一些，仿若昼夜相交之处晕染开的深紫色。 挺漂亮的，那长生就没有丢。 等那长生能和他的第二人格交流后，第二人格坦然承认这小圆球是他捡的，用的是同一个理由——好看。 那长生没有半点怀疑过，他是那长生，第二人格也是那长生，既然他能因为好看将这个小圆球留下来，第二人格当然也能用好看这个理由把这个小圆球捡回去。 那个小圆球一直伴随着他逃亡，后来是什么时候不见……那长生也不记得了。 但是他两次往返于时间长河之中，这小玩意儿怎么还跟在他身边，特别是用这样一种方式？ 它又为什么会在这一刻发光呢？ *** 不少人正盯着发光的那长生看，却还有不少人看着那几片漂浮的阿尔法晶碎片。 作为打开阿尔法领域系统的那个人，云旗压力山大，同时他作为情报人员的好奇心也督促他找出异变的原因。作为这些人中盯阿尔法晶碎片盯得最用力的一个，他首先发现了变化。 “它们是不是在移动？”云旗摸着耳麦小声问，片刻后才想起女娲不会回答他了，“……是在移动吧。” 阿尔法晶的确在移动。 只是短短数秒，它们距离它们原本所在的墙角，已经拉开很长一段距离。 云旗转过头，顺着阿尔法晶移动的方向看过去，结果看到了发光的那长生。 “……什么东西？！” 云旗和那长生同时说。 下一刻，那长生后跳一步，躲开向他急射而来的阿尔法晶碎片。随手将手上提着的小崔往前一挡。 好几个瞄准他等着空隙的人扣下扳机，几声枪响，可惜只打中那长生扬起的风衣后摆。被阿尔法晶碎片锋利的边缘割开一道血口的小崔惨叫一声，而那长生已经拉开了背后关上的门。 “别让他跑了！” 有人大喊。 眼看那长生就要跨出门，几个举着枪的军方人员正要追上去，却又见到那长生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让开了地方，指挥室中的大部分人终于能看到被那长生挡住的门口。 门后走廊上同样是一盏灯不亮，但是，近千枚阿尔法晶的碎片悬浮在门口，密密麻麻，闪烁着红光，在黑暗里，仿佛近千枚不怀好意的眼睛。 这些“眼睛”，死死盯着那长生。 第70章 守卫萝卜好玩by作者 边缘锐利的阿尔法晶碎片们，如流矢一样急射而来。 唐宿：“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映：“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大神写手觉得自己已经没力气陪伴唐宿表演二重唱了。 光是逃命就要了赵映的老命，他真的不知道唐宿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肺活量，足够这人在奔跑之余还一颗不停歇的尖叫——或许这是话唠锻炼出来的肺活量？赵映猜测——和活泼乱跳的唐宿相比，赵映本人喘得肺都疼了，但他依然不能停下脚步。 在确定要前往那所谓异常波动的发源地、能源晶体的所在地之后，风一样的外星人们一改其有问必答的友善性格，打算将赵映和唐宿灭口。 到目前为止，除了言语中表现出它们能附身，以及通过某种方式操纵阿尔法晶变形外，这些外星人没有表现出更多的能力。赵映和唐宿可能是因为基因突变不会被这些东西附身，至于被阿尔法晶追杀，似乎也不是大问题…… ……才怪。 他们可是在用阿尔法晶制作的飞碟肚子里啊！ 两个年轻人都觉得自己好像是保卫萝卜里那些可怜兮兮的怪兽——道路是被敌人规划好的，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炮火相随。而他们玩的保卫萝卜还是手游版的升级版，不仅是道路会随时变化，各种狰狞形状比如说南瓜钉锤模样的阿尔法晶会从各个方向向着他们砸来，甚至逃跑得好好的，地上会突然冒出一个大洞、一根高度在腿脖子上的细绳、一段滑滑梯，或者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赵映觉得自己竟然没有死在这些怪招之下，大概是把自己一辈子的运气都花在这十几分钟了，如果他还有下半辈子，买彩票大概连个安慰奖也中不到。 很显然，两个地球人类成功的反抗激怒了那些拿着他们玩游戏的外星人们。外星人一开始只是零零星星抱怨几句，到后来，传到赵映耳中的怒吼越来越高昂，最后变成了排山倒海一样的狂啸。 赵映：“……” 他妈的，感觉听神经都在痛。 同样感觉自己心里一股怒气憋得发疼，在第三次被读入死路后，赵映没有跟着唐宿去寻找下一条路，而是转过身，举起双枪。 “映宝？”唐宿诧异问。 好烦啊。 赵映表情很冷静地想。 虽然不知道那个鬼能力是怎么来的，但他不是可以将附身在人身上的这些鬼东西驱除吗？被追着跑真他妈的烦，来来，让他发泄一下。 赵映很干脆地举起双枪。 他很冷静地在发火，用标准的姿势对着空处乱开枪，双枪交替着发出咆哮，火硝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一边嘴角抽搐的唐宿听到无形无影的外星人们发出嘻嘻哈哈地嘲笑声，他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实际上却暗暗准备着。 两把枪十四枚子弹全部打空，没有一枪击中。 这样的结果让那些驱赶阿尔法晶想杀死两人的外星人们又一次高兴起来，他们立刻将不久前的失利给忘在脑后，那些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攻势也缓了缓。 赵映重新装子弹，而唐宿已经从暂缓的攻势中寻找到另一条路。拉着赵映就跑。 新一轮游戏开始了，不少外星人这样想，就在这个时候，奔跑的赵映反手，又开了一枪。 目标明确，绝对和刚才的胡乱开枪不一样。 子弹叮当一声撞上了阿尔法晶墙壁，打出了一个小坑。而在弹道上，一个外星人颤动着，它本该不惧怕子弹的无形身体被开了一个大洞，有特殊的能量附着在子弹上，沿着洞的边缘向四周侵蚀。 根本没回头，纯粹听声辩位的赵映听到身后传出一声嚎叫。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哦，”唐宿对他举起大拇指，“真的打中了。” 因为那些个外星人仗着它们有无形的身体，不惧怕子弹，故而刚才在赵映开枪的时候，它们一个个只漂浮在半空中，根本没有改变过位置。 不过在赵映眼里，听久了外星人们的吵吵闹闹后，想要分辨它们，打中它们，是挺简单的事情。 两个年轻人看不到，被击中的那个外星人如水沫一样消散在空气中。目睹同伴死亡的外星人们快速移动，掀起的呼呼风声再一次响起在飞碟中，这一回有更多人参加到追杀行列中。 【是那个赵映！赵映！】它们高声齐呼，【会杀死我们的赵映！】 【不是让阿卡波里杀了他的吗？为什么他没死？没死！】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和对方对骂好几句后，唐宿才恍然大悟，“对哦，之前那些阿尔法晶变成机械手想要捏死你，是因为这些外星人吓的命令吗？” “……没认出来啊。”赵映说。 “刚才和它们面对面说了话，它们都没认出来你就是赵映，难道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没长眼睛脑子？等等好像真的没长，难怪这么智障。” “我觉得……可能是脸盲。”赵映说。 “就像我们认不出外国人一样，这些人也认不出我们的脸？”对赵映的话完全没有理解困难的唐宿说，“总之，还是很智障。” 这样说的唐宿，终于带着赵映来到他们的目的地。 这个宇宙飞碟的内部再怎么变化，也很少改变外表的形状。因为它正向着北平急速飞行，还要躲开一路上各国的导弹，变化形状会降低速度，将能量浪费在无益的事情上。因此整个飞碟大体上依旧保持着中间凸起，两边扁平——中间是圆形大厅，四边墙上有无数通往外壁道路——的形状。就算道路再怎么变化，只要认准一个方向，至少也能跑到靠近外壁的地方。 透过阿尔法晶的阳光越来越强烈了。 追杀他们的队伍也越来越强大了。 最终，眼前再一次出现道路的尽头。 在外星人们提前庆祝胜利的欢呼声里，唐宿摸出了一枚手榴弹。 手指穿过引信，然后把手榴弹甩出去，他一系列的动作只花了不到一秒。 在爆炸的冲击波来到之前，两个年轻人已经抓紧了对方，而唐宿更快一步，转过来用自己的后背替赵映挡住随着爆炸而飞出的各种碎片。 赵映咬着牙，什么也没说，顶着只一个劲的往前冲。 他们从破开一个大洞的飞船里冲了出去，蔚蓝的天空在上，广袤的云海在下，将那些红的刺眼的阿尔法晶从他们视野中取代。下一刻，蓝天和云海如走马灯一样在他们眼前交替翻滚，而他们以越来越快的坠落速度，远离了鲜红色的飞碟，以及削弱阿尔法射线。 那种身体机能逐渐恢复苏醒的感觉实在舒畅，就算因为翻滚速度太快，有胆汁都要呕吐出的感觉在后，两个年轻人还是松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傻逼了吧你们这些外星人！”唐宿大笑，向着远去的飞碟比划了一个中指。 然后他向着同样大笑的赵映打了个呼哨。 “哇哦，”他任凭狂风将他的头发拉成一面旗帜，“我们在飞飞飞飞飞飞飞！” 比起灭口赵映唐宿来说，显然是确认北平方向的异常和能源更为重要，而那些外星人们似乎不能离开阿尔法晶太远，只能暂且放过了赵映唐宿。两个安全了的年轻人坠入一朵又一朵蓬松的白云，互相拉着对方的手防止被被风吹散。他们静静地欣赏这浩荡的天地美景两秒，然后才开始慌慌张张忙正事，找到身上的手机。 在经历差点把手机摔下去的事故后，终于稳稳拿住手机的唐宿又花了一点时间给手机开机，花了一点时间让手机搜索信号，又花了一点时间翻找通讯录后，唐宿思考片刻，到底是打电话给他认为最能解决这件事的人。 唐行剑。 结果唐行剑根本没有接电话。 唐上将向来看不上手机这种引人堕落的玩物，工作时从不给手机开机，打电话也用的是办公室座机。唐宿只能又一次拨打对方座机，结果仍然是……没人接。 “艹！” 吃了一口风的唐宿骂道。 而赵映默默替他从电话簿里翻出了云旗。 云旗此人手机从来是一天四十八小时不关机的，但是这一次，他竟然也是在唐宿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候，才接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唐宿就听到对面的爆炸声和沸腾的人声。不过唐宿根本来不及想中超委又发生了什么事，噼里啪啦就将他和赵映刚才在宇宙飞碟上听到的情报告诉云旗。 哪怕是接受能力强大如云旗，也不得不为这信息量太大的炸弹而眩晕了片刻。 ufo？？ 外星人？？ 阿尔法晶和阿尔法晶射线是对人类杀伤武器？？ 唐宿着急地想让云旗相信他的话，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电话对面的云旗在沉默片刻后，虽然语气有点虚，却已经接受了唐宿给出的情报。 “我明白了，”云旗说，“这个说法倒是可以解释目前中超委的一些情况。” “中超委大楼里……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唐宿吐槽。 “那长生又一次突袭……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云旗说，“不过现在我们这里真的很需要两位同学的帮助，请……对了，你们现在在哪里？还在你们说的那个什么ufo上面？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我们当然是在……哎？” 唐宿抬起头，往下面看。 他们当然是在坠落中。 已经能看到阡陌相交的田野，点缀在田野之间的小洋房，以及深绿色的树影。被阡陌分割成一个个巴掌大小格子的田地好似有着漂亮花纹的厚厚地毯，不过两个年轻人都不想用自己的脑袋来测试这地毯，看它是不是就像看上去的那样柔软。 “哇啊啊啊笔记本笔记本笔记本，”又一次手忙脚乱找到笔记本的唐宿崩溃地喊，“映宝！你还记得你写得降落伞在哪一页吗？！” 第71章 兜兜转转 听到手机对面的哇哇乱叫夹杂在呼啸风中，伴随着信号不良的刺啦刺啦和各种不明所以的声音，隐约猜出了刚才手机对面是个什么场景的云旗简直可以想象，这两个年轻人是如何慌乱地寻找笔记本，结果一不小心丢掉了手机，而这个手机又如何可怜地—— ——啪！ 开了外音的手机里传出这最后一个声音，接着全部归为静默。 静默了一秒，通话断掉了。 在场众人：“……” “那两个孩子，真的没问题吗？”有人问。 没有一个人回答，全部都面无表情。云旗猜测其他人都和他想的一样——既为这两个孩子担忧，又无奈于两个孩子的不靠谱。尽管第一时间打电话汇报情况足够证明赵映唐宿都是好孩子，但是一想到这样两个好孩子大功臣的死亡原因可能会是跳ufo，所有的心情就全部化为吐槽了。 “咳咳。”云旗轻咳了两声。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那放在桌面上手机屏幕。 “刚才‘造物主’汇报的情况，大家都已经听见了，从天而降的阿尔法晶其实是不明飞行物的残骸，地球未来的敌人不辞千辛万苦，穿越来抹杀我们，东北方向……极大可能就是指北平的异常波动和能量晶体，形势非常严峻，大家有什么意见请尽快讲。” 因为那长生带着一群闪亮亮的阿尔法晶放风筝去了，那些年老的超委委员们趁这个机会，被护送下楼，通知120来接。而年轻力壮派没有被阿尔法射线完全击倒，作为指挥者，不能撤走的他们转移到中超委一个比较安全的房间——云旗和女娲的办公室，用手机灯光作为照明，枪火来往声做背景音。在刺眼灯光和热闹背景音下，和云旗一起开会的大人物们全部神色晦暗，没一个说话。 这些大人物们，觉得自己在任时竟然出现了超能力者这种东西，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出现超能力者后，他们竟然按照电影的标准套路，对上了外星人。 外星人。 还是来自未来，对地球态度不友善的外星人。 这不是中国一个国家有能力应对的事情，然而全世界二百二十四个国家地区加起来，似乎也没有能力应对。 “众位都没有意见发表么？”在一阵沉默后，到底还是云旗首先开口，“那么我有一个想法，想请众位听一听。” “不管阿尔法晶原本的作用是什么，在我们手里，这东西只有检测超能力、催发超能力和限制超能力这三个用途。而这几个月研究院对阿尔法晶研究的重中之重就是如何限制超能力，他们拿出的结果是阿尔法领域系统，在拿出之前，是经过了试验，确认可行，才给中超委大楼安装上的，我能保证，除了今天这一次外，过去的试验没有发生过异常。” “你是想给自己脱罪吧？云旗。”有人满是恶意地说，“毕竟是你按下了开关。” “当时我救了所有人的命，从这一点讲我不后悔按下开关。”云旗面无表情地说，“既然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异常，偏偏这次发生异常，我们可不可以认为，和那长生有关？” “那长生都发光了。”另一个人发言，“这也是异变对吧？那长生的异变和阿尔法领域系统的一边一同发生，一定不会是巧合。” “没错。”云旗点点头，“结合‘造物主’汇报的情报，外星人口中的异常波动可能是阿尔法领域系统产生的波动，那么能源晶体……” “你想说那长生？” “倒转时间也是需要能源的。”云旗说。 “那么……” 云旗看向门外的枪声，斩钉截铁道：“不能让那长生落在阿尔法晶手里，控制他，或者杀了他！” 不管时间倒流或者能量晶体这些东西，绝大多数人都想杀了那长生的，云旗的话很快得到一致同意，命令层层下达，誓要在阿尔法晶之前杀了这个搅屎棍的恐怖分子。 别说，这真的不容易做到。 那长生躲在九楼的卫生间里，咬牙撕扯下衬衫的一条边，嘴巴咬着布条，包扎手臂上被阿尔法晶划出的长长伤口。 等用力打了个歪歪斜斜不成样的死结后，他才吐出布条一角，以及一口混着血液的唾沫。 该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那长生恨恨地想。 本来这一切是那么顺利，他和欧洲美洲的几个国家的情报机构是友好的买卖关系，这一次，也是在某一家情报机构中拿到中超委和军方有联合大行动这个情报。那长生的人查不到这个大行动的目标是什么，但至少能确认到底有没有这个大行动，所以他才选择这一天带着未亡人的精英们，前来抢取中超委的阿尔法晶。 结果他到了中超委，挟持了钟委员长的副手，才得知这个大行动，竟然是在针对未亡人总部基地。 一边愤怒于自己的总部会被打得稀烂，一边又庆幸精英们被他带走。直接闯入指挥部的那长生又遭遇一连串的变故，他竟然被阿尔法晶追杀不说，他带来的那些精英们，竟然也开始追杀他了！ 那长生知道自己不是狂躁症患者，但是在过去，他没有原因地被狂躁症患者们视为同伴。那长生一直认为这是他亡去的第二人格在保佑他，结果今天事情反转，那些狂躁病红眼睛们，竟然对逃跑的中超委人员们不闻不问，所有的攻击全部往那长生身上招呼。 ……如果不是这些人也一样不能用超能力，那长生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超能力者狂躁症为什么会突然表现出他不认识的一面？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轻点子弹夹的那长生耳朵一动，突然听到一点轻微的动响。 那长生想也不想就滚出了卫生间的小隔间，顺便还将隔板门拆下来当做盾牌。只听到哒哒哒哒的声音，能感觉到隔板门不断被撞击的那长生等到了撞击停下，才把隔板门向着袭击者方向一丢。这个时候他余光瞥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隔板门朝外的一面上密密麻麻插着小刀似的阿尔法晶。 袭击者被这一门板直接砸倒下，那长生看到这人原本是他未亡人的精英，心里的烦躁顿时又多了几分。 然后他干脆地一枪崩了这个人，潦草收拾了尸体上的子弹夹和枪支，从卫生间的窗户翻了出去，踩着距离地面八层楼的墙边，翻进了楼下的房间。 玻璃破碎的哗啦声肯定吸引住很多袭击者的注意，在地上打了个滚卸力的那长生开门就跑，却在门口撞上了另一个袭击者。 面对这个人时，那长生却一时没法出手。 这是从第一世就跟着他的队员，年纪小，一直被整个中国异能小队当做自家弟弟宠爱，后来逃亡时也被保护得很好。知道这孩子小时候在孤儿院受苦，那长生重生后掌握了一定财力，立刻从孤儿院接走了这个孩子，培养他，教育他，而这个孩子也回应他敬爱和孺慕，是他的队员里态度和第一世最相似的人。 而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少年却瞪着一双鲜红的眼睛，满脸冷漠。 好久了，这种对狂躁病的恐惧，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那长生脑子里过，现在却又出现了。 “小高死了，安琪成了中超委的卧底，”那长生低声道，“现在连你也背叛我？” 少年笑了笑，上勾的嘴角冰冷似刀锋。 “交出能量晶石。”他说。 那长生根本没有理他，转身就跑。 少年正要追上去，那长生却陡然一个转身，鱼一样游过了少年身边。他和少年擦身而过时，一手抓住少年的头，借着往前冲的力道，猛地将少年摁在地板上。 房间里响起清脆一声，十几秒后，那长生独自一人离开的房间，眼角瞥到那些已经赶到的阿尔法晶时，也听到其他袭击者们匆匆的脚步声。 正是这个时候，中超委给他来了个雪上加霜。 可能是再一次包围了中超委大楼的军队在外面观察到那长生的影子，不管不顾直接一通炮火乱砸，完全是一副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架势。疲与逃命的那长生浑身狼狈至极，花费好一番功夫才又一次甩脱了这些人。 他直接跳楼，落地前最后一刻终于脱离了阿尔法晶射线笼罩的范围，金黄而愤怒的大火猛地爆炸开，仿若一朵在风中摇曳的火莲，扬起的冲击波像一个气垫，让那长生落地的趋势缓住几秒，踉踉跄跄落在地上。 无数枪口、高压水枪口、灭火器喷口，对准了浴火而出的那长生，而那长生冷笑着，向着包围大楼的士兵门扬起手。 就在这一刻，一声长啸西南天边而来，一架奇形怪状的飞行器驾着七彩的光带，向着冒着滚滚黑烟的中超委大楼笔直而来。 飞行器一路飞，一路散落着幻觉般的点点星子，片刻后抬头看向这东西的众人才发现星光并非他们的错觉，那些光点，是飞行器崩溃消失变化成的。 有几个人觉得这特效有点眼熟。 ……就像是‘造物主’这对超能力者搭档造出的道具到达时间时，会出现的那种特效。 下一刻，两个人从一团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星光中掉下来。 同时伴随着一声崩溃的高喊。 “我们怎么还是要摔个狗啃泥啊？！” 第72章 人奸说反就反 这个闪亮登场的飞天道具，是赵映唐宿两个人在他们摔成两坨肉饼之间，险之又险地具现化出来的。 流线型的机身，半透明的材质，轻盈小巧的造型，速度甚至比一路狂奔的阿尔法晶大飞碟更快一些。被放置在赵映手环中的女娲分处理器终于发挥它应该有作用，不仅充当了gps给两人指导了方向，还在在两个年轻人乘坐这拖着七彩色尾巴的飞行器穿境过界时，替他们给一路军方打招呼，好让他们不会因为太过风骚而被人打下来。 因为各种国际问题，赵映唐宿不得不饶了一点路，幸好的是，他们依然比外星人的飞碟更先一步到达北平的中超委大楼。 ……然后被到达使用时间的飞行器给丢了下来。 幸好赵映和唐宿都经历过特种兵的训练，当初攀岩训练时，他们都被教官从高处踹下去过。而飞行器崩毁前的高度并不算太高，加上有过去的经验，两个人其实没有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个狗啃泥，算是平安……不，应该换一个形容词，他们是无比拉风的地登场了。 未曾散尽的星光点点逐渐融化在风中，显露出两个年轻人的矫健的身姿来。赵映只穿着黑背心和迷彩裤，他半跪在地上，手未曾离开枪。而唐宿站着和他背靠背，冲锋衣被爆炸的余波扬起，手里握着一把颜色暗淡的军刀。 这姿势帅气是帅气，却不能阻挡两个人脸上表情透过几十米远，向着两边人表达出的茫然。 “什么啊……一路紧赶慢赶，”唐宿喃喃，“那些智障外星人还没有到吗？” 赵映对着军方的士兵们，唐宿面对的就是那长生了。敏锐从唐宿的喃喃里听到几个关键词的那长生眉毛抖了抖，心里疑惑重复。 外星人？ 这是哪个超能力者的外号吗？ 赵映和唐宿从天上掉下来又出现，花费的时间不超过十秒。他们登场实在是太突然，无论是军方还是那长生都懵逼了几秒。此刻脑子转得还有点慢的那长生花了一些时间回想他记忆中各国超能力的资料，往复三遍也没找到一个外号“外星人”超能力后，那长生才发现自己忘记了自己的根本目的。 此刻不宜久战，必须进行战略性转移。 但是耽误这么久时间后，他恐怕…… 那长生听到背后响起的脚步声，很快，那些还能行动的未亡人精英们，瞪着他们一双双红眼睛，走到了中超委的大门前。 完全一致的行动，完全一致的眼神。这些红眼睛们看上去，就像是同一个人套上了不同的壳子。 他们同样脱离了阿尔法领域，一个个身上冒出了各种超能力特效。以为是对着自己来的唐宿下意识后退一步，小腿撞着至今还和士兵们茫然对望的赵映的后背。 赵映立刻转过身，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长生。 这时候，云旗堪堪赶到。 “小赵！小唐！别让那长生落入外星人手里！”云旗在人群后挥手大喊，“那长生身上有外星人需要的能量结晶！” 云旗直接把那长生可能有能量结晶的可能给忽略过去了。同样听到这句话的那长生在心里骂能量结晶是个啥玩意儿，在军队的枪口和背后曾经的同伴两边权衡了三秒，直接转身对身后的红眼睛们大喊：“我把能量晶石给你们，保护我！” 在场少数几个知晓了外星人的人：“……” 这回可是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奸了。 唐宿想也不想就要追上去，但有一个人比他更快。赵映开枪甚至在云旗喊话之前，飞出的子弹被那长生用高温大火熔成了金属液体，下一刻那长生的身影被一片超能力的光效掩盖，而赵映已经追赶着进入重重光影之中。 唐宿连骂都来不及骂了，军刀劈开一个急射而来的岩块，跟着跑过去。 这两个人过于急躁，反而让士兵们一时间不好瞄准开枪开炮，几十秒后大火被数道高压水柱冲得逐渐熄灭，满地焦黑的中超委大门呈现出一种被□□后的凄惨模样，除了几具尸体看不到一个活人，士兵们持着武器踏入，快速奔跑的脚步声无比沉重。 而那长生在红眼睛们的掩护下已经上了楼，被推入一个员工休息间里。 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后面的红眼睛们鱼贯而入，那长生默默数着人数，发现红眼睛们比之前少了一大半，立刻知道这是他们分人手去阻挡赵映和唐宿。 脑子里转过各种想法的那长生气喘吁吁，在沙发上坐起来，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胸腔里已经没有发光了，那长生完全不能凭借手感来确认里面的异物。尽管如此，那长生面上却不动声色，问：“你们要的，就是这个东西？” “能量结晶，给我们。”一个红眼睛用低沉声音说道。 “你们要怎么拿出来，打开我的胸腔吗？”那长生冷笑着道，“这和要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你要赖账。”对方道。 “……至少死前让我做个明白鬼把，”那长生用力抓住胸口的衣服，模样很是悲愤，“这是什么……你们……又是什么？” 红眼睛们对视一眼。 “你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就算不告诉你，我们也能取得能量晶石，不要玩这种拖延时间的小把戏。” “我要是想拖延时间逃跑，刚才就根本不会跟着你们，”那长生说，“而且为了反抗军队，你们要用超能力，所以让阿尔法晶撤离到更高层去了吧。现在我也能用超能力，你们真的确认我无法反抗？” 最后一句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红眼睛们脸色有些不好。 作为推着那长生这枚棋子向前的幕后主使们，他们当然了解那长生发狠时能做到什么地步。要不是中超委研究出的这个阿尔法领域系统和那长生体内的能量晶石发生了共振，共振又变成波，唤醒遍布全球的阿尔法晶，竟然让自从坠落地球后就难以拼凑在一起的阿尔法晶重新组装成飞舰，要真正使用飞舰又必须要能量晶石，不然他们根本不想抛弃那长生这个好用的棋子。 至于要把事情讲明白的话，不从一开始说，恐怕说不清楚。 这些外星人来自于大熊星座十一号星球，一颗气态行星，特殊的环境造就大熊星座人特殊的身体。 至于它们和地球人的交恶，起因是一位大熊星座人遇见一位地球人类后附身其上，而这位地球人类权高位重，大熊星座人用他身体玩耍时无意中给智脑下达错误命令，导致整整一个殖民地基地被暴露在真空中，基地中所有星际殖民者全部死亡。 之后双方互有交战，偶尔共处。地球方面并非没有尝试过和大熊星座人和平往来，然而大熊星座人的附身能力让地球人充满戒备，大熊星座人则眼馋地球人的身体，根本不收敛自己的行为，以至于地球联邦时常出现某个人某些人被大熊星座人附身犯罪的新闻。 一次又一次，消磨了双方的耐心。 双方间最后一场大战在公元二三一六年爆发，二三二零年大熊星座人落败，其残军乘坐阿卡波里号，回到地球人尚未踏入星际的时间，打算提前消灭这个劲敌。 它们想法很好，然而在实施上却有着很多问题，比如说专门为了消灭地球人而研发的阿卡波里结晶并不适合做时空机器的载体。它们用了各种手段勉强发动时空机器，回到一九九七年的地球，紧接着阿卡波里号崩毁，化作无数流星坠入地球。 大熊星座人的残军当即因为进入地球大气层方法不当，死亡了九成九。 剩下的人更发现了一件惨绝人寰的事情，如今地球上的人类全部没有进化，脑电波的频率不能和未来相比，降低了的脑电波无法和大熊星座人对接上，无法对接，便意味着无法附体。 无法附体，又无法影响大部分物质的大熊星座人在地球上，仿佛是一群幽灵。 直到家住阿卡波里结晶坠落地点附近的那长生，被衰弱的阿卡波里射线刺激觉醒超能力，脑电波小幅度缓慢提升，才让它们看到了希望。 没有什么狂躁症，没有什么传染病，只是当一群超能力者聚集时，某个人突然升高的脑电波，可能让身边的人跟着一起升高而已。 在这个超能力者才出现的初期，超能力者的脑电波不稳定，当超能力者平静下来后，脑电波也会跟着一起平静，这个时候附身其上的大熊星座人如果没有及时脱离附身，便会失去对那具身体的控制权，同时被锁在那个超能力者的身体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促成地球人类内战，让地球人类自我毁灭，已经成了这些大熊星座人的执念。他们也近乎成功了，如果……某个大熊星座人没有将时空机器的核心和驱动能量晶石放在那长生身体中的话。 时空倒流救了那长生两次，其实也拯救了人类两次。 只是，这件事，连不再持有时间机器的大熊星座人也不知道罢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外星人？”那长生环顾身边的几个红眼睛，“既然你们是神通广大的外星人，那么，当初和我交谈的第二人格，那个……假扮成我第二人格的人……他还活着吧。” 红眼睛们一阵沉默。 “叫他来见我！”那长生提高声音，“叫他过来，不管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 轰然一声。 墙壁倒塌，大块大块的砖头向着房间里的人砸下来。两个身影从烟尘中跳出，其中一个飞起一脚，将一个红眼睛踹飞三米远。 然后这人好整以暇停下动作，双手握拳，做防御状。 唐宿：“你的第二人格？那种东西肯定……” 紧随其后的赵映接口道。 “……死透了。” 第73章 BOSS说死就死 “轰——” 超高温的火焰近乎纯白色，在这个房间里猛地爆发开，尽管只是一瞬间，却以那长生为终点，冲击横扫四面八方。 整栋大楼被轰开一个洞。 近乎纯白的火焰颜色逐渐暗淡下去，恢复了平常那如同融金般的色泽，被那长生收在手中。 他所坐的沙发和沙发下的地面是唯一幸存于冲击波下的事物，那长生坐在上面不动如山，唯有一张黑如锅底的脸能表现出他的心情。 “大人说话，”他垂下头看向轻巧落在两层楼之下的赵映和唐宿，“别插嘴。” 唐宿默默瞪了他一眼，转头和赵映吐槽：“他刚才是不是漏了两个字没说啊，他其实是想说小孩别插嘴对吧？他以为他比我大多少啊，好吧他是重生过，不过大家不是都一起重生过，只是我没有像他一样保存下记忆来而已对吧？他有什么资格对小爷说这种话啊。” 默默承受这唐宿话唠灌耳的赵映给枪换好了子弹夹，却没有开枪，而是收回了腰间的枪套之中，然后卸下背后背着的小人无后坐力炮。 这款由七十年代瑞典研发的无后坐力炮是无需填充弹头的一次性用品，仅仅二点九公斤重，不过和一般的“小人”相比，这款明显有着不同。 哪怕只是被持在手中，没有开炮，依然有闪烁的光点不断从空气中凝成，然后被吸入炮口中。很明显这是被唐宿具现出的，只存在赵映想象里的“小人”改进品。 唐宿拿在手里的军刀也格外不同，现代标准化的军刀刀身本来毫无装饰，也毫无瑕疵，然而这把军刀的刀身上有着奇妙玄奥的圆形纹章，纹章中所绘的怪兽既像狮子又像老虎，甚至长了一双翅膀，挥动军刀时，会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声。 刚才唐宿就是用这把刀劈开了迎面而来的冲击波，让他和赵映两个人没有落至红眼睛们的惨状。 红眼睛们有多惨？ 唐宿瞥一眼在地面糊墙的几个红眼睛，嘴里胡话不停，额边却留下冷汗。 “喂！”那长生对正挣扎着从墙上爬起的红眼睛们喊道：“他在哪里？” 红眼睛，或者说被外星人附身的这个超能力者浑身一颤，就连外星人想让他不露出惧怕的表情也做不到。实际上外星人也在后怕，刚才它依然在这句身体中，要是身体被火焰烧成灰烬，它也会跟着一起死。 大熊星座人垂涎与有了*后能接触万物的感觉，然而*何尝不是囚禁它们的牢房呢？ “……不要信那两个人的话，你说的那个人没死。” “那他在哪里？为什么不来见我？” “为了让你和地球人类分道扬镳，”那个人急急忙忙喊道，“至于他在哪里……他在阿卡波里号上，他和大部队一起留在了未亡人总部，应该也会随着阿卡波里号一起到北平来。” 那长生低下头。 “这样啊……没死啊……” 他低声呢喃片刻，整个人突然恢复了他惯常的那种疲惫模样。 “既然你们这能量结晶是他放进来的，那就让他再取出来好了。” “这怎么……” 那长生打断他的话，貌似很诚恳地道：“应该没问题吧，反正你们要这东西就是要装到那什么阿卡波里号上面去的吧？既然这样，等阿卡波里号到了后，我和他叙了旧，再杀我也不迟啊。还是说……你们是在——” 感觉蒙混不过去的红眼睛们握紧了手臂，甚至有个已经漂浮起来，准备好攻击。 但在他们动手之前，有一个人更快出手。 只见迷彩冲锋衣的衣角飞扬，高高跃起的唐宿已经来到那长生面前，军刀如同流星般划下。 “——他妈的这些家伙就是在骗你啊！有什么好犹豫的！” 那长生想要后退，然而被沙发背阻挡了。蓬勃而出的金黄火焰被明显是具现出的神刀一刀劈开，在刀身纹章上异兽的嚎叫中，被电磁推动的弹头在蓝白色光速中急射而出，眨眼间就穿过了正好被唐宿劈开一道缝的火焰。 “卧槽映宝你这是要连你男朋友一锅端啊！” 跳到一边的唐宿无奈回头，对着面无表情的赵映比划了下刀锋。 赵映啧了一声，把那个一次性炮筒给扔开。 弹头射出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这一炮没有射中，白瞎了一个好机会。 那长生在射击上没有他这样的天赋，但他有充分的练习和实战经验，赵映从不敢小瞧他，毫不气馁地收拾再战。 另一边，得到了神器的唐宿和那长生打得热火朝天。 同时也骂得热火朝天。 “小爷真的搞不懂你了，虽然你的确智商不太高，让个智障外星人一骗骗好多年，但这种一听就知道是谎言的东西，你竟然也能忍耐得住继续和智障们交涉？讲起来，你一直惦记的那个外星人附你的身，操纵你杀人，利用你，他的同伴又抛弃你，特么的他是恶霸你是被他上了的小百花还是怎么地啊，你用得着这样像是贞洁烈妇一样念着他吗？” 那长生射出几十个篮球大小的火球，同时怒吼道：“你懂个屁！” 这几十个火球划出菊花花瓣一样明亮的长长弧线，接着向着唐宿所在的方向聚拢。唐宿在穿梭在断壁残垣中，踩着融化断掉的钢筋跳起，险之又险穿过火球的封锁线，刀锋寒光和他一起向着那长生砸下去。 “你才懂个屁！” 他劈开一道流动的火焰，吼道：“想把拥有的东西紧紧抓住没有错！小爷也想紧紧抓住映宝，但是你抓住的算什么？只是个水中月镜中花啊！” 那长生没有再说话，火焰沿着他全身流动，几乎将那长生变成了一个火人，被逼着和唐宿打近战的他还没有靠过去，射中了那几个红眼睛的赵映已经转过枪口。 随着子弹一起来袭的还有赵映话语。 “你只会这样执迷不悟吗？” 应付拿着神刀的唐宿外还要加一个远处骚扰的赵映，哪怕那长生也力有不逮，时间甚至不够他酝酿出能融化子弹的火焰，只能连续用爆炸的冲击波吹飞子弹，而冲击波的力道也弱了好几分，让一枚子弹从他身上刮下好长一条肉。 “……我只有这点东西了！” 那长生在疼痛中喝到。 “听上去挺可怜啊，”唐宿闪过又一个火球，“但这不是你自己做死吗？映宝也和我说过一些你过去的事情，如果你没有背叛，映宝他爸妈也一直会是你爸妈，如果你没有逃亡，跟随你的队员们也不会沿途一个个被击毙杀死，如果你没有轻信外星人的误导，说不定在第一世你就发现了外星人这个真相，大家解决外真正的幕后主使，一起开开心心回家。甚至重生后，你明明有那么多改变悲剧的机会，但你却杀了映宝他爸妈，一个个找上你还没有犯事的队员，让无辜的他们又跟着你做了被通缉的恐怖分子，一个个提前迎来死亡……对了，你还杀了灰鸽的爸妈对吧？” “……什么灰鸽？！”那长生回给唐宿一火拳，“不认识！” “中超委的英雄特工，治愈超能力者，那个挺漂亮的安琪尔，”唐宿盯着那长生猛地紧缩的瞳孔，“他原本是你的队员，你带给他的却只有痛苦，什么为了队员反叛国家的队长，你其实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那长生的动作僵了一下。 赵映的子弹穿过冲击波的空隙，虽然无奈被冲击波吹得偏移了一些，却还是击中那长生的大腿。 同时唐宿一拳揍上那长生的脸。 一拳到肉，那长生被打得下巴扬起，往后倒下。 那长生的斗志似乎有些底下，他浑身的火焰熄小，露出衣不蔽体的身躯，唐宿快手拆了他的关节，而赵映走近，居高临下用枪口对着他。 那长生嘴唇微微开合：“……映宝。” 赵映：“你的悲剧，很多是你自己造成的。” 捧着撩起好大一片水泡的拳头在一边跳脚，唐宿插嘴：“不作不死，这四个字太适合你了。” “这也没关系，”赵映缓慢的，用更偏向书面语的话说，“人总是会犯错，只要能从错误中总结教训，记住以后不要再犯就可以了。” “……映宝，其实我觉得要做到这件事挺难的。”给自己上药的唐宿说。 赵映用枪柄轻轻敲了一下唐宿脑袋，继续道：“可能不容易，但不能因为困难就不去努力。” 唐宿：“这句话说得对！” 赵映：“但是你完全没有，那长生，你明明犯了这么多错误，失去了这么多，但你还在继续犯错，继续失去，我真的……真的没有见过你这样纯种的傻逼。” 他沉默了一下。 “一想到爸妈竟然是被你这个傻逼杀死的，我就……我就……” “……恨我？”那长生低声道。 “就觉得你这样的傻逼实在是不该活在这世界上，不然还怎么证明这世界是优胜劣汰？”唐宿替赵映开口。 那长生哈哈大笑，“我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什么正确的事情可以做？” “有一件正确的事。”赵映的眼神看上去好像是被冻住的熔浆，怒火依然在其下涌动，他手指扣住扳机，道：“你死了对大家都好。” 那长生茫然看着他。 这一幕，和多年前那长生拿着枪对准火海中的赵映一幕无比相像。那长生嘴唇颤了颤，还想说什么，可能是悔恨的话，也可能是执迷不悟的话，一起被湮灭在赵映的枪响中。 一同湮灭的还有唐宿的阻止声。 “等等，映宝，你忘记时光……” 这一枪正中那长生眉心，他可以说是立刻脑死亡了。但是不在起伏的胸腔中，突然有什么迸射出万丈紫光！ 第74章 存档说坏就坏 光。 这无尽的光。 赵映第一次清醒地面对时光倒流。 实际上这东西地球上每个人都经历过两次了，只是每次都没有人发觉，就连那长生自己也是一样——你能指望一个死人有多清醒呢——不管怎么说，作为在第一世就亲手送那长生下地狱的人，赵映可以发誓，当时那长生死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任何异象。 没有光影，没有音乐，没有鲜花，没有馨香。 好像只是一晃眼，他就已经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赵映觉得这很好理解，时光倒流的速度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比光速更快吧。既然肉眼连光速都无法跟上，那么也该跟不上时光倒流的速度。 因此这次就显得格外不同。 紫光已经变得稀薄了，周围被凝固的景象慢慢松动，唯一没有被紫光束缚的赵映茫然四顾，看着长大嘴巴的唐宿缓慢地将闭上了嘴，然后又张开。 “光——时——记——忘——唔——你——宝——映——嗯——等——嗯——等——” 就像是缓慢地倒带，唐宿反着重复他之前说的话，每个字都拉长到赵映快要听不懂的程度。赵映有些惊慌地想要摇醒唐宿，手一伸过去，却从唐宿身体里穿过，摸了个空。 他回头，看到一枚金黄的子弹已经从那长生脑门上脱出一半，只留下个尖尖的弹头在里面。 难不成还要再杀他一次？赵映突然对那长生对龚教官的感慨感同身受。 便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个重播中的声音。 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很细微，但是和其他的声音明显不同，因此显得无比鲜明，仿佛是极安静时猛地一声惊雷。 咔嚓—— ——倒带停止了。 赵映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凝固起来，风不再动，火焰不再摇曳，唐宿也不再说话。金黄色泽的子弹依然镶嵌在那长生的眉心，虽然位置有点浅，但至少能保证赵映不用再杀那长生一次。 赵映猛地后退一步，倒抽一口气。 并没有什么东西贯入他肺部，这个时候赵映才看到了自己，那个手指刚刚松开枪支扳机，眼神茫然带着一点解脱的自己。 这个自己站在这个时间他该在的位置上，就和唐宿以及那长生一样，乖乖地游动在时光长河中。而赵映的意识脱离了身体，被不可知力拖出时光长河，站在了一个旁观的位置上。 然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确认，‘烛龙时光控制机核心-仿’已损坏，可以执行回收任务。” 这个声音停顿了几秒，变得柔和一些，继续道：“你还好吗，朋友？” 赵映沉默地环顾了一圈，没找到，接着想起什么，低下头，看向安静戴在他手腕上的手环。 像是镯子一样的手环，还是刚重生时，身处拘留所的他为了获得保释资格带上的。里面登记有赵映的个人资料，必要时，政府可以强行打开来定位赵映的位置。这个手环后来一度被他忘在脑后，又过了几个月，和毕维斯见面后他需要和很多人交谈，女娲才把她的一个分处理器安置在手环内。 赵映得说，除去一些可能被监视的不自在外，这东西挺好用的，无论是作为翻译器。还是作为gps。 ……如果它没有在这一刻，很平常地开口说出赵映不能理解的内容的话。 赵映一瞬间有好几个猜测，从外星人连ai都能附身到女娲中了病毒，但很快，赵映用理智将这些猜测从脑中抹去，将手环脱下，举到面前，问：“女娲？” “是的，是我，朋友。”手环上指示灯闪烁着，“中国超能力者中央委员会形象代表女娲……多元宇宙时间空间管理局关于地球人类与大熊星座人类第三次战役后果及其处理特派员，女娲。” 简洁明了的自报家门。 赵映深吸一口，然后缓慢地呼出来，虽然这种行为对他这个意识体来说根本是无用，但熟悉的动作还是让他冷静下来。 一刹那，从赵映脑中掠过的猜测有无限多——多元宇宙时间空间管理局是什么？大熊星座人又是……好吧，这应该是那些风一样的外星人的学名。还有什么什么什么第三次战役的什么处理？一连串的字太多了根本没反应过来，他根本是，完·全·，没·听·懂。 但是赵映想起了另外一些被他忽略的地方。 如果中国，或者说地球人已经有了制造如女娲这种程度的ai的能力，不可能在制造女娲后便停手。然而这么几个月过去了，赵映从未听说过哪个国家还有女娲这种智能程度的ai，甚至中国的其他部门也没有。 如果回忆前两个时间线上的记忆，赵映发现自己甚至找不出女娲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好像她一直就在那里一样，从未离开。 “……你做了什么？” 一肚子问题的赵映停顿许久，只问出这一个问题。 手环上的指示灯无声地闪烁了一下。 “我没计算到你会问这个问题，就我从你们地球人的文学小说里得到的经验，这个时候你愤怒于我的身份，质问我，要求我回答，同时不相信我给出的答案。”女娲用悦耳柔和到违和的女声说，“当然，朋友，既然你提问，我会按照条例回答你，我的答案是——我没做什么。” 赵映冷眼盯着手环。 指示灯又一次伴随语音的节奏闪烁：“如果说刚才，朋友，你之所以没有受到时间长河倒卷的浪涛影响，是因为你身上还残留着上次重生的时间坐标。如果说以前，第一条时间线的最末尾，唐宿先生具现化的抹杀大熊星座人长剑，而这长剑的特殊能力因为时间的震荡意外附着在你身上，以及第二条时间线的最末尾，你觉醒超能力的波动保护了你和毕维斯不受时间长河倒卷浪涛的影响，这三件事的起因都不是我。” 她顿了顿，道：“我所做的，只是影响了这三件事的发生概率，仅此而已。” 这一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赵映艰难地思考了半晌，缓慢地说：“听上去你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他虽然说这样的话，但语气却很冷漠。 手环上的指示灯迟疑地闪烁了两下，过了片刻后女娲才开口：“朋友，你的说法并不准确。” “我被多元宇宙时间空间管理局派遣来，是作为记录者以及结果处理者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个时间点上，观察你们和来自未来的大熊星座人的战争。” “但是你，帮了我们。”赵映指出。 “是的，”女娲同意，“在不违反规则的条件下。” “什么规则？” “关于多元宇宙时间空间管理局管理失误所应有的补偿条例，如你所见，大熊星座人的科技不可能发明出时间机器。实际上，大熊星座人所使用的时间机器的核心，是因为我局人员的错误遗漏的，作为我局管理失误的受害者，我作为特派员将会对你们进行有限度的帮助。” 既然是这样，你们的补偿也太少了些。赵映想。 似乎感知到了赵映的想法，女娲再一次开口。 “地球文明是多元宇宙下s级别文明之一，大熊星座人的文明程度则只有c级，尽管这个时间点上地球文明尚未发展到c级，但经过我局计算，确定你们有打败未来入侵者的可能性，在尽量减少我局对成长文明干扰这一原则上，我局只派遣我前来观察和处理。” “……这种前后矛盾的话，你竟然也能这样说出口？” 遗漏时间机器让外星人能来到这个时候的地球，已经是最大的对文明成长的干扰，由此导致的多少人类的悲伤分别死亡，也绝不该如此轻描淡写。 怒火在赵映心中悄然升起，女娲却毫不在意地继续道。 “假设，你们打败了大熊星座人，那么你们将获得多少收益，你计算过吗？”不等赵映回答，女娲说，“根据我局计算，地球人类最少将提前五十年进入星际殖民时代，虽然在宏观的时间长河里五十年不值一提，但在这个世界里，五十年足够你们成为宇宙智慧生物的最前列。除了‘烛龙时间控制器核心-仿’，我们不会回收任何你们从大熊星座人手里得到的东西……” “既然说是补偿，把这东西一起留下来不更好？”赵映面无表情。 “……想再一次回到过去，拯救所有人？”女娲问，“朋友，这是不可能的，首先，这里的‘烛龙时间控制器核心-仿’已经因为没有保养且过度使用而损毁，不可能直接使用，而以你们的科技找到不直接使用的方法，需要一千年来发展。” 她说话的时候，那个婴儿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焕发着神秘紫光的圆晶已经穿过那长生的胸壁，漂浮起来。纯净如高锰酸钾溶液的紫光落在赵映眼中，突如其来的魅惑占据他所有的感知。 一时间，赵映想起他的父母，他已失去的那个美好的家，以及那些只有他至少，而唐宿都不再知道的回忆。 赵映的指尖颤了颤，他感觉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将这枚据说能倒转时光的宝石纳入怀中。 最后他却是后退了一步。 “滚吧，带着你这破烂玩意儿一起滚。”赵映将手环随手一抛，说，“老子还有一个飞碟的外星人等着对付。” 赵映的反应依然出乎女娲的意料。 维持这个世界停顿的力量渐渐被消耗，转头不去看着手环和紫色圆晶的赵映发现，身边的东西已经开始缓慢的移动，不是倒带的那种移动，而是顺着时间长河向前的移动。 赵映走到自己身躯中，等待世界回归正常。 便是被强行停止的时间冲垮堤坝的那一刻，女娲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那么，再见了，朋友，”女娲突然改用敬语，“您的作品是地球文明步入星际之前，地面时代末期的经典，在临走之前，作为您的粉丝，我希望能送给您一个礼物。” 赵映皱着眉转过头，看到那个手环落入一个黑洞。 在它消失之前，有一个东西破空飞起，向着赵映砸过来。 第75章 作者顶上了神器锅盖 赵映下意识伸手一接。 他的身体慢了半拍才跟着意识伸出手去，阻碍时间流动的力量依然在阻碍赵映移动身体，被女娲丢出来的礼物却不受那力量的束缚，划过了一道畅快的抛物线，最后悬停在赵映面前。 当赵映伸手握住这枚礼物的时候，那股阻碍时间流动的力量终于完全消散了。 “——时光倒流啊！” 唐宿喊出他一直没喊完的话语后半段，往前走了两步，脚步放慢，表情十分迷茫。 这杀马特左顾右盼，半晌后盯着赵映看。 “亲爱的，”他说，“你刚才是站在这里吗？” 赵映之前当然不是站在如今的位置，这个位置是他为了接住礼物移动过来的。但在没有和赵映一起进入时间停顿世界的唐宿看起来，他的映宝明明上一刻还在那长生跟前，突然就出现在了那长生四五米远的地方，仿佛瞬移。 却又没有听到瞬移超能力特有的啪声。 赵映没有理会唐宿的问话，而是举起了手，松开。 唐宿看到，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紫色正方体结晶从赵映手心落下，然后突然悬停。唐宿眨了眨眼才发现这枚结晶并不是在漂浮，有一根细细的带子系在结晶的上端，而带子的另一端挂在赵映的手指间。 看起来像是一枚水晶吊坠。唐宿想。 问题来了，他确定赵映之前并没有这样一枚吊坠。 赵映对首饰和珠宝没有特别的爱好，当然，他的电脑里有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大多是图册，每当赵映需要描写一个宝物或者价值连城的东西时，就会找出来翻一翻。除此之外，那些闪亮亮发着光能让女人甚至不少男人们疯狂的小东西，在赵映眼里和一块石头是差不多的价值。 唐宿倒是有一盒子首饰，都是些骷颅头的戒指、项链，倒十字的吊坠一类，特别符合他杀马特审美。很明显，以此刻赵映手里的这枚紫水晶吊坠简约现代的风格，就肯定不是唐宿的东西。 所以，肯定也不是唐宿送给赵映的。 神游的唐宿开始猜测这是不是映宝从那长生身上摸的，因为太过专注，他甚至没有发现他无意识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回过神的赵映瞥了他一眼，说：“……是个小丫头送的礼物。” 唐宿：“哈？” 赵映：“说起来，你还记得女娲吗？” 唐宿：“呃、长着蛇尾巴玩兄妹恋然后补天的那一位？” 赵映：“……” 呵呵，很好。 赵映在心里给那什么多元宇宙时间空间管理局记了一笔，决定这东西就是以后他文中的反派担当。接着他犹豫了片刻，拿不准女娲送的临别礼物是什么东西。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吊坠还好，如果是什么来自未来的高科技产品……那混蛋走之前至少也要留个说明书下来呀。而且，这个时候，女娲真的会给他送一个没有什么作用，顶多有个纪念意义的吊坠吗？ 思来想去的赵映最后决定，还是不丢掉这个礼物。 他打算踹到裤兜里，就是这个时候，赵映眼前红影一闪。 一片汇聚成巴掌大薄片的阿尔法晶飞过，如刀刃般锐利的边缘直接隔断了系着紫色结晶的带子。高速飞行的阿尔法晶带起狂风，让毫无防备的赵映差点没向后仰倒，便是他心道不好的时候，一只手撑在赵映的背后。 这只手只撑了一瞬间，不过足够赵映站稳了。稳住身形的赵映回过头去，发现刚才扶着他的唐宿并不在他身后。 那个杀马特已经几步蹬着墙壁，鸟儿一样沿着残垣断壁窜起，沿着红影逃脱的路线追过去。赵映甚至来不及阻止，就看到他踩着一根只剩下半截的钢筋高跃，军刀往下一劈。 神器军刀已经到达了使用时间，挥舞时发出的兽吼虚弱得仿佛是苟延残喘，点点星光落在刀锋前行的轨迹上，让这一刀看上去，仿佛残月一般照耀在半空中。残月滑过正从起下方飞过的阿尔法晶，将其一分为二，在风中大笑的大熊星座人来不及反应，女娲送给赵映的紫水晶吊坠就已经掉了下去。 而赵映则已经向着紫色结晶的落点跑去，前来突袭的大熊星座人立刻知道自己赶不上了。 结果，它眼真真看着赵映越过坠落的阿尔法晶，根本没去接。 前大神写手伸出双臂，被唐宿这货砸了个满怀。 两个年轻人齐齐哎哟了一声，滚到了地上，然后恰好滚到了摔在紫色结晶上面，没让大熊星座人得手。 “艹！”唐宿捂着腰爬起来，“下面这是什么东西，挌着好痛。” 瞪了他一眼的赵映拿起了紫色结晶，低头看时不禁皱起了眉。 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神器军刀实在是太过锋利了，它不仅砍断了阿尔法晶，也将女娲留下的这枚紫色结晶劈成了两边。阿尔法晶带着只是个尖角，约摸五分之一的紫色结晶，逃得无隐无踪。而赵映手心这枚紫色结晶，只是原本的五分之四。 “我去这到底什么玩意？”唐宿问，“哪个小丫头送你的？竟然外星人都想抢？” 赵映没回答，他抬起头，透过之前被那长生炸出的大洞看向中超委大楼外，看到了那片逃走的阿尔法晶。 任何物体离得距离越远，在人眼中看上去移动速度就越慢，片刻后赵映的眼睛已经能捕捉阿尔法晶的轨迹，看着它转了个大弯，没入飞碟中。 “竟然还是过来了。”唐宿也看到了那鲜红色的庞然大物，“之前那么久没来，我还当时这东西半路被哪个军方基地一导弹打下来了。” 赵映当然也是这样期盼的，可惜的是，终于来到北平的阿尔法晶大飞碟尽管看上去不是完好无损，但它依然来到了。 “还有那些应该跟在我们后面进入大楼的军队，”唐宿手掌搭在眉毛上望，只见远处炮火声连天，正在缓下速度的飞碟无疑成了一个上好的靶子，让军队可以将弹药全部倾泻，“我和那长生打起来的时候，就一直向着为什么增援还没有来，看样子是调去对付飞碟了……被打成那个熊样，这些外星人还惦记要来抢一个吊坠，映宝你这吊坠到底是……” 说到这里时，唐宿突然停顿了一下。 接着他猛地回过头，和赵映对望。 “……之前那些外星人不是说想要——” 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道：“——能量结晶！” 懵逼了一秒的赵映连忙抱着头仔细想。 他们原本以为能量结晶在那长生身上，结果女娲证实，那长生身体里的其实是那什么什么时间控制器，然后把时间控制器带走了。临走之前，将这枚紫色结晶作为礼物送给赵映。 紫色结晶和时间控制器一样，都是紫色。从大小来说，紫色结晶正好能装在时间控制器里面，而驱动时间控制器同样也需要能源……外星人们要的，其实是时间控制器里面的能源结晶。 用了半晌得出这个结论的赵映面无表情，和并不知道前情的唐宿面面相觑，接着两个人手忙脚乱将这五分之四的能量结晶放好藏好。 “怎么办？”唐宿留着冷汗问，“被抢走了那么一点，不要紧吗？” 大楼外，猛地大放红光的飞碟是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 红光照亮了半个天空，甚至连太阳也隐没在耀眼红光之后。真正的，最高峰值的阿尔法晶射线只用了数秒的时间，就笼罩了这个蔚蓝色的星球。无数人——男人、女人、老年、青年、少年；无数动物——飞翔于天空的，遨游于大海的，奔跑于大地的；甚至是这个星球上最为沉默的植物们，都无可避免的受到这高强度射线的影响。 赵映感觉到自己倒了下去。 他的身体本来就是强弩之末了，在未亡人总部受的伤还没有好，之后更是奔波万里，千里迢迢返回北平，又是一场大战。 被肾上腺素支撑住的身体，如果没有被打断节奏的话，应该还能让赵映继续支撑几分钟。但是高强度的阿尔法射线突如其来，首先影响的就是赵映身体内各个器官的运行。肾上腺素的效果可以说是立刻消退，那些被掩盖下的伤口、疼痛，伴随着细胞被灼伤的火辣辣，一起爆发出来。 有那么几秒，赵映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却能清晰感觉到生命力是如何从这句破败身躯中泄露而出的。他拼命地想要从空气中攥取足够让他生存的氧气，事实却是胸口的起伏越来越低。血液在血管中横冲直撞，赵映甚至能听到它们流动时发出的轰隆轰隆声，而这声音也逐渐虚弱下去，取而代之的各种喧闹根本不能被大脑识别。 躺在地上，赵映眨了眨眼。 一群莹白的光蝶从他眼前飞过，赵映茫然地盯着它们扇动翅膀，甚至无法意识到这是唐宿在发动超能力。 唐宿比赵映好一点，仅仅是好一点。 用完超能力后，耗尽体力的他状态甚至比赵映更差了。 尽管如此，在摔倒之前，唐宿竭尽全力，还是将他具现出的道具塞进赵映手里。 第76章 正文完 两人小小的触碰在无限的痛苦中轻微得毫不起眼，甚至没有传递到赵映大脑中去。但或许是心灵感应，又或是另外的冥冥力量，赵映陡然清醒了一些，然后用力抓住了被放在他手心的东西。 什么东西？ 唐宿…… 对了，还有唐宿。 赵映喘着气，翻过身。 袒露的双臂通红，仅仅是缓慢擦过地面，就掉下了一大片皮肉，最高峰值的阿尔法射线带来的热量让赵映感觉他正被放在蒸笼中，射线便是无形的蒸汽，浸润他的五脏六腑。一时间，连呼吸都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更别提还要强行让这句三成熟的*移动。 等过了十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当然，在赵映的感觉里，他用了近乎一个世纪的时间，才艰难完成了翻身。模糊的视线晃动着，过了许久才聚焦在不远处的唐宿身上。 同样侧躺的唐宿正像青蛙一样大口喘气，他满头热汗，通红的皮肤看起来就像个火人，片刻后赵映意识到自己可能也是这样凄惨的形象，他在唐宿眼中看到了一个同样的自己。 “喂！能听见吗？”唐宿喊。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活力万分，要是可以，赵映真的想要忽略他细小到虚弱的声线。唐宿倒是没有察觉自己的声线变化，依然竭力用欢快的语气说：“刚才你突然就倒下了，小爷怎么喊你都不应，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 赵映没说话，他颤动着眼球，转移视线，看向被塞到他手里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个话筒。 看起来很一般，很陈旧，样式普通，表面细网状的球体下是有着光滑外壁的圆柱形短棍，短棍下面有一截短短的电线，以电线一段暴露在外的铜丝状态来看，这根话筒是个不能用的残次品。 赵映用力搅动此刻他所余不多的脑汁，不管怎么回忆，他都觉得自己没有写过类似这个形象的道具。 另一边的唐宿还在尽量用欢乐的语气说话。 “我刚才在你给我的笔记本上翻了翻，发现上面没有能阻挡阿尔法射线的道具，毕竟以前咱们都是用阿尔法晶射线当杀手锏的啦，的确不会再搞一个专门克制自己杀手锏的对不对？没了你我的超能力果然是个废材，想自己写一个阻挡阿尔法射线的道具也完全没用……” “唐……” “听我说完，映宝。”唐宿打断他，“不过最后我还是成功了，虽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狗急跳墙说了些什么，但是发动超能力好像是成功了的，说不定太成功了。” 说到这里唐宿停了一下。 “我把自己的超能力给具现出来了。”他说。 很努力地让自己清醒，认真倾听的赵映瞪大眼睛。 “我也没想到会是话筒，不过话筒也挺好的，好想唱歌给你听啊映宝，不过以后大概不能唱了……嗓子有点疼，唔，想喝水。” 一不小心说漏嘴的唐宿笨拙地转移话题。 阿尔法射线似乎开始对他大脑产生影响了，反倒是赵映被他这平地一道惊雷吓得更清醒了。 “什么意思？”赵映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映宝你对着那个话筒说话，说你构思的道具，它就会帮你具现化出来了，而且这个话筒不像我，不会和我一样受到一百四十字的限制哦，你可以怎么厉害怎么说……只是，你造个只保护你的保护罩就好啦。” “……”赵映。 “我是很认真思考过的！”唐宿说，“你的体力也不知道能支撑你发动超能力多久，想想可能害需要治疗一类的道具，制造保护两个人的保护罩和制造保护一个人的保护罩在体力消耗方面完全不同，而且两个人的保护罩存在时间一定比一个人保护罩的存在时间短，想要保护两个人，可能我们最后因为保护罩到达使用时间一起死了，保护一个人的话……说不定就能支撑到那飞碟把那一丁点能源消耗完……” “然后呢，”这回是赵映打算唐宿，“就算我一个人能打败外星人，我能一个人活下去吗？” “这也不一定……” 唐宿慢慢道。 他的声音已经虚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地步，但是像是要开解赵映一样，他依然在喋喋不休，“我知道有些地方是有抗阿尔法射线设施的，说不定现在那些设施里躲满了人呢。” 但是那些人都不是你啊。 赵映想。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出口。 在他眼前，唐宿被空气呛了一下，嘴角流出鲜血。 “至少，你努力一下，”唐宿断断续续说，“说不定可以活下去呢。” *** 在没有炮火阻拦的情况下，天边的飞碟渐渐逼近了中超委大楼。 整个楼层被飞碟掀翻了，水泥石块哗啦哗啦往下掉，幸好没有一个砸在一个不知生死的年轻人，和一个姑且或者的年轻人身上。在飞扬的尘土里，微微侧过头的赵映能看到鲜红色庞然大物如赤红苍穹一般的底盘，红光如同火海般舞动，而他们就是放在火焰上翻滚的那块烤肉。 烤肉的厨师伸出了筷子。 有数个机械臂从飞碟上降下来，末端是长长的圆锥，末端锋利无比，尽管如此，它们迟疑不敢靠近。 赵映似乎听到风中有说话的声音，当然，除了大熊星座人外，做这事的人不做他想。那些存在于风中的外星人在交谈着，七嘴八舌问着同样的问题。 “他死了吗？” “赵映死了吗？” “死了没有？到底死了没有？” 之前被赵映一枪打死一个，似乎让这群外星人陷入恐惧的情绪中，它们并非没有失去过同伴，近着说，在人类死亡是忘记从人类身躯中脱离的蠢货，远着说，湮灭在数百年后地球军炮火中的千万大熊星座人，或者是为了让那长生身躯能契合时间机器，牺牲了自己，哪怕时光倒流也不能使其复生的另一个蠢货。但是，被一个数百年前落后的地球人一枪打死？对不起，重来没有。 赵映让它们害怕。 赵映本人倒是不怕它们。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赵映心道，他可是个要死的人了。 唐宿明显脑子秀逗了，这种情况下，他就算能逃离阿尔法射线的危害，也不可能逃过阿尔法晶的追围堵截。问题是心情恶劣的赵映想把这个事实告诉唐宿时，他发现对方已经接近昏迷。 反倒是赵映因为接二连三的勉强自己，竟是意外地保持了一点清明。 赵映不知道外星人这高杀伤射线武器的攻击范围有多大，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与唐宿一样，在苟延残喘。无数机械臂尖刀朝向他，密密麻麻，时刻准备着要将赵映扎成一只刺猬，而赵映看都没有看它们一样，他艰难的移动身体，最后握住了唐宿的手。 那只话筒便在两个年轻人双手交握之处。 赵映看着那无数泛着寒光的利刃，和在风中严正以待的外星人们，慢慢地张开了嘴。“努力活下去？如果你死了……不。” 落下的剑刃已经要接触到赵映的眼睑。 “死亡。”他轻轻说。 “要过了几十年，你才会和这个词亲密接触。那个时候我们都变成老头子啦，每天和死亡擦肩而过，早上起床的一大乐趣就是摸摸自己的胸口是不是还在跳动。至于现在，你应该去唱歌，去跳舞，工作，玩耍，休息……还有无数的时间等着挥霍，无数的未来等着创造，荣耀和成功，鲜花和掌声，还有……” 爱情。 风中。 一个外星人飘荡起来。 它问：“什么声音？” “……所以，一起活下去啊！” 赵映说出最后的话。 然后，一道蓝白色的雷电从他喉间迸发而出。 超能力是什么？ 如果是未来和大熊星座人大战并打败了它们，稳步向着s级文明前进的地球人，大概会告诉你，超能力是一种违反科学法则，构建于另一种法则之上的能力。存在于基因之中，无论是自誉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还是阿米巴原虫，都有可能觉醒。 它的觉醒受无数因素的影响，*不过是其最基础的部分。 阿尔法射线可以促进觉醒，那是因为人类细胞在不断反抗其损伤后，完成的进化。 其中，人的意志也会对其起影响，每个人觉醒的超能力，或是与他的愿望相反，或是与他的愿望相合。 过去，唐宿的愿望是——听我说话，和我说话。 被具现出的超能力话筒延续了他的愿望，当感觉到有力量的话语时，它立刻将赵映的声音，传遍了全球。 一百四十字，疯狂安利效果已经启动。 从赵映喉间迸发出的蓝白电光闪烁了一刻，扫荡过赵映全身，接触到被收在赵映迷彩裤暗袋中的五分之四能量结晶。 这种来自未来的清洁能源在使用上极其简单，无需过程，便被超能力爆发出的能量激活了。 下一刻，巨大的，贯穿天空与大地的深蓝色电龙从赵映身上抬起头，昂首发出风雷般的咆哮。 全球所有人，那些在倒下去之前在唱歌的，跳舞的，玩耍的，工作的，休息的人们，他们茫然听着从天空中传出来的话，不管是能理解其含义的十四亿人，还是不能理解其含义的五十六亿人，他们濒死的身躯上，猛地跳跃蓝白色的电弧。 无尽的电弧汇聚在北平这条电龙的身躯里，短短数秒，电龙的身躯已经涨大数倍，如果站在月球上看，甚至能看到它是如何的盘绕身躯飞舞在高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电流宛若它无数的翅膀。 “杀了赵映！”风中的外星人大喊。 这是它们最后的声音了，蓝白色的长龙俯下头颅，以它的身躯为长剑，贯穿了鲜红色的飞碟，将所有大熊星座人，融化在了电流中。 灰飞烟灭。 第77章 那个事后 “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朋友。” 女娲说。 在宇宙纵向和横向的尽头，多元宇宙的起点和终点，无数平行世界相汇聚又相分离之处，多元宇宙时间空间管理局的总部就坐落在此地。 这个总部看上去，是由大大小小的齿轮和纽带，以及各式各样的钟表汇聚而成的机械之城。 完全脱离了手环的载体，和“烛龙时间控制器核心-仿”一起被回收的智能ai返回此地，化为透明幽灵状的白裙少女，飘荡在一根停止不动的时针上，虽然没有风，但她泛着微光的裙摆依然在摇曳，仿佛风中盛开的花朵。 “不管是我留下礼物，还是不送礼物，最后的结果都是大熊星座人彻底被地球人类打败，淘汰，失去资格，但是赵映先生和唐先生，是怎么在那样强烈的阿尔法射线下施展超能力的呢？” “压制和禁用是不一样的，女娲。”坐在分针上转圈，举着放大镜观察手中的时间控制器核心的男人说。“无论是哪个宇宙，地球文明都有成为s级文明的潜力，那可是在我们管理局的议会拥有永久座位的文明。作为这个文明标志之一的超能力，也不可能被人凭借一块小小的法鲨罗星因为奇特地质在地心形成的结晶就被禁用。实际上，大熊星座人自认为寻找使用这个结晶就能打败地球人，却不知道正是这种想法，才让它们输了个彻底。” 女娲：“我不明白。” 男人竖起一根手指。 “听好了，女娲，对于地球人的超能力者来说，阿尔法射线代表的不过是逆境。” “不明白。” “逆境虽然会将人打败，但在逆境中人才会爆发出最强的力量。” “你说的是阿尔法射线微弱时促进超能力使用的原理。”女娲说。 “是的，超能力和阿尔法射线之间，只有压制与被压制的关系，当阿尔法射线强盛时，超能力要么变得虚弱，要么变得……更加强盛，至于决定其关键的，是意志。” “意志力？” “就像两百公斤的石壁足以压死一个普通人类，但人类母亲会为了拯救自己的孩子，徒手撑起两百公斤的石壁，便是这种强大的力量。” “那是身体力量的全爆发。”女娲说，“不能接受你的解释，不过……” “不过，女娲，你的休息时间结束了。xaa02234宇宙的地球文明因为时空海盗的缘故，整个地球陷入‘天破’的末日中，这个时间段的地球文明为f级，确认为可以干预的文明阶段，局里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宿体，请尽快前去处理吧。” 男人轻轻弹了弹手指，女娲的宿体出现在半空中突然展开的一道屏幕上。 从终端处接收到任务消息的女娲睁开眼，无需用眼睛观看，她就已经知道下次任务她将使用的形象。 那是一个，有着半条青翠蛇尾的女人。 *** 说不定只是个快穿文小世界的某个宇宙。 地球，中国，北平。 某个连灯都舍不得开的密室里，浑身缠满绷带，像个活生生的木乃伊的云旗最后确认了一遍报告内容，将其装入档案袋，密封好。 档案袋表面，是油性笔龙飞凤舞地飘出的女娲两个字，又打了两个除云旗外谁也认不出的问号。整个档案被云旗送入墙边一个小窗口中，窗口对面的人接过，将窗口合上。 在这之后，这份档案就和云旗没有任何关系了。它将在岁月中泛黄，变薄，上面那些来源于赵映讲述，而云旗笔记的内容，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被人看到。 浑身一轻的云旗哼着歌，离开了密室，走在北平战后的街道上。 街道上没有普通的行人，来往都是刷着迷彩漆的军方大卡车，和护送物资的军人。穿着西装的云旗在街道上显得格格不入，从秘密档案保管所到中超委大楼一路，哪怕是天生一张好人脸的云旗先生，也被检查了四五次身份证。 最后一次将身份证和超委工作人员证递交给守在中超委门前的卫兵时，他抬起头，看了又一次变得破破烂烂的中超委大楼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因此耽搁了一两秒的时间，立刻被徘徊在中超委大楼前的记者们用□□短炮给围住了。 “这位先生，您是中超委的工作人员吗？” “先生，关于政府三天前发表的外星人入侵通告，中超委方面有什么……” “先生，有关这三天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人出现了超能力觉醒的征兆，我国更是省平均觉醒率百分之九十，北平平均觉醒率百分之九十六，如此之过的超能力者出现，中超委将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听说这回立下大功的几人年纪才十八岁？” “还是同性恋？” 云旗顿时觉得自己被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给包围住，还是一群尖牙利爪很有战斗力的麻雀。他用西装外套遮住脸，连声说对不起他什么也不知道，就算如此，他依然花费了十来分钟，才脱离了记者们的包围。 等走上台阶，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见着身后连续的相机闪光灯，顿时连想死的心的有。 因此，来到今日的晨会会场坐下后，他一边听着上面人催眠般的套路话，一边一心二用，扯住一个宣传处的工作人员，询问他们的工作进展。 半个小时后，工作人员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 他小声道：“……以上，是目前的宣传进度。” 他的声音淹没在哗哗哗哗的掌声中，两个人连忙随大流地跟着与会人员一起鼓掌，宣传处工作人员一边拍手，一边用嘴角询问云旗道：“刚才说了什么。” “关于这次事件牺牲的烈士，以及那些身体衰竭无法医治的病亡，将在四天后举行集体国葬的安排。”在一字不漏倾听工作人员汇报时，同样也没放过高台上官员讲话的云旗说。 面对这种沉重的话题，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说起来，我们的英雄们还好么？” “啊，赵映小同学醒来了……” “醒来了？这是个好消息！值得发布出去，”宣传处工作人员高兴地说，“他能动了么？我们可以安排一次采访吗？应该能借此转移一些人的注意力。” “恐怕不行。”云旗说。 “嗯？怎么？伤得很严重。” “醒来就表示危险期已经过去了，只是……”云旗嘴角抽搐地一摊手，“人家在赶稿呢。” *** 军区医院的特护双人病房内。 此刻时间是上午九点，盛夏的尾巴让天空清澈透亮，蔚蓝的幕布上只有一缕絮状的白云镶嵌在角落。对于北平来说，这是个挺好的晴天，适合展开各种救援。但这个病房内，遮光的窗帘拉得紧紧，阳光只能从窗帘边缘透出一点点，和电脑荧屏光一起，作为房间里唯二的光源，蛰伏在室内人为的黑暗之下。 黑暗里，有检测生命体征仪器发出的规律嘀嘀声，有昏睡不醒人发出悠长呼吸声，还有手指……手指气急败坏敲打在键盘上的哒哒哒哒声。 赵映坐在床上，笔记本放在搭在床上的简易小桌子上。他因为焦虑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倒映着正方形电脑屏幕光，每写上三四行字，就往另一张床上瞥一眼。 原本围观他这个“英雄”的清纯可爱小护士挺多的，最后她们都默默退了出去。 赵映目前开了两篇文。 一篇在终点，是他重生前开的文，还差一个结局没写完，重生后因为忘记了这件事，将一群嗷嗷待哺的读者丢在坑下数月，最近才重新开始填。 另一篇在123言情，那篇名为《时间回廊》的纯爱短篇，原计划五万字完结，出发去了四万五千字，同样只差一个结局。 终点那篇文的结局已经放进了存稿箱，如今赵映不用担心。如今他在赶的，是《时间回廊》的结局。 现在这种情况下，国家是万万不敢拿出阿尔法晶就为了让他写小说。但是三天前那次使用仿佛打开了什么关窍，至少他能控制使用和不使用超能力了。 对于负责检测他身体的人激动说的，什么超能力使用将迈入新纪元的话，赵映半点也没去听。 他只想，终于可以好好写小说了。 反正也没事干，他将笔记本电脑拿上床，就开始码起字来。 结果，还是没法好好写小说。 唐宿这混蛋太碍眼了。 如果唐宿醒着，肯定得用一千字的长篇大论来委屈，而这一千字的主题思想是，他安安静静躺在一边，哪里碍眼了。但是对于赵映来说，就是碍眼。 一个小时，才写了八百字。 赵映此刻的心情，和文中人物终于赢来圆满的心情，是彻底相反的。如果他脑子清楚一点，大概会直接放弃码字，可惜大病初愈的人脑子一般不怎么清楚。他手指下流出甜蜜的文字，心情却越来越暴躁。 好在赵映是很有职业精神的。 用了三个小时，他终于能心无旁骛地完成故事的结局，时速从八百提升到三千。偏偏他才陷入这个状态不久，突然听到瓷器摔落在地，破碎的哗啦声。 赵映猛地回过头，盯向另一边。 于是他对上了唐宿睁开的眼睛。 是一双颜色稍淡的眼珠，清明透亮，仿佛草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被镶嵌在一双眼眶里，而眼眶对着赵映微微弯起，盛满了笑意。 “映宝，”唐宿声音沙哑道，“想喝水。” 以为这杀马特要说什么的赵映：“……” 浪费了一番心情的赵映动作粗鲁倒来了水，偏偏递到唐宿嘴边的动作却很轻柔。唐宿放下水杯时，他则是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阳光顿时倾泻而入，为赵映镀上耀眼的金边，唐宿怔怔看着阳光下的赵映，不发一言，被对方回以疑惑的眼神。 这个眼神瞬间击垮了唐宿的泪腺。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哦，映宝，”唐宿哽咽地说，“我梦见我到处唱歌，我成了大明星，我开了好多演唱会，场场爆满，但是……你都没有来听我唱歌。” “……你都知道那是做梦了。”赵映说。 “对不起……” “没关系。” “……哦。” “唐宿。” “嗯？” 赵映打开玻璃窗，厚重的遮光窗帘后是雪白的纱窗帘，夏风吹拂之下，白纱飞舞起来，仿佛是洁白的圣光。 圣光中，赵映转过身。 他的语气带着投降的无可奈何，以及庆幸。 “我终于能给文打个end了。” “哈？” “没什么，”赵映摇了摇头，一直板着的脸终于笑起来，“唐宿，给我唱首歌吧。” 唐宿猛地瞪大眼睛。 他眼角还带着泪水呢，一瞪大眼睛就变得闪亮亮的了，甚至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容光焕发。 唐宿轻轻的，有坚定的声音许诺。 “好啊。” 第78章 二十四个字母 a：收养 他们三十岁的时候，收养了一个心脏病女孩。 b：burial埋葬 那长生死后，火化的骨灰和一块阿尔法晶一起，埋葬在他家乡的群山中。 cchrist救世主 “当着全世界的人面前表白，以及这个外号，哪个更让人羞耻？” d：dessert甜点 作者发誓自己是一个小甜饼写手。 e：earnings工资 中超委执行部，普通执行员的工资是年薪八万。 f：flush脸红 和赵映比起来，唐宿更容易脸红。 g：glue胶水 “特么你们两个的手是被胶水黏在一起了吗(╯‵□′)╯︵┻━┻！” h：hip臀部 “等等，刚才这一段曲子是表达的什么鬼东西？” “呃，昨晚你屁股带给我的美好感受？” i：immortal流芳百世的 “出版社决定将赵大师的文集和唐大师的音乐集放在一起，在他们结婚五百周年日上出精装版！” “卧槽！买买买！” j：r木星 赵映和唐宿是第三批乘坐飞行器经过木星的人。 k：kill杀死 第二条时间线上，那长生是被各国联合军远远用阿尔法晶限制超能力后，乱炮轰死的。 l：加润滑 “啥？不喜欢草莓味？” m：磁铁 未来研究表明，超能力配合度越高的人，他们灵魂就像是磁铁的两极，对互相的吸引力越高。 n：novel小说 消失的雨果名著名字叫《夏日海堡》，是一篇并不在所有地球宇宙流传的小说。 o：犯罪 在没有经过他人同意下，对他人使用超能力是犯罪行为。 p：paragraph文章段落 赵映后来改了很久，才把一段不超过一百四十字的习惯改掉。 q：quality品德 乐于助人是良好品德，能帮助人收获爱情。 r：发光 “你是发光的。” 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是如此。 s：scandal诽谤 尽管如此，在他们后半生，因为同性恋而遭受到的恶意诽谤从来没有停止过。 t：thesis论文 他们后来被保送进大学，唐宿的毕业论文是赵映帮忙写的。 u：unpaid不支付薪水的 赵映和唐宿在中超委度过的没有薪水的日子只有两个月，然后他们的欠款就因为功劳被抹除了。 v：ry胜利 无论在哪个宇宙，地球人对上大熊星座人，都会以地球人的胜利而告终。 w：wedge楔入 关于这个词，作者表示你们得自行想象。 x：xtal晶体 阿卡波里晶体又叫做阿尔法晶体。 y：yellow黄色 哦，天啦，你们上上条是想了什么黄色的东西。 z：zoo动物园 虽然诽谤不少，但是发誓要分别给两个人生动物园或者一起给两个人生动物园的妹子汉子同样很多。 ——end——